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透析器品牌:程陵:《鼠疫》分析:荒谬中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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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电大文法部 程陵
( 2004年06月10日)浏览人次2072
《鼠疫》被认为是加缪最有社会意义的文学作品。它的大致情节是这样的:在阿尔及利亚的沿海省城奥兰,发生了一场鼠疫。地方当局宣布关闭城市,禁止居民出人,以防止鼠疫的扩散。在与世 隔绝并面临死亡危协的情况下,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表现,最终以医生里厄为首的各种人物联合起来,向鼠疫展开了斗争。
在小说中,作者用大量笔墨描绘了一个混乱、无序、荒诞的生存环境。这个城市“既无鸽子、又无树木,更无花园,”人们只有观察天空才能看出季节的变化。”城里人们的“一切活动全都是用同样狂热和漫不经心的态度来进行的”,“人们在那里感到厌烦,但同时又极力使自己习惯成自然。”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城市里,莫明其妙地发生了鼠疫,人们很快被“囚禁”起来,所有的人都“一锅煮”了。起初“城里人还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相反,由于封城,许多商店停业,闲着没事干的人群挤满街头,给人一种“过节一样的虚假景象”。“随着鼠疫的漫延,城里出现了越来越矛盾、越来越混乱的局面。一方面,救护队被组织起来,隔离营被建立起来,新的药物在研制,医生们在紧张地忙碌着;另一方面,人们在寻欢作乐,挥金如土,对享乐生活趋之若骛。一方面,物资匾乏、粮食短缺,人人愁眉苦脸;另一方面,商人囤积居奇,大发横财,兴高采烈。一方面,鼠疫使人大量死亡,救护车凄厉的喇叭声响彻夜空;从民宅里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另一方面,人们却有闲情逸致看电影、听歌剧,终日泡在咖啡馆酒吧里。一方面,街上经常可以看到疯子,人们的精神濒临崩溃;他们在歌剧院里你推我搡,大叫大嚷;另一方面,报纸上却在宣传“全城居民临危不惧”,“是镇定和冷静的典范”,另一方面却发现鼠疫病情已从腹股沟转移到肺部,使人大量吐血,死亡更快。最后人们带着麻木的表情忙于掩埋尸体,从一人一个棺材到集体挖坑掩埋,一切都是绝望的。但突然间,鼠疫神不知鬼不觉地撤退了,过去曾经不起作用的药物和治疗手段都灵验了。城门打开了,人们涌现街头狂欢。这时一个疯子用冲锋枪扫射,警察在街上乱跑,人们涌向窗口看热闹―――。这是一幅五彩斑斓的荒诞图画,它表现了加缪存在主义哲学的基本观点:世界是荒谬的,现实本身不可认识,人的存在缺乏理性。
在这个荒谬的世界上,人应如何存在?在小说中,不同的人作出了不同的选择。
科塔尔是个极端个人主义者。他梦寐以求的是过奢侈生活,口头禅是:“大鱼总是吃小鱼的。”在鼠疫发生之前,他犯过案子,本应被捕入狱。但是鼠疫来了,警察无暇顾及刑事犯。科塔尔精神越来越好。他投机倒把,幸灾乐祸,大发国难财。他还公然说:“我在鼠疫中过得也不坏,我看不出我干嘛要参加进来制止它。”但鼠疫结束后,它却忧心忡忡,担心过去那些法律机构重新建立起来,自己会被抓紧监狱。在鼠疫结束的狂欢声中,“他疯了”——用机枪扫射,最终被警察像狗一样地拖走了。作者通过他的形象否定了极端个人主义者。
