期货交易系统的构建:《方術紀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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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術紀異》3

分类:其他2006.7.29 18:27 作者:渤海散人 | 评论:1 | 阅读:2207「敕法」有法有魔術前文所說宋代演「七聖法」的人,不只杜七聖一個,可是這套法術因為太過恐怖,觀眾有限制,是故傳名者便不多。根據宋人筆記,除杜七聖外,還有一位張七聖,他一生只在京師東角樓瓦舍中表演,那是屬於次一級的表演場地了。這類演法的藝人,廣府人稱之為「敕法佬」。「敕法」的敕,即是「得敕」的敕。敕者也,皇家的命令也。手持皇令,當然得敕,今人誤書為「得戚」,那就不知所謂。至於敕法佬喊一聲「敕!」則是代宣太上老君的命令。他們照例喊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若例之以文法,則語句紊亂,但若看成為口語,那就很生動。有如我們的日常口語:「波士?,快的照做啦,柯打呀!」(「太上老君?,快快照做,命令呀!」後代文人不解此為口語,於是便說「急急」是鬼名,是真可謂連說話都不懂。這類敕法,多屬於下茅山系統。他們的表演,應該兼含法術與魔術的成份。因為像穿過萬里長城這類表演,至少亦有形神合一的道法基礎。可是,光煉精氣神,亦一定不能穿過長城的厚壁,所以其中便必有魔術的配合。中國大陸為了壓制異能熱,曾舉辦過一場表演,拆穿異能亦*魔術,這應該即是事情的真相。敕法的法術,來源甚古,稱為「變化」。據葛洪《抱朴子》言,墨子有《五行記》五卷,即「變化」之術。後來淮南王劉安摘取書中的要術,輯為一卷,施術時,用藥用符,可以隱形,可以飛行,「含笑即為婦人,蹙面即為老翁,踞地即為小兒」,且能畫地為河,撮土成山,如是種種。葛洪所指,未知是否即是《淮南鴻寶萬術畢》一書。所謂「用藥用符」,其中恐怕即有魔術的成份。此外還有《玉女隱微》一卷,則能化形為飛禽走獸、金木土石,又能興雲致雨,分形千人,其修煉之法,則須步星。這裏的所謂「步星」,恐怕便跟奇門遁甲之類有關,其間相信亦有魔術成份。我們提過,美國的魔術大王大衛?考柏菲爾自己說,他的魔術,有中國道家魔術的成份,相信所指即是前述種種。只不過道家將之視為神仙之術,不肯承認其中的魔術因素而已。今日若能站在魔術的角度,重新檢討一切「變化」之術,相信必能在魔術界放一異彩,不讓大衛專美也。但前面亦提到「用符」與「步星」,這些即是道家的修煉工夫,因此道家的「變化」雖屬魔術,實際上亦跟凝神致志、以氣御術很有關係,倘更誇張為「異能」,則未免欺人。         左慈的「變化」術關於「變化」,最著名的術士是三國的左慈。「左慈戲曹」,是《三國演義》很精彩的情節。相傳左慈在天柱山一石室中,得《九丹金液經》,由是即能變化。曹操喜養方士,因慕名延聘。及左慈來到,曹操為了考驗他,便將他軟禁於石室中,每日但給他兩升水。經過一年,放左慈出來,只見其顏容如舊。曹操因此便想拜左慈為師,左慈卻笑道:「學道的人,須當忠義。」曹操聞言心中暗怒,一時且不發作。左慈知曹操不悅,便欲辭去,且說:「知公欲殺,是故求去。」曹操詐道:「我那裏有殺你的意思,既然你懷疑,我且置酒為你餞行。」既置酒,曹操嘆道:「今日珍饈略備,但少松江鱸魚耳。」左慈因求曹操用銅盆盛著水,自己拿著一根釣竿在銅盆中釣,頃刻,便釣到一尾三尺長的松江鱸,如是三釣,即得三尾,座客為之失色。曹操卻又嘆道:「雖然得到松江鱸魚,但卻恨無四川的生薑用來整治。」左慈說這也很容易,可赴四川去取。曹操卻又出難題道:「我派人去四川買蜀錦,左君如往四川,可順便吩咐他多買兩疋。」左慈微笑,立即變出蜀薑。其後買蜀錦的人回來,亦說奉命多買兩疋。曹操因此大驚。像左慈這樣的人,古代稱為「方士」,如今則大概稱為「異能人」了。與左慈同時的方士很多,但精於「變化」的,卻以左慈最為突出。曹操要捉他,他可以化身入羊群,又可以令羊群都變成他的樣子,還能令每隻羊都一齊口吐人言。這樣的法術,便絕非現代的「異能人」可及。有人告訴王亭之,親眼見到一位號稱神仙的「異能人」,往窗外一伸手,立刻就可以取到東西,於是便以為真的遇仙了,實際上這無非等於左慈,頃刻間就釣到松江鱸魚,取到蜀薑,在方術家,稱之為「搬運術」。正統道家(尤其是內丹修煉的道家)則絕對不以此等小術為重。上茅山與下茅山的分別,即在於此。所以他們同樣燒符、唸咒、結印,但實際在修持上則大有分別。清末黃協塤的《淞南夢影錄》,便記載當時的「西洋戲法」──「戲士登場,手持火槍一,長二尺許,管粗若酒杯。借看客所佩時表,擣如虀粉,納槍管中,攀機一發,響若巨霆,驀見所碎表掛屏風上,略不絲毫損。」這種模式的戲法,如今已司空見慣,惟在清末,自然哄動一時。這種魔術便即是「搬運術」,而且屬於術之小者。比上述「西洋戲法」更精采的魔術,已比比皆是。      「魔術大衛」的搬運術前文說過的「五鼠運財」,敕法佬亦稱之為「搬運術」。如今所說的「異能人」,問人拿一張名片,然後將之撕碎,再放入嘴中嚼爛,吐出來,將名片還原,實在也屬於「搬運術」的範圍。至於將名片搬入人家的口袋,那更是小搬運術而已。大衛?考柏菲爾的魔術,有很多「搬運術」的成份。他有一套小魔術──拿一副撲克牌,任人抽出一張,看清楚花紋點數之後,將牌洗勻,他驀地將整副撲克牌凌空一拋,紙牌紛紛墮地,然而抽出來的一張卻不墮地,貼在旁邊的玻璃窗上,而且還是貼在窗外那一面。這套魔術雖小,實際上難度很高,如果紙牌貼在室內那一邊的窗玻璃,還可以使用手法,香港文化人中,袁步雲隨時可以表演。但窗戶關閉,而紙牌竟能飛出窗外,貼在窗玻璃上,那就比打開窗戶,拿手出窗外取物還要難。所以王亭之常說,這位「魔術大衛」,如果以「神仙」來標榜自己,香港人亦一定會有人信他是神仙。下茅山的術士每精「搬運」,往往驚世駭俗,到底其中有無「魔術」,真的可謂是見仁見智。然而這種法術既不為正統道家所重,因此術者跟神仙便根本是兩回事。  破「神仙」的法有一個號稱「神仙」的「異能人」,曾數度來港,據說連文化界的查大俠都對他非常信仰。這個「神仙」即精於下茅山的「搬運術」者也。其人住在酒店,一伸手出窗外,即便可以取到飲食,食畢,才叫人去酒吧餐廳結帳。這等於前述程叔叔的故事,搬完錢,買生果吃罷,才叫人還錢給後街的補鞋佬。「神仙」喜跟人玩沙蟹,據說必勝。有一次,王亭之有一個徒弟便跟他賭過沙蟹,輸掉幾萬銀,而且每輸必遇「冤家牌」,心知一定是給「神仙」整蠱了。可是明知「神仙」沒錢,他雖有人包食宿,但總要點零用錢,是故一笑作罷,當如供養。然而過了幾日,「神仙」又電召他來酒店,三言兩語之後,便又要玩沙蟹。這時,徒弟肉痛,很不想再輸,他福至心靈,便一邊跟「神仙」賭,一邊唸「蓮花生大士咒」,咒一唸,「神仙」就不靈了。後來,「神仙」發狠,張張牌加注,愈輸愈加,加到十幾萬銀看一隻牌,還是輸,終於加到五十萬看牌,徒弟一算,這注輸給他,抵償贏得的數碼,無非只輸幾千元,便於跟注之後蓋牌認輸。不過那「神仙」亦有本事,便對王亭之的徒弟說:「你是故意輸給我的,一開牌,你就贏。」從此,「神仙」也就再不找那徒弟去賭沙蟹了,於是過往便疏。        漢代方士與魔術其實自古以來,正宗的道家亦玩魔術,所以我國的魔術家一向將呂祖當成祖師。這樣一來,就不稱為魔術而稱為「法術」了。有些古老的法術,已經知道它們的變演方法,但有些卻只知其原理。王亭之在這裏可以略述一二。表演法術最成功的方士,是西漢年間的欒大。