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呗网商银行都没额度:《月光·回忆》作者:派翠西亚·赖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15:20:05

序幕  西元一八一三一年八月  腊烛在精致的纯银吊灯上燃烧,摇曳的烛光在墙壁投下鬼魅般的阴影。炽热的房间里弥漫着窒人的岑寂,没有人叫喊、尖叫,或者咒骂,三个女人狂乱地照顾那个静躺在床上的人影。  她们的沉默导因于那个站在角落里的黑影,虽然他并未干预她们,但是,他的存在却带来沉重无比的压力。愤怒与苦闷自他身上辐射出来,他开始焦躁不安地踱着方步,不断握紧与张开他的拳头,显示他需要释放在他体内积存的暴力或沮丧。没有人敢开口询问他。  软瘫在床上的女人终于尖叫一声并醒来,角落里的男人丢下他的酒杯,冲到她的身边,抱起她,喃喃说着一些安抚的话。烛光照亮他的金发,但是他的脸庞仍然隐藏在阴影中。他转头朝站在床尾的女人说话时,他的眼眸闪亮着罕见的琥珀色光芒。  “尽你的最大能力解救她,完全不必顾虑孩子。”  虔诚的天主教徒狄伊芙匆匆在胸前画个十字,然后扭干一块湿布,走过来擦拭那个产妇额上的汗珠。在碰触那个女人潮湿而苍白的脸庞时,她忍不住颤抖一下,知道这个女人即将死去。她在、心中祈祷,希望能够完成天主教的仪式。站在床边的男人虽然挚爱他的妻子,却没有为她召来神父。  在哀伤的阴霾笼罩下,那个男人已经不再注意到她的存在,但是,伊芙却无法压抑对他的愤懑,男人是所有邪恶的泉源,有时她真的如此相信,而今晚更加证实她的看法正确。只要没有男人,女人就不必忍受分娩的痛楚与危险。  “快出来了!只要再推一下,太太,再推一下就好。”黑皮肤的接生婆乞求。  站在床边的男人厌恶地瞪她一眼,继续拥着他的妻子,好像害怕只要一放开手她就会逃走。接生婆不理会他,轻轻压挤凡妮凸出的腹部,协助她用力。产妇尖叫一声,浑身抽搐,条地往上一跃,然后,无力地落回她丈夫的怀中,永远离开这个人世。  突如其来的岑寂持续片刻,然后,传来婴儿尖锐的啼哭声。     
第一章  伊芙用干净的衣服裹住小婴儿,把她交给奶妈之后,忧心冲仲地聆听著书房里沉重的脚步声。石尼克对妻子死亡的反应绝对不像正常的男人。  她可以了解他的哀伤,却无法理解他对刚出生婴儿的排斥,他甚至不肯看她一眼。  伊芙渴望地注视着奶妈怀中的婴儿。几个月之前,她曾经梦想拥抱她自己的孩子,但是,这已经成为永远不会实现的梦想了。  她强迫自己转开视线,设法把全神贯注在楼下那个男人的举止上。在确定他的妻子永远不会醒来之后,石尼克低咒一声并冲出房间,命令信差前往远处送讯,然后在黑暗中等待。现在,那些信差显然已经返回,因为他正大声命令仆人为他备马,平时挂在壁炉上方的长剑被取下,发出不祥的金铁交呜之声。  伊芙颤抖地走向窗前,在晨曦中俯瞰下方的庭院,、永远无法习惯面对那片挂在橡树上的苔藓。在残存的月光中,它们仿佛是某种邪恶的象征,就像那个骑在马背上的高大男人。老尼克。朋友与敌人都称呼他为老尼克。  那并不是因为他的年纪有多老,不过,有关他的传说是如此之多,他至少必须有百年的光阴才可能完成所有那些故事。但她是个实际的女人,她并不关心石尼克的过去,只在乎他的未来,因为现在,她的未来已经与他的纠结在一起。  在他急驰而去时,她注意到他身侧闪闪发亮的宝剑,感觉无边的恐惧攫住她的心。他又要出去与人决斗了,如果他被杀死,她将再次无家可归。  伊芙清晰无比地记得她抵达纽奥良的那一天。三月的春风和熙,但是伫立码头上面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时,她却感觉有如置身冷冽的冬风里。  她伸展痛楚的背部,设法环顾四周,寻找着某个前来接她的人。她在上船之前不久才寄出那封信,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尚未收到信。无法形容的惊恐袭击她,因为她的未来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  另一阵痛楚刺过她的腰间,伊芙闭一下眼睛,为它体内的小生命祈祷着。除了这个孩子,东明不曾留给她任何事物,她不愿意也失去他。她一定是发疯了,才会来到这个遥远的异地投奔一些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但是她的处境是如此绝望,已经足以逼疯她。东明从来不曾给她一个家,在他的死讯传来时,她仍然跟她的母亲一起居住在她母亲经营的小旅舍里,然后,她的人生很快变成一场可怕的噩梦。  她设法不去回想过去,再次扫视码头,在突然减少的人群中寻觅着。她孑然一身、无家可归,而且身无分文。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一个男人走向她,伊芙转头瞥视,看看他要找的人是否在她身后。在没有看到任何人时,她转回头,近乎畏惧地望着他。他是如此高大魁梧,而且穿着优雅的衣服,但令她害怕的并不是他的高大强壮,而是他毫无表情的脸孔以及毫无感情的声音。  “狄太太?”在她点头时,他做个手势,要他身后的黑奴过来提她简单的行李“我是东明的姊夫石尼克,凡妮派我来接你。你以后就住在我们家里。”  在返回农庄的途中,他们不曾再有任何交谈,或许他并不高兴来迎接一个出身低微的爱尔兰女人,或许他的、心思在其他地方,或许来接她只是一项微不足道的不便。即使在那之后好几个月,伊芙仍然不曾增加对他的认识与了解。对她而言,石尼克是一个谜团一个她并不想解开的谜团。  现在,凡妮死了,这幢房子只剩下他一个主人。想到她可能再次被丢出去并独自面对那个陌生的世界时,伊芙感觉恐惧即将逼疯她。  她的视线飘回窗外,庭院中已经空寂无人。她低声为那个男人的安全祈祷,即使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一定会很快康复,真可惜。”  伊芙惊讶地瞥视凡妮的母亲。这个娇小的妇人在一个星期之前抵达,一直显得温和与温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难听的话。她会用这种语气提及那个显然非常深爱她女儿的男人似乎是一件不大自然的事情。  看到她媳妇的神情,狄夫人叹了口气,用伊芙递给她的毛巾擦干双手。尼克已经在他的房间里睡着,在离开他之后,她们来到狄夫人的房间,可以说一些不能让仆人听到的话。“他比较像一头野兽,而不是一个男人,”她设法解释。“凡妮崇拜他,但是也畏惧地,而且是有道理的。尼克完全无法控制他的脾气。在发怒时,他像动物般完全凭本能行事。我不能责备他这次的行为,但是任何个性温和的女人都无法长久与他共同生活。”  伊芙想着凡妮锦衣玉食的生活,无法完全接受这个说法。“我从来没看过他对她动粗,”她抗议。“他对待她就好像她是最细致的瓷器。他们似乎非常相爱。”  伊芙已经在这里居住一八个月,在这段期间中,凡妮从未离开她的卧室,尼克则每天去探视它好几次,他们之间似乎有非常浓烈的情感。她看不出狄夫人为什么不喜欢她的女婿。  “或许他们确实相爱,以他们自己的方式。”狄夫人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双手按住眼睛。“他们从小就是好朋友,凡妮或许是他唯一的朋友。尼克从小就是个怪胎。在他父亲去世并破产时,他出去航海,而且保证会回来找她,她也相信他许多年。”  她抬起头,发现嫁给她独生子的那个年轻女人仍然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解释。狄怡莎设法按捺住愤慨的叹息。她无法想像她的小儿子到底是看上这个爱尔兰美女哪一点,他应该可以不用娶她吧。但是,现在吵架也没有用了。她的两个孩子都令她大失所望,而今,他们都死了。她曾经希望她儿子的遗腹子可以活着继承狄家的香火,但伊芙甚至无法成功地保住他。不过,她女儿的孩子还活着,她必须做一些安排。  “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个孩子必须接受洗礼,我认为应该让她继承凡妮的名字。现在菲尔已经死了,尼克必须负责照顾她,不过,这并不表示菲尔活着就会照顾她。自从美国人来到之后,我们已经失去如此多的事物。我的屋子里几乎无处容纳这个可怜的孩子,但她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必须为她想个办法。”  在狄夫人并未邀请她的媳妇去她家与她作伴时,熟悉的恐惧再次侵袭伊芙。她匆匆服侍狄夫人躺下并休息,直到返回她自己的房间才允许自己思索这段谈话。伊芙疲惫地躺在她的小房间里,无数的思绪在她脑海中回荡,使她无法休息。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越来越明显的事实——凡妮的孩子显然并不属于拥有这幢屋子的男人,就像她一样。  东明要她来这里找他的姊姊,认为她能够在这里避过东岸如火如荼的战争,邀请伊芙留下来的人也是凡妮。  现在凡妮死了,东明也不在人世,连凡妮的孩子显然都不属于这里。伊芙同时为自己和那个可怜的孩子感到绝望,她转过身子把脸埋进枕中。她们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呢?  她终于筋疲力竭地睡着,但是,即使在睡眠中都无法真正的休息。过去的噩梦与崭新的恐惧交替地折磨着她。  在她倏地惊醒时,汗水已经沾湿她全身。她坐起身子,注意到已经很晚了,并低声咒骂自己。自艾自怜不会解决她的难题。如果她打算待在这里,就必须开始拟定可行的计划。  尼克醒来时,发现穿着黑衣的弟媳严肃地站在床前等候他,她一手端着杯雪莉酒,另一手拿着干净的绷带。在伸手去接那杯酒时,他畏缩一下,她在他身边坐下,拿近那杯酒,让他可以啜饮。  “那个小鬼到底在尖叫些什么?”昨晚的白兰地带来宿醉,他的头疼欲裂。  “她很可能是饿了,安妮很快会去照顾她。你知道,她需要个名字。”  