帕纳卢神甫是个狂热的天主教徒。他在布道中要求人们虔诚地信奉天主。他认为鼠疫的降临是人们“罪有应得”——对主不虔诚的结果。天主这样做是要通过“这条充满死亡、恐慌、号叫的道路把人们引向真正的安宁和生命的本源。”他希望自己的布道能使人们“心境平静”。帕纳卢实际是在宣扬以心平气和的态度任鼠疫肆虐的思想。虽然他后来也参加了救护工作,但仍被鼠疫夺去了生命。作者对他的选择也是否定的。
格朗是一个市政府的小职员,资本主义社会的小人物。多年来他干着庸庸碌碌的差事,挣着可怜的工资。他的毫无情趣、平庸无能,使他的妻子离他而去。在“黑夜里压抑住的恐怖的号叫声中”,他却荒谬地大谈“然而”、“而且”、“接着”、“随后”等这些词汇之间的细微差别。他写的书翻来复去就一句;“在五月的一个美丽的清晨,一位苗条的女骑士,跨着一匹富丽的枣转叱马,驰骋在布洛涅树林的花径上。”格朗的所作所为具有荒诞感。他后来每天抽出两个小时参加救护工作,晚间仍反复修改只有一句话的书。他对鼠疫表现出一种中立态度,既不全力投入,也不袖手旁观。作者对这个人物只有同情和怜悯,并未表现出他有什么积极的意义。
朗贝尔和塔鲁的选择都受到了作者的肯定。
朗贝尔是新闻记者,他只是偶然路过奥兰而被关在城中。在鼠疫流行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企图逃离这座城市而去和女友相会,但当他找到逃脱办法时,却放弃了这个念头,加入到救护队伍中来。
塔鲁是个抽象的人道主义者,作者在这个人物身上着墨不少。他出身于法官家庭,本来生活幸福,无忧无虑。但他看了一次父亲断案的进程,就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道路。他认为案犯虽然有罪,但也是人,父亲下令砍下他的头,实属罪大恶极。从此他离家出走。他搞政治,专门反对各种形式的“谋杀”。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是在用“谋杀”来反对“谋杀”:“我已经间接地赞同了千万个人的死亡,甚至促成了这一死亡,因为我赞成最终导致死亡的一切行动和原
则”。尽管他和他的“同志”在一起,但仍感到孤独。现在他认为世界上只有“祸害”和“受害者”两种人,他愿意当受害者,并希望自己 成为不信上帝的“圣人”。塔鲁是较早积极参加救护的人之一,但他对人生一直怀有深沉的忧郁。他在打开城门那一天得了鼠疫,经过
痛苦的挣扎后去世。塔鲁的死带有悲壮的色彩。在鼠疫流行期间,他一直在探索着人生的意义,他的日记充满哲学思辩。
里厄医生是小说的主人公,作者通过这一形象表现了自己的人生观,即人在荒谬世界中应该采取的人生态度。里厄作为医生十分关心穷人的疾苦,他为小职员格朗看病不收费,精心治疗看门人米歇尔。他是第一个敢于直言本城发生鼠疫的人。发现疫情后,他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和亲属的安危,而是积极组织力量进行医疗和救护工作。在鼠疫流行期间,他不顾疲劳、连续作战,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他忍受着妻子去世的痛苦,仍然为减轻患者的病痛而努力工作。他以忘我的精神感动了周围的人,使他们也加入了与鼠疫斗争的行列。里厄是一个人道主义的英雄,同时也是存在主义哲学的体现者。在鼠疫流行期间,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反抗者”——对鼠疫进行坚决的斗争。但同时他的所有努力又是“一连串没完没了的失败。”小说特别写到,鼠疫的结束并不是因为新研制出的血清起了作用(它虽然后来在某些人身上起了作用,但在这之前在许多人身上不起作用),也不是因为人们团结一致与它斗争的结果,鼠疫的结束就象它的开始一样令人难以认识和把握。里厄医生尽管意识到他要失败,却并没有放弃斗争,就如同西绪弗斯永远徒劳地搬石头一样。