他在漢武帝面前玩兩隻棋子,這兩隻棋一時互相追逐,一時又互相推拒,把漢武帝看到眼花繚亂,竟然相信是神仙陰陽之術,便把公主下嫁給這方士,期望這個女婿可以令自己長生不老。如今誰都知道,欒大其實只是玩三枚磁石,起初放兩隻在几案上,做作一番,掉包一隻,那就可以由追逐變為推拒,或由推拒變為追逐,想不到這樣的一套小魔術,竟然可以令他搖身一變,由方士變為貴族,變魔術所得的代價之高,真的可謂空前絕後了。但是也不能說古代的方士完全玩魔術。例如東海黃公的故事,即可提出一個反證。秦代末年,東海地方出了一個方士,自名黃公,人因此便以「東海黃公」來稱呼他。他生平擅長驅蛇伏虎,當地方發現蛇虎時,地方官便出重金請他施術。黃公行術時,穿上彩衣,束髮,佩金錯刀,佩豹皮囊。在囊中即有諸般法器以及靈符。他在驅蛇伏虎之前,顯然先來一些魔術表演,如立地興起雲霧,又變成山河幻景等等,表演一番,令到坐在遠處的官吏滿意,他才出發施術。傳說他一生施術,從未失敗過,及至後來年老力衰,他奉命去伏白虎,持赤刀而往,竟給白虎咬死。這場表演令他失去生命,於是後代的方士,便編成「東海黃公」這齣節目來紀念他。到漢代,「東海黃公」竟有如馬戲團的節目,魔術馴獸山齊,甚至還將當日由西域傳來的婆羅門幻術,如噴火、弄丸、吞劍之類,也加插進去,最後才表演黃公為白虎咬死的舞蹈,在當時,成為十分叫座的表演節目。黃公的驅蛇不難,只須懂用硫黃就可以了,他的伏虎,則一定有方術的成份在內,不全然是魔術。方術須氣,是故其年老氣衰才會伏虎失敗。這樣一來,又不能說漢代的巫師完全是玩魔術了,甚至可能是道家的先河。      麻姑與太玄女晉代著《枹朴子》的葛洪是個讀書人,他雖然慕道,修煉內丹外丹,但對當時方士的魔術卻可謂完全一無所知,竟信以為真,是故他在《神仙傳》中所記的許多神仙故事,倘如整理起來,實在不妨將之當成是漢晉兩代的魔術大全。有許多表演的原理,現代魔術家完全知道,甚至可能還認為是小兒科表演。例如晉代時有一個方士,自稱為漢代的王方平,忽然來到蔡經的府邸。說可以召來女仙,因令蔡經盛置酒筵,然後作法召請。卻說麻姑已去蓬萊,如今要等她回來。如是等候了四小時,雲霧忽興,及至霧散,則麻姑已由大門逕自走了進來,原來是個十八九歲的妙齡女子,滿身錦衣文采,梳高髻,非常美麗。長著長長的指甲,指甲彎彎如鳥爪。蔡經見到,連忙禮拜,延之上座。麻姑於席次忽對王方平說:「我已經三次見到滄海變為桑田。剛才我去蓬萊,只見水又比從前淺了,只及當初的一半,莫不是東海又將變為平陸。」王方平點頭說:「許多朋友都說,東海已經有塵了,真的恐怕會變成陸地。」如是一問一答,把蔡經嚇得半死。蔡經有個弟婦,大著個肚子來窺看神仙,給麻姑見到,隨手拿起米粒捏在掌裏,往前一拋,便只見滿地丹砂,說是要辟孕婦的穢氣。就這麼一個小魔術,居然表演成功。撒米變丹砂,魔術家叫做「手彩」,只是很小兒科的表演,但由於氣氛營造得好,所以這表演收穫甚大。蔡經的住宅在江西南城,至今尚稱其近郊的山為麻姑山,山半有會仙亭,相信即蔡經的住宅舊址,山頂有壇,至唐代書法家顏真卿出任撫州刺史,還親自撰書了一篇《麻姑仙壇記》,樹碑於壇前。許多人學顏體書,即以此碑的拓本作為範本。至於當時,那自稱為王方平的方士,受到蔡經厚厚的供養,且受當時許多貴宦委託往蓬萊採藥,賺取了大量金銀珠寶,那當然不在話下。魔術家又似乎以女子最適宜訓練。在晉代,便有一個名為太玄女的女仙,能搬運術,可以在平地遠處變出房舍,視之儼然,及至人欲往看,太玄女一指,房舍卻忽地失蹤。她又能夠將物件變大變小,還能吐火,在火中化為老翁。這種種變化,令當時的人無不心醉。然而她卻令女弟子以房中術教人,稱為「玉子術」,師徒眾即以此「渡人無數」云云。所以同是魔術,若拿來走江湖表演便不值錢,一變成仙術,立刻便可以賺大量金銀。像麻姑與太玄女,即可視之為晉代的女魔術家。然而麻姑卻比較懂得包裝,所以她就不必以仙人身份來犧牲色相。這又比太玄女算是高明得多了。而且聲名亦大。張果老變容見明皇有時神仙表演恐怕亦要助手。如唐明皇時的張果(即是八仙中的張果老),初見明皇時,只見他老態龍鍾,張口見牙齒零落,襯著長長的白髯,真的不似神仙。張果卻知唐明皇的意思,因道:「陛下如果嫌小臣的牙齒難看,便請拿一個金錘來。」唐明皇於是命人去拿金錘,只見張果接過錘子,便張口亂敲。然後吐出幾枚枯牙,及至用水漱過口時,再梳理鬍鬚,洗過臉,登時便變成另一副面目,只見滿口白齒,襯著白髯之時,便看似飄飄欲仙了。這一套,無非只是舞台的化裝術而已。先化一個衰老的裝,再盥洗還原,恐怕不必化裝大師陳文輝都可以扮得到。然而及至張果辭行,一路退出殿角,他忽地探囊取出一隻紙驢,望風一抖,再吹幾口氣,一轉身,便見一隻真驢出現,張果於是向唐明皇一揖,騰身上驢,倒騎著冉冉而去。這套魔術表演,便恐怕非得有助手不可,要不然,誰替他事先拉著驢子呢?不過張果雖然用魔術來騙唐明皇,他本人的內丹功夫卻實很深,所以其人十分長壽,而由他傳下來的內丹訣,實在可以說是南宗丹派的先河。因此魔術可能只是手段,玩魔術的方士實未必沒有真功夫也。八仙中的呂洞賓與韓湘子,都是這類人物。韓湘子「火中生蓮」八仙中的韓湘子,便曾在其叔父韓愈面前變過一套戲法,叫做「火中生蓮」。他拿出一粒蓮子,交給韓愈看過,認為無假,然後唸唸有詞,「敕」一聲將蓮子隨手投入書房中的火盆之內,只見他又繼續結印,禹步作法,果然火盆中慢慢就長出一朵蓮花來。不過韓湘子卻一手將花連莖摘走,大步踏出書房,口中作歌道──「一壺藏世界,三尺斬妖邪,解造逡巡酒,能開頃刻花。」韓湘子這套戲法,由唐代一直流傳至今,後人並且根據其原理,演變出許多戲法,它的原理,無非是很精緻的手工藝──將蓮子一粒小心剖開,將中心挖空,只剩薄薄的一層肉,小心蓮子衣不可損毀。然後用通草做成小荷花一朵,染上顏色,再連上通草做的荷梗。又用極細銅絲盤曲成型,即盤曲成彈簧的樣子,穿入荷梗之內。銅絲彈簧的另一端則連上一個小小的鉛彈丸,製作妥當,將它們一起藏在空心蓮子之內,再小心用白桃膠將之粘合。這樣的一粒蓮子,便是神仙的道具了。當蓮子投入火盆中時,火炭中的炭將膠燒化,蓮子綻口,那銅絲彈簧便將通草荷花彈出,這時,韓湘子急急將花拿走,既免火燒,又省得給人看破,再作歌而去,便更顯得有若神仙般瀟灑,真「仙術」也。張天師召關雲長其實韓湘子的「仙術」,係由婆羅門傳來。由漢代開始,中國即與西域溝通,其時甘肅、新彊一帶的西域婆羅門,精通「百戲」,能吐火吞劍,揮繩弄丸,於漢武帝時,這些雜技家與魔術師大量流入中原,由是便傳入了許多婆羅門魔術。這些魔術,不但道家表演,其實佛教亦有表演(如今*魔術表演來開宗立派者,更比比皆是)。最初一次表演,據說即在漢明帝永平八年(西元六十五年)之時。那一年,印度有三個僧人來謁見漢明帝。在殿前說法,漢明帝不信,那些僧人竟凌空變出一座七層寶塔山來,七彩繽紛,且有鈴聲作韾。漢明帝見到,大吃一驚,因此下詔准許西域婆羅門傳法。──這段記載,出於費長房的《歷代三寶紀》。西域婆羅門這套戲法,變中國戲法的人,稱之為「高彩」,即是將道具扯高之謂。製作彩塔當然要有很高的手藝,但其原理,則無非是將綢絹做成能壓扁摺疊的七層塔,然後藉袈裟的遮掩,將塔抖開。據說這種「高彩」,手藝精者可造到五尺餘高,因此又可以製為神像,於煙霧迷漫中,令人以為是神人凌空下降現身。有一代張天師即曾作此表演,真是戲法人人會變,手法則各有不同。但上焉者則「面聖」,下焉者則走江湖耳。第三十代天師張繼先,為北宋末年的道教掌教。崇寧二年,澥州奏稱鹽池水溢,浸壞了農田。朝廷因以為是蛟龍為患,便召張天師上朝,命以斬蛟。那張繼先見到皇帝,應對從容。皇帝問他:「你住在龍虎山,何曾見過龍虎?」張天師答道:「虎則常見,惟今日方睹真龍。」