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格雷厄姆图片:邓洪波&许子东：能否回得去的教育？

邓洪波&许子东：能否回得去的教育？
11-09-04 20:58:11 来源：11
书院教育强调做人，先德后业。而我们现代教育忽略德行，强调功用性，把人做成了工具。书院不可能完全取代现在的教育体制，但现代教育体制可以靠近书院精神，取其长处，多元发展。尤其是出现漏洞的时候，回归传统来补这些东西是很有利的。
邓洪波&许子东：
能否回得去的教育？
采访 黄秋霞 王颖娇 聂薇  实习生 余姿颖

或藏于山，或畔于水，历经千年的中国书院大多隐匿于此。也许正是“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些依山傍水的古代学府才培养了一代代贤者与能者。今天，当我们再次谒访这些蕴含中华千年文明的读书圣地时，那古木参天，白墙黛瓦，青石小径，斑驳拱桥，好像都回旋着夫子的淳淳教导和生徒的朗朗书声。纵使今天的书院变得沉寂而落寞，但它“大学之道”的精神和风骨却从未曾教育界抽离。
书院这个“老古董”在今天是怎样的发展状态？为什么历经千年却仍然为大众所津津乐道？它的神奇与伟大之处源于何处？来自湖南大学岳麓书院的邓洪波教授与来自香港岭南大学的许子东副教授为我们解读了一个关于书院文化的生与死。
话题一：目前书院是什么状况，是沉寂还是再生？
邓洪波：
书院在“蒙学”的土壤里复苏
书院开始复兴了。其实书院的复兴有好几波。1920年代，1940-1950年代，1980年代，1990年代到现在，书院复兴一直都存在。现在的书院主要从事蒙学这一块。他们会学习体制内的教材，更多的是学习传统的文化经典以及如何待人接物，他们也参加考试。也有极个别的不参加考试，那种书院收费特别高，一般招收的都是白领、金领的小孩，以后他们会直接出国，不会在国内接受中学、大学教育。但是，现存的几百上千所书院大多数是平民化的，甚至有的是免费的，他们不已盈利为目的。
许子东：
书院复兴的土壤是信仰危机
书院要想复兴，要分两个层面来讲。首先国学复兴的土壤是信仰危机，很多国人，特别是赚了钱的人，他们对于目前的纯西化的教育不完全相信。中国到目前为止，都沿袭了清末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思想，科技还是西方的好，文化哲学还是中国的好。另一方面，有人想恢复“文史哲不分家”的教学方式，古人不大区分文学、历史、哲学，现在许多大学里有博雅书院，希望学生不要把文科知识固定的那么死，不要那么功利，这就是现代书院的企图和精神。
话题二：书院教育到底是种什么教育？
邓洪波：
书院教育是童子功
他们的目的就是把这些传统的诗词歌赋从小就灌输到孩子们的脑子里，通过背的手段实现，这在以前叫童子功。现在一些学者，七八十岁了，很多文章都能流利背诵，就像电脑储存一样。那种死记硬背的方式，在现在看来还是有它的好处。6-12岁这个时段在人的一生当中很适合大量地吸收记忆，就好像刻了盘似的，变成一个知识宝库，等到以后要用的时候一调就能出来。
许子东：
功利或奢侈是书院的两难
现在书院教育陷入一个两难状态。如果书院是非功利的话，孩子在这里就不会学具体技能，只看红楼梦、背李清照，这是很奢侈很不省心的。如果说书院整天搞功利性的课程，那又变质了。现在的书院教育，要想走平民路线，有两种情况。首先得相信自己的孩子是精英，有能力胜任。第二并无过大期望，而是觉得孩子不需工作，无需担心饭碗，所以放心把他放在书院修养一下。
读书院找不到第一份工作
但今天这个世界，如果还像岳麓书院这样读的话，你就要做好准备，苹果不会请你，谷歌不会请你，湖南卫视也不会请你，你的第一份工作找不到，因为你懂得很多，但你很泛，很博。在中国传统教育里面，书院培养一个天才，他应该什么都懂。现代的教育培养专才，他别的不懂，但他会钻透某个领域。
话题三：书院教育与现在的教育体制可以并存吗？
邓洪波：
家长并不满意现行教育
书院教育不是主流，但应该是合适的。目前，我们的现代教育完全是西方工业化批量化生产的结果。这种教育就是培养合格的劳动力，这样就把大学教育的本质放低了。教育的根本问题是培养人的问题，现在放轻了，看淡了，甚至完全忽略了。为什么现在出现高学历的人去杀人，就是对人的品行、修为的培养都忽略了。我们上政治思想课，但现在看来填不了这个洞。
书院对高考欲拒不能
书院和现代教育体制他们在应试上不可能存在着根本的冲突，书院的学生都不参加考试这非常难，但不排除有个别不同的。比如现在一些有钱家庭的孩子，他们不在国内就业，也许就会不参加高考，这是有的，他们只是希望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
到从整体上来说，如果书院要成为一种制度进入社会，就不可能拒绝高考，毕竟在体制内，高考是途径。
许子东：
进书院最好是天才
现在书院要么走精英路线，要么就骗人，走功利路线。进书院最好是天才，天才进了书院读红楼一样可以高考，非得这样。但中国的应试教育继续走下去，就必须变革。应试教育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在目前的情况下，那是没有办法的。
书院教育是甜点，除非你吃点心就能吃饱
不管是从理想上，还是从现实上，都应该是以现代教育为主、书院教育为辅。现代教育是正餐，书院教育是甜点，除非你吃点心就吃得饱。所以还是必须以大局为重，从国家出发。书院作为一种调整、一种候补，它至少提供了一种不同的选择。对于精英，它可以不完全遵照应试教育的步骤，但我最后仍可以达到最好。而对于某些不走应试路的人群，他不读大学，不要文凭，家中又有良好创业条件，完全敢于尝试进书院修身。同时，书院的这一整套教育方法可以给大学提供一个策略参考。