在过去几个月之中,他几乎不曾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存在,现在,他注意到她的声音里带着地方爱尔兰口音。  “你高兴怎么叫她就怎么叫她。”尼克夺下她手中的杯子,一口饮尽剩余的雪莉酒。在她不曾移动时,他眯起眼睛注视她。在此刻之前,他们几乎不曾交谈过三句话。她是一个像小老鼠般畏怯的女人,总是远远地避开他,因为她可以陪凡妮聊天,他并不反对她留下来。不过,不久之后,他将被迫考虑地尴尬的存在。  “那是个女孩,而且是凡妮非常想要的孩子。为了纪念凡妮,你或许可以给她相同的名字。”  这个讨厌的女人不但不离开,反而开始摸索他身侧染满血迹的绳带。尼克闭上眼睛,允许她为他更换棚带。东明一向喜欢美丽的脸孔,而这个爱尔兰女人也只有一张漂亮的脸,别无其他长处。  她完全不像凡妮,没有甜美柔和的声音,也没有细致迷人的魅力。尼克闲着眼睛,仍然看得到他柔和美丽的妻子,听得到她混杂着法国与西班牙口音的南方腔调,感觉痛苦再次噬蚀着他的心。东明一定是发疯了,才会找到这个与他姊姊截然不同的贫贱女子。  绷带被拆下时,尼克再次睁开眼睛。和往常一样,这个女巫依旧穿着黑衣,却很搭配地白哲的肌肤和乌黑的头发。黑而浓的眉毛和睫毛应该会显得很粗气,但反而衬托出那对美丽的爱尔兰绿眸和嫣红的双颊。她从不曾迎接他的眼眸,他却感觉得到她的鄙夷。  “你高兴叫她什么名字都可以,只要记得不要让我看到她,或者听到她的声音。”  “珍娜也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伊芙小心翼翼地清洗那道肿起的伤口。“而且狄夫人打算带她前往纽奥良,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会再听到她的声音。”  “除非跨过我的尸体!”尼克突然推开伊芙,坐起身子,然后发现他没有穿衣服,只用床单遮住下身。“找那老太婆过来这里!赶快滚出去,让我穿上衣服。”  伊芙慌乱地服从他的命令,不想再招惹这个狂妄的王八蛋,只希望她的计划会顺利成功。  稍后,她或许会回想那宽阔的胸膛和强壮的肩膀,现在,她只想得到如何让他允许她留下来。石尼克显然无法单独照顾这个家,在过去几个月中,她逐步接下管理这幢屋子的杂务,现在,她要保住这份工作,也要保住那个孩子。  噢,她多么希望能够保住那个孩子。伊芙派仆人去寻找她的婆婆,然后跑向育婴室,正好看到安妮再次把婴儿抱到胸前哺乳。伊芙曾经渴望拥有她自己的孩子,却无法违抗命运之神的安排,如今老天再次给她这个机会。她必须为这个孩子而战,不能畏缩地返回巴尔的摩。  注视婴儿平静下来之后,伊芙安、心地返回大厅里,听到尼克正在朝狄夫人吼叫。如果他继续保持那种态度,伤口的缝线一定会裂开,但是,她根本没有权利干预这种事情。如果他真的跟人决斗过,能够活下来已经算幸运了。她不愿去思考另一个男人的命运。她不认识这些人也不想认识他们,她只想为自己找到一个容身之处。   
第二章  伊芙回到尼克的房间时,发现她的婆婆正在悄声饮泣。狄夫人与凡妮非常相像,都是优雅、细致、温柔而美丽的贵妇人。伊芙并不了解她们所过的优渥人生,但知道她们并不快乐。她走进房里,伸臂环住凡妮的母亲,质疑地瞥视那个还在把衬衫塞进长裤里的男人。  “那个小鬼留在这里。我不在乎你们要叫她什么名字,但是,她一定得待在这里。我不会把她送进纽奥良的毒蛇窟里。冷静下来,女人,我并不打算吃掉她!”他大声咆哮神操作。后者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纸与笔的操作,即数学与  “你必须冷静下来。我们可以稍后再讨论这件事,石先生需要休息。”  “赶快滚就是了。”他大步走向衣椅,完全漠视伊芙不悦的神情。  “等他可以下楼用餐时,我们再把毒药放进他的牛奶里。”伊芙喃喃说道,扶着怡莎离开。那个女人震惊地瞪着她,立刻停止哭泣。她不知道她们身后的那个男人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因为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她们离开之后,房门在她们身后用力甩上。  伊芙很快恢复冷静并控制住她的愤怒。“我们必须在他改变、心意之前找神父来为小凡妮施洗。”她设法转移狄夫人的注意力,知道她已经打算称呼那个孩子为珍娜,对同一幢房子面言,两个凡妮显然嫌太多了,即使其中一个已经去世。  怡莎匆匆去执行她的计划,伊芙朝尼克紧闭的房门伸伸舌头,相信她终于可以安心地休息片刻了。  凡妮在世时,她从未注意到石尼克的真正个性。不错,仆人总是在他身后窃窃私语,连凡妮也会偶尔对他的脾气流露出不安的神情,伊芙总是认为他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在她出入房间时总是对她礼貌地鞠躬。或许在妻子卧病时,他认为必须设法保持最佳行为,现在则不需要再约束他自己了。她能了解他的感觉。  她相信尼克并不了解是谁在管理他的屋子和仆人,只要有必要,伊芙打算随时提醒他。凡妮一直卧病在床,无法监督仆人,他们也趁这个机会占尽便宜,如果没有伊芙,他们一定会再次无法无天。尼克或许会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伊芙却必须充份利用这点。  她的前景其实并不看好。一群懒惰的仆人、一个坏脾气的男人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在思考她的其他选择时,伊芙坚决地板紧下颚,决心要打嬴这场战争。她一定要留在这里!  那个晚上,在孩子受洗之后,他们也安排丧礼的细节。在尼克消失之后,伊芙返回她自己的房问,躺在床上,猜想着她的决定是否正确。  她很可能死在这里,却没有人注意或在乎。返回巴尔的摩,至少还有她母亲在乎地,她的哥哥偶尔也会关心她。在东明提起要她过来这里时,曾经向她保证他姊姊和母亲一定会敞开双臂欢迎她,不过,那当然是因为她已经怀着他的孩子。现在,她失去狄家的继承人,狄夫人显然也不再认为她是她的亲人。  她没有权利要求石尼克继续招待她,但可以用她的劳力争取留下来的机会。毕竟,她有什么选择呢?  在回想那个无助的婴儿时,伊芙知道她一定得找到留下来的办法。虽然上帝不允许她拥有她自己的小孩,却派她来这里照顾凡妮的孩子。她一定会克服石尼克的火爆脾气并执行上帝的旨意。  丧礼之后,狄夫人毫不抗议地离开。伊芙暗自猜想尼克到底是用什么买通她,但这实在不关她的事,他并未提起任何要伊芙离开的话,令她感觉片刻的满意。这种情况不能持续到、永远。她必须确知她在这里的地位,否则,必须随时提心吊胆地生活。尼克显然从未注意到她的存在,所以也不曾表达出任何不悦。他在屋里时,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或客厅里,伊芙也不敢去打扰他,在他回房休息时,伊芙则早已上床。她确定仆人每天都为他准备三餐,只是,就她所知,他从未动过那些食物。伊芙自己都在青婴室用餐,让安妮去厨房吃饭。  与珍娜独处的那些时刻是伊芙最快乐的时光。这个孩子带给她全然的喜悦,那双大眼睛总是好奇地瞪着四周的一切,胖胖的小手则信赖地握着伊芙的手指,听到伊芙的声音时,她总是急切地转过头,彻底地掳获伊芙的心,使她完全迷失。  珍娜并未继承她母亲的金发,反而拥有一头黑发,使伊芙更加爱她,感觉她仿佛就是她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这是一份危险的情感,她却无法制止自己。她的流产距离现在只有几个月,她的心仍然充满痛苦的失落,珍娜的存在正好填满她心中的空洞。  只要伊芙仔细思考,就会知道她对东明的思念远远不及她对那个未曾晤面婴儿的思念。但是,她不曾去思考。东明属于她不想去回想的那段人生,她宁可让他、永远安息,只记得美好的部份。  伊芙不能再让石尼克漠视她。她对珍娜已经用情太深,必须鼓起勇气去面对石尼克并表达出她的立场。  某天晚上,在准备就寝之前,她听到他在楼下客厅走动的声音,连忙拉直黑袍的高领,看看镜子确定脸上没有污点,皱皱小巧的鼻子,捏捏脸颊增加一点血色,然后坚决地走下楼梯,连发抖的膝盖都不曾稍减她的决心。  客厅的门敞开着,所以似乎没有必要敲门。凡妮在世时,她算是亲戚,有权利使用客厅,凡妮去世之后,她只是一个未支薪的仆人,当然没有权利使用客厅。  她走进去时,尼克正在倒酒。和往常一样,他的外套和背心都没有扣上,扯开的领结挂在他的脖子上,好像不愿意再忍受文明的局限。  “如果你有时间……”伊芙紧张地开始,不确定应该如何称呼他。“先生,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尼克扬起黄褐色的眉毛,简单地做个要她坐下的手势,继续倒满地的酒杯,灯光在他的金发上闪亮。  “我相信你需要返回家乡的钱,”他缓缓说道,挑选着雪茄,然后咬断前端。  她吓了一跳,没有立刻回答,但尽快恢复镇定。“其实……先生……”  “叫我尼克就好。”他坐下来,不耐烦地盯着她。  “尼克,”伊芙再次开始,设法克服它的不安,但并不容易。他不仅是位道道  地地的法国贵族,更拥有许多令她畏惧的特质。“我希望留下来照顾珍娜。我知道她其实还不需要保母,但是她很快会需要,而且,我可以同时照料家务。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照料这幢房子,而你似乎也对我的努力相当满意。”  尼克啜饮他的白兰地。他侧边的伤口疼痛,但是,这可以使他暂时分、心并忘记体内锥心的痛苦与空洞。他真的不曾注意这个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当初是凡妮要这个爱尔兰寡妇留下来,与他毫不相干。  “我根本不在乎这幢房子是否会沉入沼泽之中,如果你想维持它的存在,我也不会反对。那个小鬼应该会需要一个抚养她长大的女人,而你正好是她的舅妈。我不知道你来自何处,但是,如果你想待在这里,表示那里一定像地狱一样。”  地狱并非最适当的形容。伊芙点头同意并站起身子。“我来自巴尔的摩,先生,我却比较喜欢乡下的安宁。