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雕八骏图摆件:深蓝:后娘养的——东野12纵(连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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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后娘养的——东野12纵(连载二) 2009-05-14 12:47
分类:追思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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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兵力不足,但土匪还得打。一次营部派一名副连长带两个排到一个叫星寨的地方去追剿一股土匪,家父因为总在这一带活动(经常是单枪匹马),地形熟,奉命参加该部行动。进山以后,副连长全然不知此地的凶险,只顾闷头往沟里闯。幸而父亲已经养成了习惯,不停的观察两侧山头的情况,结果发现有大批土匪正在抢占制高点,打是打不赢的,只有撤。结果撤到沟口的时候,来时经过的一座桥已经被土匪的机枪封锁,幸好河水不深,几十人借着桥面的掩护从桥底下过了河,但还是有人受伤。
这次土匪占了星寨。随后师部又派来两个连,连同先来的两个排和工作队共有三个连的兵力(警卫营有四个连,师部只留一个连警卫,可算是孤注一掷了),开始拉网式的清剿,而土匪就在星寨附近消失了。当部队搜索完四周又回到星寨时,一个东北胡子(土匪)出身的连长发现情况不妙:原来刚才搜过的一个地主大院本来都开着门窗,这时却都关着。这位连长急忙让大家隐蔽,话音未落,里面的枪就响了。最后这伙土匪被消灭,这才发现足有二三百人,可见警卫营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但是土匪师长陈百豪(此人是个上校,但不是正规军,师长也是不是正经师长)却没了踪影,大家都非常奇怪,因为那个大院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人能跑得出去,除非会土遁。
结果一个解手的文书解决了问题,可能是激起的粪便呛着了猫在粪坑里的师长大人(他脸上盖了片芭蕉叶),给整出了动静。陈百豪后来被用刺刀捅死。被用刺刀捅死的还有一个小匪,在往回押解土匪的路上这个人不知何故就是不走了,无论你怎么哄怎么吓就是不走。这时一个老兵过来对家父说:你躲开,我来对付他。说完挺起刺刀就扎下去,直到把这人扎成漏勺状。
后来他们又消灭了以周天雄为首的一股土匪(其实叫土匪不确切,因为这是一批正规军),不过没有抓到周天雄,他最后一个人死在山里。
就在广西热火朝天的清匪反霸的时候,金日成在做着统一朝鲜的美梦,三个由朝鲜族战士组成的独立师在补充了人员武器后,成建制的移交给人民军。同时各部队的朝鲜籍(或朝鲜族)战士也被抽调出来,集中补训,移交给人民军,各部队则把最好的武器交给了他们,145师的具体做法是三抽一,即每连的九挺轻机枪抽出三挺,而且要好的,步枪也换上最新最好的,口径还要统一。如此这些部队就成了我军(准确地说应该是朝军了)装备最好和最整齐的部队。电影《湘西剿匪记》提到了这一史实。这批部队的战斗力超过了拥有先进苏式装备的正宗人民军,在战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特别是仁川登陆后,在大部分人民军被打散的情况下,由四野官兵组成的部队居然还能在敌后游击,并最终成建制的回到北方。这是题外话。
陈明仁的“国民党人民解放军”后来去掉了国民党仨字儿,改编成人民解放军21兵团,也调入广西剿匪。
在整个中南地区,四野各部队消灭土匪100多万。
六、不太平的太平日子
大规模的剿匪行动结束后,以145师师部为基础重建49军军部(原军部仍为广西军区机关),各师归建开往柳州、玉林一带。