這麼一擦鞋,皇帝便大為歡喜,於是竟留張天師宿於宮內。翌日,皇帝上殿命張天師往澥州斬蛟,張天師奏道:「臣但書鐵符,召神將,令一弟子往治之可矣。」自己竟賴在皇宮不走。過了幾天,澥州奏道有白蛟死於鹽池邊。皇帝十分歡喜,立即賜宴張天師。酒次,皇帝忽問道:「你召那一個神將斬蛟,可不可以請他來一見。」張天師聞言,回奏道:「臣所召的神將是關羽。」因即跟同宴的兩個徒弟,一齊在殿的左角禹步作法,稍頃,忽興雲霧,張天師大袖一揮,唱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關羽便赫然現身於雲霧之中了。皇帝見了大驚,急急以崇寧錢向張天師擲去,說道:「封你,封你!」張天師由是便得上寵,皇帝替他蓋了一座上清觀。明眼的讀者,當知張繼先所用的,無非只是婆羅門僧人的「高彩」而已。東莞煙花有「高彩」對「高彩」,王亭之頗有認識,乃由於當年曾跟一位製東莞煙花的老藝人討教過。往時的煙花不像今日,但只噴出色彩繽紛的火花,其時若有生日婚宴等慶典,大戶人家往往便請煙花藝人表演。表演前,藝人會來相度位置,搭架竹棚,又在棚的兩邊安裝活動風翼,可以扯動,用來臨時調節風向。他們放出來的煙花,有人物表演,王亭之小時候就看過,他們燒出一套《三英戰呂布》,一套《嫦娥奔月》,一套《天姬送子》。煙花放出之後,在煙霧迷漫,火花迸射之中,便出現一些人物,這些人物還有動作,配合煙花藝人的簡單樂器,那就簡直有如一齣戲劇。如今五十多年過去,懂得製作這些煙花的老藝人,大概已經消亡殆盡,而且恐怕亦沒有傳人了。卻說當年那些東莞藝人表演過後,自然留宿一宵。至翌晨,在天井拾到一些紙公仔,已經燒到破爛,王亭之好奇,將公仔拆開來看,只見有三條棕色的紙條支持著公仔的身軀,把紙條弄斷,但見是層層薄紙,當時因便去請教煙花藝人,那到底是甚麼東西?那些煙花藝人起初推推搪搪,及至下人傳出,吩咐留飯,而且還問他們喜歡喝甚麼酒,同時每人又打賞一封利是。那些藝人才為主人的盛意感動,用鄉下話商量了幾句,才告訴王亭之,那幾條紙是他們的手工秘密,行話稱之為「百摺」(讀音則如「百閘」)。原來那是將紗紙一層層加漆粘合。那些漆又不是普通的漆,而是「柿漆」,即將柿樹砍開,取其流出的汁液用以製造。這樣一層層紗紙粘合之後,剪成一條,用來糊成骨架,再在上面蒙成紙人的形狀,那紙人就可以摺扁起來,當一旦遇到熱力時,由於柿漆的功能,「百摺」便會伸直,因此就將紙人整體張開。在煙霧迷漫中,簡直令人認為這紙人是憑空出現。王亭之當時悟到,大型一點的紙人紙馬,應該是這類表演。後來讀到《張天師世家》,記載張繼先的故事,宋徽宗道君皇帝見他竟在殿角「召來」關羽,驚得半死,王亭之便不禁失笑,知張繼先用的紙人或布人,無非亦是*「百摺」而已。近日讀到清代人著的戲法書,亦有提到「百摺」,卻只不過稱之為「百合」,因而悟到,由漢代至今,「高彩」的戲法已變了許多形式,甚至竟被應用到工藝中去,一理通百理明,是真可謂變化多端。
 戲法的源流中國的戲法,在北魏年間已發展到高峰。其時為西元四世紀末至六世紀中,大概有一百五十年左右的發展。原來,當時北魏統一了中國的北方,跟南朝對峙,而洛陽則為當時的首都。北魏君主歷代信仰佛教,因此西域人大量湧入,其中便包括了方術婆羅門,這些西域魔術師便促進了中國戲法的發展。當時洛陽廟宇林立,每逢佛誕菩薩誕,甚至初一十五,大廟都有「廟會」,據《洛陽伽藍記》記載,廟會「召諸音樂,呈伎寺內」,關於戲法的表演,則有「飛空幻惑,世所未賭」,以至「剝驢撥井」,以及「植棗種瓜,須臾之間,皆得食之。」這些項目,已經成為唐宋年間的中國傳統戲法了。這些戲法不可能不影響到道家。道家吸收了婆羅門的戲法,再加上方士道的魔術,因此到了唐代,便立刻神仙輩出,我們只須看看許多唐代神仙的傳記,便會發現,許多神仙變化大致上跟婆羅門戲法相似。王亭之甚至懷疑,如前述川劇的「變臉」,恐怕便即是道家「變形之術」的運用。很多神仙能須臾變化為老翁、小兒、婦人,跟川劇藝人一個轉身就變一個臉,甚至連服飾都變,應該是師承一脈。這些變化,應該可以追溯其來源至漢代,而大成於北魏。        民初雲南鬥法的故事變「戲法」很重精神作用,施法的人,一受心理威脅,一分神,「戲法」就變不成,尤其是「搬運法」。前文那個「神仙」,如果不知道王亭之的徒弟修密宗,那就甚麼事都沒有,區區密咒,決破不了他的「搬運法」。壞就壞在他知道,所以他一見徒弟喃喃,就不免分神,施法便受影響。在民國初年,雲南即便盛傳一件鬥法的故事,由這故事,便可以知道施法時分神之害。雲南多巫師,其中有些巫師亦通密咒,因為密宗紅教的教法曾一度傳入雲南,與大理國的傳統文化結合,便成為宗派。有一位河南人,姓徐,曾從北京寶喇嘛學法,修「大黑天忿怒尊」,因資質聰穎,卓然有成,他便四出為人驅邪治鬼,往往奇驗,於是便昧於修法的見地,但以法為術,儼然靈異也矣。徐君因商入貴州,碰到一位雲南的密教黃巫師。黃巫師的巫術在當地很有名望,人視之為仙為佛,可是徐君卻認為他所學的密法並非正統,因此很瞧他不起。在他們二人碰頭的場合,徐君一定多方侮辱,黃巫師因此便含恨在心。黃巫師回家,結壇禁咒,欲害徐君,可是徐君亦日日修「大黑天法」,因此禁咒無效。黃巫師不忿,便找機會當面施術。終於,他打聽到徐君去看演劇,那天是城隍誕,演的是露天戲,因此他很容易便逼到徐君的背後,喃喃唸咒結印作法。徐君於看劇間,忽覺背寒,一絲寒氣由背心漸漸衝上後腦,心知不對,立刻觀想「大黑天本尊」,放光護體,黃巫師不知道,還以為法術已驗,便拍拍徐君的背脊道:「來!」徐君心知肚明,卻想看看他弄甚麼花樣,便一邊凝神觀想,一邊假裝被迷,隨著黃巫師去。一直去到一處郊野。黃巫師四顧無人,便返身指著徐君道:「止步。」然後結印左畫道:「這邊都是高山,見否?」徐君不應。黃巫師知道事有蹊蹺,便想逃走。徐君立即結印唸咒,以印指著黃巫師,那黃巫師心中害怕,便亦結印唸咒相拒。如是彼此撐持良久,黃巫師終於不敵,便歛手道:「我們彼此同道,何必相害。我的法不及你高,以後我們就坦誠相交,你做師兄,我做師弟,從此了結恩怨,如何?」徐君於是一笑作罷,而鬥法的故事便居然傳至京師矣。住在北京的寶喇嘛,聽人傳來,說徐某跟雲南大理的巫師鬥法,很不高興,便寄信給徐某加以儆戒,同時囑他必須時刻調心,以免中巫術。徐君得信,心中不禁凜然。且說那黃巫師,自從跟徐君訂交之後,每日便都帶他到聲色犬馬的場所。表面上,他是盡地主之誼,刻意結納,實際上卻是觀察徐君的定力,看甚麼場所最能令他動心。經過幾個月的觀察,黃巫師發現徐君凝神專一的功夫很深,惟有當*女向他獻媚時,心才稍動,但一動又復能靜,似乎無瑕可擊。於是有一天,黃巫師便要帶徐君回家飲酒,說要介紹自己師妹跟他見面,研究密法。徐君雖覺其中有詐,但自恃功力深厚,也就隨他去了。既至黃宅,黃巫師引一雲南白族的女子出見,自然已經漢化,姓鍾。黃巫師便置酒於內室,三人娓娓深談。至席半,黃巫師辭席更衣,那師妹便跟徐君談起密宗的雙身法,愈說態度愈媚,徐君這時,定力盡失,不覺忘形。屏風後面,忽然傳來黃巫師的笑聲道:「呵呵,爾亦有今日耶!」徐君聞言,欲收攝心神已來不及,只見天施地轉,如醉如夢,夢中忽在人間,忽在地獄,而心中仍存一念,但覺神識已飛離肉體。正在這時,卻忽聞一聲霹靂,徐君不禁心魂一震。那一聲霹靂,把徐君震醒,黃巫師不見,只見他的師妹在座。那師妹見徐君醒來,便對他說,黃巫師原來跟她合謀,用「追魂術」來取徐君的命,因為據黃巫師說,徐君恃術,侮辱他們的師門。但於席上傾談之際,她發現徐君的為人不似師兄所說,是故在獻媚令徐君分神之際,便留有餘地。所以黃巫師在屏風後施法,便未能全部追去徐君的神識。當徐君昏迷之際,頭枕在她的大腿上,她見徐君顏如白玉,心中不覺一蕩。