鱿鱼饺子无肉馅的做法:汉语新诗鉴赏(5)陈義芝?熊召政?于坚?王小妮?杨炼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7:03:06

汉语新诗鉴赏之五

陈義芝/熊召政/于坚/王小妮/杨炼

 

 

陈義芝(1953-)台湾花莲人。著有诗集《青衫》、《新婚别》等多种

 

逝 水

 

河的一生很美

从小慢慢长大

小时候激湍的心情

大了变作沉深的性灵

 

人的一生也很长

蜿蜒起伏

年少是匆匆的行装

老不满眼停云的意象

 

天光下长长的一生

几多悲凉惆怅

如山峰突遇断崖

水流交争后形成漩涡

 

啊,年轻知不知道?

生命隐藏的烦优

也像岸上孤单闲置的

小舟

 

当月华如水

长长的河流美而浪漫的曲线

黑发在星空衬映出

软玉肤容

 

如你已年老

后不后悔?

当初把桨伸向大海

没有把梦划回山林

 

(选自:《中华现代文学大系》诗卷,1989年5月·九歌出版社)

 

[赏析]

自90年代的《新婚别》和《不安的居住》后,陈義芝在诗艺上已然练就一身轻功,出入古典,现代之间,纵跳自如。(见白灵《新诗30家》,2008年3月,九歌出版社)。而他在《不能遗忘的远方》自序中也表白:“对使用文字的人来说,不仅思维方式改变不易,习用字彙的捨弃、翻新,也十分困缓。近年来,我同时努力这两项改变,尽量放松语气,选择一种快速,不迟疑的笔调。在清通可解的句法,与彆扭不易解的字词结构之间如何选择,其理至明”。

本书选入〈逝水〉,是陈義芝30岁的诗作,全诗6节,每节4行,共24行,以〈河的一生很长〉领头,依序是〈人的一生也很长〉,〈天光下长长的一生〉,而后是〈生命孤单的小舟〉,〈月华如水、黑发在星空襯映……〉,末节〈如今已年老,没有把梦划回山林〉。全诗调子徐缓而平顺,诚然生命如逝水,一去不復回,这其间的历程,不论烈阳风雪,只有自己最清楚,但谁能知足,而不悔恨,年轻时却没有把桨勇敢的伸向大海?本诗隐约透露某些“先见”的讯息,可能是他写成此诗最大的理由。  (张默/文)

 

 

 

熊召政(1953-),湖北英山县人。著有诗集《在深山》、《瘠地上的樱桃》、《为少女而歌》等。

 

渔 暮

 

这暮色,又被觅草的孤鹭剪乱

慵悃的舞翅抹暗了放倒的青山

借与晚风作韵的莲花

一支支,斜斜地簪出水面

朦胧,亦如湖空冰盘的姣美啊

清香与暮色揉成了江南

 

小舟从山浦中荡出了

桨影铺成的长廊,绿荷正自盈栏

栏外,视线停落的地方

曲曲屏山已不见浮动

船底下,游鱼戏逐的浮萍

却在将波浪的方向交换

 

(选自:《瘠地上的樱桃》,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赏析]

在《渔暮》中,诗人以唯美灵动、诗意朦胧的笔触,将夏日傍晚渔人荡舟捕鱼的生活情景描绘为一幅恬静闲适、雅致明丽的田园水乡渔暮图。

全诗分为两节,前一节凸显“暮”,后一节紧扣“渔”,而“暮”与“渔”并非生硬地相互隔离,而是自然衔接、珠联璧合,在脉通峰连的基础上各有侧重。“这暮色,又被觅草的孤鹭剪乱∕慵悃的舞翅抹暗了放倒的青山”,首句点明了薄暮时分的景物色调。“觅草”的“孤鹭”是渔民捕鱼的“媒介”,暗示了渔人在傍晚进行捕鱼作业的场景。“抹暗”一词抒写了暮色逐渐增浓的迷离感,呈现出光景流动的幻化之味。“借与晚风作韵的莲花”,洋溢着娉婷多姿、风华绰约之美,“晚风”吹过,馨香弥散,与“暮色”糅合,涌现出色香俱全的江南水乡娴静怡人的风情。

第二节中的意象在第一节出现过,但并非机械地重复,而是显现随着暮色渐深,景物的色泽姿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青山”成为“屏山”,“莲花”变为“绿荷”,“水草”换成“浮萍”,这些景物名称的换用,同时透露出诗人驾驭语言的熟稔技能。“小舟从山浦中荡出了”一句点名了渔民摇桨荡舟,开始捕鱼。诗人没有简单地描写捕鱼的全程,却继续对暮景进行渲染,将迷人的傍晚作为画面的底色。绿荷摇曳、桨影洄漩、鱼戏浮萍,一系列动态的美景构建了暮色弥漫、清丽闲雅的水乡风情图。

诗人注重从中国古典诗词中汲取精华,为这首诗增添了婉约恬适的韵味。他为江南渔民的一个普通的生活片段润色,使之闪现出安宁静谧、深邃朦胧的艺术魅力。  (张静/文)