和平的日子终于到来,部队开始大批复员老兵,那些东北入伍的翻身农民大部分离开了部队。原因很简单:没有文化,这些老兵大部分没读过书;军事素质较差,因为一入伍就打仗,基本没受过训练;有的身体素质也差,八路军刚进东北时急于扩军,不管什么样的,什么老弱病残,只要能拿枪的来者不拒。相反国民党军队倒是挑肥拣瘦——因为想参军的人多,像新一军、新六军、207师、空军特务旅等,不仅要身体好,有文化,还需要保人才能入伍。到后来翻了过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些翻身农民回家的时候许多人连套新军装都没有,帽徽胸章一摘就又成了农民。他们日后的处境大都不太好。本人刚参加工作时,厂里的一个保卫干部(工人编制)就是52年复员的,大家都叫他王人保(本名已经记不得了)。这个王人保一年四季就是两套军装,一套蓝色的海军服,一套绿色的陆军服,当然不排除老兵有军人情结,但经济问题恐怕是主要的。大约十年前我在大街上遇到老人,就到他家坐了一会,老人与三十多岁已经下岗的未婚女儿(爷儿俩都疾病缠身)相依为命,部队给他留下的只有两样东西:退伍证,47军文化补习学校结业证。这两样东西都已发黄,不过在他家里并不显得特别,因为其他东西看上去还要陈旧一些。
九十年代初家父到吉林出差,偶遇该省一位厅级高官,交谈中得知此人为吉北一团的,便说我有不少战友是吉北一团的。对方问现在还有在部队的吗?答:因为没有文化,大部分一解放就回家了,走的时候只有身上的旧军装。不知现在过得怎么样?对方说,不好,有的还很艰难。
还有一些被认为是有历史问题的也离开了部队。如一位姓楚的河北籍解放战士,参加过国民党青年军207师。青年军由蒋经国在抗战时期组建的,当时的口号是十万青年十万军,招收的都是有中学以上文化程度的知识青年,成军后入缅作战,是国军中最有生气的部队,也是嫡系中的嫡系。
楚某参军后被送到台湾受训,又送回大陆参加内战,但回来后一枪还没放就成了俘虏。这时部队让他交待问题,甚至他的未婚妻来队都不让他去接站,部队让家父代劳(亏这帮丘八想得出来)。后来审查的结果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也没让他留下。
不过也有幸运的,一位叫刘祖植湖南籍解放战士和楚某经历完全一样的,非但没有被踢出军队,后来还被送到解放军测绘学院深造,什么原因不好说,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党的一位领袖的堂侄。不过我猜这位刘某逃不过文革这一劫,光嘛会让他永远沾下去的。原则?嘿嘿!
留下的解放战士当然是被认为经受住了考验的,因此成了骨干。
粮食工作队的使命完成后,家父由上士(不是军衔,只是沿用了国民党军队对由士兵担任的某些职务的称呼,因为这些职务按国军的编制军衔是上士。父亲被解放时的军衔是中士,看来共军比国军够意思)改任新成立的警二连四排长(这个四排长和现在的司务长差不多,只不过管的人多一点,包括炊事班,卫生班,军需上士,文书上士,给养上士等)。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另一个解放战士——前面提到的那个立过二等功的老伯(也姓王)在别的连队担任了同样的职务。
当上四排长不久,父亲就犯了一个大错误——殴打战士。起因是炊事班一个广西新兵(和大部分广西兵不一样,这是个一贯吊儿郎当的家伙)做饭的时候玩儿邪的,结果火上了房,那时柳州的民房都是木质的,后果可想而知。于是家父把那兵胖揍(现在叫痛扁)了一顿。这还得了?不过老爷子根本不在乎,因为比这更无法无天的事他都干过,47年在国军空军特务旅就把一个中尉排长的脸打开了花儿,连长也只训了他一顿而已。所以这次是死不认错,死不道歉,指导员也无可奈何。这以后老爹渐渐出了名,以至后来在219师(再后来的164、165师),说某某某有人不知道,但要说某倔头,大家会说“哦,他呀”
1952年,49军军部调往东北改为空三军军部(如今空军大连指挥所的前身)。145师和48军的144师调入21兵团。半年后21兵团改称55军。55军组成后,144师番号未变,215师番号未变(但早已不是原班人马,219师亦然),145师与219师合并,保留219师番号。此举纯粹是出于统战工作的需要.根据是第一此时55军中原21兵团的人马已所剩无几,第二到69年55军与41军换防陈明仁离开55军后各师即改用新的番号,彻底与21兵团绝了缘。至此,东北野战军12纵队的所有部队都失去了原来的番号。