誰知,黃巫師竟想趁她心蕩,便連她的魂亦追去。正在此電光火石之際,她驀然驚覺,於黃巫師尚未施術的剎那,先行凝神施術,黃巫師中招,立刻返身逃走,她便也救醒徐君。徐君聞言,不禁汗涔涔下,道謝告辭,對此麗人亦不敢有非分之想。其後更憶及師尊的警告,於是結束生意,回返北京。這宗故事發生於民初密宗初入民間之際,當時雍和宮的寶喇嘛名氣很大,所以當徐某返京之後,故事便喧傳得厲害,一時要求學「大黑天法」的人,竟至逾萬。由這個故事,可知一切法門首要在於凝神,此即道家之所謂「守一」,若心神分散,法力便減,或竟至於無用。由修巫術以至修佛修道,悉皆如此,不論邪正皆無例外。        「守一」可修天眼「守一」這門道術,也沒有甚麼神秘,只是將精神集中於自己身體上的一點,全神貫注,如癡如醉。各門派修煉「守一」,所守的竅道都不同,道家則多守三丹田──上丹田在眉心,下丹田在臍後,中丹田則說法多端,王亭之的師門傳授,則為在心窩下一寸二分。守三丹田的煉法,自《黃庭經》以來已然如是。不過《黃庭經》則教人觀想丹田中有神,稱之為「景神」,景神其實即是「影神」,這些神並非實有,只不過是人心中存想的影子,是故稱之為影神。後來道家不觀想景神了,只觀想丹田是一點光明。反而西藏密宗卻一直都觀「身壇城」,即是在人身中觀想有一百位本尊,分佈在三脈四輪。這種修法,便跟《黃庭經》的景神很相似。《黃庭經》產生於中國晉代,西藏密宗則承接印度密宗的修法,為甚麼二者竟會相似,這真是一件值得研究的事。喜歡修特異功能的道家,專修眉心,先在自然環境中守眉心,後來則在暗室中修,一直修至眉心發熱,出現白光,神通便出現了。清代有一位道長,名閔小艮,他便傳下詳細的功法,修者若精進,二十一日便可得小神通,能生「天眼」,可以隔壁見物。如今甚麼「耳朵認字」,便即是此類異能,對閔小艮來說,只是小道而已。傳說閔一得有一個徒弟,姑名之為張某。他隨師修道多年,對別的功法不感興趣,卻只對修天眼勤練苦學,修了三年,已能夜間見物,隔壁觀景,於是便辭師下山。這張某修成天眼卻不行好事,只用來觀看人家閨房的秘密,窺秘之後又缺口德,喜歡對人宣揚,不一年,於鄉里中便早已惡名昭著。他看中了一個有夫之婦,算起來,是他的疏堂表嫂。她的丈夫離鄉做生意,張某便用天眼來窺探她的動態,有一次窺見她抹身,只見她下身有一粒硃砂痣,張某看到心神蕩漾,便心生一計。他待那疏堂表兄回鄉,便一意結交,時時請表兄在村店飲三杯。有一天,大家都飲到有點酒意,張某便東拉西扯談到相法,又故作失言,說表兄一定發財,因為下身有硃砂痣的婦人必主旺夫。待那表兄追問時,他卻支吾其詞,趕緊付帳離開酒家了。從此之後,他便再也不跟那表兄見面。這樣一來,自然從此多事,那表兄終於休妻,張某得其所哉,待過了些時便去托媒人要娶那表嫂了。那表嫂自然心知肚明,曉得張某破壞自己的夫妻姻緣,但卻不知他怎樣曉得自己的下身有硃砂痣,當下便慫恿爹娘答應這頭婚事,不一月,張某便大排筵席迎親了。二人成親之後,自然無事不談,不久,表嫂便知道他修天眼,心雖恨他當年使用*計,然而畢竟已成夫妻,而且是為了愛自己才用計,因此也就原諒他了。成親一年,他們總覺得受鄉里非議,在鄉中便容不得身,二人一商量,便決定賣了田產,索性搬到城中去住。張某便掛起道士招牌,替人齋蘸關亡。他既有點小神通,便時時利用天眼窺秘,然後說是亡靈吩咐怎樣怎樣,許多人便以為他的關亡術真的了得,一傳十,十傳百,不久,張某便聲名大振,生意滔滔。他如果從此修心養性,那就真的過著神仙也似的日子,無奈他本性淫邪,一旦有了名利,便毛病發作,又倚仗天眼去漁色了。愈弄膽子愈大,終於弄到他的再蘸妻子忍耐不住。她平時聽來,修天眼最忌污穢,她便趁張某睡熟,偷偷用經水點他的天眼,張某不知就裏,還一味漁色如故。就在一天,他正在齋蘸之時,又用天眼去看人家的閨房私秘,其時正值風雨,忽地霹靂一聲,張某便給雷劈死,中雷之處,正在眉心。這件事,後來給閔小艮知道,不禁非常痛心,所以當他著《泄天機》一書時,便諄諄告誡。修丹功的人必須將七情六慾拋開。然而這件天雷懲淫的公案,在清代便已喧傳道門。        「守一」忌污穢之理修煉「守一」道法,怕污穢,大概各派皆如此,據王亭之所知。清微、神霄兩派煉雷法的人,亦忌污穢之物,當雷法未煉成時,連死屍都忌。最奇怪的是凡飲食以及大小便,都不得面向北,否則便亦等於中了污穢,須畫符沐浴清理。如果用現代科學來解釋,可以說,「守一」是自己身體內能量場的功能發揮,發揮至一定程度,就可以跟體外的能量場相應,於是,體內體外兩個能量場就發生交流。強的能量場向弱的能量場擴散,由是人體便吸收到宇宙的能量。這些能量,激發起人體的潛能,於是神通便起,修天眼、修五雷,都要以「守一」為基礎,理由即在於此。為甚麼要忌污穢呢?大概認為這些東西──屍氣、經水、北方吹來的風等等,都會令人體的能量場受到干擾。用受到干擾的能量場來吸收宇宙能量,便容易加強體內的能量場的畸變,由是便出現種種問題。例如生病、心理變態,以至如張某的故事,行去時中雷而死,都可以用「畸變能量場」來解釋。大陸異能人張寶勝,行為簡直似一個心理未成熟的孩童,這大概即可作為一個例子,說明異能可以影響人的生理與心理。而道家之所以忌種種污穢,目的其實無非是保持人體能量場的正常機理而已。        「第三眼」鬼話連篇天眼之類,不一定要*修習才得,有些人,一生下來便有天眼,或者跌一跤,一場病,從此便有天眼。王亭之有一次去溫哥華,馮公夏先生來電,說他的侄子馮馮居士邀王亭之吃一頓齋。王亭之問:「他怎曉得我來溫哥華?」馮公支吾其詞,王亭之明白,一定是馮馮在用他的天眼了。馮馮的天眼是生而具有。他自己寫過一些書,說過一些關於他的天眼故事,王亭之不打算在這裏敘述,反正這些故事在社會已經喧傳。近年馮馮精進學佛,他忽然宣佈,自己的天眼已經消失,請社會人士勿再騷擾,這一宣佈,證明他學佛已有心得,是故才能有這樣的舉動。若一味耽著於天眼的修煉,由是求名求利,那就不是學佛有成者的所為。至於有一本書,名為《第三眼》,說是一個西藏喇嘛所著,裏頭敘述怎樣用人工來製造「第三眼」,令人起天眼通。這本書的情節可以令西方人起哄,但東方修習過佛道兩家的人,都可以知道是鬼話連篇。這本書是否真的是西藏喇嘛的著作,尚有疑問,即使是,也不足為據。西藏人流亡海外已四十餘年,教團的約束力已愈來愈少,因此有人夠膽寫這本立意哄動西方社會的書,一點也不出奇。若信以為真,為其所愚,那便是閣下自己的事了。        清末一個天眼通許多以「靈」來號召的術士,包括一些所謂出家人,他們其實只是具有與生俱來的「天眼」,包裝得好,就弄到驚天動地。這些人,近來沉寂者矣,而且說的話也漸漸失靈,為甚麼呢?無他,只是「天眼」消失而已。王亭之不妨說一個清末的「天眼人」,此人生在浙江慈谿望族,姓李。有一年他忽生大病,病癒後便得到「天眼」。起初他也不自知,只是坐在靜室中養病,恍恍惚惚之間,見到自己的家中起火,火勢愈燒愈旺,家人倉惶逃避,四鄰鳴鑼救火。他將這情形告訴家人,叫他們暫時移居逃避,家人都不信他的話,然而十日之後,家中卻果然失火,一切情形與其先前所述無異。以此之故,人便漸以之為神。這個李某,嘗言自己不得長壽,享年不足三十,因此不肯娶妻。至庚子義和團事變前三年,他已看到了拳民起,難八國聯軍入京,慈禧與光緒走難,老百姓受災種種情形,忽地失聲痛哭,把看到的情形告訴家人,旋即便身亡了。年僅二十有八。家人檢點他的遺物,在枕邊有一卷紙,封固妥當,囑家人三年後開視,及期將紙卷打開,則是慈禧的「罪己詔」,與朝廷發佈的詔文,一字不差,人咸以為神焉。      夷島異能人不快樂像李某這樣的天眼異能人,王亭之在夷島時就碰過一個。此人為一日裔婦人,姑名之為南茜。