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理解婚俗小雪石柱:电影《桥》 [捷克-美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3 13:2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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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从信念到信仰
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么放肆地流泪过了。或许“感动”一词不甚恰当,“感动”不致令我如此泪流满面——感动我的小说、电影多了去了——我极少这般失态,我必须承认我已泪流满面,在人到中年、自觉颇经世事心肠越发硬如铁石的今时今日。震撼?不,不,不,一般说来,“震撼”总是极其短暂的,一下就过去了,心弦重回平静,瞬时吞没小小情感涟漪的生活之河,一定会继续向前,正如小电影《桥》中的老式火车那样穿过大桥,过去了就过去了。那应是什么?深深的感动?深深的震撼?加上定语,就能描摹心中感受?无法具体描摹,是的我无法,因为心是复杂的,感受也就必然是复杂的?我只知道,眼前短短33分钟的小电影,令我泪流满面了,它是热的,不是冷的,它属于我,这泪真好。
作为一部捷克和美国合拍的小影片,《桥》(MOST)曾获2004年奥斯卡最佳短片提名,美国温馨电影展(HeartLand Film Festival)水晶心奖。影片采用现实与回忆交叉切换的推进手法。严冬覆盖捷克某城——我不知道是不是布拉格——这不重要吧,背景是冷冽的灰蓝,孤独的父亲,忧伤的父亲,哀恸的父亲,一边寻觅着一边追问着的父亲,这位父亲也曾是温暖入骨的父亲,娇儿在怀穿过城市街道的“有子万事足”的我们熟知的那类父亲,与儿子讲故事的可爱的父亲,与儿子相拥而卧的慈祥的父亲……婉拒和妹妹一起投奔“新地方”(新生)的红帽子吸毒女,求爱无望的在严寒冬日竟穿着拖鞋的“疯男人”,他手中的花束仿佛一道讽刺,和美国男子伤感吻别的女孩,那吻冷么……混乱不堪却日日上演的日常生活,残酷的冷冽中却不乏浓浓的父子温情:
儿:看北极星。
父:哪颗?
儿:最亮的那颗。每次你看见它,就代表有人在想你。
父:呵……那么现在谁在想你呢?
儿:你。
我当然强烈感知影片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必得“遽转”。当儿子提出要去父亲工作的大桥玩玩,可能要坏了,我猜测。大桥果然出现,大桥终于出现了,钢铁冰冷而强大,如此冰冷而强大轻易就能吞噬任何生命,更遑论一条如此天真、可爱、早熟的小小的生命。儿子以为“火车来得太早了”,一遍遍喊“爸爸,爸爸”……他突然失足了,他当然要失足,必须失足,按编剧的要求“准确地”失足。在爱与责任之间,父亲选择了“责任”。火车安全地经过大桥。“大桥人”父亲眼睁睁看着幼儿就此永诀。悲怆的音乐,列车车轮在铁轨上发出的巨大的轰隆声,丝毫也掩盖不住这位父亲撕心裂肺的呼喊:Lado,Lado ……Lado是他的爱儿,他全部的精神家园。
而列车车厢里满是那些冷漠不堪的仪式化的脸庞,我甚至压根儿就没去猜度它们是不是被生活的麻木与机械所摧残至此。当然,也有极少数作乐者,但表情怎么那么令人(至少是令我)讨厌?红帽子吸毒女在做吸毒的前期准备工作,火机烘烤着小铁勺中的白粉,她在堕落,她真的在按逻辑堕落么?突然,隔着冰冷的窗玻璃,她看到了一张极度夸张变形的男人的脸,只有亲眼目睹幼儿死去才有的那种父性已然完全崩溃、腐烂不堪的脸,小铁勺连同白粉铿然跌落,我隐约感觉她在“上升”,她会“上升”。多年以后,她成了一位素净、美好、闪烁着母性辉光的母亲,抱着她的婴儿快活地路过这位丧子的父亲跟前。
“也许我会发现什么。”
“发现一些新的事物。”
“但,会是什么呢?”
“当然,我会发现什么。”
“新的城市。新的工作。新的人们。新的梦。新的生活。”
父亲如是内心旁白。父亲的灵魂在向高地攀援,或许他压根儿无须攀援,或许他一贯如是因为他独特的灵魂成色与质地。他的生活中也曾充满各种幸福的可能性,不仅仅以一名幸福父亲,也以一名普通男子的身份。他曾经在那个即将遭遇丧子之痛的清晨,站在阳台上对匆匆走在楼下马路上的那名漂亮女子大声喊道:你想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吗?漂亮女子因为忙没能令他遂愿,但没关系,她的笑那么快乐、灿烂,完全可以、能够暗含着某种浪漫可能。一切结束了。生活中美好的那面真的全部结束了么?
后来知道这部小影片的导演是Bobby Garabedian,编剧是Bobby Garabedian、William Zabka。不由想:偌大中国难道就没Bobby Garabedian这般才华的导演?就没Bobby Garabedian、William Zabka这般才华的编剧?未必。但一部撼人至深催人泪雨的影片,仅仅只跟导演编剧的才华有关?答案同样是:未必。影片的结构、节奏、音乐、背景色调的合理安排,故事情节的精巧设计,演员遴选的准确到位,还有别的一些技术层面……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从来就不是太大的难事儿。难的恐怕还是爱与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人文关怀”,这爱与善决不仅仅关乎导演编剧,更关乎导演编剧们脚下这片沉实的土地呀,任何导演或编剧,仅凭个人之力实在难以撬动、融化一个民族深层的“心灵冻土”。
退一步讲,在中国,即使真能拍出这样一部《桥》,观众如何看待,实在会是一件饶有意味之事。观众能信么?那样的父亲或许——不——简直是一定、绝对——会被国家力量推上小小神坛,饰以“大爱”名节,但他在日常生活中将如何面对亲友的眼色与逼问?别忘了,我们这儿终究是一个张扬“恨”而非“爱”——别人性命关我啥事——的国度,且这历史已长达数千年。魏特夫的“东方专制主义”理论沿用了马克思的“亚细亚生产方式”的说法,他认为中国式的东方专制主义社会有几大特征,尤以“……这种高度的集中,造成政治权力的集中和专制,所以中国社会一直就是专制”、“东方社会的专制特点具有十分强烈的稳固性”这两点,令我心有不甘而又深以为然。这就是所谓命运么?如此境况下,一味推进“道德教化”能于事有补么?那只是舔血而笑者的把戏罢了。中国式的《桥》,说穿了,就我而言,难以接受。
所幸今日所观,是一部在我完全能接受的《桥》……多年以后,那位父亲被红帽子吸毒女,尤其是被她怀中婴儿明亮的双眼深深吸引住了。这年轻的母亲,这婴儿,会有足够的未来。父亲笑了。疼痛中的温暖。疼痛被温暖渐渐消融一如严冬被春天消融。抬望眼,天空分明也似温暖了几许。也许满车厢的人还在继续麻木而机械,但总有人哪怕仅仅一个,能完满、圆融、高扬生命之帜,也就够了。从信念到信仰有多远?从信念到信仰能有多远?谁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