55军组建后曾发生过一件让人难堪的事。一次开大会,包括陈军长在内的军首长都已在台上就座。熟悉部队生活的人都知道凡有活动(如听报告、看电影)在正式开始前,各部分就开始拉歌。这次也不例外,但例外的是这次出现了不和谐音符:一个营长指挥大家唱起了四战四平时的歌曲,歌词是这样的:攻打四平,四平修得好,城内有碉堡,城外有水壕,陈明仁说大话,八路打不了,陈明仁说大话,八路打不了。不过这时歌词里的陈明仁改成了陈长捷(天津守将),四平改成了天津。
前面说过独二师参加过四平攻坚战,四平守军2万人在陈明仁指挥下抗击数倍于己的解放军并给予重大杀伤,坚守到援军到来。那个营长就参加了四平攻坚战。此战使陈明仁成了英雄,却也使民主联军将士对之恨入骨髓,大家想要在战场上打败陈明仁,雪四平之耻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程度。而如今这老冤家却成了自己的首长,心里不服那是在自然不过的事了。不服就要找机会发泄出来。
公道的说,陈军长的为人很好,性情耿直,因此虽为蒋的天子门生又战功卓著,却几上几下,远不如他的黄埔师兄弟们得意。四平一战结束后,在陈诚的“关照”下他被撤职查办,理由是贪污粮食(陈明仁用装着粮食的麻袋做工事,并把大豆洒在街上,使解放军无法冲锋,真是撒豆成兵)。其实就算是蒋介石本人贪污了,陈明仁都不会贪污的。
后来是白崇禧说话救了他,从而就有了长沙起义时上演的捉放曹那一幕。而国民党内部的倾轧(哪个党都一样,程度不同而已),比如陈诚对他的“关照”,应该也是促成他起义的原因之一。其实以陈明仁的秉性,如果他不是起义将领的话,说不定也会落得个与彭黄、钟伟等一样的下场。
一个社会儿也和人一样,是不能闲下来的,没事儿干了就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军队没仗打的时候就得演习,以保持状态。不过51年以后的历次“演习”收拾的可都是自己人。
先是三反五反。那段时间家父发现,警通营外出采购的给养上士和四排长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他成了第七个也是最后一个被审查的四排长。警通营新任教导员韩某(哈尔滨人,狡猾大大的)找家父谈话,让他承认贪污。韩某给弄了个“抹零去稍”,算家父贪污200万(可别吓着,200万相当于后来的200)。这个家伙平时总上二连蹭饭吃,最后来这么一手。但没有就是没有,最后不了了之。后来大多数连队为了少惹麻烦,不再从私人手里买给养,因此开销陡增。但二连依然故我,所以其伙食始终是全营最好的。
以后的镇反、肃反运动中又有很多人倒霉。家父刚解放时的副班长此时是警卫营的副排长(提升很慢)。这个人是个老八路,在一次战斗中被鬼子俘虏并送到抚顺煤矿做苦力,光复后参加了进驻抚顺的国军,后来又被民主联军俘虏。就因为这,组织上怀疑他有问题,没完没了的审查。这个人用一颗手榴弹结果了自己。最后的结论是他有重大问题,什么问题不说。
原炮兵545团的孙副团长(胶东人)也是个老八路,抗战时期排长领着他们全排投奔了国民党军队,后来他又带着他的一个班找机会回到这边。按理说这恰恰证明了孙的忠诚。但是不行,给他的结论是有变节投敌行为,55年实行军衔制以后,别人都穿上了有军衔标志的新式军装,他却多穿了好长时间50式军服,文革期间这段历史又被翻了出来。立过二等功的王伯伯出身地主,组织上却说他本人是地主并对组织隐瞒了成分,给弄到军人服务社等待处理,多穿了一年老式军装。这位王伯伯几乎是一夜之间头发变白了。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桩潜伏特务案。这桩案子是由本人吹牛皮引起的。一个解放战士最早在东北某城市的国民党特务机关烧水扫地,民主联军进攻的时候随特务们退到山里(其实是被裹挟的,因为国民党要打游击缺人手),就在侯殿坤(《林海雪原》大名鼎鼎的侯专员)的部队里。后来被俘参加了民主联军。由于在特务机关待过,所以知到许多内幕和特务工作的一些习惯,为了显示自己见多识广,这人经常把在特务机关的所见所闻挂在嘴边,也不管与自己何关,给人感觉就是个很有地位的特务。