她來見王亭之,那是因為她一生深受異能所困,所以希望王亭之教她修習密宗,控制她的異能。王亭之問她,到底有甚麼困擾呢?她說,她時時見到未來發生的不幸事件,這些事件,必然發生在她的親人身上,她日夜便為這些事件擔憂,可是又無法令事件不發生,這樣過日子,真的可以說一點都不快樂。她結婚六次,第三任丈夫對她最好,有一天,她見到丈夫發生車禍,未抬到醫院就死亡,她自然日夕為此擔心,同時自動要求當丈夫的司機,接他上班下班,起初他的丈夫很聽她的話,兩年之後,丈夫要恢復自己駕車了,只答應她駕駛得小心點、慢一點,如是一年過去,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誰曉得再過半年,她的丈夫果然給一架大貨車迎頭相撞,傷重死亡,恰恰如她當年所見。她見到女兒給男朋友遺棄,見到兒子吸大麻,見到母親生癌符.....結果事情一一依她所見發生。她又見到丈夫有外遇,見到另一個丈夫破產,見到再另一個丈夫偷她的錢去賭博......,結果亦一一如她所見,是故她才會有六次婚姻,其實她對現任丈夫亦不滿,因為見到他將來會不忠於她。王亭之於是問南茜,她的異能到底是怎樣得來的?南茜說,她十歲喪父,幾兄弟姊妹跟母親住在夷島的貧民區。有一天下雨,母親叫她上街買油,她拿著打滿油的油瓶回家,一進門,想俯身脫鞋,忽地一滑,把油瓶捽破,這時她很驚慌,不自覺便光著腳想去拾回油瓶,誰知給地下的油一滑,整個人便向樓梯跌去,恰恰頭顱碰正樓梯的扶手,一撞之下,當堂昏迷。及至她醒來時,卻只見阿姨的家給水淹,阿姨在一隻舢舨上痛哭,她吃一驚,然後才看見自己是躺在床上。她趕快起床,跑去找母親,一見母親便說:「不好了,阿姨家給大水沖光了。」母親打她一巴掌,罵道:「你不用詛咒阿姨,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打你!」於是她便捱了一頓痛打,打到再不敢說阿姨的事。可是過了幾個月,夷島果然發生大水,她阿姨家真的給水沖到七零八落,這時,她母親才想起她當日的說話,於是仔細盤問一番,她又說出自己所見的幾宗未來景象,其中一宗是一個哥哥會忠急病死亡,嚇到母親連忙掩著她的嘴。然而,不幸的事情果然一宗接一宗發生,她的母親一邊傷心,一邊便亦相信她真的跌一跤跌成天眼。漸漸,便連街坊鄰里都知道南茜有天眼了。不久,便有一個夷島的巫師想收南茜為徒了。在六十年代初期,巫師在夷師還很有地位,因為美國初將夷島列為一州,怕土人不服,所以便聯絡巫師,通過這些巫師來平復土人的情緒。南茜家窮,聽見有巫師肯收留她,自然忙不迭地答應。夷島的巫師分兩大類,一類邪,專修「鯊魚功」來害人;一類正,只幫人看病、祈福、度亡、算命(後詳)。南茜的師父是正的那一類,所以她便學得這些法術。她出來行道已經二十多年,很能賺錢,有五六間屋收租,出入前呼後擁,在夷島算是有地位的女巫了。可是,那些拚命想追隨她的人,卻沒有一個知道她內心的痛苦。王亭之於是問:你見到我未來的景象怎麼樣?她說,見不到,因為有兩個「靈」在干擾她,所以她只見到一片空白的光。王亭之問:你以為你會不會以後一直學佛、修密法?她說,也感覺不到,因為她忽地覺得整個人如坐在太空船上一樣,頭顛腳倒,甚麼都感覺不出來。不過王亭之卻感覺到,南茜不會有心機學佛,當下經她苦苦哀求,便姑且教她修「眉輪」的法。南茜千多萬謝而退。只是過了三個月,她卻來辭行了,問她為甚麼?她說,天眼漸漸不靈,少了許多入息!關於王亭之的預言南茜中途不想學佛,卻還肯來告別,已經算她尊重王亭之,所以當時便也不質問她:為甚麼初來時想修掉天眼,免除痛苦,如今開始見效了,卻又埋怨入息減少?問出口,便沒有意思,慣於*異能來風光的人,實在很難逃過名利的關口。過了一個月左右,南茜卻忽然來電,說見到王亭之的未來了:有一個女善信送一間靜室給王亭之,靜室地處市效,滿園花草果樹,屋後有瀑布流水,王亭之就坐在瀑布前說法。她這樣說,王亭之不禁失笑,因為王亭之從來不接受善信的財物,而且亦沒有甚麼善信會接觸王亭之,王亭之如今連術數都不玩了,脾氣又不好,還有誰人會做冤大頭善信耶?其實她感應到的,有一半倒是王亭之的理想。王亭之真想住在一個花草樹木繁茂,又有流水瀑布的地方,如是閉門不出,安度餘年。她大概是感應到王亭之的心意,便添油添醋,打這個電話來討好。所以,天眼通,他心通之類,無非只是感應而已。人因重病,或因跌撲之類,影響到腦部,不幸的是腦部受損,幸運的卻是開發了腦的潛能。腦實在有感應的潛能,有時我們說「心血來潮」,其實便是腦部的潛能偶然發揮作用,而那些異能人,則是能經常發揮腦的潛能。閔小艮修眉心、起天眼,其原理亦即如是。人人可起小神通由術者的心力(凝神守一的力量),可以出現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等,可以用電台的發射與接受來解釋。每個人的腦,其實都是一座發射塔,發射出我們的心意。所以你對一隻狗覺得厭惡之時,狗隻便會離你而去,或者對你狂吠;但你若懷著慈悲心去看顧一隻狗時,狗就會對你特別親熱。為甚麼?因為狗能夠對你的腦電波發生感應,一如收音機能感應電台的發射。人也有這種本能。當四目交投之時,我們很容易就感應到對方是善意,是惡意,抑或是無意。有時候甚至不必用眼睛,憑直覺,就可以知道自己所處的環境有無凶險。粵劇的《趙子龍催歸》,趙子龍一踏入甘露寺,憑他出生入死戰陣多年的直覺,立刻就感覺到殺機暗藏,他因此便走到兩廊巡視,發現了孫權在此埋伏了兵甲。為甚麼劉備同樣在甘露寺,他卻不能發現殺機呢?因為酒筵之上的聲色已經令他分心,而趙子龍卻因重任在心,是故便能專心致志。這就可以解釋凝神守一的心力了。任何人能夠做到心神守一的境界,任何人便都可起小神通。術者由於經過練習,心神守一得深,所以接收他人腦電波的能力就強。這樣,稍加運用便立即可以變成奇術,驚世駭俗。香港人熟知的一些術士,背景即是如此。 異能術士的炫耀手法有一個術士,自稱密宗,憑他心靈感應的力量,先把台灣娛樂界的女人弄得神魂顛倒,然後在香港、在海外便成為大師了。他搬弄的玄虛,只有一個「氣」字,胡說一番氣氣氣,居然令到大學講師都信服得五體投地。其實,密宗與氣只是包裝,他的本領,只在於接受別人腦電波的能力強。這是天生出來的,不過用得太過,又酒色財氣,這種能力便會變弱,是故其人如今便已再無可以值得炫耀的故事,只能依仗餘輝來風光。王亭之有一個哎?徒弟去請教過他,這哎?徒弟當時跟名模劉娟娟還未離婚,這江湖術士見到他夫婦,甚麼都不指點,只說他們家有一後門,關閉太久不通「氣」,快點回去把後門打開。這麼一說,兩夫婦便給江湖術士鎮住了,自然奉之若神明。王亭之可以這樣解釋:他們夫婦中必有一人,在潛意識中曾對後門的環境介懷,譬如說,認為應該清理一下後門,將後門打開通通氣。只是這麼一想過之後,卻放下來了,那江湖術士當時的心力仍強,所以就能感應到,一說出來,就變成神仙與活佛。他如果有本事,就應該能夠預言他們夫婦感情有變,同時提出警告:離異之後兩個都不會幸福。這樣重要的事不說,卻只說別人的後門,那就是術士炫耀的手法而已。        失明術士有異能修心神守一得異能,跟因跌撲之類而得異能,道理都是一樣,都是人腦潛能(本能)得到發揮,由是可以接收到別人的腦電波。這就叫做他心通了。如果潛能發揮到另外的境界,能夠見到未來的事件的場景,那就是比較高度的異能,叫做天眼通。像前述夷島的女巫南茜,便具有他心通,同時得天眼通,比較起來,比那自稱密宗的江湖術士層次更高。她利用自己的潛能來替人占卜,有時用撲克牌,有時只望著對方的眼,便能說出對方的心念,同時預言事件的前景,據說準確度很高,故土著奉之若神明。