如果你允许我告退……”  尼克觉得她的无礼很有意思,并用雪茄做个手势。“坐下,那个小鬼还没啼哭。你跟我一样有权利使用这个房间。如果我们要一起居住在这幢屋子里,你最好不要在我每次经过时都慌乱地躲藏。”  伊芙设法装出放松的样子,坐回她的椅中。“我不习惯无所事事地坐着。我至少应该做些针线活儿。”  “你需要灯光。叫海蒂为你送来你需要的一切。如果你打算长期居住在这里,现在就应该开始学习我们怠情的生活了。”  尼克声音中的嘲讽有点莫名其妙。他从小就过着这种贵族的生活,为什么要嘲讽他自己呢?伊芙没有回答,只是接下他递给她的召唤铃,犹豫地轻摇一下。她已经太习惯身为被召唤的仆人。  尼克似乎很清楚这点。他饶有兴致地注视她请求那个黑奴为她送来东西,她知道他期盼她使用命令的语气,但是,她明明有两条健康的腿,根本不需要召唤某个人来为她拿东西。在过去几个月之中,她和这些仆人相安无事就是因为她从来不做无理的要求。他们很清楚他们的工作,也在她要求时照做,但她不是他们的女主人,他们当然没有必要服侍她。  “如果你不更具威严,他们一定会爬到你头上。”尼克说道,那个黑奴已经匆匆离去。  “如果我的服务没有得到任何报酬,我也会生气。”她不知道如何跟这个她一无所知的男人交谈,一时说溜了嘴,说出她心中的想法,而非应该说的话。她惊恐地等待他的怒气爆发。  “你刚才并未要求任何报酬,”他冷静地提醒她。“我必须聆听你的抱怨来弥补你吗?如果是这样,我将必须重新思考你的去留。”  “我不是在抱怨。”伊芙接下仆人送来的针线篮并道个谢,坐在对面的男人再次露出嘲讽的微笑。“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你希望我一言不发,那么请允许我返回我的房间。我发现沉默地坐在这里聆听某个人批评我的行为是一件非常不舒服的事情。”  “或许我应该支付你一份酬劳。”  “那会是极度慷慨的行为,但那并非我来这里的理由。食宿已经是足够的报酬,如果我在未来向你要求某些必需品,或许会显得很尴尬。东明只留给我一点点钱,都已充当前来这里的旅费了。”  “东明是个年轻的傻瓜,才会在一无所有时结婚。”尼克啜饮着白兰地,凝视着壁炉。  “他即将前往战场,而且预期自己可能永远回不来。在赴死之前,你难道不会想多了解人生中的某些喜悦吗?”伊芙不会愚蠢地相信东明热情的承诺,他们的年纪虽然相同,生长的环境却截然不同。他要一个为他守候的女人,而她只肯在结婚的情况下答应他。他们的婚姻就是导因于这么简单的原因。  东明当然没有全说实话,但是,他的地位高出她许多,她当然相信他真的拥有温馨而富裕的家庭。他们的婚姻是一笔交易,让他们俩都得到他们想要的事物,如此而已。  “我宁可迳赴战场,不要留下女人和小孩在贫困中哀悼我的死亡。东明是一个自私的笨蛋,现在告诉他这点已经有点嫌太晚了。如果他有钱收买你,对你们俩都会比较好,但是我必须恭喜他做了这件顾及双方荣誉的事。我一向重视荣誉。”  他的语气显示出完全相反的信仰,伊芙没有资格跟他争辩。只有负担得起生活的人才有资格讨论荣誉,其他人能够苟延残喘就不错了。  “我怀疑男人能用金钱收买任何女人。婚姻或许是一项赌博,但是赌注远比你的提议要好。”  尼克轻轻一笑,转头注视地。“你的脑筋不错,狄太太。我认识的女人都不会用这种态度陈述她的价值,你应该可以给那个小鬼一些有趣的概念。”  伊芙不想与他争辩并保持沉默,尼克似乎也愿意接受这段谈话到此为止。他召唤仆人为他送来报纸和另一盏灯,开始看报,伊芙则做着她的针线活。   
第三章  这种情况持续下去,转眼过了好几个星期。在丧礼之后,只有极少的几个人来访过。但是,尼克不是不在,就是拒绝与他们见面,所以他们终于停止造访。伊芙偶尔会感觉一丝寂寞,却对自己的选择相当满意。她留在这里的最大喜悦就是拥抱着珍娜,看着地一天天长大。  尼克不曾再发脾气。它逐渐注意到他在外面显然还有其他事业。他经常前往纽奥良,可能在那里设有办事处,甚至可能有另一楝房子,就像其他许多农庄的主人般。她对路易斯安那的认知都来自仆人,但是他们知道的实在有限。  她想知道更多。如果她要以这里为家,就需要知道这里的人如何生活。但是,路易斯安那才刚成为美国的一州,而且它的历史如此复杂,在尼克的书房中找不到什么有关它的资料,或许它们是用法文写成的吧,伊芙对法文一无所知。她开始搜集尼克四处乱丢的美国报纸,并在独处时认真地研读。  令人惊讶的是,尼克带回家的报纸在报导战争时是用一个崭新的角度,与她在家乡时所见完全不同。她记得以前的报导都批评政府因购买路易斯安那地区而负担的沉重债务,而且主张把它还给西班牙或法国。这里的报纸却完全支持总统与政府,希望建立军队来逐走入侵的敌人。  伊芙很想相信像尼克这种贵族阶层会接受这种平民的论调。这家报纸的观点似乎比较接近她自己,是那种贫穷而渴望获得翻身机会的人。不过,她对路易斯安那的了解实在太有限,真的好希望能够跟某个人讨论。  丢下报纸,伊芙走出去检视珍娜。三个月大的珍娜已经可以熟睡一整个晚上,不会在半夜时醒来,但是伊芙仍然需要去碰触她、感觉她的呼吸、轻抚地柔软的胎毛,以便确定一切都好。在确定那个婴儿睡得很熟之后,伊芙很满意,却仍然无法入睡。  尼克没有出现在客厅里,她假设他又去纽奥良了。她很希望他会交代他的去处,或者告诉她是否需要为他准备晚餐,但是这是他的房子,她没有权利要求他改变他的生活方式。除了确定每天都为他准备新鲜的食物外,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知道他没吃的面包还摆在食物检里,还有一些草莓酱,或许还有一点蛋糕。  她突然很不想返回她寂寞的床,瞪着天花板等待睡神降临,所以就鼓起勇气转身走向后方的楼梯,准备去吃点东西。  她希望能够泡点茶,但是厨房里的火已熄灭,而且找不到水。厨房里又湿又热,设备也不好,如果能够稍加改善就好了。  她的母亲总是说伊芙是那种永远无法满足于现状的人,也许她的说法是对的。  当用最简单的方法就可以改善情况时,为什么要安于现状呢?但是,她从来没有改变现状的权力。她曾经希望婚姻或许会带来改变,不过那份希望早已烟消云散。她必须学习接受现状。  靠着微弱的烛光,伊芙走下狭窄的后楼梯,突然一个庞大的黑影闪现在她前方的墙壁,她发出恐惧地尖叫。片刻之后,她辨认出那是尼克,霎时屏住呼吸,本能地伸手按住她没扣上的睡衣衣领,一步步往后退回楼梯上。熟悉的恐惧倏地涌回,她发现自己全身颤抖地面对这幢屋子的主人。  尼克在她下方一、两阶停住时,伊芙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仍然像铁般矗立在她面前,显然并没有喝醉。  “半夜出来攫掠食物吗,狄太太?”  在使用那个称呼时,他总是带着嘲弄的语气,伊芙也已经学会漠视它。她再往后退了两阶,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并恢复她的机智,然后忆起这是仆人专用的楼梯。奴隶的房间就在楼梯下方的门外。石尼克只可能为了一个原因去造访奴隶的住处。她虽然是寡妇,却仍然记得男人的习惯,而他的神情更加证实她的怀疑。  憎恶与沮丧盈满她的体内,伊芙冲口说出她想到的第一句话:“我不想跟你说任何话,先生。”她拉起睡衣的裙摆,匆匆退向她安全的房间,不愿意承认这个无意的邂逅带给她多么大的震撼。  尼克的笑声在下方响起,回荡在楼梯上,并穿越走廊追向她。  “祝你有个甜蜜的梦,小爱尔兰。”她认为她听到他在下方叫道,但是,伊芙把头理进枕头,拒绝去聆听。  想像尼克和那个脏兮兮的黑奴做爱时,超乎理性的愤怒袭向她。她想痛殴他们两人。现在,她知道石尼克和其他男人并没有两样,一股深深的忧虑开始弥漫她的心中。  第二天晚上,尼克走进客厅时,伊芙匆匆站起身子。她害怕与他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他板紧的脸孔显示出他的不悦。  “坐下,”他命令,指着她的椅子。“我不会容许一个贫贱的爱尔兰女人评判我或判定我有罪。”  愤怒迅速地取代尴尬与恐惧。她曾经被迫控制她的脾气,但是长期压抑也不健康。“我不记得曾经评判你的道德观,先生,我只针对结果。”  尼克大笑,拿起报纸。“真会说话。只要我找的是这幢屋子外的女人,就会符合你的条件。”  红晕染红她的双颊,伊芙低头数到十。她听男人说过更难听的话,协助她的母亲经营一间专门接待男人的小旅馆,使她必须面对许多她的宗教不会赞同的行为。但在这个男人提起这种事情时,似乎话中有话,或许是因为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他的男性气概又统驭房里的整个气氛吧。她花费片刻时间才恢复说话的能力。  “教堂教导我们婚姻以外的性关系是一种罪恶。”她从来不曾与男人讨论这种话题,知道这是非常不端庄的行为,但是,她也从来不曾学会控制她的舌头。  尼克轻轻一笑并瞥视他的报纸。即使在幽暗的灯光下,他仍然看得到她嫣红的双颊。穿着那些可怕的黑袍,长发紧紧扎在脑后,她看起来确实很像那些自以为充满正义感的老女人,但是,他开始怀疑她并不像外表那么严肃。  “教堂教导我们冲刺与占有。”他邪气地回答。  伊芙鄙夷地瞪他一眼。“真恶心。”  尼克放下报纸。“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并不恶心,是完全自然的。毕竟,是上帝创造我们。”  这个话题真的太危险了,绝对不适合男人与女人讨论。在他的注视下,伊芙感觉双颊发烫,而且希望她从未屈服在她的脾气下。之泛项讨论不可能会有任何结果,先生,如果你能结束它,我会很感谢。”  尼克绽开笑容。连她的耳朵都红了。他没有想过这个爱尔兰小女人会这么正经,几乎让人联想起那些自称为淑女的冷感女人。但是,她来自贫民阶层,而且结过婚。她很清楚他在说什么,也知道可能会有什么结果。  他再次拿起报纸。“报上说印地安人又要宣战了,州长正召募自愿者从军。”  这至少是个安全的话题,但同样令人忧心。[这附近还有印地安人吗?东明告诉我他们都已经被赶走了。]  “大体上而言,印地安人比法国人更有理智。他们知道不必为一块毫无价值的沼泽地奋战到底。