这引起组织的主意,开始查他的历史问题,成天开会做工作,连哄带骗带吓唬,终于有了结果。这位仁兄交待说在东北他们那股土匪被打散时一个将军布置大伙儿打入民主联军内部长期潜伏,临别还赠给大家一句话,曰: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后来部队到了湖南常德,在一个天主教堂与名叫“蒙泰里尼”的神父接上了头……。说的天衣无缝,办案人员以为这下抓到了一条大鱼,急忙邀功请赏。但师政委田涛不以为然,他说那国民党特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你们弄吧,弄吧,弄吧。没办法,又一次内查外调,最后由在押的特务(大部分都已被镇压)证实他根本不是特务。但第一次调查时为什么说他是特务呢?因为外调人员威胁在押人员按他们定的调子说!这种人渣 为了自己的仕途不惜颠倒黑白。然后组织上又找当事人反复做工作,让他说实话。这时他反到一口咬定了自己就是特务。当然最后还了他一个公道。那个“蒙泰里尼”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得到《牛虻》里去找他。
祸从口出的不止这一个。
55年授军衔以前,在部队的女军人大部分作了复员处理,后来又要求随军的家属离队返乡。炮团的第一副团长兼参谋长徐某是天津人,部队从天津南下时他的表妹他说,大哥我跟你当兵吧。那就走吧。后来他娶了表妹。现在要他和表妹分开了,他的怪话就来了:这不是让大伙儿当和尚吗!就这句话,让他脱下了军装,夫妻俩倒是不用分开了——一起被发配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直到今天。
另一个更倒霉。因为给刘少奇写了一封发牢骚的信,被判处7年徒刑。
59年庐山会议后,一位叫李春山的干部说彭总和黄克诚犯错误,难道主席就没有一点责任?结果成天开他的批斗会。后来材料报到军区政治部谢明主任那里,谢明说这个人我了解,放牛娃出身(那个时候放牛娃仨字儿成了苦孩子的代名词)没爹没妈,从小就当兵,他怎么可能反党。这事儿就此打住。李春山是东北人,鬼子一投降就参加了民主联军,先后给西满军区司令员黄克诚和某师政委谢明当过警卫员,正是这段经历救了他。
类似的事情多得很。每一次这样的“演习”都会有遭遇“事故”牺牲者。
问题倒霉的也有,比如炮团的给养股长(此时家父调任该团财务主任,炮校毕业的王叔叔任榴炮营连长,两人开始了半个多世纪的交往)贪污了500元伙食费,并花掉了200余元,结果被军事法庭判处两年徒刑。如果放到现在……
215出了一个后来闻名全国的人物,就是在80年代被判有罪的江腾蛟,此公调空军前曾任该师政委.据几位前辈言,江平易近人,没有官儿架,对霸道的师长忍气吞声。至今我还记得江在法庭上说共产党培养教育了我一家三代人,实在是不懂其以后干嘛要被人打成反革命。
七、 乱七八糟的年代
1966年冬天,母亲领我们宜山探亲,当时219师在此搞营建。营建委员会的头儿是师后勤部长耿铁生。次公烟台地区人,38年参加八路军,后随部队开赴东北,一直在4纵(如今的41军)从事后勤工作。其父为两面村长,他的家是当时那一地区的地下交通站,建国后曾任国家计委主任的吕东在胶东工作期间经常在他家落脚。他的哥哥也参加了地下党,后被国民党杀害,他的一个堂兄70年代曾任三明市委书记。这是一个典型的革命家庭。
但是就是这样也没能保他平安。原因是耿公回家探亲的时候对当地干部违反政策侵犯农民利益的行为提出了批评。结果他一回到部队,地方上的检举信就跟着来了,检举他父亲是伪村长,又说他哥哥历史有问题,蹲过监狱!这真是匪夷所思,他哥哥蹲的是国民党的监狱,居然也成了罪状!从此部队开始了对耿长达十余年的审查,并从军区后勤部调到219师任职。
就在我们探亲期间,家父和耿部长为耿吃了食堂的一只鸡干了一仗,两人都拍了桌子。后来以耿交了鸡钱而告停战。此后两人的关系日渐密切,这在今天简直无法想象。
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在地窝棚里(营房还没建起来)围着炭炉取暖,忘了什么原因本人提起刘主席,家父停了一会说:以后不要叫刘主席了。问为什么?答他是坏人。这是我对文革的第一个记忆。从此中国进入了让更多人遭殃的十年。也就是这一年冬季,一批广西籍的新兵加入219师的行列,其中有一个叫李仕寰。
