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会所:芙蓉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1:46:35
  【深宫怨】

      彼时,忘川浮生茫茫。似闻到芙蓉香气,袅娜而来,彷徨而去。

      我的名字叫芙蓉,出生芙蓉花开的季节。依稀还是未解轻愁的少女,沾了清晨的露,留下的只是晃悠在秋千上的欢笑;忘却不了门缝里含情的眸子,是匆匆一瞥的少年郎;忘却不了淡淡芙蓉花香里轻柔的呼唤,是让我绕膝撒娇的母亲;忘却不了满室书香温和的面容,是弹琴下棋的父亲。

      15岁那年,风华正茂。我匆匆行过繁华的城镇,奔赴着天威赫赫的皇城。一朝圣令天下乱,泪痕夺魄缠绵尽。一袭华衣丽袍,在晃晃悠悠的雕花暖裘里远离了故乡。再也不会有哭泣,只因为能够让坐拥天下的天子召见是莫大的荣幸,永远只能绽放甜美的笑。匆匆告别了惋惜那些慵懒疼惜的日子,我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只是朝着或明或暗的远方行走。深宫紧锁,红颜弹指老,除了寂寞如影随形也只有细细咀嚼薄衣轻湿的忧伤。往后,我的琴弦上,多了一抹新愁,一抹幽怨。

    “轻烛盏里灯火烬,朝揽云鬓雾痕湿。”罗裳轻解,红绡帐里缱绻情,结束了我青色年华;夜夜春宵,红烛燃尽了双目盛满的对自由的渴求。夜夜笙歌,却没有让我失落的魂魄归来,夜夜软语,也只留下一枕欢爱后的凉和冷。剪不去的轻愁,那是深入骨髓的寂寞。有时,我会轻柔曼妙的跳起舞。左手一横,牵过红尘滚滚的浮烟;右手一勾,勾住万里仓皇的心事;腰枝一扭,成了永恒的一瞬;长发一甩,抛开翩若惊鸿的沧桑;最后,回眸一笑,众生茫茫,芸芸叠叠,烙成一个芙蓉的花印,在人前,在心间。只有在这时,我仿佛又回到了雾气环绕的秋千上。
    
      荣华富贵,在这样高处不胜寒的地方萦绕。穿行的是嫔妃的步伐,在一切狂妄的恩赐里回响,回响在空空的灯火辉煌大殿里。千种风情,粉黛不施幸青睐。裙椐飘飞,空气里弥漫着胭脂的香,在厚重的香却再也找不到我的清雅。云鬓妖娆,环佩叮当,堆砌不了的是满脸力不从心的虚伪的笑容。抚不平眉尖的微蹙,却总能在娇柔的轻声软语下让不可一世的君王给我承诺。但是,他可以让我离开,给我想要的自由么?空大的深宫庭院里,却没有一个可以真心地对待我;络绎的是珍奇古玩,却没有一样是我的挚爱。往日里温和宠爱我的父母,却不敢拥抱我,只有小心翼翼地下跪,下跪。我何尝幸福?只不过是宫殿里最孤独的灵魂,永远承载了物质的恩宠然而没有想要的自由。
    
      暗潮浮涌,落寞如墙,熠熠生辉的星子陪着我和衣而眠,等待把一声高过一声的宣判,等待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王者。也许,我在年轻的时候已经老去,白白地担负着众女怨毒的目光。纵是浮华万千,我已洗尽铅华心如止水,但依然不敢懈怠。

      月偷偷移了时光的眉角。
    
      入深宫,愁几何,梦几何?盛装。绫罗锦缎,苏绣云起,层层叠叠的以上裹在依旧润滑的肌肤上。云钗,珠花,耳坠,项链,手镯,玉佩,叮当的是华丽却苍白的装饰。我的双十年华在银银的歌舞声中,众口如一的恭贺声中,依旧是那样地单薄。再也无法回到我银色的秋千上去了。深宫重重复几许,当红烛火在悲戚的风中摇曳一会,随即熄灭。我已经不属于自己,而属于身边高高在上的君王。
    
      灯火不寐,歌舞升平,又是盛宴。躲在轻纱里,望着脚尖绣的那朵艳丽的牡丹微微出神。为什么不是芙蓉,出水的芙蓉呢?我低问。恍惚之夕,我感觉到一双灼热的眸子注视着我。阑珊处,幽梦处,我偷偷看他。二十岁的他,翩若惊鸿,五官清俊,气度高华。脸红的我慌慌地移开了我的目光,内心慌乱的连连地为君王斟上玉琼佳酿。纤手一颤,琥珀色的液体溢出了青铜的边缘,却无人发现我的过失。惟有席下的他,眼神炽热而疼痛,我只有逃开了……