香港有一位失明的術士,層次大概跟南茜不相伯仲,王亭之曾經見過他一次,是陪著當年的「永安小姐」陳鳳蓮去。在輪到陳鳳蓮之前,有一位電影界的女士在問卜,王亭之在旁聽他們的對答,便知道術者其實是在使用他心通與天眼通。可以舉一個例子──那女士問:「這部片收唔收得?」術者隔幾秒鐘後答道:「午夜場幾爆。」這答案很不直接,王亭之懷疑,術者是利用他的天眼通,觀察到午夜場的場面,因此才會給出這不直接的答案。有異能的人行術,可以為善,可以為惡。所以王亭之並不完全排斥異能。        管輅的異能占卜漢魏之際,有一著名術士,名叫管輅,在劉敬叔的《異苑》中,紀錄了幾則他的占卜故事,神乎其神,王亭之即懷疑他其實跟香港的失明術士一樣,是用天眼通來替人預測,實際上並不依賴占卜。例如這樣的一則故事─管輅有一個鄉里紀玄龍,家中頻頻失火,因請管輅占卜。卜罷,管輅對紀玄龍說:「明日你到南效去等候,當見到一個戴角巾的書生,駕著一架黑牛拖的破車來。你當為此書生設酒席,並且留他住宿,倘如留得住,便可以永遠消除你家的火患。」紀玄龍如教在南郊伺候,真的見到這麼一個書生,便設酒席款待,且強留其住宿,這書生甚不願意,但牛車卻被扣留,而且天色已晚,不得已便只好留下來。待主人入房安歇,那書生卻愈想愈不對勁,怕主人謀財害命,於是便悄悄溜出門外,手提利刃防身,倚著門前的柴堆打瞌睡。不久,忽見一個黑影直奔而來,口中含著一個火球,來到門前,將火球拋向柴堆。書生大驚,舉刀便劈,連劈數下,細看之下,原來是隻狐狸。主人聞聲出視,問知究竟,向那書生道謝不迭,並告訴他管輅的占卜。像這樣的占卜推斷,絕非《易》占之所能,說為天眼則合情合理。還有一則管輅占卜的故事──洛陽城中有一小民,妻子忽然失蹤,找管輅占卜,管輅教他道:「明日傍晚你去東陽門,見到有人擔豬入城,你便去撩他打架,如果豬走,他一定不跟你打,趕著去追豬,這時你也去追,那就可以找回你的妻子。」那人依著管輅的吩咐,果然見到人擔豬入城,便不由分說,舉拳便打,擔豬人棄下豬擔還手,豬隻果然向城外跑,當下兩人不打架了,一起去追豬,追到豬舍,那些豬驚惶失措,撞跌了一個甕,甕破,那小民的妻子卻從破甕中爬出來。如是占卜,真可謂神乎其技,不直接指出婦人躲在甚麼地方,卻間接令婦人自行出甕,當中便無端牽入許多情節,其中只須任何一個情節有變化(例如豬不走出城,卻向城內走),占卜便不準確,倘如真的按《周易》來占,應該都不可能占出這麼多的細節,若視為天眼,則占卜無非只是包裝。管輅其為當時的異能人耶?天生的異能人多不長壽,可能是因為先天體質雖可激發潛能,但這體質卻亦影響健康,是故管輅二十多歲便死,只留下一大串術數的故事讓後人驚詫。如今略述兩件關於他占卜的故事,只想讀者思量,他是占卜抑或天眼。        庾嘉德的天眼與管輅同時的異能人,還有一個庾嘉德,亦以善占卜得名,有人失一婢,庾嘉德占曰:「你立刻出東陵口,候到有一姓曹的人,乘車來到,姑勿論識與不識,你只須爬上車去,叫他同載,就可見到失婢。」那人問道:「如果姓曹的人不肯載我呢?」庾嘉德答道:「無論他肯不肯,都可以見到。「那人聞言,疑信參半。及至東陵口,等候一會,果然見到一輛牛車來,車轅上插著一面認旗,旗上大書「曹」字。那人一見連忙截慢牛車,連招呼都不打就撲上車去,姓曹的人大驚,不禁呼喊,這喊聲恰如喝牛隻快跑,拖車的牛便飛奔向前,直至郊野,至一草叢,碰到一件物事,牛車才停下來,那人下車來看,原來正是那婢女的屍體。當下不禁驚其占卜之神。像庾嘉德的占卜,亦應該用「天眼」來釋,他分明是看到曹姓牛車的場景,然後才用占卜包裝說出來。或曰:何必那麼費事呢,倒不如直接說出,那婢女已死,屍首在某處郊野草叢,豈不乾淨利落。殊不知。這樣一來就不夠神妙了。凡術士必須炫奇,然後才能嘩眾取寵。只是這個庾嘉德的聲名,在後世卻不及管輅遠甚,原因在於管輅得到曹操的賞識,而庾嘉德則未能上廊廟。      曹操喜養方士曹操此人一生多欲,戰陣之暇,醇酒婦人,因縱慾,故恐不得長年,由是便多養方士。管輅無非只其一耳。當日曹操還延聘了一些異能人,如左慈,以房中術聞名;如郗儉,以教人服食延年見稱;如甘始,教人吐納呼吸,皆云可以令人長生。曹操當時把他們通通養起。然而這三個方術之士,只左慈有點功夫,其餘二人,都曾闖禍。議郎李覃學郗儉辟穀,服茯苓飲符水,結果中寒泄痢,以致喪命;祭酒弘農董芬學甘始的吐納,弄到氣閉不通,亦幾乎一命嗚呼。以此之故,曹操對這三個著名的方士信仰便疏。後來曹植為了掩飾曹操的愚味,卻撰文說,曹操並不是信仰他們,只是怕他們到處遺患,是故便不如將他們養起來。這真是笑話,如果怕他們遺患,索性將他們趕離魏國就是,難不成曹操還怕他們害蜀吳兩國。前已說過,左慈是當時的異能人,他的異能,絕非*房中術獲得,只不過是既具異能,同時又修道家的房中術而已。在曹操眼中,這些方士品格實在不高。然而管輅卻不同,他以《易》作為包裝,在當時,《易》是一門學術,在漢代且曾立官學,所以曹操便不以術士視管輅。但究其實際,方士之高者,實盡皆異能人。沿海居民多迷信三國時,曹操盤踞中原,中原一帶文化高,因此方術之士雖然能夠嘩眾(譬如那個甘始,連太監都向他請教房中術),但畢竟難以作為,因為想再進一步嘩眾時,就露餡了。郗儉能辟穀,曹操命人監視他,果然見他百日不食,只飲點水,但中原人士雖然覺得奇怪,卻未事事都對他聽從。他向曹植下說辭,說能夠海外三山找得不死藥,曹植就沒聽他,因為秦漢兩代的方士,往海外求仙、求長生不死的實在太多了,事實證明沒一個*得住。這就是中原的文化智慧。可是異能人一來到吳國,情形便不一樣了。吳主孫策在樓頭跟諸將開軍事會議,左慈行過樓下,樓下的軍士群相羅拜,聲音驚動到樓上,居然連開會的將領,都有四分三人不理孫策,逕自下樓去拜左慈。孫策怒了,把左慈扣留,要殺他。替左慈求情的人很多,連吳國太也向孫策說,左慈是神仙,殺之恐不利吳國。孫策回覆母親,說左慈太招搖,也太得人心,不殺他對國家不利。吳國太才讓孫策殺掉左慈。沿海沿江,因為水氣瀰漫,水光交映每多幻象,故居民多迷信。舉個例子,凡臨水而居的廣東福建人多信天后。是故當時吳國的人,信仰異能人便比中原的人多,而且信得愚昧。左慈致死之道便亦即在此。武攸緒韜光養晦異能人倘如能夠韜光養晦,不作招搖,善自修道,則往往境界甚高,非常人所及。武則天有一個姪兒,名武攸緒,他十四歲即得異能,可知前事。那時,武氏已經當國,他若想招搖,以其貴族地位,真的可以說反掌間即起風雷。然而武攸緒卻離家別住,在長安市上賣卜維生,而且流動設攤,每處不過五六日。可是他的占卜,畢竟哄動了長安。武攸緒這時便立刻徙居泰山,修神仙道。王公大臣過泰山,知道他的底細,每上山參拜,又送貴重禮品,這些禮品放到上面生滿藤蘿,他都不去取用。如是修道多年,但見其目有紫光,且得天耳通,能辨數里外的聲音。這時,人皆視之為神仙矣。武則天屢詔其返長安,他都不理。及後安樂公主外嫁和親,武則天下詔書,令他回長安與妹妹作別,他才肯返長安小住。武則天封之為國公。旋即又還山修道,對貴戚親串不多言語。及至武則天倒台,唐帝遍誅武氏,不過對武攸緒卻放一馬,任其在泰山修道,後來喧傳其人已屍解成仙。若將左慈之流跟武攸緒相比,顯然武攸緒就比左慈高得多。懷異能的人可以用世,但卻實在不必造成社會現象。 異能的局限七八年前,大陸的異能人紛紛來香港招搖,王亭之時居夷島,屢屢為文,指出異能的局限性,勸香港人不可視之為神,仙同時也勸異能人韜光養晦,結果招來怨恨與唾罵。其實王亭之正是愛護這些異能人,才苦口婆心相勸。你以為王亭之不懂得煽風點火,助長其聲勢,從中自己討點風光耶。只是這樣做時,對人對己對社會都不利。夷島有一家珠寶店,其少東於跳水時頭部碰到石礁,傷及神經變成癱瘓。