宣战的印地安人在北方,距离这里非常遥远,但是,在他们展开劫掠时……”他耸耸肩,抬起视线。“你知道如何使用来福枪吗,狄太太?”  他在椰揄她,她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出。当他不发脾气也不漠视她时,他拥有一对最迷人的含笑眼眸。伊芙宁可他漠视她。在她还找不到适当的回答之前,巨大的敲门声突然传来,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尼克大笑。“印地安人不会敲门,小爱尔兰,你可以安心地坐着。”  虽然他在开玩笑,伊芙仍然感觉得到他的紧张。他们等待仆人去应们,根据杂远的脚步声判断,访客显然拒绝离去,伊芙焦虑地瞥视尼克,看看她是否应该回避,而他就像往常一样不曾注意到她。  “他就在那里,该死!逮捕他,先生,我不再接受任何借口。”  两个男人冲进来时,伊芙震惊地睁大眼睛。说话的男人只比她高一点点,穿着西班牙式的服装,他的头发灰白,唇上蓄着胡子。跟随在他身边的男人看起来好像是个军人,但是他穿着皮背心,而非军服。  尼克不曾站起身子,反而鄙夷地望着他的客人。“真高兴见到你们,两位先生。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吗?”  “上绞架吧!我要送你上绞架,姓石的。”  伊芙扬起眉毛,望向另一个男人,猜测他必然就是这里的治安官。他露出困窘的神情。  “我也希望送一些人上绞架,雷伊,但是,我通常不会无缘无故地闯入他们家中。”尼克平静地回答。  一阵寒栗窜下伊芙的背脊,她转头注视尼克,他的金眸里闪耀着危险的光芒,警告她保持沉默。  “无缘无故!你杀死我的儿子!凶手!你必须上缴架,我会亲手送你上去。”  那个西班牙人咆哮,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完全无视于其他人的存在。  尼克扬起眉毛望向治安官。“你能解释他到底在张牙舞爪些什么吗,布朗?”  他不耐烦地问道。  “有人告诉他决斗的事。我恐怕必须逮捕你,老石,康州长明令禁止私下决斗,在有人因此而丧生时……”  尼克挥挥手制止他说完。“这太荒谬了。他的儿子失踪,他却来责怪我。菲尔的负债堆积如山,我认为他是害怕被债主送进监狱才逃之夭夭,就像过去那样。”  “他们说你在你妻子离开人世的那个晚上杀死他,姓石的。有人目击,我不可能搞错。”  伊芙紧张地瞥视尼克,但他冷静得令人害怕。她转头注视那个叫布朗的治安官,他似乎跟她一样紧张。  “我不是有意打扰,三位先生,”她轻声说道,紧盯着她交握的双手。“石先生那晚一直陪着他的妻子。我也在那里,他不曾离开过她身边。他非常伤心,甚至……”她停顿片刻,为了加强效果,也因为她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什么。“我们都听得到他的哀恸。你或许可以去询问狄夫人,或者任何仆人。你的信差显然送错消息了。”  布朗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谢谢你……”他突然了解他不知道她的姓名,于是转向尼克要他为他们介绍。  尼克站起身子,朝伊芙的方向夸张地鞠个躬。“我的弟媳狄太太,她在凡妮的弟弟去世之后前来与我们同住,而且好、心地答应留下来协助我抚养孩子。狄太太,我能为你介绍柯布朗吗?他试图维持这附近的安宁。”  “很高兴认识你,先生。”伊芙设法模仿凡妮优雅的动作,朝柯布朗点个头。  “是我的荣幸,狄太太。”布朗不习惯贵族的礼仪,只是朝她绽开亲切的笑容。“虽然我并不认为有这个必要,但你愿意出庭证明你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吗?”  伊芙感觉恐惧在她胃里翻腾,就像她哥哥每次闯祸时,她已经学会假装镇定并维持笑容。现在还不必担心。“我希望不是法文法庭,先生,我不会说法文。”  雷伊狂乱地咆哮并挥动拳头,布朗抓住他的手肘,开始拉着他走出去。  “很抱歉来打扰你,老石。我只是在履行我份内的职责。”  尼克跟随他们走向大门。“我完全了解,先生。”  伊芙颤抖一下,然后放松地叹口气。尼克走回客厅,为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  在转回头面对她时,他的眼眸闪闪发亮。“你的道德观令我不解,狄太太。你反对做爱,却不反对说谎或者谋杀。你能解释一下吗?”  伊芙发现她的双手发抖,她放下正在缝补的衬衫。她鼓起残存的勇气面对他,但站起身子准备随时逃走。“我没有说谎,我只是保留部份真相。如果真的有谋杀,应该受苛责的也是你的良知,与我毫不相干。我只是在尽力保护珍娜。如果他们逮捕你,她就会失去一切。你至少比一无所有要好得多。”  尼克的唇上浮现嘲弄的微笑。“至少我能够确知我在你眼中的地位,小爱尔兰。在你决定我甚至不再有那个价值时,你会告诉我吗?”  “我认为你一定会知道,先生。现在我能告退吗?我发现今天突然变得非常疲惫。”  她确实突然显得非常疲惫,尼克立刻后悔嘲讽她。她对他一无所知,却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怀疑即使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都不会这么做。虽然她的动机完全是自私的,却使他逃过一场牢狱之灾。穿着宽松的黑袍站在那里,她看起来年轻而孤单。  他可以对她慷慨一些。  “我应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呢?如果没有你敏捷的反应,我或许得在监狱中度过非常不愉快的几个夜晚。你有权利获得一些回报。或许是一、两件新衣服?”  伊芙怒视他。“你或许可以注意一下你的女儿。小孩需要父亲,而你应该是她的父亲。”  复杂的情感在尼克体内奔腾。这个女孩显然已经猜出他不是珍娜的亲身父亲,但是,她的要求并非不合理。为了某个莫名的理由,他允许凡妮的孩子继续待在这里。她将继承他的姓氏。他曾以为这样已经足够,可是这个爱尔兰寡妇明显地表示出她有不同的看法。他讨厌多管闲事的女人,但是她的多管闲事省了他许多麻烦。  伊芙意识到他内心的挣扎,并耐心地等候,这是她欠凡妮的。东明的姊姊毫不置疑地敞开双臂欢迎她,不像狄夫人和其他人那样排斥她。因为凡妮,伊芙才拥有遮风避雨的屋顶和填饱肚子的食物。只要是由她负责照顾,凡妮的女儿一定会不虞匮乏。  “她还太小,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尼克终于简单地说道。  伊芙提起裙摆准备离开。“再小的小孩都感受得到爱,你或许从来不了解小孩吧。晚安。”她走出去,没有注意到尼克脸上萧瑟的神情。   
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尼克走进育婴室时,伊芙设法不显示出她的惊讶。他的穿着轻便,紧身的长裤贴住强壮的大腿,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太多古铜色的颈项肌肤。在这间弥漫着婴儿乳液和奶味的小房间里,他的阳刚气息更显突出,使她更加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存在,并因而感觉不安。  尼克不曾注意到她的不安,只是怀疑地看着那个在地板上挥舞手脚的婴孩。“她应该离开她的床吗?”  伊芙希望她有一件凡妮常常穿的那种薄纱短袖衣服,她现在穿着的长袖黑袍突然变得炽热难当,即使现在已经是开始转凉的十月。她漠视自己的不舒服,弯腰抱起珍娜。  “如果不允许她下床,她如何开始认识这个世界呢?”伊芙平静地问道,把那个小孩递给她的父亲。  突然发现他的手中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身体时,尼克露出震惊的神情。那个婴儿吹个泡泡,用纯真无邪的眼眸凝视着这个抱着她的陌生男人。  “把她抱向你的肩膀,让她逐渐认识你。”伊芙指示,隐藏住她的笑容。抱着婴儿的石尼克似乎突然减少许多威胁性。  尼克小心翼翼地调整那个婴儿,紧紧地抱着她,好像害怕她或许会破掉或逃走。一只小手轻拍他瘦削的脸,他皱起眉头,发现到她不会逃走时,他在窗前坐下,并伸直长腿,好奇地探索珍娜的小手和小脚。  “她没有见过几个陌生人。有些小孩很怕生,她似乎还好。”伊芙拿起她膝上的绣花架。  “凡妮从来不怕生,她欢迎每一个人。”尼克感觉一股锥心的痛苦并设法漠视它。在和他的家人初次抵达纽奥良时,他还是一个小男孩,不认识任何人,而且当时的环境似乎是一个不友善的世界,但他仍然记得那个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的金发小女孩。凡妮爱每一个人,这是一项最不幸的事实。  仿佛意识到他的思绪,伊芙回答:“这是优点,也是缺点。我们必须教她如何谨慎小心。”  他一定会那么做。尼克突然对这个无助的小孩感觉强烈至极的保护欲望,并凝视着地。那张小脸露出惊讶的神情和些许的戒滇,他绽开笑容。“你一定会学会,娃娃。那个穿着黑衣的巫婆会教你保持一张伶牙俐齿,我则会教你如何使用锋利的刀刃。学习事物、永远不会嫌太早。”他说道。  伊芙扬起眉毛,但不曾抗议。尼克肯放下他的自尊来到这里,在她眼中已经是一大进步了。她注意到有些男人、永远无法成熟地接受其他男人的孩子,或许石尼克已经在这一天迈向成熟。  “习惯男人的声音会对她很有帮助。她以前只听过女人的声音。”  “或许应该、永远保持那样。我们可以在她长大一点时送她去修道院,她就永远不必知道男人的德行。”尼克嘲弄地瞥视伊芙一眼。  “这有点像是在自欺欺人。无知或许最为危险。”  “你是一个硬心肠的女人,小爱尔兰。东明去世不到一年,你已经忘记如何为他哭泣了。”  伊芙从来不曾真正为东明哭泣过,而这个恶魔似乎也知道。她在他们的新婚夜哭过,但从来不曾再次哭泣。在知道她的丈夫不会回来时,她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只有在失去她的孩子时,她才有懊恼的感觉。  