就在这种对无望的希望的追求中,里厄显示了他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其次,里厄的形象还表现了存在主义“自由选择”的内涵。存在主义者认为,“本人自由”是人的生存基础之一,强调人有选择的绝对自由,如果根据别人的意志行动,就失去了“自我”,没有真正的“存在”。里厄周围有各式各样的人,在鼠疫流行期间他们各自进行了不同的选择。里厄对他们的选择一概采取无所谓的态度。他自己与鼠疫进行着斗争,别人是否也去斗争或干其它什么事情,一概与他无关。他与别人的对话,其他人物之间的对话,只不过是各自阐述自己的观点,丝毫不去评点别人的是非,也不对别人进行教导和规劝。里厄、格朗等人都知道科贝尔进行违法活动,但是他们听其自然,谁也不去告发。与此同时,作者又通过里厄的形象说明,人可以在荒谬的世界中进行积极的选择,以显示其价值。
《鼠疫》中的“鼠疫”以及人们与它进行的斗争,具有深刻的寓意性和哲理性。加缪在1942年11月11日的日记中,曾把横行一时的德国法西斯比作“老鼠”。他还曾说过:“我希望人们在几种意义阅读《鼠疫》,但它最明显的内容是欧洲对纳粹主义的抵抗”。小说中的人物面对鼠疫的灾难所表现的恐惧、焦虑、痛苦、挣扎、斗争和法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表现与感受确有相通之处。推而广之,它也代表着人类在巨大灾难面前的种种表现。与它进行斗争的奥兰市市民就是一个西给福斯式的集合体。全篇的这种象征主义的手法,形成了本篇作品的显著的艺术特色。
《鼠疫》也体现了加缪创作的一般特点。作者善于把故事的描写同哲学观点的阐述结合在一起,把文学作品当作表现哲学观点的场所。在小说中,作者从三方面去阐述自己的哲学观点。第一,每一个人几乎都是一种哲学思想(处世哲学)的体现者,如里厄是存在主义思想的体现者,塔鲁是抽象人道主义思想的体现者等等。第二,在叙述中,经常加进大段议论直接表述作者自己的哲学观点。第三,人物在对话中经常讨论哲学问题。哲学讨论在《鼠疫》中并不显得枯燥乏味,它与人物和情节融为一体,成为小说的有机组成部分。用白描的手法客观地表现事件和人物,语言鲜明、准确、质朴、毫无藻饰,是《鼠疫》的又一艺术特点。如小说中对历史上几次鼠疫的描写:
医生一直在凭窗眺望。窗外春光明媚,而室内还回荡着“鼠疫”两字的声音。这一个词不但具有科学的含义,而且带有一连串特别的景象,它们和这里的情调很不调和:这座灰黄色的城市,这时还不太热闹,只能说是嘈杂,还算不上喧哗;它的气氛既欢乐,又忧郁——如果这二者可以并存的话,但总的来说,则是欢乐的。那样安宁无争和平静环境颇容易使人忘却以往的灾情旧景:雅典受袭击时连鸟儿都飞得无影无踪;中国受灾的城市里尽是默不作声的垂死的病人;马赛的苦役犯把血淋淋的尸体堆入洞穴里;普罗旺斯省为了阻挡鼠疫的狂飙而筑起了高墙;雅法城里丑恶的乞丐;君士坦丁堡的医院里,硬地上潮湿而腐烂的床铺;用钩子把病人拖出来的景象;黑死病猖獗时到处都是戴口罩的医生,就象过着狂欢节一样;米兰墓地里成堆的尚未断气的人;惊恐的伦敦城里一车车的死尸,以及日日夜夜、四处不停地传来的呼号声。―里厄医生一边望着海湾,一边想起卢克来修所描述的、雅典人染上疫病后准备焚尸而在海边架起的柴堆。晚上运来了尸体,但是柴堆上的位置已经不够,为了争夺安放自己亲人的尸体的位置,活人举起火把,相互厮打,宁愿头破血流,也不肯抛掉亲人的尸体。这种情景可以想像:燃烧着的柴堆在死气沉沉的水边发出熊熊的火光,在火把的搏斗中火星四溅,恶臭的浓烟冉冉升向黑夜的长空。人们就怕---―――(引自《鼠疫》第37-38页,顾方济等,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年版。)
在这段描写中,作者尽量让事实说话,文字朴实无华,却写出了鼠疫的可怕景象,有极强的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