當那聲名顯赫的異能人去夷島招搖時,竟說能治。其手下人於是索取高價,先收一半,治癒後再收一半。異能大師去醫過三次,說已經醫好了,過兩天孩子就可以起床。結果呢?無論怎樣死扶爛抬,孩子依然起不了床。那異能人卻離開夷島了,而孩子則至今還躺在床上。所以隔兩年,大師再去夷島,便只得一百人不到去捧他的場。夷島地方小,甚麼事都容易傳開來。他們還以為像在香港那樣,可以一再起哄。由這件事,便知道異能的局限。道家原有以氣為人治病這回事,但一直未曾得到很大成功,而且亦未有一套完整的理論,結果毛病百出,終於為正統道流所不齒。卻不圖時至今日,又死灰復燃。王亭之可以預言,再過十年,這個社會現就會化為烏有。王亭之在前面已經說過,凡修「祝由科」的人,必須凝神守一,然後才能發揮功力。為甚麼呢?蓋凡異能必與守一澄心有關,即使修出小神通的人,亦必須繼續煉心,專心致志,然後才能保持「異能」的狀態。至於生出來就有異能的人,倘如不能修心,作太多酬應,又喜歡炫耀表演,他的異能便會日漸喪失,至少也會退化。實際上,出來行走江湖的「異能人」,心理壓力很大。壓力一大,異能亦會受到影響。夷島的南茜,曾經對著一群人,用「眼力」來彎曲一柄不鏽鋼匙羹。那是一個晚飯的場合,他們吃西餐,餐未上來,大家傾談著,南茜卻忽然不語,大家望著她,循著她的視線,便發覺她面前的一柄湯羹,慢慢地自動彎曲了,有人不禁驚呼,南茜即一笑收眼。可是,後來她隨王亭之學佛,王亭之拿一柄匙羹出來,叫她表演,她卻試到滿頭大汗,匙羹卻紋風不動了。事後她悄悄跟人說:老師那裏有護法神,所以她的表演不靈。王亭之聞言,知道她其實是說鬼話,甚麼護法神,她只是心理壓力重,一重就無法發揮異能而已。所以弄到那些異能人重重心理壓力,也是施術不靈的一個原因。王亭之戒異能人不可招搖,便亦是出於愛護,怕他們壓力太重。        異能人聚眾作亂異能之不宜招搖,除了一招搖便有心理壓力之外,還有一些因素──心理壓力大會影響異能,異能退化,便會出術行騙,這是循環,任何行走江湖的異能人,都很難走出這個循環的圈子。古代許多異能人,成為聚眾作亂的首領,你以為他一開頭就想作亂?非也,只是因為招搖行騙便不得不聚眾,結果身不由己,才成為作亂的首領而已。有些作亂,則是於聚眾之後勾結權貴,權貴利用他們的黨徒,他們則利用權貴的勢利,在平時,這無非只是彼此風光,及至非常時期,便會弄到天下大亂。最著名的事例,即是晉代趙王倫之亂。趙王倫作亂,是跟當時的天師道孫恩勾結。孫恩的叔父名孫泰,是個漁家,他行道之初,便作過一場異能表演(一說表演者是孫泰的師父)──他向鄰家借一柄魚刀,久借不還,及至鄰家出海,向他索還魚刀,他卻對鄰人說;「到了海上,刀自還你。」及至鄰人出海,忽一日,一條大白魚跳上船頭,將魚剖開,在魚腹內便見到那柄魚刀。這件事轟傳下來,漁戶都成為孫泰的弟子。是故孫泰孫恩兩代,都擅長用水軍作戰,敗後亦逃到海上。異能招搖,事故多端,真不可不戒。趙王倫之亂,導致後來南北朝的局面,為中國分裂的開始。這次事件,雖然背景錯綜複雜,但至少藉異能生事則是史實。我們若再屈指數來,自漢代的黃巾,以至清末的義和團,異能人所作的亂事,恐怕大大小小總有一百宗以上。中國傳統重男輕女,可是由於異能之故,女人亦居然可以號令幾十萬兵眾,如明代的唐賽兒。這些歷史,讀起來令人汗流浹背。中國人有一句諺語:「國之將亡,必出妖孽」,指的就是由異能人引起的社會現象。若太平盛世,這些社會現象則必不起。當日大陸有異能人初來香港,有人拚命渲染其能醫萬病,港人頗為起哄。王亭之認為這不是正常現象。其實如果翻閱史書,這類社會現象由漢末已經出現,朝朝代代都有過,無非只是群眾的好奇心理,若有人因其好奇而加以誤導,就哄動一時而已。香港人畢竟有福,對異能起哄一時,旋即不再理會了,那些人只好去海外招搖,但亦不見得怎樣熱烈,所以王亭之覺得,如今畢竟還是太平時代,是故才不致藉端生事,變成亂局也。由此可知,若真愛護異能人,實不宜鼓勵他們招搖聚眾以致行騙生事。  
清末褚老人鬥排幫故事異能人即使不聚眾,只須招搖,亦非好事。在清代末年,即曾發生一件異能人「鬥法」的故事,許多撰筆記小說的人都將之寫入集內,平江不肖生且將這故事寫入《江湖奇俠傳》。因此情節或有渲染,但故事卻必真實──宜昌有一位褚老人,精「辰州符」術,平常為人畫符治病,也表演點「異能」,當地人對之頗為哄動。那時宜昌江口為運輸木排必經之地。原來當時運送木材不易,木商就將杉木紮成一排排,順流放下,排上例有一兩名「排幫」在照料,這些排幫人物亦必懂畫符唸咒,據說他們能駕御風雷,保證木排不會沉沒。那個褚老人常對人說,只須他一施法,木排就會堵塞不動。許多人聽他說說也就罷了,有一次,一群年輕人聽他說了,竟然軟硬兼施,將褚老人拖到江邊,要他作法。褚老人一時興起,便將三枝黑木筷子插在岸邊的沙灘上,喃喃唸咒作法,果然,順流而下的木排停留不動。只見木排上的排幫術士,連忙燒符作法,忙亂不堪,那木排不動就是不動。那群年輕人很開心,便擁著褚老人去江邊的酒家喝酒去了。他們坐在樓頭,欣賞排幫術士的窘態,不禁得意忘形。就在這時,卻見那排幫術士從寮蓬提一隻雞出來,眾人知道有好戲看了。只見排幫術士唸唸有詞一番,然後含一口酒,對著雞頭就噴,正奇怪他想幹甚麼,座中的褚老人卻忽地叫一聲:「不好!」原來就當術士噴酒那一剎那,褚老人竟然立刻雙目失明。眾人當下惶急,褚老人卻端坐不動,只叫人快點拿一撮白米來。在酒樓拿白米還不易,頃刻白米就送到褚老人手上。只見他一隻手拿著米,一隻手在空中畫符,口中又唸著咒,忽地喝聲「敕」,將米向空中一拋,隨即便呵呵大笑,雙眼已恢復光明。那時眾人議論紛紛,都說排幫術士太毒,慫恿褚老人報仇。褚老人如果是省油燈,應該便罷手了,因為其咎到底在己。可是那褚老招搖已慣,竟然叫人拿一束新筷子來,一邊畫符唸咒,一邊將筷子排成一排排,恰恰就像木排的樣子。然後,他又一邊唸咒,一邊將筷子一根根地撥散。說也奇怪,他撥一根筷子,木排就漂散一條木杉,及至他將十幾排筷子撥完,木排也就散了十幾個,只餘下撘著寮蓬的木排不散。只見在那木排上的術士,急得團團轉轉。酒樓上的輕薄少年見狀,不禁高聲大笑。當下,只見那術士作法,散去的杉木便一條條積集在沙灘邊,堆成一大堆,眾人於是簇擁著褚老人便去,也不理人家的狼狽了。那排幫術士被人整蠱,當然心心不忿,當下上岸打聽,到底是誰人幹的好事。褚老人一群人如此招搖,自然很容易就打聽出來,而且還打聽到褚老人的住所地址。當時那術士如果肯低聲下氣,其實只須找到褚老人打個招呼,將木排重新結紮,再放流而下,也就沒事了,無奈他卻心懷怨毒,找到褚老人家,一聲不響卻又作法了,那時褚老人不在家,只見他將一大撮沙朝著屋門拋,拋完轉身便走,當時也不知他玩甚麼把戲。及至日落,褚老人一家大小,卻個個都身發紅痧,又痛又癢。褚老人回家得知,連忙施術解救,可是卻只有體質好的人獲救,家中一夜間損失了三幾個弱小。褚老人當下悲怒交集,立即奔赴江邊,找到那排幫術士,一言不發,舉掌即擊其背,那人也還手點了褚老人胸膛一下。褚老人回家,過幾天便死了,忤作檢驗他的屍體,只見心臟部位如有一針直插,眾人明白,一定是那排幫術士施術。第二年,又有木排經過江口,木排已換了另一名術士,那術士卻對人說,先前那術士已死在家鄉。他回家,叫妻子放他在大缸裏蒸,上頭壓著巨石,說必須連蒸五天。到第四天,妻子忍不住揭開石頭來看,則見術士之背已出四釘,只餘一釘僅僅出頭,那術士旋即氣絕。褚老人鬥排幫故事,應該有渲染成份,但卻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教訓,那就是異能不宜炫耀與招搖。鼓勵人招搖,實際上等於是害人。像宜昌那群輕薄少年,褚老人及其家人之死,便即是由他們一手做成。