她不会让石尼克知道他有多么了解她。“我不习惯多愁善感,我没有那种闲工夫。在这一生中,我只学会几件事情,其中之一是知识就是力量。无知或许会有片刻的快乐,但是终究会走向痛苦与毁灭。只有在知识的力量之下,才有可能做任何建设性的选择。”  尼克沉思地注视她。他从来不曾询问她的身世背景,甚至不知道她的年纪。在晨曦无情的照射下,她的肌肤柔软白哲有如珍娜,绿眸中闪现着痛苦、幽默与智慧。只要她放松紧绷的发髻,不再穿着那些丑陋的黑袍,或许会是一个相当吸引人的女人。她和他认识的女人完全不同,他忍不住幻想着。  “你好像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东明到底在哪里认识你?”尼克并不打算久留,但是那个婴儿不肯离开他的膝上,而且他也对那个女人感到好奇。  伊芙不认为东明曾经告诉他的家人这此事情。“我的家人经营一家小旅舍。东明住在那里。”  劳工阶级的家庭,和他猜测的一样一样。东明应该寻找富有女子结婚,而不是糊里糊涂地娶了这个贫穷女孩,但是,尼克可以了解那个男孩的心理。  “我相信你就是在那里学会如此干练地照料一幢大屋子。我真是幸运,在家的时候总是有热腾腾的食物。刚抵达这里时,我常常被迫翻箱倒柜地寻找食物。”尼克皱起眉头,感觉湿热的液体开始沾湿他的长裤,并抱开那个小麻烦。“她尿湿了。”他礼貌地告诉伊芙。  “她还太小,不知道如何控制。”伊芙抱起婴儿放在抬上,开始换下她的尿布。“如果你有其他事情要办,不需要在这里待太久。我只是要你了解小孩也有需求。”  “她需要被关在谷仓里,直到她学会礼仪”他咕哝道,站起身子,走过去,戒备地望着那个婴儿。  “我不在的时候,你必须照顾她的所有需要,我会开始给你一笔钱,以便支应你和她的费用。我会把钱留在书桌最下方的抽屉里,钥匙则摆在中间的抽屉。”他朝婴儿伸出一根手指,注视她用细小的手指握住它。“我必须离开三天,应该会在第三天下午六点抵达,而且希望在七点用餐。我也希望你陪伴我共进晚餐,所以不要在我抵达时躲起来。这幢屋子空荡得要命,如果我必须在这里度过某些时间,我希望拥有一点陪伴。”  他移开手指,在伊芙尚未自震惊中恢复之前离开。  接下来几天,她有许多思考的时间,也想到许多当时应该告诉他的话。她应该告诉他她是珍娜的保母,不是他的。她应该当面啤他,并用脚踢他;但是,她怀疑他会注意到她的任何抗议。石尼克习惯发号施令,而且要每一个人都服从他。他可能从来没想过其他人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与意志。  柯布朗在第三天上午抵达时,尼克尚未返家。看到伊芙时,那位治安官犹豫一下,然后直接走向她。  “早安,夫人。石先生在家吗?”  她相当喜欢这位治安官的率直与开朗。在等待她回答时,他没有摆出什么高姿态,甚至礼貌地摘下帽子,伊芙朝他绽开笑容。  “他今天晚上才会回来,柯先生。我非常遗憾让你大老远地白跑一趟。你愿意进来坐坐并喝点柠檬汁吗?我相信我们有一些刚榨的柠檬汁。”  他似乎很高兴听到这个提议,伊芙吩咐女仆去准备之后,他们坐下来。  布朗大口畅饮柠檬汁时,伊芙开始感觉不安。如果尼克被关进监牢,她不知道她和珍娜应该怎么办。对她而言,抽屉里的钱似乎是一笔大数目,但是,她并不确定这里的物价,甚至不确定那些钱是否有用,是否足够让她们前往纽奥良去寻找狄夫人想办法。  柯布朗沉思地望着她。“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夫人。我不想让你不安,石尼克照顾得了他自己,我只是认为他应该知道雷伊存心要找他麻烦。”  这是非常明显的事实,”伊芙冷冷地回答。“你认为他的儿子已经逃走,就像尼克所言吗?”她知道她不应该直呼尼克的名字,便连忙拿起柠檬汁掩饰她的困窘。  布朗连眉毛都没扬一下,只是喝完他的饮料并站起身。“如果有人死了,通常会发现尸体。我的想法是,如果石尼克杀死菲尔,他一定会炫耀地送回尸体,不过我在这里只待了一、两年,对这些人并不太了解。谢谢你的柠檬汁,狄太太,我难得在执勤时有机会跟漂亮的女士交谈。”  伊芙站起身,跟随他走向阶梯。“谢谢你的恭维,柯先生,但是我更担心石先生。你认为那位雷伊先生会伤害他吗?”  “我知道我不应该多说。”他转过身子,轻拍她的小手。看尼克有能力照顾他自己。我听说他曾经跟海盗作战,把他们都轰进水里,应该是很有实力的人。我不认为那个老人有能力伤害他。”  或许吧,但是可以用许多方式伤害一个人。伊芙注视那位治安官离去,沉思地皱起眉头,然后回去照顾珍娜。  珍娜入睡之后,她发现自己无法像往常般躺下来睡个午觉,反而前往书房搜寻着。她以前从未仔细想过石尼克的为人,只是根据听到的那些故事猜想着,现在她不但想了解真正的他,更希望他会早点回来。她一定比想像中更加寂寞吧!或许她应该坐下来写信给她的母亲,才可以纡解一些思乡的、心情。  尼克的书桌里有纸张,伊芙坐在他的椅子里,在抽屉里翻寻文书。既然他已经把钥匙交给她,应该表示这里没有任何贵重的东西,但在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时,她还是心虚地跳起来。  “你在尼克主人的书桌上干什么?”  伊芙抬起头,发现陪尼克睡觉的那个非洲女人站在门口。这个叫洁喜的黑女人穿着鲜红的丝缎,展示出她丰满的身躯,伊芙好奇地瞪着她,猜想这是不是尼克奖赏她的礼物。  “我要写封信。”伊芙随口回答,不想斥责仆人。她仍然认为他们是有感觉的人,就像她自己。  “你不应该动尼克主人的东西,你应该离开这里。”洁喜把双手插在丰满的臀上。  伊芙望着她,突然想像着尼克的手如何碰触那圆润的臀部,然后连忙转开视线,开始削铅笔。“你为什么不开开心心地去他床上等候他回家?给他一个惊喜。他会在几个小时之后抵达这里。”  那个女人睁大眼睛,张开嘴巴,好像还想说什么,但突然转身离开。  伊芙放松地叹口气,凝视着纸张和铅笔。她应该如何告诉她母亲她令人羞愧的事呢,她竟然想多了解一个陌生男人以及他在床上所做的事?   
第五章  “雷菲尔是不是在你手中?如果你不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用炮弹击沈你的那些海盗船。”尼克威胁地说道,冷冷地迎接另一个男人的眼眸。  黑发男人轻抚他的胡须,伸手去取他的酒杯。“他逃走了。我的手下对那个西班牙人并没有多高的评价。你知道他在衬衫下穿了护垫吗?如果他没有那么做,一定已经死在你的剑下。”  尼克低声咒骂,也拿起酒杯。“我早有怀疑,但是没有心情去留意。他逃到哪里去了?”  赖帆帝耸耸肩膀。“照顾他恢复健康的墨西哥女人和他一起失踪。我怀疑他们打算前往德州,或者墨西哥。”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他的父亲颢然不是一个诚实的男人。”尼克喝下一大口酒。  “我也听到那些语言了。”帆帝同情地注视他。这里的人并不喜欢你,才会相信那种流言。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你杀死你的妻子和她的小孩。”  “我父亲被指控过更严重的罪行,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事实。他们为什么应该认为我会比他高明呢?”尼克耸耸宽阔的肩膀,站起身子,准备告辞。  “这是怎么回事?滚出去,荡妇!”愤怒的咆哮回荡在走廊里,一路传上了楼梯。  伊芙停下脚步,伸手扶住楼梯的扶栏,过了一会儿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并缓缓绽开狡桧地微笑。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把你肮脏的黑屁股移出我的床,回到你自己的地方。滚出去!现在!”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伊芙考虑返回楼上,但是,那个黑女仆在她来不及逃走之前出现,并很恨地瞥她一眼。在洁喜跑走之后,尼克随即来到。  看到伊芙眼中的笑意时,尼克的愤怒升至崭新的高点。“是谁准许她上来这里?”  “你不喜欢惊喜吗?太可惜了,不过我会谨记在心。晚餐会按照你的要求在七点开动。”她设法庄严地撤退。  在应该下楼用餐时,伊芙鼓起残存的勇气走向餐厅。她知道不应该利用洁喜来发泄她对尼克的愤怒,但她已经那么做了,只能面对一切后果。  她走下楼梯时,尼克正在等候她,或许打算在她迟到时冲上楼拖她下去。他真的打上领巾,也把头发梳得很整齐,但并未扣上外套和背心的扣子。他阴沈地朝伊芙伸出手臂,一言不发地引领她走进餐厅里。  他扶她坐进他右侧的座位,为他们各倒了一杯酒。女仆送上第一道菜,伊芙盯着那些叉子和汤匙,聪明地模仿尼克顺序使用那些”餐具。  “你已经表达出你的观点,”他终于勉强地承认,喝光杯中的酒。“那个黑鬼会待在厨房里,我也会远离她。你还有其他任何在等待我的惊喜吗?”  “治安官今天来这里找你,你或许希望哪天去找他谈谈。”伊芙回答,松了一口气,但仍继续盯着她的盘子,不允许她的视线飘向尼克。他的存在带来窒人的紧张气氛,使她很难全神贯注,更别提吃东西了。  “布朗吗?”他压抑住一声低咒。“我敢说他对你比对我更有兴趣。他以前从来不会大老远跑来这里。我发现这件事很有意思,你甚至不需要出门,就有追求者送上门来。”  伊芙被迫抬起视线,迎接他闪闪发亮的眼眸,并愤怒地抿紧双唇。“我很高兴你认为这件事很有趣。这里显然极度欠缺娱乐。”  “淑女不应该使用嘲讽的语气。这里其实有许多娱乐,我正在考虑再度投入社交界,而且我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你应该与我同时返回。何家要在星期五晚上开一个小型的宴会,你必须在七点半准备妥当。”  伊芙的叉子掉在盘上,她伸手捡起,不曾望向他。“我不会成为你寻开、心的对象。”她说道,很快恢复她的机智。  “对,你会是保护我的甲胄。