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粤语怎么读:专题讲座三:意音文字存在的民族语言文化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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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讲座三:意音文字存在的民族语言文化条件

北京大学 陈保亚
( 2005年04月28日) 浏览人次2822
提  要:从特定的民族语言文化背景看,决定意音文字存在的民族语言文化条件有4个: 1,该意音文字所记录的方言很复杂。2,用该意音文字所书写的古代文本很丰富。 3,该意音文字是原生的。4,该意音文字所记录的是权威语言。
关键词:意音文字  民族的  语言  文化
The Ethnic Language-Culture Conditions of Existent Logogram
Chen Baoya
(The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Key words: logogram; ethnic; language; culture
bstract:  The existence of logogram is based on 4 conditions: 1. the logogram covers lots of complex dialects; 2. the logogram have recorded rich text; 3. the logogram originated from the language; 4. the language that logogram has been recording is a powerful language.
一、引 言
在人类的起源、进化和发展过程中,文字的出现是继语言之后的另一个重要的里程碑。文字的出现使人类从原始时期进入了文明时期。文字在这一转变过程中有两个重要功能:一是由文字形成的文本使文化的承传和传播比纯口语的史诗传说更为有效,二是使高层次的思维活动能够得到充分的展开,借助文字的笔算活动无论在广度和深度上都远远超过了仅仅依赖口语的心算活动。
文字有两种类型:意音文字和拼音文字。汉字、纳西象形文字、彝文都属于意音文字。意音文字和拼音文字都满足上面提到的文字的两种重要功能,因此都有存在的理由。但是很多学者认为一个民族选择意音文字还是拼音文字是任意的,由于拼音文字系统比较简单,拼音文字取代意音文字是文字发展的必然趋势。我们认为,从文字自然发生发展的角度看,一个民族选择意音文字还是拼音文字,并不是任意的,自然产生的文字(自然文字)都是意音文字;文字的发展趋势也不完全取决于文字系统的简单程度。文字选择的背后隐藏了一个民族在语言文化方面的重要信息,一个民族的特殊语言文化背景在很大程度上规定了自然文字的发生发展方向,自然文字的发展方向反过来又深刻影响了一个民族高层次思维活动的取向,中国哲学具有明显的经学取向,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汉字文本具有很强的超空间和超时间功能,使哲人容易面对古代经典。对哲学形态和思想史的追问往往伴随着对文字形态的追问。
莱布尼茨(G.W.Leibniz)曾经希望建立一种“普遍的文字”,这种文字应该是表意的而不是表音的,一个字表达一个概念,就象数学符号系统。借助这种文字,不同的民族可以相互交流思想,并用自己的语言去阅读这种文字。莱布尼茨设想的普遍文字,我们认为就是意音文字,即既表意又表音的文字,其表意特点就在于通过不同的字把不同的语素或词区别开来,其表音特点在于不同方言地区或不同民族地区的人按照自己的语音来认字,就像现代的数学公式,不同方言地区或不同民族地区的人用自己的语音来阅读同样的公式。
普遍文字是科学理论全球化的重要条件。在我们看来,普遍文字必须满足下面两个条件,一是不同的概念要用不同的字形区分,二是代表同一个概念的字形在同一民族的不同方言中或不同民族的语言中读音不一样。实际上数学、物理学、化学、计算机科学中的很多符号系统都带有普遍文字的特点,都是意音文字化或半意音文字化的符号。
莱布尼茨是站在拼音文字的角度讨论普遍文字的,普遍文字的观念对使用拼音文字的民族来说是一种崭新的创建。但对于说汉语、纳西语、彝语的人来说,普遍文字的观念不应该是一种陌生的观念,因为汉字、纳西东巴文、彝文本身就是一种典型的意音文字,这些意音文字的长期存在本身就体现了普遍文字的很多属性。实际上世界上所有自然形成的文字,都是意音文字,如古埃及文字、苏美尔文字、赫梯文字等,但是为什么这些自然文字和汉字不同,后来都走上了拼音文字的道路,而没有以普遍文字的方式维持在意音文字的状态?
