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墨烯表面能:敬爱的爸爸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3 10:22:27
敬爱的爸爸 朱秀娟 
爸爸与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月里,有许多事使我永生难忘, 他以自己高尚的人格影响了我们,敬爱的爸爸,如果您能活到现在, 让我们一起回忆当年的情形该有多好! 现在我仍希望您在天之灵能看到我们兄弟姊妹、党和人民对您的怀念!严格要求子女  爸爸对我们子女要求很严,平时, 我们在家只能做两件事,一件是跟妈妈做家务或跟爸妈到田畈干活;另一件就是读书写字,不能空着闲聊闲玩。
  我5岁那年,爷爷、奶奶还健在,一天在老屋门堂里,奶奶、妈妈带我们在乌桕小枝上一粒一粒地摘乌桕子。不一会,我的手磨痛了,就走开与别的小孩去玩。爸爸知道了,就要打我的手心。妈妈叫我赶快逃,我躲进了一个稻草堆, 天黑了也不敢出来。爸爸、妈妈、奶奶提起灯笼到处找我, 喊着我的名字,叫我快回家。他们经过我躲着的稻草堆, 我听见妈妈在与爸爸讲话:“秀娟年纪这么小,她的手是嫩嫩肉, 她摘得手痛了,玩一下也是可以的,原谅她这一次,不要打她了。 ”妈妈从来很袒护我们,从小到大没有骂过我们一声,更不要说打了。 爸爸则说:“我的子女,从小就要培养他们吃苦耐劳, 摘乌桕籽都怕痛,以后能做什么大事业!”但后来爸爸还是答应原谅我这一次。妈妈继续大声喊着:“娟,快出来吧!爸爸不打你了! ”我在稻草堆里面听得清清楚楚,钻了出来,并向爸爸保证, 以后决不再偷懒怕苦。这件事过去五十九年了,但我还记得每个细节。
  以后,爸爸经常教育我们,一个人要做大事业,一定要吃苦耐劳。要有真才实学,不要成为绣花枕头稻草芯。
  一次,正值农忙季节,爸爸叫我到25 里以外的山外朋友家去借牛。当时我只十一岁,妈妈有点不放心, 年纪这么小,要翻山越岭,何况那里又从来没有去过。 但爸爸说要让我锻炼锻炼,我就壮着胆子去了。爬山越岭出了乌竹岭,面前有了几条路。 我不知道走哪一条好,幸好来了过路人,问清了才 顺利抵达目的地。爸爸的朋友热情地留我吃中饭,饭后牵了牛往回走。 一切很顺利,我心中非常高兴,心想今天 可以得到爸爸的表扬啦。谁知到离家二里地的洞桥湾时,突然狂风大作, 落起了瓢泼大雨,倾刻间路旁小溪中混水翻涨。 因为我借的是水牛,经过翻山越岭,大概也累了、渴了,见到溪水涨漫喜欢之极,就径自跑向溪里的深水处,怎么用力牵也牵不上来。雨越来越大,溪水越涨越高,我已经成一只落汤鸡, 牛又拉不上岸,我怕极了,只好哭着跑回家去告诉爸爸。爸爸说, 水牛喜欢水是本性,它经过长途跋涉,需要休息,正在水中泡得舒服, 怎肯马上上岸呢?过一会就可牵上来了, 果然爸爸去了后就把它牵回来了。爸爸说,一个人多做些事就能多长知识, 多看书也能多长知识,开卷有益。
  爸爸常有意识地让我去做一些难事。13岁时,就让我自己走几百里路到金华八婺女中去读书等等, 让我得到锻炼,以便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爸爸的这些教育使我受用一生。 爸爸带我们劳动  我们在家时,常跟爸爸出田畈劳动,到水高坞干活时, 道路崎岖陡峭,费时又吃力,为避免把体力消耗在走路上, 都是清早出发,带上中餐,再带一葫芦和一茶壶茶水,挑足要施的肥, 在田野中干一天活,到天黑才收工。
  爸爸抗日负伤后身体虚弱,对繁重的体力劳动,常常力不从心。 家中无劳力,他又不肯让我们多挑点,说年轻人超重会影响发育, 于是只有他自己多挑一些,在路上因挑得过重而常常是跌跌冲冲, 我们看了真是心疼。