营建结束不久,144师、219师开始在柳州支左,由军政委罗荣亲自挂帅。当时柳州分为两大派:422(造反派)和联指(保皇派),军队原来是支持保皇派的,但有一次周总理接见柳州各派及军队代表时,指出422也是革命群众组织,也要支持。总参谋长黄永胜即做了一个指示,要55军“坚定不移的”支持422,结果引起了联指的不满。后来中央文革又有新指示,说422是反革命组织,这下乱了套。结果主持支左的副军长孙凤章替黄永胜背了黑锅,被贬到海南军区任职。此事让大家议论纷纷,黄的名声一落千丈,至913事件时,55军无人替黄抱屈。虽说不让支持422了(其实军人们的观点也不同),但联指给我的印象非常不好,原因是父亲的一位战友过柳江的时候,联指的人命令他跨立在船头,又在胯下架了一挺机枪:知道你422的人不会向解放军开枪——422有很多从越南战场回来的退伍军人,当然也有55军的退伍兵。
68年暑假,我随母亲到柳州探亲,一见父亲的面就觉得他怪怪的:满脸的胡子茬,一身发白的破军装,特别是那军上衣,居然是俩兜儿的士兵服。就这身士兵服害得家父有一次被造反派当成了假解放军,说那有你这么大岁数还当兵的!幸亏里面有一个小头头认识父亲,否则啰嗦大了。原来联指的人洗劫了柳州二中,抢走了当时在二中任革委会主任的父亲的所有家当,结果部队给补发了这么一身,这身军装后来成了我的包装,直到79年。
柳州的武斗当时闻名全国,每到夜晚,枪炮齐鸣,曳光弹比如今年三十的烟花还好看(那时小,还不知害怕)。长辈们在一起议论说,这枪声比打天津的时候都密集。
武斗组织哪来的武器?靠抢。一是抢驻军的。有一天军分区招待所开来两连士兵,全部携带54式冲锋枪(仿苏波波斯43式),外带两嘎斯车54式手枪弹,装备停当后前去收缴联指的武器。第二天传来消息,这两个连被持联指观点的老百姓缴了械,有的战士甚至连军装都被扒了去。二是抢援越物资。联指在柳江铁路桥上设了卡,拦截一切过路的援越军火。当时在军分区招待所楼上只要看见北站停着挂有一节绿色客车箱的货运列车,就知道又有苏联的援越军火被截住了。
所以柳州的武斗空前惨烈,天天死人,五角星那儿有一条街整个被炸平了,到了晚间像阴曹地府一般令人恐惧。河北的联指每次给“烈士们” 送葬都会是一场盛大的阅兵式和武装示威,这些人除了不戴领章,和解放军没什么区别。
就是我们这些住在军分区招待所的家属也不得安生,子弹不定什么时候光顾谁家。我家住的那间房子被人在墙上掏了个洞(估计是武斗组织干的),一天我把一把纸伞把朝外伸出了洞外,父亲见状一把给抽了回来,说这玩儿意儿放哪儿老远别人会以为是机枪,太危险了。老爷子哪知道,我就是把它当机枪搁那儿了(从屋外看酷似九二式重机枪)。
江青的文攻武卫无疑给了内战一个堂皇的理由。其实当时就有许多人(可以说是大多数人)有看法。55军在柳州支左的同时,219师各团在广西修公路,一位带队的干部在一次开会的时候说:现在武斗这么厉害,难道和江青的文攻武卫没有关系吗?结果军区派来的人向军里做了汇报。大概军首长也有看法,把这件事压了下来,那个干部幸运的没有挨整。
我印象中柳州军事管制委员会的任务一是搞大联合,二是收缴武器。一次收缴武器的时候,一个干部打了一个前来缴枪的学生。本来那个干部不是家父组里的人,完全可以不管,可当真如此就有负“倔头”的盛名了。挨批评的人当时什么也没说,却在背地里使坏,向上级诬告家父反对收缴武器。结果是家父被停职审查。后来同组的人打抱不平,上级调查后才知不是那么回事。于是领导支左的军政委罗荣找家父谈话,平时罗荣老爱说一句话:你这个同志,茶壶夜壶(意思大概是茶壶夜壶不分),马马虎虎。这次没用上,而是表扬了家父一通,又教导要加强学习云云,算是“平反”。
有段时间家父是驻柳州铁路局的军代表,一次军管会的人打电话让父亲到某处去收缴武器,此时老爷子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而这情况副师长王某是知道的,于是父亲在电话中破口大骂(他以为打电话的是王副师长本人,其实只是声音像而已)。事后大家都知道了这是场误会,王本人也没介意。不过骂首长的事还是传开了。其实骂首长的大有人在,军政委罗荣说话时爱带个口头语“娘买X”,结果有一次不慎对部下(一个少尉)冒出了这句话,挨骂的干部也真对得起他,当即原话奉还,因为谁也没吃亏,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在路局支左期间,家父有“幸”结识了后来闻名全国的大贪官——成克杰。那时他只是路局的一名技术员,被“三结合”进路局革委会。后来的铁道部长韩杼滨好像也是那个时候被结合进柳局革委会的。