我们曾撰文讨论过汉字长期存在的条件,认为汉字产生的殷商时代,汉语已经有了明显的方言分歧,要使不同的方言由相同的文字来书写,汉字从一开始就需要保持在和表意相关的意音文字阶段。殷商以后,汉语方言的分歧仍然很大,汉字对书写不同的方言仍然是最有效的。现代汉语方言仍然存在很大分歧,需要用汉字来书写,拼音文字在汉语方言消失以前还不能代替汉字。用汉字书写下来的文本浩如烟海,难以用拼音文字转写,从继承文化的角度看,拼音文字也不能取代汉字。概括地说,汉字的存在有两个重要条件:
1.汉字的超方言功能。
2.汉字继承古代文本的功能。
汉字是一种典型的意音文字。汉字存在的两个重要条件是否在其他民族语言的意音文字中也存在?这个问题也可以这样来追问:古埃及意音文字、苏美尔意音文字等世界上其他意音文字都变成了拼音文字,难道这些意音文字就没有超方言功能和承传文本的功能?下面我们将结合其他民族语言文化的特殊背景,进一步来论证意音文字存在的这两个条件,并将提出意音文字得以维持下去的另外两个重要条件:意音文字的原生性和意音文字所记录的语言的权威性。
二、意音文字和拼音文字的根本区别
为了明确回答上面提出的问题,我们先要弄清意音文字和拼音文字区别的实质。从根本上说,造字方式只有表意和表音两种,意音文字不过是这两种方式的结合。同样,从根本上说,完整记录语音的文字体系只有两种,意音文字和纯表音文字(又叫拼音文字)。能够完整记录一种语言的纯表意文字是不存在的,因为任何一个语言都有大量不可象形和会意的语素或词。
意音文字和拼音文字的本质区别在于记录语言的方式,意音文字可以区别语言中的两种信息:一是通过不同的字形把不同的音位或音节区别开,二是通过不同的字形把读音相同的不同语素或词区别开。
拼音文字只通过字母记录一个语言的音节或音位。不同的语素或词,只要读音相同,字形都相同。比如英语的book,代表了“书”和“预定”两个词,由于这两个词的语音形式相同,都写成相同的字,所以只提供了第一种信息。意音文字也必须记录语言的语音,不过意音文字除了记录语音,还要通过象形、会意等表意方式或各种笔画把不同的语素或词区别开来,也就是说,即使两个语素或词的语音形式一样,只要是不同的语素或词,通常都要通过形体区别开来,比如“长、常、场、尝、肠、偿”等不同的语素或词,尽管语音形式相同,但通常不把它们写成相同的字,而是要保留它们在字形上的区别,以便说明它们是不同的语素或词。所以意音文字的字数很多。汉字是典型的意音文字,字的数量很大。意音文字提供了上面谈到的两种信息。当然,意音文字提供的第一种信息和拼音文字提供的语音信息有所不同,拼音文字的字形和读音通常是一一对应的,意音文字不是。
有人把汉字说成是象形文字或表意文字,都是一种比喻或形象的说法,严格说来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这种说法使人误以为汉字只和表形表意有关系,和语音没有关系。这种说法的产生是因为系统的汉字形成以前普遍使用过象形和会意的方法。事实上完整的文字系统必须完整地记录一个语言的读音,汉字和所有完整记录语言的文字一样,也必须完整地记录汉语的读音。汉字作为意音文字,除了表意,还表音。一个汉字往往一般是一个音节,所以汉字是通过字形记录汉语音节的文字。
也有人把汉字称为语素音节文字或语词音节文字,这些名称是为了反映汉字既表音又表义的意音文字性质。语素音节文字的提出还反映了字体变化对象形字和会意字的影响。汉字在早期的造字过程中广泛使用了象形和会意的方法,当时这些象形字和会意字都能从形体上体现出语素或词的意义,但随着文字字体的演化,人们已经很难从象形字和会意字中看出语素或词的意义,继续把这些字称为象形字和会意字也不太合适。不过尽管字体变化了,象形和会意已经看不出来了,但在同音语素或同音词中,这些汉字仍然能把这些语素或词区别开,所以可以称为语素音节文字。