我可以依靠你来为我挡住那些跃跃欲试的小女孩,不过,你不能穿那此一恐怖的黑衣服去参加宴会。你有灰色、浅紫色或其他比较顺眼颜色的衣服吗?”  他正在钓她,一定是这样。伊芙抬起头,愤怒地迎接他的视线。“东明去世时,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染成黑色。我并不打算娱乐你,或者充当你社交时的解闷品,我在这里的唯一职责是照顾珍娜。”  “你的职责是服从我的命令,小爱尔兰,”尼克充满自信地说道。“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期盼屋里的每一个人都尊重我的命令。去凡妮的衣橱里找件适合的衣服穿上。”  男人真的是白痴。伊芙低头瞥视自己,尝试想像如何把自己挤进凡妮那些窄小的衣裙里,凡妮比她瘦,也比她高太多了。她忍不住格格笑起来,那些上衣会裂开,裙子则会绊倒她。  “如果我服从那个命令,受罪的人一定会是你。”伊芙故作镇定地拿起她的酒杯。  尼克扬起眉毛。“真的吗?”他了解地扫视那件宽松的黑袍。“你有多高?”  “至少比凡妮矮四寸。而且你可以不必再那样打量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她的衣服绝对不适合我,即使适合,我也不打算穿上它们。”  尼克眯起眼睛,在心中衡量地的身材,并得到相同的结论。“你说得对。你应该穿鲜红、海蓝或翡翠绿。我们明天早上去仓库看看有什么适合的衣料。”  伊芙的手指紧紧抓住她的叉子。“我不会陪你去。我不属于社交界。不要把我当傻瓜般戏弄,爱尔兰人并不愚蠢。”  “胡说,你是珍娜的舅妈,每一个人都必须接纳你,就像他们必须在将来接纳珍娜。如果你希望教养她,就必须熟悉她以后一定要融入的社交界。”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伊芙在、心中低咒一声,不再抗议。她无法想像这个疯子为什么突然决定她必须跟他的邻居见面,尤其是在这种正式的场合中,但是她没有资格限他争辩。她确实想认识一些人,但并未想像认识那些工流社会人士,或许这里并没有介于中间的阶层。  在晚餐结束之前,敲门声传来。一个女仆匆匆赶去应门,伊芙忆起上次的不速之客,并质疑地瞥视尼克。她不认为他们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但是,仍然不确定她在这幢房子里的地位。尼克只是啜饮着他的酒,等候女仆宣访客的到临“尼克,你这个该死的杂——”  在看到餐桌上的女士时,那个访客突然住口,并摘下帽子,满含歉意地鞠个躬。“对不起,夫人,我不知道……我……”他转向尼克寻找援助。  目睹了何杰瑞的张惶失措,尼克绽开笑容。“伊芙,这位是我们的邻居河杰瑞;我的弟媳,狄伊芙。我先前提起的宴会就是要在他家举办。”  何杰瑞拥有一张亲切的脸孔,似乎在惊讶中流露出欢喜,在尼克踢出一张椅子之后,他终于就座。  “我不是有意打扰,狄太太。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老尼克也会像其他人那样吃晚餐。你会参加我们在星期五的晚宴吗?”  “她会去,”尼克坚决地代她回答。“伊芙,我们要讨论公事,你何不上去照顾珍娜或者做其他事情?”  伊芙很想拿起盘子砸向那个怪物的头,终究只能站起身子匆匆告退。  在确定她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之后,杰瑞转头怒视尼克。“你不能放过你身边的任何女人吗?尼克,凡妮去世还不到四个月。”  尼克的嘴角扬起。“除非我的品味发生重大的改变,才有可能看上那只爱尔兰小老鼠。我们彼此看不顺眼对方,如此而已。”  “你不应该现在介绍她进入社交界,她会被那些愤怒的妻子攻击得体无完肤。找一个有反击能力的人陪伴你吧,尼克,她只比小孩大不了多少。”  “你错了,我的朋友。狄太太很精明,而且有一张利嘴。她有能力舌战群雌。雷伊带着布朗出现在这里时,她的表现真是令人激赏。”  杰瑞仍然深感怀疑。“我还是认为你的做法不公平。她根本无法为她自己辩护,因为她跟你同住,却没有任何年长的监护人。狄夫人到底在哪里呢?”  “我希望她是在地狱里,”尼克平静地回答。“我要她在丧礼之后收拾行李离开。而且我不需要再聆听任何女人的唠叨,所以不要再找我麻烦,杰瑞。伊芙是孩子的舅妈,大家都必须接受她。”  “你最好把她们俩都送去跟你岳母同住。如果雷伊风闻你的另一个职业”  “闭嘴,何杰瑞,你的话太多了。”尼克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出房间。  伊芙不打算再回到楼下,但是,在大门关上之后,尼克的脚步声走上楼梯,显示他还不想让她得到安宁。她站在珍娜的摇篮前,根本来不及逃向她安全的房间。  “杰瑞走了。你现在可以出来了,不必再躲藏。”  伊芙挺直身躯,怒视那个站在门口的高大黑影。“我相当喜欢待在这里。”  “真的吗?”那道黑影靠向门框。“真是了不起。你在这里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说话的对象,却对自己的处境相当满意。你的人生一定很不如意,狄太太。”  “你先前毫不迟疑地直呼我的名字,现在为什么反而犹豫呢?你知道,我真的是东明的合法妻子,有文件可以证明。”伊芙走向门口,不想在珍娜房内跟他争吵,以免小孩作噩梦。  尼克礼貌地移向走廊,然后挽住她的手臂,引导她走向楼梯。“我相信你一定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事物,小爱尔兰。你是一个非常有决心的女人。我们可能必须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我们应该开始增加对彼此的了解。”  “我认为我已经很了解你,也看不出我们为什么应该增加对彼此的了解。”  “因为命运之神已经把我们丢在”起。不要再如此规避我,伊芙,我们不一定  要成为敌人。”他推开小客厅的门,陪伴她走向她的座位。  “我认为我比较喜欢只是单纯地照顾珍娜。”伊芙僵硬地说道并坐下。  “那我或许必须在几年后遣走你,另雇一个懂得各种社交礼节的家庭教师。你受过任何教育吗?”  伊芙愤怒地坐直身躯。“我能读、能写,也能算。我的父母是爱尔兰人,不是没有开化的野蛮人。”  “非常好。”尼克坐进他舒适的座椅中,平静地迎接她愤怒的视线。“已经远远超过这附近的任何女人。我希望珍娜至少知道如何书写她自己的姓名,不要变成一个文盲。我带你出去时,你必须观察其他淑女的行为,然后教导珍娜。你似乎拥有基本的社交技巧,爱尔兰人天生就有这种社交能力吗?”  伊芙漠视他的嘲讽。“我母亲在来到美国之前是一位贵妇的侍女,父亲在去世之前也是一个相当富有的营造商。我不是完全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她的父母都有一些缺点,但是尼克没有资格知道。  “多么高贵的家庭啊!”尼克把白兰地倒进酒杯里。“既然拥有如此高贵的家世,你应该计划再婚,而不是一辈子躲在育婴室里。”  伊芙当然听得出尼克话中的嘲讽与怀疑。“你不需要担心我对未来的打算,先生,”她不高兴地说道。“我并不希望再婚,更不会把目标放在你身上。我无法想像再让自己坠入那种悲惨的人生中。”  尼克解开他的领巾,沉思地注视她许久。“我的名字是尼克,我已经准许你使用它。撇开我的部份不谈,你为什么全盘否定婚姻呢?我以为所有女人都希望结婚。”  伊芙转开视线。“我不需要告诉你这些。”  他移近他的椅子,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她继续规避他的视线。“喝点白兰地吧,小爱尔兰,酒精有助于睡眠。既然我必须放弃洁喜,一定会很难入睡,不过,你一定比我习惯躺在空荡荡的床上。”  伊芙愤怒地转向他,发现尼克比她想像得还要靠近。拿着白兰地酒杯的手几乎触及她的唇。她压抑住紧张的喘息,尽可能往后靠。  “我不需要酒精来协助我入睡。我认为我应该回房了。我对男人有一些不愉快的经验,而且不想复述。”  尼克抓住她的手指,强迫她握住那杯酒。她感觉一股炽热袭向她,并猛地一震,把琥珀色的酒液洒了一地,可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任何事物。  “你或许可以带那杯酒上去,小爱尔兰。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认为你永远不会再婚?”  伊芙深吸一口气,怒视着他。“因为我不能再怀任何小孩。”  在他震惊地退开时,她站起身子,设法庄严地逃走。   