  夏天劳动,出汗多, 爸爸总是把带去的有限的茶水让给我们喝,他只喝一口就不舍得喝了,有时就扯一撮青松针放到嘴里嚼,他说早年在部队行军时,常用松针来解渴、充饥, 这是好东西,还能延年益寿。而我们觉得味又苦又涩,实在难以下咽。 夏天太阳火辣辣的,我们穿了长袖上衣,免遭太阳直晒,而爸为了节省,总是打赤膊,让太阳直射,还说要让太阳把背晒得油黑发亮, 下雨都浸不进去,说早年他在部队时见到过一位老农,就是这样的。
  我们劳动累了,就坐到树荫底下暂歇, 奇怪的是只要爸爸对旷野叫一声“呜……”,微风就会徐徐而来, 立时感到凉爽舒服。再听到远近各处传来的各种野鸡、鸟、知了等的鸣叫声, 好似一曲动听的交响乐,顿时使人心旷神怡,消除了疲劳, 我们又开始愉快地干活。
  家中没有牛,旱地里,我们都是一锄一锄地挖, 爸爸给我们讲愚公移山的故事,我们听着、说着、 笑着不知不觉地把一块又一块地挖好了。爸爸种田虽是半路出家,却能科学种田, 他告诉我们,挖地不能只图快,要处处挖到,每锄挖深, 这样作物才能根深叶茂;适当密植和套种,可提高土地利用率;适时锄草、施肥,加强管理才能使作物长好;但要获得丰收,还要选择优良的种籽,这也可以说是最重要的。种牛头这块地时, 爸爸就是实施这些原则而获得丰收的。
  爸爸不辞辛劳到山外去采来优良的玉米种籽。 为了挖深地,我们的背要弯得很低,好心的过路人,停下来看看, 就善意地喊着:“福星先生,挖土种玉米啦!你们的腰背弯得这么低,太累了,用锄头身子要挺直,就省力些。 ”我们异口同声说:“谢谢××伯的指导”,于是我们直起了身子, 但身子直起来后土就挖不深了,我们又弯了下去。我们细心地把种籽播种, 等玉米苗出土之后,好心人告诫我们,“福星先生,你地里的玉米苗太密了, 要删去四股一才好,否则会没有收成的(那时传统种得比较疏)。 ”苗长得很壮,黑油油的,十分可爱,我们不舍得拔掉, 爸爸估计了日照情况,决定不拔。我们细心地管理着,到长蒲时, 果然不错,长的蒲又长又大,有不少枝上还长出了两个玉米蒲。 过路人啧啧称赞:“福星先生真本事,才学起来种田, 玉米就比我们种的大。”还问:“你是用的什么方法? ”爸爸谦虚地说:“我是不会种田的,现在是在学习,只不过是找来了优良种籽, 适当密植,加上适时、适量施肥,加强管理而已! 明年你们拿我的种籽去试试看吧。”事后有的农民从我家拿去了种籽, 并适当密植,也得到好收成。
  1949年秋到50年底因无钱交学费,我休学在家, 有机会经常和爸爸一起到田畈劳动。我们割柴、挖地、挑肥、摊栏粪、插秧、塞毛灰、翻田等样样干,不怕累不怕脏。 但我最怕水田里的蚂蟥叮在脚上,爸爸说不要怕,只要用手轻轻地拍脚,它就自行跌落,这方法果然很灵。
  横大村边“六十”田里的稻谷成熟了,爸爸、 我和英妹三人割了几天,一担担地挑回家,当时我16岁,其他弟妹还很小, 稍大的帮助妈妈看护更小的弟妹,或负责在地场看鸡, 妈妈忙着晒谷,并把先晒干的谷舂成米,让我们尽快地吃上新米粥, 再炒上盐豆,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 当时姐姐在罗店小学教书,晚上也能回家和我们团聚,晚饭后, 在门堂里围在爸妈的周围,一起观星星,听爸爸讲天文地理, 全家在一起享受丰收后的天伦之乐,真是好开心啊! 培 养 子 女 读 书  爸爸看到旧社会如此落后,人民、国家被帝国主义欺压、 侵略,认为国人的文化素质低也是原因之一。妈出身贫穷, 小时没有读过书,在生活中深感不识字的苦楚。因此, 爸妈有一个共同的决心,再苦也要把子女培养成有文化的有用之材,以报效祖国。
  生活困难,无钱交学费,我们就在家里学习, 爸爸就是我们的老师,无钱买纸、笔,于是细柴棍子当笔, 晴天以黄泥地场当纸,雨天就用沙盆当纸。 两个爱画画的弟弟则喜欢用木炭条或彩色嫩石头在水泥地上作画。我们兄弟姊妹中, 许多人都是这样学完初小的课程的。然后跳级读五、六年级,获得小学毕业证书。