通过对汉语这种活生生的意音文字的分析可以看出,意音文字在记录语言时提供的信息量和表音文字相比是不样的,因为对于具有相同语音形式的一组不同的语素或词来说,表音文字所用的字都一样,但意音文字还要从字形上把这些语素区别开来。从这个角度看,意音文字有助于区分同音语素或同音词。汉字在这方面是最典型的,学会汉字不仅仅是学会一种拼音规则,而且还掌握了汉语的语素。也正是由于意音文字通常能够把同音语素或同音词区分开来,它就不可能完全按照一个字一个音形的原则来造字。
三、意音文字存在的四个条件
我们现在知道的世界上有影响的意音文字主要有:中国的汉字、古埃及文字、赫梯文字、苏美尔文字、玛雅文字、纳西东巴文字、彝文。这些古老的意音文字中,唯独中国的汉字、纳西东巴文字、彝文能够延续至今。于是我们就回到了本文的核心问题上:古埃及意音文字、赫梯意音文字、苏美尔意音文字为什么会消亡或被其他拼音文字替代,难道这些意音文字就没有超方言和继承文本的功能?现在我们来分析这些意音文字在不同的演化过程中有什么不同的条件。
赫梯意音文字是公元前1400年至公元前500年用来书写赫梯语(Hittite language)的意音文字。赫梯语是已经消亡的语言,属于印欧语系。其意音文字没有存在下去,是因为语言文化消亡了。
苏美尔意音文字是5500年前美索不达米亚的苏美尔人创造的文字,又叫楔形字(cuneiform),因其笔画象楔子或钉子而得名。楔形字也有意符和音符,最早用来书写苏美尔人的苏美尔语,长达一千多年。 用苏美尔楔形字书写的文本也很丰富,至今已经发现公元前2000年前的文学作品泥板达3000多片,还有数以万计的其他文本泥板。我们注意到,苏美尔楔形字最终没有作为意音文字存在下去,而是变成了拼音文字,不是因为没有文本继承功能,而是因为苏美尔楔形字并不像汉字那样一直记录同一种语言。苏美尔楔形文字在记录了一千多年的苏美尔语以后,又被用来书写属于闪米特语系的阿卡德语达一千多年。后来传播到亚洲西北,为很多民族采用。每当书写一种新的语言时,说该语言的人就简化苏美尔楔形字。公元前18世纪用来书写巴比伦语的巴比伦楔形字已经只用640个基本字,意符数量减少了很多。公元前9世纪到公元前7世纪书写亚述语的亚述楔形字,常用字符只有300来个,意符进一步减少。公元前5世纪阿拉米人用来书写阿拉米语的新阿拉米文,只用了113个楔形字,其中音符就占80个。后来波斯人只用41个楔形字,其中36个是表音的字母。波斯人的文字已经基本上拼音化了。可以看出,苏美尔楔形字从意音文字向拼音文字的过渡的过程中,每一次意符比例的减少和音符比例的增加,都是在语言替换的情况下发生的。在记录同一种语言的时期,文字的体系相对是比较稳定的,这种稳定的主要原因可能就在于对同一种语言文本的继承。同一种语言中方言的分歧也要求文字体系的相对稳定性。苏美尔文字所记录的语言一直在不断替换。当一种文字所记录的语言被替换时,对于新的语言来说,就不存在文本继承问题。当苏美尔文字由记录苏美尔语改为记录其他语言,说其他语言的民族由于不涉及文本继承的问题,可以对苏美尔意音文字进行改革。
古埃及文字的演化过程和苏美尔文字的演化过程相似。古埃及文字又叫埃及圣书文字(hieroglyphics),是五千多年前埃及第一王朝创造的文字。和汉字一样,这种意音文字是由意符(包括各种抽象的记号)和音符组成,音符大都是从早期的意符通过假借的方式转化过来的。这种文字在古埃及使用了三千多年,记录了大量的文本。我们同样可以观察到,古埃及文字的衰亡不是因为这种文字不再能记录古埃及的语言,而是因为整个古埃及的语言文化被别的民族取代了。古埃及一度是一个强盛的文化集团,但是这个文化集团不断遭到异族侵略,加上自然条件的逐渐恶化,他们的语言和文化整个被阿拉伯语和阿拉伯文化取代了。大约在公元前15世纪,腓尼基人在古埃及文字的基础上创造了比布鲁斯字母(Byblos alphabet),这是一种只记录辅音不记录元音的文字,元音根据上下文临时确定,只有22个字母。古埃及文字发展到腓尼基文字并不等于古埃及语言也转换成了腓尼基语言,也不等于古埃及文本就直接转换成了腓尼基文本,古埃及语言和腓尼基语言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语言,古埃及文化和腓尼基文化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文化。古埃及意音文字发展到腓尼基拼音文字,也是在语言和文化的替换过程中形成的。