柳州的军管工作结束后,军管会进行了总结,结果大大出人意料:每天出生入死搞联合、收武器的被指责搞派性,而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绣“忠”字品的却受到了表扬!因为他们对毛主席“忠”啊。其实他们的“忠心”大多是由夫人们代为表达的,若是由他们表达,嘿嘿!不是瞧不起他们,就他们那粪叉子一样的手指,不把自己表达成现行反革命才出鬼了呢。
到了文革后期,保皇派渐渐的势,因为被打倒的又重新掌了权,而造反的大多是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在被利用完之后,又被碾在了脚下,最能说明问题的就是干部子女参军上大学,而工农子女则下乡修地球。
对219师在柳州支左的所作所为褒贬不一。不过有一件事情大概能说明点问题,那就是几年以后(55军已移防潮州地区,219师也分为164、165师),主管炮兵的王副军长(原来的王副师长)带55军的几位炮团团长、副团长(前面提到的王叔叔此时是165师炮团副团长)到广西开会,开完会后王副军长提出带他们几个人到友谊关去看看。柳州铁路局得知此事,专门给发了个专列,而且是软卧。
八、台风——林彪事件
由于军队的干预,武斗逐渐平息,55军的支左也告一段落。但是灾难并未结束,对有的人来说才刚开始。
驻扎在柳州的55军在那段时间无疑成了林泰们的避风塘。避风塘这词太贴切了:它保护了避风的船只,自己却不得不面对风浪。许多干部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受到程度不同的冲击,就连军属都不能幸免。219师副参谋长芦某的夫人刘阿姨是部队南下时在湖南参军的老干部,此时在柳州某企业担任车间支部书记,被造反派当走资派批斗,头发被剃掉一半(叫阴阳头),刘阿姨索性把剩下的一半也剃掉了,而身为驻军首长的芦某却无力保护自己的妻子。
师后勤田副部长的夫人是广东海康人,早年从地主丈夫家逃出来参加了东江游击队,编入野战军后与副部长相识成家,但隐瞒了嫁入地主家这段历史。68年部队移驻海康。要说这儿的老百姓阶级斗争弦绷得可够紧的,隔了二十年他们居然把这位阿姨给认了出来。从此厄运降临。部队到达汕头地区后这位阿姨就被看了起来,最后复员处理,遣送回家。这还不算完,部队还逼着两口子离婚。田说让她脱军装没话说,但不当军人了留队当家属总可以吧?回答是不行。结果生生拆散了一个家庭,而且不准女方带孩子,理由是孩子是革命军人的后代(难道阿姨是反革命军人?)。
1978年,我的朋友小存(他父亲就是那个不是孬种的王伯伯)参军到了海康,临行前田和阿姨的孩子托朋友到海康后一定要打听到他妈妈的下落。他们那里知道几年前(可能是74或75年)他们的妈妈就患癌症去世了。这事我们都知道,只瞒着她的孩子们。记得是74年的八一建军节,部队会餐后在从驻地回汕头的车上,田借着酒劲儿用宣化方言对车上的几位师部首长破口大骂:“你们这帮王八蛋,害的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骂完了就哭。当时副参谋长乔某(也是烟台人,从41军调来)在摇摇晃晃的车里站起身子一个劲儿的作揖,不停的说对不起老田。其实此事与乔某无关,他感到愧疚的是热心帮助老头组织了新家庭。作为老战友这本也无可厚非,只是从此破镜无法重圆(那位阿姨去世前已经平反)。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另一个家庭。某团段(不太肯定)副团长因夫人的家庭或是历史有点“问题”而遭遇了与田副部长一样的不幸。不同的是这两口子坚决不同意离婚,后来部队以党籍、军籍相要挟。要说段副团长可真是条汉子可也真没“原则”,他宁愿不要党籍、军籍也不同意离婚。最后在当事人不同意、不签字的情况下由组织代办了离婚手续。“离婚后”副团长的夫人离开部队住到了婆婆家。几年以后那位有“变节行为”的孙副团长(此时是后勤部副部长,二十年没有提升,他自己的“变节”问题还没解决呢)出面办理了平反事宜,不过已经晚了:1969年7月28日,潮汕地区遭遇强台风(台风分12级,但这次台风如以风速换算相当于18级),段副团长牺牲。牺牲的另一位团职干部是师防化科的王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