      散曲纷纷,杯空盏尽。一切的喧闹后只有我独守在芙蓉帐里,那不堪酒力的君王早已睡死在龙椅上。罗裳半扣,肩头的莲花在夜里盛开得更绚丽。我轻坐弹奏缠绵旖旎的一曲。卷卷丝帛,行云流水,妖娆的挽出一个风情,一个妩媚。举手投足,飘荡着红颜芳华的寂寞味道,掩饰不了的是薄薄的忧伤。一眉一眸一唇晃动在眼前,拂不去的是盛宴上冷峭的男子。幽幽宫廷,最怕多情,我一向深谙这个道理。可如今,心已为水而动,注定又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结局。琴弦森然,“砰”地一声断了,乱了心思,再也和不了琴的节奏。窗外有风,凉凉的,似有箫声正吹奏着我的《芙蓉曲》。我谴退了所有的人,一个人聆听深夜里箫声的悲凉,一曲既罢,解衣而眠。

      每每没有君王来临,必然闻箫声,我惊喜地走出芙蓉宫。来到庭院转轴拨弦相和。手指飞舞,流光四射。在这些日子里,我总是感觉暗处一双深情的眸子在凝望,我无须用心就知道是我心心相悬之人,一夜,心里偶然想起记忆里明澈的水,飘荡的秋千,慈爱的双亲,不禁呜咽,遥远的清梦挥洒了几丛竹林。影动,我正想惊呼,却发现掩口的人是他——君王的最小的皇子。我望着朝思暮想他却没有语言,因为我早已经在日子里失去了语言,只有泪水不断地流下。我以为是幻影,于是把手抚上了那俊挺的脸。他的唇温柔地印过我的发,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颊。闭上眼,感觉到缘分盘绕指尖的温暖。十指纠缠,不留余地,极尽缠绵,沉积了三生的等待与眷恋。一晌迷乱,醒后以为只是春梦一场,只是嘴角的笑痕证明了真实。
  
      一夜,一世。身影缠绵。我用芙蓉的清香来等待,却不得不数着叶子过日子。有时候,仅仅是静静下棋,举手探足间,眉目里全是相互的了解。点燃檀香,撷一段青烟,剪一缕散漫,盈盈的水袖里装着这些幸福。对弈之人,却从不说诺言,彼此都知道那是虚无飘渺的。原来这就是爱,象极六月飞雪而来的花还未冻结就已枯萎,也象那情泪燃烧不尽无法凝固却甘愿成灰。爱是五百轮回的等待,一世一世的追随。

      华墙丽宇,夜夜恐慌,在这后宫三千双利刃里,恩宠倍加的我实在是众之瞩目。也许,我终究逃不了宿命的安排,会以坠落的方式来结束这场宿命。在这些日子里,我想到黑色的死亡,回归到最初的纯真。坠下楼阁,幻化为红尘中最美的一朵芙蓉花。

    “红尘梦醒自知归,只惜空余恨。”

      月色如梦,幻华如泪。水袖柔柔,触碰着坚毅的眉角,却感觉到死神的逼近,肩头的那一朵芙蓉花渐渐枯萎,零落之势更约凄清。

      宫中流言四起,众说纷纭,流言蜚语。事情终还是瞒不住的,一旦掀开就再也没有可能遮蔽起来。君王盛怒,气势汹汹地来质问我,说只要我的一句反驳他就不会相信小人的诽谤。我未曾料想到,君王对我用情如此之深,只需要我的反驳来维护我。一切情缘徘徊于胸前,悠然回荡,悱恻幻泪。我微微的只留下一抹笑,一抹坚强。
    
      花瓣凋零,最是寂寥。漠然回眸一地漫漫凄艳中的芙蓉花,花落花开,只是尘缘的始末。可悟?可懂?我早已经选定了这样的结局,从一开始我就清楚地明白。我实在是太寂寞了……我起身,为君王,为他,为自己,踮起脚尖舞动我的美丽,最后一次绝舞旋转,旋转,恍惚中我已化为一朵芙蓉翩翩起舞,再不停地坠落,坠落,坠落……
       