上面的分析无非体现了两种情况,一种是意音文字随着语言文化的消亡而消亡,如赫梯文字,一种是意音文字的语言被替换了,即被用来书写另一种语言,意音文字开始向拼音文字过渡。现在我们来看在语言不被替换的情况下意音文字向拼音文字过渡的条件。朝鲜(包括韩国)、日本、越南使用汉字的过程可以代表这种情况。韩语在公元1444年以前一直使用汉字这样一种意音文字,公元1444年朝鲜人创建了拼音文字。这是真正的在同一种语言文化的基础上实现的文字改革,即在同一种语言文化基础上用拼音文字替换意音文字。日语文字的情况类似。日语最早也是使用汉字。汉字大约是在公元前4-5世纪由中国经朝鲜半岛传人日本,称为古代日本官方文字。后来日本人在汉字的基础上创制了假名。假名分平假名和片假名,是一种音节文字。和朝鲜语拼音文字出现的方式略有不同,日本假名是在汉字的基础上产生的。日本现在基本上是假名和汉字混用,但完全用假名也可以。因此日语可以说也完成了由意音文字到拼音文字的过渡。越南语从公元10世纪开始也在汉语的基础上创制了自己的文字,称为字喃,也是一种包括表意表音的意音文字。17世纪,欧洲传教士给越南语制定了拼音文字,后来拼音文字代替了字喃这种意音文字,越南语的文字也完成了从意音文字到拼音文字的过渡。从汉字在日本、朝鲜(包括韩国)的演化情况看,似乎可以说汉字还是可以发展成拼音文字的,但我们认为这一过渡过程有两个重要条件:
首先,汉字是在汉语结构的基础上自然发展起来的,有一个文字和语言的适应过程。汉字传到古代朝鲜半岛和日本岛,用来书写朝鲜语和日语,在适应性上可能会遇到很多问题。从语音上看,汉字基本上是一个字记录一个语素一个音节。朝鲜语和日语都是黏着语,一个语素多个音节的情况很多,汉字并不完全适应当地的语言结构。从概念分类上说,汉语的一个词在日语或朝鲜语中可能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词,朝鲜语或日语的一个词在汉语中可能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词,甚至汉语的词在日语或朝鲜语中找不到恰如其分的对应词。比如日语指示代词是三分的,古汉语是二分的,汉字要记录日语的三分就比较困难:
kole (离说话人近)   sole(离听话人近)   ale(离听话人说话人远)
a  le就没有合适的汉字书写。这种不适应性容易引起文字的改革。
其次,当拼音文字出现以前,用汉字书写的朝鲜语文本和日语文本并不丰富,汉字在一般老百姓生活中也并不普及,因此文字的改革中文本继承问题并不突出。
汉字和汉语、汉文化的关系,与上面讨论的各种情况都不同:汉语和汉文化从汉字出现以来一直绵延不断,汉字没有遇到汉语和汉文化中断的问题;汉字是在汉语和汉文化的土壤上通过图画记事、表意文字、意音文字等阶段发展起来的,而不是从其他民族语言的文字移植过来的。
这两点体现了意音文字的原生性。任何自然产生的意音文字都具有原生性。古埃及文字、苏美尔文字、朝鲜汉字、日本汉字等等,由于语言文化的替换或文字的移植,意音文字的原生性已经丢失。
上面几种有代表性的意音文字的发展基本上可以概括成四种情况:
一. 随着语言文化的消亡,文字所书写的文本变成死文献。如赫梯意音文字。
二.一种意音文字所记录的语言被替代,新的语言要求简化文字,这是意音文字向拼音文字过渡的途径。苏美尔楔形字、古埃及文字最后走向拼音文字就属于这种情况。