  我们知道家穷,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不能让爸妈失望, 因此,我们学习都很努力,成绩很好,我们都考上了中学。
  上中学之后,爸妈为给我们筹借学费, 或写信给在外工作的朋友,或东奔西走于邻近三村的亲朋好友之间, 有时走得脚酸手软,还没有借足学费,只好托人担保向学校申请缓交。一次, 爸爸向在上海国棉一厂当厂长的朋友──傅鼎元伯伯借学费。 傅伯伯建议我和三妹到他厂里当童工,这样还可以赚钱贴补家用, 爸爸的其他朋友也觉得这样好。说经济这么困难, 女孩子就不必多读书,读了也是别家的人。但爸妈认为男女都一样, 中国要富强起来不能没有女孩子这半边天。只要有办法, 还是要送我们上学。最后是把“外六十”等处的田和山卖给傅鼎元,给我们继续读书。
  1946年秋,我已在东中读高一、开学进高二, 进校就要交学费,爸爸写信向上海的朋友傅鼎元和吕国华借钱,都落空了。 妈妈跑遍了邻近的亲朋好友也没有借到。 但我与爸爸还是整装出发了,我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到表叔处借借看。 在去学校的路上要经过蟠松,一到蟠松,得知表婶刚病故, 他家正在悲痛之中,当然就没有开口借学费了,我只好回家休学务农。
  1951年1月,同学吕祖通来告诉我,现在学校里,交不起学费可以申请助学金,欢迎休学的学生复学。1951年3月,我复学到东中高春二。1952年夏,提前半年高中毕业, 考入南京大学数学系。此时,大学是免交学费,并提供伙食。 但上学无路费,还得向别人借, 现在还留有爸爸向吕国华为我借钱的信及吕先生给我和弟弟的回信。 我上学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有爸爸妈妈的心血,也有党和国家对我的培养。
  1952年,我到南京大学上学去了,走后不久, 爸爸就受到诬陷迫害了。 由于经济困难,我在三年后的暑假才向吕国华先生借了路费回家。 我去东城西街看爸爸,这时,他比三年前苍老多了,当时, 我感到一阵心酸,不知该说什么好,后来, 我说:“爸爸您自己要注意身体,妈妈、姐姐和弟妹们都叫我向您问好。”爸爸说:“我好的,你们放心好了,你要安心读书,争取进步,听党的话, 做一个对人民、对国家有利的人。”1956年,爸爸回家与妈妈团聚了, 大家都很高兴。从1952年开始到1975年,这漫长的23年中, 爸爸妈妈不仅在经济上困难,物质上极其贫困, 更痛苦的是精神上受到极大的创伤。我在外面工作,很少回家, 他们在家受苦的情景从来不写信告诉我,总是说家中一切都好,叫我自己注意身体好好工作。
  1974年的暑假,我曾回家看望爸爸妈妈, 那时爸爸已卧病在床,但他仍然很乐观。他对妈妈说:“我们的孩子个个听话,都知努力学习报效国家,前途都会好的。”又说:“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我的身体也一定会好起来的,我80岁还要遇文王呢!”他80岁正好是 1976年打倒四人帮的那一年,但他没有等到那一天, 如果他的身心不是受到那么多的摧残,他是能活到八十岁遇到“文王”的,他能亲眼看到科学的春天,看见新时期祖国教育事业的飞速发展,也能在有生之年再为人民做许多好事的!爸爸, 现在党和人民终于了解您了,您在天之灵安息吧!
                                        
                                                                                 1997年4月5日,长沙                          转载自《朱福星》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