 

 

 

于坚(1954-),云南昆明人。著有诗集《诗六十首》、《对一只乌鸦的命名》、《于坚的诗》、等。

 

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

 

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  一只蝴蝶

就在白天  我还见她独自在纽约地铁穿过

我还担心  她能否在天黑前赶回家中

那死亡被蓝色的闪电包围

金色茸毛的昆虫  阳光和蓝天的舞伴

被大雷雨踩进一滩泥浆

那时叶子们紧紧抱住大树  闭着眼睛

星星淹死在黑暗的水里

这死亡使夏天忧伤  阴郁的日子

将要一直延续到九月

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

这本是小事一桩

我在清早路过那滩积水

看见那些美丽的碎片

心情忽然被这小小的死亡击中

我记起就在昨夜雷雨施暴的时候

我正坐在轰隆的巨响之外

怀念着一只蝴蝶

 

(选自:《中华诗歌百年精华》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版)

 

[赏析]

诗人用凄婉的语言描写了一只死在雨季里的蝴蝶,表达了对大自然中脆弱生命的眷恋与关怀,以及对一切美丽事物逝去的惋惜与哀叹,全诗充溢着淡淡的忧伤与哀愁。

首句“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奠定了全诗凄凉阴柔的基调。这只美丽的蝴蝶拥有“金色绒毛”,翩翩地飞旋在阳光与蓝天之间,是它们可爱灵动的“舞伴”。这样美好的生命却在大雷雨的“蹂躏”之下,被无情地“踩进一滩泥浆”,蝴蝶便静静地消逝了。美丽的蝴蝶被“揉碎”在泥潭里,悲伤的“叶子们”不忍目睹这样的惨状,“紧紧抱住大树  闭着眼睛”,“星星”也甘心作为“殉葬品”,“淹死在黑暗的水里”。蝴蝶的死亡使忧伤的夏天变得更加暗淡凄清,而这渺远的阴郁的日子“将要一直延续到九月”。遥遥无期的折磨使诗人静默下来,陷入深深的忧郁的情绪之中。诗人在清早路过那滩泥水,看到蝴蝶风韵犹存的残骸,“那些美丽的碎片”叩击着他的心扉,不禁黯然神伤。猛地回忆起昨夜雷雨侵袭的时候,自己“正坐在轰隆的巨响之外∕怀念着一只蝴蝶”。也许是诗人记忆里的一位印像深刻的美丽女子,白天“她独自在纽约地铁穿过”,他不禁“担心  她能否在天黑前赶回家中”。而在“我”怀念着这只“蝴蝶”的时候,想不到残暴的雷雨正把另一个微弱纤柔却同样美好的生命撕碎了。

诗人的笔触重复地从现在的景物游移到过去的记忆,又回到现在,凸显出超越时空的思维流动曲线。诗歌语言优美凄然,透露着蓝色的忧郁色彩以及诗人对自然界美好事物的关切与怜爱之情。  (北地/文)

 

 

 

王小妮(1955-),女,长春市人。著有诗集《我的诗选》等。

 

月光白得很

 

月亮在深夜照出了一切的骨头。

我呼进了青白的气息。

人间的琐碎皮毛

变成下坠的萤火虫。

城市是一具死去的骨架。

 

没有哪个生命

配得上这样纯的夜色。

打开窗帘

天地正在眼前交接着白银

月光使我忘记我是一个人。

 

生命的最后一幕

在一片素色里静静地彩排。

月光来到地板上

我的两只脚已经预先白了。

 

二○○二年

 

(选自:《当代诗歌精选》漓江出版社2006年版)

 

[赏析]

这首诗用沉着从容、素美雅致的笔调抒写了她心存谦卑、对生活充满挚爱敬畏的浓烈情感,以及诗人内心宽广辽远、澄澈温情的境界。

“月亮在深夜照出了一切的骨头”,诗人超越了古人对月光的诗意之美的描摹,在此,她敏锐地感受到清澈透明的月光散发出剔肉还骨、抖落人间烦腻的穿透力。“骨头”是卸去琐碎雕饰后最真实纯粹的存在。“人间的琐碎皮毛∕变成下坠的萤火虫”,抛弃了白日的光鲜繁饰,人与城市都陷入沉默。在凄清料峭中,世界展示出事物最本质的状态,城市——现代文明的凝结体,暴露出无血无肉的原形,亦不过是“一具死去的骨架”罢了。

在月光下,世界洗净铅华,人也得到精神上的涤荡净化。“没有哪个生命∕配得上这样纯的夜色”,月光过于纯洁透明,而人类的身体里已经滋生了太多杂质,与月光相比,只显露出“猥琐”的卑微。“打开窗帘∕天地正在眼前交接着白银∕月光使我忘记我是一个人。”在纯净的自然面前,诗人脱掉人世功利的外衣,融入陶醉的忘我境界。只有在这样美的月光下,人们才超越了作为人的局限,被大自然的美所征服,渐渐与月光融合。