三. 一种意音文字在记录同一种语言的过程中完成了由意音文字向拼音文字的转换,条件是意音文字不是在该语言中原生的,并且意音文字所书写的文本不是很丰富。如日本、朝鲜的汉字向拼音文字转换。
四. 一种意音文字一直记录同一种语言,并且是原生的,意音文字为了继承文本和统一方言,一直维持在意音文字阶段。这是中国的汉字的情况。
第二种情况和第三种情况实际上可以统一成一种情况,即在这两种情况中,向拼音文字过渡的意音文字都不是原生的。这两种情况的差别可能只是程度问题,即日语、朝鲜语、越南语使用的意音文字时间稍微长一些。就我们现在掌握的材料看,在语言文化保持连续性的情况下,原生的意音文字没有一种发展成拼音文字或被拼音文字代替。
或许我们可以说,意音文字的原生性可能是意音文字能够存在下去的另一个至关重要条件。意音文字是从图画记事发展出来的,这种过程是漫长的、自然的、有机的。在意音文字的长期发展过程中,意音文字适应了语言的结构,能够有机地记录这种语言,并且在文字的长期发展过程中已经记录了用这种语言思维而形成的大量文本,这种文本又反过来影响口语,这种文本中所积淀的一个民族文化的经验和知识是指导该民族行动的最重要的遗产。现代很多语言学家相信用什么样的文字记录语言没有必然联系,那只是从制定文字的角度看问题,而且必须以人类对语音有了充分的认识为先决条件。自然文字的产生是没有这种先决条件的,所以总是从图画记事开始,图画的分割和组装要适应语言的单位和单位的组合规则,在能够区分各种不同类型的马的语言中,马的图形可以有好多种,在区分马的种类的语言中,马的图形可能就比较少。意音文字对语言的适应使这种文字能够从深层次上继承一个民族的文化。
玛雅文字的情况比较特殊。玛雅文是中美洲土著居民玛雅民族曾经使用过的古文字,是意音文字。用玛雅文字书写的最早文本可以追溯到公元328年,这种文字一直使用到16世纪,长达一千多年。16世纪,由于西班牙人的入侵,开始用西班牙字母记录玛雅语,玛雅文字开始消亡,西班牙文字替代了玛雅文。现在的墨西哥、危地马拉和洪都拉斯还通行玛雅语的各种变体,用的是西班牙文字。这说明玛雅文字不是因为玛雅语的消亡而消亡的。但玛雅文字消亡的情况也不应该简单地被看成拼音文字替代意音文字。这里有两个重要的条件,一是西班牙入侵者当时通过西班牙语大规模引入了西班牙文化,引入了近代欧洲文明,二是西班牙强行推行拼音文字,实际上是强迫玛雅人不再通过玛雅文字承传玛雅文化。这种情况本质上可以看成西班牙语言文化在当时成了该地区的权威语言文化。这种情况在某种程度上和法国人在越南推行拼音文字是一样的。从玛雅文字和越南字喃的情况可以看出,意音文字要维持下去,他所记录的语言还应该是这个民族的权威语言。玛雅文字尽管是原生的意音文字,但从16世纪开始,西班牙语已经逐渐成为玛雅语分布区的权威语言,这可能是玛雅文字消亡的一个主要原因。
通过以上分析,现在我们可以把意音文字的存在条件由2个增加到4个:
1.该意音文字所记录的方言很复杂。
2.该意音文字所书写的古代文本很丰富。
3.该意音文字是原生的。
4.该意音文字所记录的是权威语言。
四、现存民族文字的例证
现在我们来分析世界上其他两种仍然还在使用的意音文字的存在条件,看看这两种文字是否满足这4个条件。这两种文字是纳西东巴文字和彝文。
纳西族用来记录纳西语的东巴文是一种由图画文字演变出来的意音文字。用纳西文字书写的经书又叫东巴经。东巴文产生年代大约在公元12世纪到13世纪之间。最初只是图画文字,后来不断完善,演变成了现在的意音文字,大体能够记录纳西语。表意部分包括形声字和会意字,表音部分都是由原来的表意字符假借而来的,一个字表示一个音节。表意字和表音字又可以共同组成形声字。东巴文字是在纳西语的土壤上自发形成的,所以纳西象形文字是原生的。纳西东巴文字所记录的纳西语现在仍然是纳西族的权威语言,但由于东巴文字发展还不成熟,东巴文主要用来记录诗歌、传说、故事和宗教经典,用于日常生活的交流比较少。