      我坠下楼阁的刹那,仿若听见笛声渺渺,一朵朵妩媚的芙蓉花陪着我一起坠落下来,心若飘絮,身似浮云,气若游丝。我唇角柔媚的向上弯。微笑了……

【前世缘劫】

      倾沉,夜未央,人不寐。醉花楼的夜晚,远胜白昼喧嚣。来来往往这里的是高官显贵,文人墨客。我囚禁在弥漫着暧昧味道的芙蓉阁里。我的肩头是一朵盛开的芙蓉,优雅而清淡,所以我的名字叫“芙蓉”。我这个层楼是略微清幽,而其他层楼女子,因为我们彼此并不曾交流,都只是躲在各自的一方天地里自生自灭。在这里,华丽的衣裳不能抹去我眉宇的哀愁,精美的钗环掩不住我眼角的幽怨,起身临窗而坐,轻抚琴弦,空气里流动着芙蓉清香的韵味,只是挥不散凝在四周浓厚的脂粉味和解不开的莺声笑语。

      阁楼里永远飘荡着芙蓉的清香。清晨,梦醒时分,轻轻的叩门声敲碎了沉浸在欢笑里的梦。是浙江的提督再一次闪现在我的面前。我低着眉,依然冷漠地关上了门,眼角没有一丝笑意。我在芙蓉屋的清静,完全是因为他的权力,才让我得以在浊世里喘一口气。我总是带着倔强的神情拒绝这个人,而悬着浅浅的笑肆意地和另外一些或粗俗鄙陋或故做清高的人周旋。运筹帷幄,纤手轻轻一动,就可以掌握这些人的心。我拒绝他,并不因为他蛮横凶残,暴烈丑陋,相反的是他彬彬有礼,潇洒倜傥,只是我知道他已经爱上了我。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承受不了爱情,那不是我该有的幸福。

      兵荒马乱之际,烽烟四起,老百姓流离失所。而醉花楼依旧是欢声燕语,歌舞仍喧。淫词艳曲环绕在楼阁里,琥珀色的酒倾倒了,散溢着销魂的香。络绎不绝的是前朝遗贵,今世枭雄,迷醉在夜夜销魂梦里。

      华灯初上,今日是醉花楼夺醉花魁日子,也是风流或下流的过客一掷千金的日子。未曾害怕,已经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我坦然接受我应该担负的命运。薄纱覆面,让精致的妆容若隐若现,朦胧迷离之感。亲自绣上的妩媚的芙蓉花在一袭华美的衣裳里静静地开放,裸露的香肩那一朵芙蓉暧昧地绽放。一张古琴在手上轻奏着芙蓉曲“我在秋之陌。有无边、寒烟荒垅,此身堪托。醉染一痕朱白色,约略瓣香添著……”我低唱华歌,缀着轻愁的曲调,是喧嚣里开出最寂寞的花。
  
  月如钩,屋里晃动着我和他的影子。无数幽怨却无奈的气息,绞纹在我的心中。我轻解扣子,他阻止了我的手,说他只喜欢看那身着清雅芙蓉衣裳的女子,唱着缠绵又悲哀的歌。别无他想。我无言地垂下手。望着灯火里的他,心里一片柔软。又开始解开我的衣襟,肩头的芙蓉在温热的空气里明媚地开。柔软的衣裳落下……我的眼眸凝着拂不去的忧伤,面容里是一片漠然。宿命,该来的是怎么也逃不了的。我等待着,直至如玉的身子在夜里冰冷,转身而视身后空空。
  
      隔日,他牵着我的手离开醉花楼,只留下我的琴声缭绕在芙蓉阁里。匆匆告别我往昔的十八载。

      我这几日总是做一个寂寞而重复的梦,在这芙蓉树下。我梦见一位模糊男子,遥遥地站在我的对面,望着我,盈盈清泪。我望不尽他眼底的情感,就觉得莫名地心疼。在夜阑时分转醒流泪。
  
  已是九月时节,芙蓉花香溢的别院,一个人在充满着芙蓉的香气的屋子里怀念起他幽远的目光,但是他的影子始终不曾出现。整整两个月,我翻阅着屋里所有的书,偶尔翻到一本书上记载了:“某朝,君王爱妃坠楼身亡,天有异象。君王迅速老去,其十二皇子不久即位。”心口突然凛然不动,有些疼痛,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浮动的影象,一幕幕在眼前分散,所有的记忆苏醒,原来我就是那眉眼如画的女子——蓉妃。只不过,今世我只是醉花楼倚门而笑的艺妓,丢失了高贵的身份。可我前世挚爱的人如今又漂泊在何方?在心念之下,梦中人模糊的容颜渐清晰起来,与俊挺的十二皇子重合。可我知道我与他无缘,纵然情丝万缕,却必须偿还前世的债。
  