话题四：书院教育的发展趋势如何？
邓洪波：
书院教育可与现代教育相互取暖
书院是强调先做人，先德后业，把人的成长修为作为主要的。而我们现在是忽略德行，而强调功用性的东西。把人做成了工具，而不是当成人。这是现代教育出现的毛病，也正是书院教育与现代教育可以互补的地方。书院不可能完全取代现在的教育体制，但现代教育体制可以靠近书院精神，取其长处，多元发展。尤其是出现漏洞的时候，回归传统来补这些东西是很有利的。
只要读书人和书籍还在，书院就有生存的空间
书院重回教育界，不会是一个短期的现象，只要读书人和书籍还在，书院就有生存的空间。在中国历史上，每一次书院复兴就是文化复兴的开始。旧的书院一直以某种形式存在，而新的书院也在不断兴起，这就是书院开始复兴的一个象征。回归传统，我们就能找到精神依托所在，书院对人的教育就是很有经验、很值得借鉴的宝贵财富。
许子东：
读书院，非得再读研究生
今天在中国，如果你读书院的话，说得难听点，你很难找工作，你非得再读研究生或者接受进一步教育，但你基础打得特别好。在西方liberal arts education （文科教育）出来以后，不是马上工作，想读书就继续读哈佛、耶鲁，很容易，比哈佛自己毕业的还容易，因为他知道你基础很好。但是想直接找工作，要不你就找大款，要不还不如直接找yale（耶鲁）男生结婚。
与国外的liberal arts education（文科教育）挂钩
在中国，书院复兴也是一个文艺复兴。它是一个别样选择，是一个另类，是一条支流，但它始终存在。我再三强调，美国college（学院）学费是跟最有名的大学一样的，比普通的学校都要贵。在中国，它是一种学术复兴。它曾经辉煌，现代又如何把它的魂给找回来，既不要流于形式，又不要走向功利极端。
书院教育如果发展得好，很可能就会和国外的liberal arts education（文科教育）挂钩。也可能成为名校附属的一个学院。
（本文感谢湖南卫视《非常靠谱》节目组提供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