“生命的最后一幕∕在一片素色里静静地彩排”,“我”消散在月光的柔和之中,接收神圣的洗礼。肉体凡胎渐渐消解,灵魂渗透到夜色中去,这一庄严的仪式在“静静地彩排”。“月光来到地板上∕我的两只脚已经预先白了”,诗人情不自禁地融化到月光中,一切寂静无声,只有人与天地同在。我的身体褪去繁芜,从脚部开始透露出本真的色彩。

诗作通过直觉体验式的抒写方式散发出宁静悠远的禅味,语言直射人心,体现出圣洁优雅的魅力。 (叶草/文)

 

 

 

杨炼(1955-),北京市人。著有诗集《海边的孩子》、《礼魂》等。

 

休眠火山

——《人与火》组诗之一

 

经历过最深的夜,忍受了最残暴的光明

它记得鸟声灼成最后一道创伤

树根缓慢地扎进心里,它学会对自己无情

 

一千张嘴曾经是一千处刀口

血,呼喊和乞求,沉入泥沙的宁静

那一双鲜红的翅膀被时间砍断

腐烂成黑土,飘起为云

黄昏,又一片向日葵在天边成熟

掠过群山,庞大如鹰

 

一千张嘴现在是一千只眼

它注视着自己脚下累累碎石

那儿有风,在玄武岩的洞穴中筑巢

有水,珍藏着一万年前的波涛

太阳,猛烈扑打青苔遮掩的悬崖

而整个蓝天被梦握紧

握成一把测量沉默的发光的尺子

 

它在最深的睡眠里醒着,对自己无情

山巅那一片白色烟雾蔓延着

松针向上生长,碧绿的闪电,摧毁冬天

是它最吸最轻的一缕呼吸

 

久久等待:那声怒吼、那次必然

颤栗的恐怖、凌驾万物的美,使大地狂欢

它像野鹿舔食盐碱一样

忍受秘密焚烧自己的火焰

一颗心,一千种飞翔的欲望

 

(选自:《人与火组诗》)

 

[赏析]

这是《人与火》组诗中的第一首。诗人通过描写休眠火山周围的自然景物,并拟人化地揣摩它的心理活动,展现了火山蓄势待发的生命意识,表现了他对生命奥秘的追寻与探究。以繁复密集的意象群演绎理念,以强烈张扬的生命哲学意识贯穿诗句,是杨炼诗歌的重要审美特征。本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开篇以“最深的夜”、“最残暴的光明”为全诗奠定了一种悲凉苍茫的基调。接着,运用侧面描写、对比烘托、意象的跳跃重组等手法来表现休眠火山的隐忍、沉默。“那一双鲜红的翅膀被时间砍断/腐烂成黑土,飘起为云”、“整个蓝天被梦握紧/握成一把测量沉默的发光的尺子”、“它在最深的睡眠里醒着,对自己无情”,新奇瑰丽的语言为诗歌增添了一份神秘。前四节的铺垫是为了最后一节的“爆发”,正如休眠火山“久久等待”的“那声怒吼、那次必然”。它并不甘于寂寞,它最终要在“颤栗的恐怖、凌驾万物的美”中“使大地狂欢”。火山生命价值的实现就在于燃烧自己,在满足“飞翔的欲望”中,完成其灵魂的升华,尽管痛苦,但诠释了自然界中无与伦比的悲壮的生命之美。

杨炼的诗歌试图从生命存在的内部进入历史与文化,把对现实的强烈关注转化为对生命本体存在的体悟性感知。他以当代人对生命存在的清醒认识,诉诸自然界苍凉荒蛮的生命状态,并在宏大的时空格局中,张扬由人类的苦难追求所弥散出来的强韧生命力,以及由此产生的悲剧精神。这使他的诗歌有一种巫师般的力量,一下就能抓住读者的心灵。

杨炼从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发表作品,最初多以社会政治为题材,歌颂祖国和爱情。进入80年代,逐渐从现实关怀转向对悠久的民族传统文化和生命意义的“寻根”。他把探索的目光投向原始的自然界和古文化的历史空间,力图从“自然、历史、现实、文化”这四个维度上构建“现代东方史诗,从哲学层面探索人生的真谛”。

杨炼的组诗结构宏伟,有历史的纵深感,深邃沉静的理性思辨,雄浑豪放的情感流程,特别富有纵横恣肆的艺术风格,体现了他诗歌繁富雄奇的艺术个性,也使他成为朦胧诗群中风格独异的一位。“伟大的孤独、黑暗的洞察力和灵视的显现,接近了一种神秘主义……清楚的两点是:杨炼锻造了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被表现和造形上无疑的辉煌震颤着的材料;另外,他谆谆告诫了他的同代人——没有诗人经得起仅仅重复他自己。”(美国:《粉碎的世界·当代中国文学及其读者》)  (纪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