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汽车的历史:我成为了美国人,那又怎样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7:48:36

那位女士拿过了我暗红色的旧护照,然后把它放进了抽屉,就这么简单:我成为美国人了。我在期盼神迹---一片光亮,出现唱着圣歌的天使---结果是什么都没发生。我是谁?我依旧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译者:dukeatdongxi 来源:东西 (http://dongxi.net/)
原文作者:
原文链接:http://diaspora.chinasmack.com/2011/usa/george-ding-i-became-american-and-the-world-kept-turning.html

                                                                   

在我十七岁那年,我成为了一名美国公民。坐在桌子对面的移民办公室的一位女士问我美国第三任总统是谁。我轻松地回答了---毕竟我高中学校就是以他命名的---带着标准的美语腔调。那位女士似乎很吃惊,她说:“噢,原来你是美国人啊。”嗯,技术上,还不是。

她没有问我更多的问题,而是转为问了我母亲三个问题,其中包括“南北战争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之后我被要求在一张纸上签名。纸上开头写着:“我特此庄严宣誓:我绝对完全放弃对任何外国亲王、君主、国家或者主权的效忠和忠诚以及公民资格…”你可能可以想象,这誓言对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来说太沉重了。我究竟因此要承担怎样的义务?技术上,我知道我是一个外国人,同时技术上严格地说,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但是我曾经有过对那个国家任何的效忠或者忠诚吗?那个国家在太平洋的另一边,我也好多年没有去过那了。我看着我的中国护照。我从来就不喜欢它暗红色的表皮,不过现在我就要失去它了,心头突然涌上一阵痛苦:它本应得到我更好的珍惜的。

我在那张纸上签了字。那位女士拿过了我的旧护照---或者说我把护照给了她,是不是有点像亚伯拉罕献以撒(译者注:圣经中神要求亚伯拉罕献上他的儿子以撒,来试他是否对神忠诚)?然后她把那本护照放进了抽屉,一切结束:我正式成为美国人了。

我在期盼神迹---一片光亮,出现唱着圣歌的天使---结果是什么都没发生。我还是我,地球照样转动。我母亲提起皮包,我们开车回了家。两个星期之后,邮政给我寄来了美国护照。它是海军蓝的,我不由得觉得它比那铁锈的暗红更讨人喜欢。

五年后,我大学毕业。带着轻松愉悦,我回了趟中国。我希望自己如同成长小说中的主人公一般,成大成人后历尽艰辛找回自我。不过很快我发现自己的身份让很多人困惑。对话通常是这样的:

“你是中国人吗?”
嗯,我出生在中国,然后很小的时候去了美国。
“所以你是ABC了?”
这不太准确。ABC表示出生在美国的中国人,而我刚才说了,我生在中国,所以我想如果一定要把我归类的话,我可能可以被称为“CBA”,中国出生的美国人。
“这么说,你是美国人喽?”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美国人”了。我的确有本美国护照。
“你的腔调像美国人。”
这个…我在那呆了快二十年。
“所以你是华裔美国人。”
我觉得你可以这么说吧。
“不过你长得倒真像中国人呢。”
因为我是中国人血统啊。
“嗯,这就是你是中国人的原因。”
对喽。

一开始我很抓狂,人们老是简单地把我归类。只要他们还觉得我不错时,我就是中国人。但是如果我批评中国或者不认同“传统中国思维”时,他们就会质问我:“你是中国人吗?”其实他们心中早有答案。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我不能责怪人们希望用一个简单的回答来解决复杂的问题。中国人由于处在一个很同质化的社会,考虑种族问题时习惯于非黑即白的态度,由于文化不鼓励个性,国籍、种族和身份经常混为一谈。

我的国籍是美国,并且我是汉族人。不过身份问题更复杂一些。我是两种文化的产物,更老套的说法就是,两种思维方式对我有半斤八两的影响。我成长于一个中国家庭,但是美式文化占据了我生活中的大部分日子。

问题由此而来。当我还是小孩时,我父母让我在每个星期天的下午2点到4点去中文学校学中文,这让我看起来还多少像个中国人。我上了十年的中文学校。今天我对此很感激,能够说中文对我在北京的工作和生活帮助匪浅。但是当时的我慢慢长大后,我每个星期都希望摆脱中文学校。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朋友能够在安息日睡大觉而不用去学另一种语言。

我想,女孩们对我的不屑一顾、自己不够健壮的体格、与朋友的别墅相比而相形见绌的自家小公寓都远远没有中文学校带给我的心理创伤强烈:我心无所属,我觉得自己与其他人都不同,这种不同不是让我觉得自己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而是内心深处那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把我和其他人,和美国区分开来。

所以当我毕业后来到中国,我尝试着看自己是否属于这里。我决定尽我所能融入这个社会。如果我不说太多的话,没有人能够把我和其他中国人区分开来---我只不过是又一个眼睛男。不过有一次我奇异地失败了。在北京呆了一个月以后,我走到一家冰雪皇后雪糕店的柜台,要了一个“暴风雪”雪糕。柜台上的女孩问我:“你是外国来的吧?” 我问她是如何分辨出来的。“我不知道”,她说,“你的一些气质,走路的方式。”我想,这是多么奇怪,经过了所有精心的伪装,我的步伐出卖了我。

现在回头想想,我真是够天真地去觉得可以属于一个我没有任何回忆并且只是偶尔回来逛逛的国家。不过这提醒了我:难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能让我有归属感的地方吗?我经常利用睡前的空闲时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曾经选择过成为一个怎样的我吗?其他生在中国,4岁被带到美国, 在一个严格家教的中国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小孩,和我有没有什么不同?这时如果我还没睡着,我就做一个小小的思维实验:我稍稍变动一下那些影响我童年经历的变量,看看在那个平行世界我的生活会变成怎样。如果我去美国的时候已经是青少年了会怎样?如果我是出生在美国的,那又会怎样?我将成为一个怎样的我?

想象平行世界的生活总可以让我昏昏欲睡,不过最终的结论只有一个:其他的我都远不能跟现在的我相提并论。我不想成为其他人,我也不想去其他地方。确实,我有时候会感到孤单寂寞,被人误解,但是这些情绪谁人没有,无论是否是移民,是否是少数族群,都一样。

我的成长经历让我通过种族和国籍来寻找自我,不过它也给我一颗积极和好奇的心。对归属感的渴望让我走出了自己的小圈子,我没能找到归属却让我发现了个更大的世界并留了下来。最重要的是,我的经历让我明白种族、国籍,更不要提社会性别(gender)和身体性别(sexuality),这些划分人群的重要标签不过是一种自然属性,不过是一本护照的颜色,不过是一张表格中的小格子罢了。它们不能决定你生活中的任何事情,他们更不能定义你是谁。你的身份,如同的你的前程一样,是可以掌控在自己手里的。这就是没有天使或者圣光的原因。我还是我,地球也还是那颗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