第六章  伊芙轻移莲步走下楼梯时,尼克眯起眼睛,假装漫不在乎,并隐藏住他的惊讶,意识到他的反应可能会把那个寡妇吓得奔回楼上。  他曾经怀疑狄伊芙有所隐藏,却未料到她竟然有女神般的身材。她自己缝制的浅紫色丝袍样式并不时髦,也毫不暴露,但已足以引发男人的遐思。尼克应该庆幸她在他们独处时曾经理智地遮掩住她自己。  这个想法为他回答了几个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的问题。他谨慎地朝那个维纳斯伸出手臂,将目光集中在伊芙的脸上,不曾往下移动,并赢得一个羞怯的微笑。  他刚刚发现这个爱尔兰女巫的一个防卫弱点、她害怕男人,不过,这与他并没有什么相关之处。他不希望再有任何女人来搅乱他的人生,他们只需要互相利用对方的长处就好了。  不过,携美女赴宴还是很令人自豪与得意,至少面子十足。尼克严肃地把他的爱尔兰弟媳介绍给宴会的女主人,然后离开她们。  “我好高兴终于认识你,狄太太。尼克已经独享你太久。你早应该出来认识你的邻居,跟我来,让我为你介绍大家。”  伊芙勉强地跟随着杰瑞的母亲,感觉单薄的丝缎似乎紧紧贴着她的胸脯,使她相当困窘。她设法告诉自己没有人瞪着地瞧,但还是感觉许多双眼睛搜寻着她的肌肤。  她在心中咒骂尼克无情的遗弃,设法朝杰瑞的妹妹露西和其他年轻女孩愉快地点头。她聆听她们闲聊着服装和装扮,感觉自己从来不曾那么年轻过。她的年纪已经太大,无法开始学习这种言不及义的闲聊。她认为她恐怕无法胜任珍娜舅妈的角色,也不可能带领她进入这种社交界。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穿过人群,寻找着能够隐藏片刻的地点,而且在无意中听到许多有关她自己和尼克的窃窃私语。  “…他上个星期带那个海盗赖帆帝去参加他母亲的生日宴会……”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怪物还有母亲,但是,她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正是尼克,  因为在她走近时,他们立刻用手肘触碰并变得沉默。她面无表情地经过。  “……和他住在一起。这是丑闻啊。连狄夫人……”  伊芙不认识那对男女,但本能地知道他们是在批评她和尼克。端庄的淑女不会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和男人独居,伊芙很清楚这点,她只想做一个单纯的保母,是那个疯子尼克强迫地出来面对这些人。  她想躲进一株盆栽后方时,差点跟杰瑞撞个正着。他朝她微笑地点点头,带领她走向聚集在跳舞厅的人群。  在他们闲聊时,她看到尼克俯向一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美女,杰瑞跟随她的视线。  “她叫杜蜜娜,是个寡妇,和尼克是老朋友了,也和他一样恶名昭彰。”他抬起头看到伊芙紧张的神情并绽开安抚的笑容。“你想跳舞吗,狄太太?”  “不,我不会跳舞,何先生。对不起,尼克坚持我应该回到社交界,但我恐怕无法融入其中。你能不能帮我拿杯饮料呢?”  他把她交给露西,然后去为她拿饮料,尼克此时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他向露西和她鞠躬致意,伊芙在他眼中看到邪气的光芒,她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时,他的嘴角扬起。  “露西,你能允许我们告退吗?令堂坚持我必须进入舞池,我告诉她我必须取得我弟媳的同意与陪伴。”  伊芙立刻表达出她的惊恐,尼克扬起眉瞥视她。“你反对吗?”  “我不会跳,”她不安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她连忙停下,注意到阴霾开始笼罩他的双眼之间。“如果你一定要跳舞,就邀请露西吧。我在一旁观看就可以了。”  尼克朝杰瑞的金发妹妹点点头。“如果我邀请露西共舞,杰瑞一定会找我决斗。我告诉过你我不习惯吞噬天真无邪的女性。我跳舞只是在履行我的义务,没有其他用意,也没有违反常理之处。”  在那一刻,伊芙几乎感觉到他的伤痛与愤怒,但随即看到他紧绷的下颚和冰冷的眼眸,并了解到自己的愚蠢,他不可能像她这般脆弱。她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跳舞,尼克,我很抱歉。”  “不会跳,还是不愿意跳?算了,我另外找人。”  他转身走开后,伊芙感觉一股奇异的情悻,必须按捺住追赶他的冲动。她既渴望他的存在,同时又感到害怕,多么奇怪啊!面对尼克似乎比独自站在这里应付这群冰冷的人要容易得多,可是,她不会跳舞,也没有权利依赖尼克。她必须学习独自面对这些人。  稍后,目睹伊芙和柯布朗聊天时,尼克突然感觉怒不可遏。她拥有完美的身材已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在场的每个男人显然都注意到了。在他钦佩她的机智和伶牙利齿时,她一直用黑袍掩藏那迷人的魅力和含笑的美眸,而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凡妮的死对他一定有非常严重的影响。  在忆起珍娜和他们密切的关系时,尼克不得不对自己承认或许这样最好。他现在不需要另一个女人进入他的人生。入口处的人群分散开来,谈话声音也突然停止。尼克注意到那个引发他怒火的人。  雷伊并不高大,也不是特别老或特别虚弱。尼克可以同情他以为儿子已死的哀伤之情,却不想成为他谎言下的受害者。  乐声突然停止,整个大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人群退向两旁,每个人都在等待那两个男人的摊牌。杰瑞的父亲冲过去干预,雷伊闪过男主人,尼克则礼貌地将女主人的手交给她的儿子。  尼克意向厌恶这种场面,但是他不会逃走。“晚安,先生,我相信你必须向我道歉。”  雷伊拒绝屈服。“我相信你欠我一条命。圣经上说,以眼还眼。你必须付出代价,姓石的。”  “如果我真的杀死令郎,雷伊,我一定会把他的尸体丢在你家门口。他已经害我付出太多代价了。”  喘息声响起,然后是议论声。  雷伊准备抬起手攻击那个法国人时,柯布朗抓住他的手臂制止他。  “到别的地方去宣泄你的哀伤,不要在这里惹是生非。”他平静地说道。  跟随雷伊一同前来的人开始鼓噪,他挥挥手制止他们,并眯起眼睛凝视着尼克。“杀人偿命,姓石的。你必须付出代价。”说完后,他转身离开。  尼克转过身,发现伊芙就在他身边。她注视着那个老人的背影,绿眸震惊地睁大,双颊也变得苍白。他本能地把她的小手拉进他的臂弯里。睁大的眼睛转向他,他注意到她的睫毛又长又密。然后,她恢复镇定,垂下睫毛隐藏她眼中的恐惧。在目睹她的关怀时,尼克感觉一股暖流逐渐融解他、心中的冰冷与空虚。“对不起,小爱尔兰,”他柔声说道。“你希望现在离开吗?”  伊芙的手指收紧。“他不会伤害珍娜,对不对?”  尼克感觉一丝苦涩。“对,他不会伤害珍娜。”他说道,僵硬地挺直肩膀,转身走开。   
第七章  伊芙在大厅里踱来踱去,再次与自己争辩,并强迫自己鼓起勇气。她必须跟他谈谈。圣诞节距离现在只剩一个月,她必须去参加圣诞弥撒。尼克或许已经放弃他的宗教,她却不打算那么做,珍娜也必须在某个时候学习到她的信仰。她现在还太小,但是,如果她身边的大人都不上教堂,她怎么会亲近宗教呢?  伊芙转过身,大步走向后楼梯。为了珍娜和她自己,她必须找尼克摊牌。  唯一的障碍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自从参加何家的晚宴之后,他就忙着监督甘蔗的采收。伊芙曾经考虑等候他回来,但是他每天晚上都好晚才回来,使她怀疑他是跟洁喜在一起,或者跟其他女人,她不能再在那种情况下面对他。早上,在她还忙着照顾珍娜时,他就已经出门。她认为尼克不可能是在规避她,但结果是一样的。  所以,如果她要找他讨论任何事情,就必须出去找他。  不幸的是,他的工作场所包括广义的田野和沼泽,她又从来没有机会学习骑马。不过,安妮已经告诉她他们今天会在糖厂工作,而且那是徒步可及的距离。伊芙瞥视位于地平线那端的建筑物,祈祷有硬土路通往那里。她是个都市小孩,知道如何闪避横冲直撞的马车和酒鬼,却不知道甘蔗田和树林里可能隐藏着什么危险。  她拉紧呢披肩,尝试包住双手,蹒跚地迈向小路。天气并不寒冷,但是地很湿,一下子就占湿她的鞋子和裙摆。她忍不住、心疼弄脏这件上好的衣料,她应该继续穿着那些一沉重的黑袍,而不是愚蠢地接受尼克的慷慨。  终于抵达那楝建筑物时,她失望地发现糖厂是在田野的另一端,而且感觉到那个暴牙的工头正在幸灾乐祸地嘲弄她的不幸。她凝视着远方的建筑,告诉自己不应该在现在放弃并回头,毕竟,她已经走这么远了。  她向自己保证没有什么必须害怕的事物,鼓起勇气继续前进。如果不是这么冷,出来走走其实相当愉快。在何家的宴会之后,尼克不曾再带她去任何地方,而她也没有属于她自己的交通工具。她被孤立在这里,必须完全仰赖尼克,而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情况。尼克不是那种她能倚靠的男人,事实上,地根本不希望依赖任何男人。  如果她只能靠她自己,就必须鼓起勇气去寻找她想要的事物,而她想要的就是参加圣诞弥撒。伊芙昂起下巴,却一脚踩进泥泞里,她憎恶地破起鼻子。在即将抵达糖厂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看到尼克正在糖厂外跟一群黑人说话,一面跨上马背,连忙祈祷他不会在看到她之前急驰而去。如果他不给她跟他说话的机会,她一定会杀死他。  一个男人指向她,伊芙几乎感觉到愤怒从尼克身上辐射而出。冰冷攫住她的心,但是她的强硬脾气鼓励她继续前进。他没有权利这样对待她。连奴隶每个星期都可以休息一天,她当然可以要求他带她去参加弥撒。  伊芙知道尼克在大叫,但是听不见他在叫什么,也不尝试去聆听。伊芙抿紧双唇,拉紧披肩,继续穿过浓密的长草。他以为她会愚蠢地现在转头。回家吗?在看到他抽出长鞭时,她犹豫片刻。她知道他是一个习惯使用暴力的男人,但是,他会发狂地攻击她吗?  长鞭的呼啸声使伊芙冻结住,她注视尼克策马冲向她,看到他愤怒的神情和板紧的下颚,突然渴望转身逃走,但是她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  鞭子再次挥出,伊芙脚边的长草开始震动。伊芙惊骇得发不出尖叫,只能再次抬头瞥视尼克,并发现自己正瞪着他的手枪。在她还来不及判断之前,枪声已经响起。  她伸手掩住嘴巴,注视鲜血溅向她的新衣。一只怪兽躺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尼克随即来到她身边,拖着她往后走并大声咒骂着。伊芙瞪着那只垂死的怪物,突然转过身子,俯向地面吐出她那天的早餐。  “你难道没有丝毫理智吗?你到底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冒冒失失地跑到这里来?”另一串咒骂随之而来。  伊芙抓住他递出的手帕,设法退开身子,但尼克拖着地往后走向他的马匹。  “没有人告诉你这片土地上爬满鳄鱼、毒蛇和毒蜘蛛吗?你不相信它们的存在吗?或者,你认为你可以像圣人般行走在水面上?哪个混帐告诉你我在这里?”  尼克似乎正在等着某个回答,伊芙更担心突然矗立在她面前的那匹庞然大物。  