纳西语至少可以分出东部和西北两个方言。内部差异也比较大,主要是受藏语、彝语影响。在我们调查过的滇川藏大三角地带,不同地方的纳西语差别很大,不能通话。东巴文由于是意音文字,不同地方的纳西族可以用不同的读音来确定同一个词,这样用东巴文字写的东巴文本就容易为不同方言区的纳西族所接收。
纳西族地区还出现过哥巴文,这是纳西族用来书写纳西语的音节文字。意音文字的东巴文和拼音文字的哥巴文同时在纳西族中并存,这就为我们比较意音文字和拼音文字的存在条件提供了可能。现在的实际情况是,用哥巴文书写的哥巴经比用东巴文书写的东巴经少得多。国内现存东巴经一万多册,北京图书馆、云南东巴经研究室就有八千多册。美国华盛顿国会图书馆有三千多册,哈佛燕京图书馆有五百多册。说明用东巴文记录的文本是很丰富的。哥巴文的起源时间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早于东巴文,一种说法是只有100多年的时间,无论比较哪一种时间范围,东巴经都比哥巴经要丰富得多。这说明代表意音文字的东巴文比代表拼音文字的哥巴音节文字使用范围更广泛。从文字的完善程度看,东巴文的完善程度不如哥巴文,因为东巴文中还有些字图画性很强,有时候不容易判断它们代表语言中的哪些词。但即使在东巴文记录语言不很完善的情况下,纳西族仍然多用东巴文来记事。可见,东巴文的存在和意音文字的四个条件是有关系的。1957年政府为纳西族创制了拉丁字母拼音方案,由于纳西语方言的差异,这种拼音文字的推广遇到了很多困难。
彝文的情况与此类似。彝文是表意音节文字,彝文的表意部分包括象形、指事、会意。一个字一个音节。字数较少,因此假借字很多。彝文没有发展到拼音文字。
彝文满足意音文字存在的四个条件。彝文是在彝语的环境下原生的。彝文所记录的彝语是彝族的权威语言。彝语的方言分歧很大。彝语有东部、南部、西部、北部、东南部、中部六大方言。实际上根据我们初步的调查,按照不能通话来计算,至少有几十个土语,记录这些不同的土语也不可能用统一的拼音文字。
东巴文和彝文都不是移植的意音文字。东巴文和彝文是否能长期存在下去?现在还不好断定,因为纳西族和彝族说汉语的人越来越多,如果汉语最终成为权威语言,这两个民族自己的文字就会受到威胁。
五、余 论
对于使用意音文字的民族来说,文字的选择不仅仅是一个文字系统是否简单的问题,还包括文化承传和统一的问题。甚至从科学符号体系的统一目标来看,意音文字存在的理由也是充分的。从莱布尼茨首次提出普遍文字(即我们所说的意音文字)的观念以来,可以说普遍文字在科学中的使用越来越广泛。汉字、纳西象形文字、彝文在中国的存在暗示着什么?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通过民族语言文化背景的分析,本文把意音文字存在的条件由两个扩展到四个。世界上满足这四个条件的意音文字被拼音文字取代的情况我们还没有找到。目前汉字、彝文满足这四个条件,其存在的理由是相当充分的。由于纳西东巴文的意音文字体系不是很完善,继续存在下去的可能性要小一些。
汉字的情况尤其值得注意。没有哪一种意音文字在进入音节或音位文字时发展到汉字这样一种完善的程度、记录了这样多的文本。意音文字发展得越完善,体系越繁杂精密,延续的时间越长,记录的文本越多,越不容易迈入音节或音位文字。汉朝人如果创造一种崭新的拼音文字,在继承文化遗产上就要遇到障碍。必须有大批人把汉字文献译成拼音文字,以后的人再也看不懂先哲的经典。汉字已经发展到这样一个成熟地步,已经走入一种超稳定状态,而汉语方言又有着这样大的分歧,不借助于汉字,我们便不能继承丰富的文化遗产,不能在方言区之间进行文本交流。