褚老人自己也欠修養,不然的話,他就不會以阻人的木排為樂。 「帶功書法」是畫符當年大陸的異能人來港招搖,王亭之苦口婆心勸其不可太甚,據說便有人慫恿他整蠱王亭之。那異能人跟王亭之一個哎也徒弟頗有過從,既聞訊,便急急打電話到夷島,叫王亭之小心,王亭之一笑置之,結果甚麼事都沒有發生。只因氣管受寒,咳了三個星期。那邊,聞王亭之病了,據說有人頗為開心,那哎也徒弟又來電打聽病況,問是不是給人整蠱,王亭之要不要報仇?王亭之聞言失笑,只換了一個不透風的房間來住,三天就好了。假如聽人慫恿,大驚小怪,就徒然多生事端。後來據說有一個異能人去到那哎也徒弟家中,見到王亭之寫的一幅字,看了半天,認為那幅字「帶功」,而且功力不錯。那哎也徒弟便打電話來說,「冤仇」已經化解,他們跟王亭之惺惺相惜,是故可以放心云云。那真是見他的大頭鬼。王亭之跟那些異能人有甚麼冤仇,還說是「有道之士」,批評幾句就可以結怨,怎能說是四出行道,慈悲為懷耶!說王亭之的字「帶功」,其實十分胡說八道。王亭之自己知自己的事,從來寫字畫畫,只是如實地寫,絕不做張做致。大陸有人則不同,居然可以舉辦「帶功書法」展覽。王亭之看這些「帶功」的字,無非寫得撐手撐腳,個個字像打架,蓋書者有意強調筆力,而實不知道甚麼才是筆力也。真正「帶功」的字,其實應該是符籙。畫符的人,瞧起來好像亂畫一通,實際上畫符時是進入另一種精神狀態。要怎樣才能辦得到這點呢?那就要講究平時的修煉了。能凝神守一,畫符時就發揮得出一種精神。此精神可以說為「氣」,但卻絕非呼吸之氣。神霄派的祖師白玉蟾,就曾經透露過畫符秘密,他說:「六丁六甲」之類神將,要*畫符的人「存想」,能「存想」,然後符才有效應。那麼,甚麼是「存想」呢?其實即是冥想,憑空冥想出「金甲神人」之類出來,卻可以叫這幻象起作用,那並不是不可能的事,一切原始巫術都有這種功能。用漢代董仲舒的說法,這便即是「天人感應」,又或者如漢代道家所言,叫做「人神交接」。陳寅恪先生曾經研究過,晉代的書法,受天師道的影響甚深。        「人神交接」的書法晉代許多世家,都代代相信天師道。例如王家的王羲之,就是世家子弟信道的代表人物。他的兒子名王獻之,瞧起來,父子皆以「之」字為名,好像兩兄弟的排行,沒有甚麼道理,其實那正是他們「入道」的標誌。那時的人都講究書法,原因即在於認為「人神」可以交通。怎樣交通呢?就像扶乩一樣,人人拿著筆,進入異常的精神狀態,寫出來的東西便是「人神交接」的產物。王羲之寫《蘭亭序》,乃寫於微醉之時,酒醒之後再看,認為自己再也寫不出這麼好的字,由是《蘭亭序》便成為書法的重要文獻。這種情形,相信許多藝術家都有過類似的經驗,有些人還故意乞靈於酒,企圖達到王羲之寫《蘭亭序》的狀態。可是,這卻只是藝術家精神解放、心無縛束的創作而已,並不能說為「帶功」,或真正的「神人交接」。因此我們只可以說,由於符籙流行,才影響到晉代的書法,書家多追求精神的解放狀態。由是書法便進入了一個新的境界。卻不能說晉人的書法「帶功」。再說,晉人的書法,多蘊藉之美,用筆含蓄,而目前那些自稱書法「帶功」的人,一下筆便呈劍拔弩長之勢,橫掃一筆便稱為「力」,是真不可同日而語也。為甚麼說畫符才真正是「人神交接」的書法,或「帶功」的書法呢?據清微派的人對王亭之透露,他們一邊畫符,實在一邊冥想自己在跟神將溝通。也即是說,他們先結印唸咒,冥想自己要指揮的神將就站在自己面前,然後他們畫符了,一邊畫,就冥想著自己給神將下命令。命令不用文字寫出,卻憑心念傳達,那符籙上的筆劃,則無非只是傳達思想的工具。王亭之相信這位修道之士沒有說謊,因為這依然是心力的運用,亦即人體潛能的發揮,並不涉及神怪。中國文化深厚,所以便有許多神將,如雷部三十六將之類,都由歷史上的名將來充數。在落後民族中,他們的巫術便沒有那麼多名堂,像夷島的巫師,便只有一位火山女神和一位鯊魚神,因他們的生活文化,只跟火山與鯊魚有直接關係。然而文化中多神少神,卻實際上並不影響功法,當術者發揮心力時,只須冥想一個形象也就夠了。所以神霄派說能遣雷部三十六將以及六丁六甲,清微派說能遣雷部以及龍神,實際上跟夷島巫師只能遣一火山女神及一鯊魚神,在功法上一點分別都沒有。所謂「神人交接」,其實只是施術者的異常精神狀態。      夷島巫師的鯊魚功在唐代,交州地方的巫師只祀奉一位雞神,給人治病,便只拿一隻雞或一隻雞蛋出來。據說,當巫師施術時,那隻雞會圍著病人團團轉,施術完畢,雞已困乏,伏在地下,而病者則已霍然。因此這門巫術便被稱為「雞祝」。這門巫術,也無非只是巫師的精神作用。跟夷島巫師的鯊魚功,原理完全一致。在夷島,鯊魚神是邪神,修鯊魚功的人,坐在海邊的木屋,面對海洋練功,練時在面前插一根竹枝,雙眼就望著竹枝,如是可以坐大半日。這根竹枝一直插著,練功的人即使偶然走開,竹枝也不拿走,但卻亦無人敢將竹枝拔起,因為夷島的人都知道顧忌。王亭之居夷島時,鄰近小島便傳出一件故事,說有一個年青的夷人不信邪,當著巫師的面,將他的竹枝拔起,而且斷為兩段。那巫師搖搖頭說:「可惜呀,你七日之後便要死亡。」說罷,起身便去。那年青人回家,當夜就得病,害怕起來,便將情形告訴父母,父母連忙請島上的巫師解救,那巫師問清那練功巫師的面貌,就不肯出手。病人去看醫生,醫生卻診斷不出是甚麼病,只給他鎮定劑。第三天,病人的父母把他送來火奴魯魯,找巫師首領救治,王亭之便因此知道這件事。夷島的巫師首領是一名女士,年紀已在六十以上,長著一頭銀髮,雙目熠熠有光,她跟王亭之曾有一面之緣。此事容後當述。且說,那中了鯊魚功詛咒的年青人,送到巫師首領面前,問知他曾將人修功用的竹枝折斷,便也說無法可想,因為他等於已中了鯊魚神的詛咒。只教他速速離開夷島,走得愈遠愈好,而且不妨馬上就走。後來據說那年青人飛去澳洲,但到期滿七日,卻因交通意外而死。這件事到底如何解釋,真的有點考起。王亭之只覺得這仍然是一宗「心力殺人」的事件。說「心力」可以殺人,聽起來好像很奇怪,但密宗的「誅法」,所修的便無非只是心力。王亭之自己沒有修這種法,因為覺得無謂。但有一位師長卻精通「誅法」,是故對此亦稍知底蘊。用「心力」來傷害對方,必須自己要有很高的定力,能迅速將心念集中,然後借一位護法神做寄託,命令他做這做那,一如道家之命令雷部諸將、夷島巫師之命令鯊魚神。但這神祇卻其實依然是自己的心念,只不過借一個形象來令心力集中。給心力影響的人,精神會受到影響。恰如一組弱電波會受強磁場的干擾。至於干擾的範圍能達到多遠,那就要看功力了。 唐代的費雞師關於唐代交趾的「雞祝」,在《酉陽雜俎》中便記有類似的故事,不過故事的背景卻在四川。段成式記道──四川有一個費雞師,目赤無黑睛。段成式見他的時候,他已七十餘歲。費雞師為人解災,必用一雞,又取江石如雞卵者,令病人手握。費雞師於是便踏步作法,用氣噓叱,雞即旋轉不已而死,病人手上握著的石頭,亦應聲四破。這種治病方法,大概跟後來的「祝由科」很有淵源,「雞祝」的「祝」,其字義即等於「祝由科」的「祝」、都是唸咒祈禱之意。凡施「祝」必存想一神,所以「祝由科」便亦修存想,以存祝福來去病根(由),是故便稱之為「祝由」。段成式又記道,他有一個舊僕,名叫永安,不相信費雞師的法術。有一次,費雞師對他說,你將有大災難,因把一道符搓成一丸,逼他吞服。服後,命其脫去左足的鞋襪,說也奇怪,那道符竟然便在他的足心出現。他又對段成式一個名叫滄海的奴僕說:你將會生病,於是叫他脫去上衣,背脊挨著門板,費雞師卻站在門外畫符,一邊畫,一邊喊道:「過、過!」墨符果然就透入滄海的背脊。這類異術,便跟「祝由科」正相似,因為「祝由」便全*借物施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