      弥漫轻尘中,时局动荡,我这方天地依然宁静。他从来没有再次出现,只有清秀的丫头每日送来精致的饮食。我习惯在这些死寂的日子里,在丝帛上绣各种姿态的芙蓉花,在琴里弹奏前世和今世的芙蓉《金缕曲》“不合夜阑轻传说,忘了千年索寞。又只恐、愁非似昨。错也潸然相思错,是此生空许来生诺。”如水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并等待该来索情的人。我明白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必须为自己前世种下的因吞下今生的果。我平静地等待。

  远处,深深浅浅几缕浮生般的歌声,伴随着离愁琴声悠悠飘回,在这样的夜晚我翩翩起舞,朝着弦月,弄着长风,尽情摇曳。似乎舞出一段三生不老的爱恋。我笑魇如花,那是飘渺幽忽到无法接近的美丽,仿佛是前世潸然泪下的情怀。无人可知。

      是夜,明月高悬。风轻拍着小窗,我独自一人轻啜着杯盏里的酒,预感我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灯有些暗,耳边轻轻的叩门声,“吱溜”的一声推开了门,不是陌生的面孔,是熟悉的他。风采不再,憔悴而苍白。我一如前世般,伸出轻轻抚上他俊秀的脸。仿若无知,只是柔柔触摸,紧紧铭记,不断缱绻,让彼此知道自己的存在。泪从我的眼角滑落下来,那是凝固了三世的爱恋与惆怅,缓慢而沉重。沉默,彼此眸子相接在空中,一眼宛若沧海桑田,一眸宛若日月星辰。他迷离的面容上眼睛清亮,一如前尘的温柔。我阅读了所有的内容。他早知道了自己的前世,就在微雨敲窗,我身子裸露冰凉的那夜回忆起自己的前世,所以压抑倾泻的情感转身而去。他也在赎罪,为自己前世的背叛和抢夺,抢去自己父亲最爱的女子和皇位,他必须用今世的所有去偿还。这又如何以缘劫说清?
  
  别样的情怀,杯碎盏乱,恰似前世潸然泪下的愁绪。他颓然地说了一句“他来了,我走了。”就终止了他的生命,只是唇边的微笑仿佛已经让他解脱了。他真的能解脱了吗?我不知道,但我明白我无法解脱,正开始上天给我惩罚。我望着月光如水漫过我的屋,陷入无尽的沉思中去,仿佛进入了梦乡。梦境里,肩头的那一朵芙蓉花异常妖艳起来,不可思议地蔓延地绽放。我闻到了一种乱世枭雄的味道,凭知觉我知道是我前世的君王来索取他的债来了。

      恍若梦幻,恍若隔世情愁。睁开双眼,望进一双自信的眼,军阀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但我还是从他的眼睛寻找到温和的关怀,而且明白他并没有回忆起前世的种种。也许,这就是老天是安排,只让我和皇子为前世所做的一切不安,内疚甚至痛苦,而未给我的君王一段回忆。
  
      在淡淡的熏香中,幽馥暗传。红绡帐里缱绻情,夜夜软语温存,君王不若前世的苍老,拨弄我肩头的芙蓉开到最盛。我依旧,是无可奈何。我知道必须接受这一切,也是我必须承担的后果。我的发丝簌簌垂落在指尖,透露着冰凉的意味,仿佛昙花一现的绝望。我感觉到了死亡的脚步声轻轻地响,为我今世的将军而来。

     “伫立红尘陌。叹魂如,飘萍断梗,问谁能托?”
  
   硝烟四起,兵戈相见,在乱世里只有用利刃划开别人的血才可以让自己生存。今世的将军狂傲,自以为不可战胜,沉迷于满室的颜色里逐渐颓靡。我无力奉劝,命运的齿轮正在不停地转动。
  
      又是厮杀,薄薄的血腥,在这里摇曳,妖冶。将军在最后也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挥手决定送离我,做最后的搏斗。古琴森森,是怆然离别的死亡之音,我用心弹奏缠绵旖旎的芙蓉曲。卷卷丝帛,是精心刺穿的芙蓉花朵朵,我为自己绣上了最美丽的衣裳。我流着泪望着将军,怎么也不肯离开,必须为过去偿还。将军品着新沏的龙井,听着那些美丽的音符,与我相视而坐。

  原来,有些缘分一开始就是劫数。纵然百媚生花,也难掩一片苍凉。我袖里的刀尖轻轻移上了我的心口,狠狠一刺,飘落的身子俯在古琴上。苍白一丝,柔情一丝,恍惚里将军的容颜绽放,轻启的唇里吐出,“蓉妃,我早已经原谅了你……”

      “纵使几世的光阴流转,我也依然缱绻多情,寂寞孤寂,芙蓉花已经盛放,花瓣飘零,红尘情爱成就一曲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