拼音文字有它的优势,它易于学习和书写,易于形式处理,易于输入计算机。但这种优势也正是它在统一方言差异和继承古代文本方面无能为力的劣势。借助汉字,我们能充分继承文化遗产,能使方言区的人相互理解同一种文字书写的文本。当然,汉语拼音文字并没有失去它的意义。在汉字的注音、索引、排序、电脑输入等方面,拼音文字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拼音文字应该和汉字并行而不是取代汉字。
马语言的论述是否可删除
其来源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大东巴和文裕创制的(李霖灿《哥巴文字典》1945),一种可能是从西藏传人的(J.F.罗克)。纳西语中,哥巴的读音是g31ba31(ga-31ba31),直译为弟子、徒弟,意思是哥巴是东巴的徒弟。因此哥巴文更可能是大东巴创制的。无论哥巴文的来源是哪一种,其拼音文字的属性是比较明确的。
意音文字的造字方式包括表意字、表音字和表音表意相结合的形声字,无论是表意、表音还意音结合,记录的都是语言中的语素或词。换句话说,不同的语素或词要用不同的字记录,由于一种语言的语素很多,词的数目更多,所以意音文字的字数相当多,学习起来不是很方便。汉字的难学、难写、难认、难记在这方面最有代表性。从这个角度看,拼音文字有很大的优点。语言中的音位是有限的,一般只有几十个。由音位组合而成的音节,为数也有一定的限制。如果能用适当的形体只记录语言中的音,就可以大大简化文字体系。在汉语中使用拼音文字应该是文字改革的一种理想,但是没有哪一种意音文字在进入音节或音位文字时发展到汉字这样一种完善的程度、记录了这样多的文本。意音文字发展得越完善,体系越繁杂精密,延续的时间越长,记录的文本越多,越不容易迈入音节或音位文字。汉朝人如果创造一种崭新的拼音文字,在继承文化遗产上就要遇到障碍。必须有大批人把汉字文献译成拼音文字,以后的人再也看不懂先哲的经典。汉字已经发展到这样一个成熟地步,已经走入一种超稳定状态,而汉语方言又有着这样大的分歧,不借助于汉字,我们便不能继承丰富的文化遗产,不能在方言区之间进行文本交流。从继承文化的角度看,汉语拼音方案并不能取代汉字在汉文化中的重要地位。
文字改革是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它涉及到跨方言的问题,涉及到文化承传的问题,涉及到怎样过渡而又不会引起学习混乱的问题。从前面的分析可以看成,意音文字过渡到拼音文字是相当困难的。甚至从一种拼音文字过渡到另一种拼音文字也会遇到类似的困难。维吾尔族在古代层一度使用回纥字母,10世纪时由于该信伊斯兰教,改用阿拉伯字母。这一次的文字替换是由于宗教的原因。我们知道宗教在一个民族的文化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只不过所遇到的困难要小一些。
当理论科学在追求一种统一的普遍文字时,20世纪上半叶的有些汉字改革家却在走一条相反的道路,试图用拼音文字代替汉字。其中主要原因就在于意音文字太复杂。
1.【作者简介】陈保亚(1956-),男,文学博士,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导师。主要从事语言学以及语言和哲学、民族文化的关系研究。
2.不同的学者对意音文字有不同的名称。周有光《文字改革概论》(文字改革出版社1979)称为语词-音节文字。叶蜚声、徐通锵《语言学纲要》(北京大学出版社1981年版)称为意音文字,裘锡圭《文字学概要》(商务印书馆1988)称为语素音节文字。
3.陈保亚《汉字的超方言功能和汉字体系的演进方向》,载《汉字文化》1996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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