她以前从未骑过马,也不确定她打算现在开始学习。那只动物转过头,不悦地朝她喷口气,伊芙往后退开,直接撞上尼克。  他不待她允许,迳自抱住她的腰,把她放在马鞍上,伊芙死命地抓住任何能够支撑她的东西。尼克厉声咒骂,制止那匹骏马反抗,并抓紧缰绳。  “尼克,我不会骑马。”伊芙的牙关因寒冷与恐惧而开始打颤。她俯视距离她十分遥远的地面。  “这很明显。”尼克憎恶地瞪她一眼,开始牵着马匹前进。“除非你要我陪你,否则就设法撑着。”  伊芙真的希望他能陪她,但马鞍上似乎已经没有容纳他的空间。  她最好闭上眼睛。伊芙叹口气,感觉马匹的晃动,听到尼克的低咒,开始整顿她紊乱的思绪。“那只怪物是什么?”她终于问道。  “鳄鱼。这座农场上的每一个男人都知道那只鳄鱼在那里出没。我正准备除掉它。你到底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穿越那片蔗园?”  “他们告诉我可以在那里找到你。”  “谁告诉你的?”尼克厉声命令。  “你的工头,那个暴牙的男人。”伊芙回答。  “贾金斯,这就对了。我早该修理那个南瓜头。你能再支撑一会儿吗?我必须在返回屋子之前做一件我早该做的事情。”  伊芙睁开眼睛俯视尼克,低垂的帽檐遮住他的眼睛,但是板紧的下颚仍然显示出他的愤怒。“如果他明知那里有鳄鱼,为什么还要我过去?这没有道理嘛,尼克。你最好等待一下,让你的怒气冷却。”  他转头注视她,露出嘲讽的笑容。军人相信鳄鱼是魔鬼的使者。我怀疑那个白痴贾金斯也有相同的想法,不过,他心目中的魔鬼就是我。我们今天早上发生相当激烈的争执,他大概想看看魔鬼是否能从他的使者口中救出他自己的女人,与你毫不相干。”  与她毫不相干!伊芙真想眸他一脸口水,但还是设法抬起头,庄严地直视正前方。“如果他认为我是你的女人,我显然应该挖出他的眼珠子。我差点被他害死,所以应该由我来修理他。”  尼克皱起眉头,真的想把他们俩放进一个房间里,看看谁能活着出来,但是,他的身上还有一些一残存的文明气息。他漠视它的要求,走近仓库。  宝金斯不见踪影,尼克立刻命令最靠近他的黑人。[去把贾金斯拖来这里。”  女人的尖叫声突然传来,伊芙的身体剧震一下。接着是男人愤怒地吼叫和拳头击中身体的响声,她忍不住希望她能够再次闭上眼睛。  不久之后,贾金斯的身体飞出仓库。他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时,几个魁梧的黑人追出来,把他推向尼克。  尼克大步走向他们。伊芙喘息地注视他突然伸出手,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资金斯往后掉在尘土中。在他站起身子时,尼克迅速地抓住他抬起的拳头,连揍两拳,使他痛得弯下身子。伊芙目瞪口呆地瞪着这一幕,知道尼克不是在保护她。他是在保护他的财产,而且利用她做为借口来赶走他不喜欢的男人。  贾金斯朝地面吐口口水,”跛一跛地走开。尼克转身走向伊芙,牵着马匹走向屋子。  他们沉默地前进,抵达马厩时,尼克抱下伊芙,并终于打破沉默。  “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出去找我。”  伊芙勇敢地抬起眼面对尼克。“我要去参加圣诞弥撒。”  他下颚的一根肌肉抽动一下。他伸手摘下帽子,眯起眼睛怒视她。“你希望我带你去纽奥良吗?”  “我希望去望弥撒。”  “弥撒在纽奥良。”  伊芙突然了解真相,并发出沮丧的叫声,奔向屋子。  这片爬满鳄鱼的荒芜沼泽根本没有教堂。  “采收已经结束。现在我可以带你前往纽奥良。”  “不,我不想冻坏珍娜。”  尼克无法置信地瞥视低头做女红的伊芙,为他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  “这也是你不跟杰瑞去他的教堂的原因吗?”  “他的教堂跟我的不一样。”伊芙咬住下唇,制止自己透露更多。在尼克无事可做的时候,他那过剩的精力足以逼疯屋里的每一个人。  “你拒绝陪伴柯布朗前往圣诞庆祝会的籍口又是什么呢?”  “不关你的事。”她坚决地说道,咬断线头。  尼克坐进他平常的座位里,啜饮着白兰地。“你到底害怕什么?”  “毒蛇和鳄鱼。”伊芙立刻回答。  尼克咕哝一声。“布朗和杰瑞绝对不是毒蛇或鳄鱼。你害怕男人,承认吧。”  前往何家的那个夜晚,在仔细地观察之后,他发现这个小寡妇跟所有男人都保持距离,不只是害怕他一个人而已。  “我结过婚,”伊芙提醒他。“我并不急着要重复那种体验。”  “你的行为不合乎自然,”尼克坚持。“你是一个年轻而健康的女性,应该欣赏异性的陪伴。”在伊芙不曾露出震惊的神情时,他知道他可以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从来不曾跟任何女人这样聊天。“没有人说过你必须嫁给他们。你可以单纯地享受他们的陪伴。”  “我对自己目前的处境非常满意,很高兴只需要照顾你和珍娜。即使在嫁给东明之后,我仍然必须待在我母亲的小旅舍里帮忙,难得有独处的时间与地方。”  尼克沉思地瞥视她宽松的衣服。这就是原因所在。小旅舍里住满男人,他不认为她的保护伪装能够掩饰多久。他知道伊芙的身材有多好,那些与她朝夕相处的男人当然不可能看不见。“令堂不会让你跟住客独处吧?”  伊芙惊讶地瞥视他,然后转开视线。“她不可能无时无刻地陪着我,我学习保护自己。在我们结婚的时候,东明才得到他想要的所有事物。”  “但你嫁给东明是以为他会保护你逃过那些好色的混帐,接着,在你变成寡妇时,你也变成每一个男人眼中的美食,所以你才来这里。”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认为东明的家人会希望拥有他的孩子。”她僵硬地回答,漠视他得意的语气。  “也因为你以为她们可以提供你舒适的生活,更因为你害怕男人。男人带给你太多可怕的经验,所以你干脆一笔抹杀我们所有男人。这会比嘲笑所有爱尔兰人都喝威士忌的笑话更高明吗?”  伊芙不耐烦地挥挥手。如果她对自己坦白,就必须承认尼克比她认识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可怕。或许是因为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不但高大、魁梧,也更加英俊,更拥有无人能及的自信。  “我是否害怕男人会影响任何人吗?你要说我冷感,就尽管说吧。如果东明在这里,我相信他一定会深表同意。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永远不可能再婚,也不想成为任何男人的情妇,所以,你可以抛开你的好奇了,先生。”  尼克耸耸肩。“其实,你会是一个最理想的情妇。原谅我没有早一点想到这点。你知道,男人对情妇的爱通常远远超过对他的妻子。他在娶妻的时候必须考虑家世和财富,但可以挑选他喜欢的女人当情妇。如果你不能生育,不但可以为他节省支出,更可以免去抚养私生子的尴尬。对了,是谁告诉你你不能生育?你来投奔我们时曾经怀着身孕。我不可能连这个都没有注意到。”  愤怒消失,伊芙转开视线,不让尼克看到她眼中的泪水。“是医生告诉我的。在我失去……是细菌感染,他说我、永远不会再怀孕。尼克,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对不起,伊芙。”他的心情突然改变。“我不是有意害你难过。我了解痛苦的滋味,但是,如果你把它深埋在心中,反而更糟。我不希珍娜美丽的舅妈变成一个苦涩而暴躁的女人。”  “这就是你向雷菲尔挑战的原因吗?因为决斗可以宣泄你心中的愤怒?”  她感觉尼克变得僵硬,但是,他竟然回答她的问题。“或许吧,更因为他罪该万死。他勾引凡妮,明知他永远不会娶她。他的行为早已伤透她的心。如果他还活着,我会再次设法杀死他。”  伊芙颤抖着,石尼克确实是一个危险的男人。“我觉得你跟凡妮好像已经结婚很多年。我不是有意刺探,但是有一天珍娜会长大并提出许多问题。雷菲尔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苦涩闪过他的金眸,尼克站起身,走向即将熄灭的炉火,开始拨弄。“凡妮和我非常了解对方,或许是太了解了。她的家人认识我的家人,深知他们的背景和来历。虽然石家在法国是望族,甚至拥有某种爵位,但是我的父亲却败光家产。凡妮的家人不认为我有资格娶她,所以我离开许久。我回来后,却发现凡妮已经怀孕,那位勇敢而殷勤的雷菲尔则因积欠大笔债务而逃之夭夭。”  尼克转回身子,捕捉到伊芙眼中的哀伤。“你不需要露出那种表情,我非常想要凡妮,愿意接纳她的一切。我们悄悄结婚,故意散播消息,让大家以为我们早已结婚,我只是离开她去赚取我的财富。每一个人都爱凡妮,迫不及待地接受我们编造的任何故事。在我真的带回大笔财富时,他们更加乐意接受我们。如果菲尔没有回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内幕。”  “我明白了。”只要雷菲尔远远避开,尼克会允许全世界的人相信珍娜是他的女儿,而且只是因为她是凡妮的孩子,但是,他的愤怒和自尊心不会允许菲尔像没事般回到他的犯罪现场。他重视荣誉,远超过复仇的欲望。  尼克微微一笑。“我相信你真的明白,小爱尔兰。或许我应该教你击剑,而不是教你做爱。”  “那是你想做的事情吗?”伊芙平静地迎接他的眼眸,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是最想做的事,而且迟早会做。”  他充满自信地矗立在火旁,火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伊芙立刻了解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微微颤抖,并隐藏她的恐惧。“那么,我建议你还是教我射击吧。我觉得枪枝的用途更广。”  他仰头大笑,醇厚的笑声像一道暖流般流过她的血管,伊芙知道他们之间的战役才刚展开。   
第八章  在度过平静的圣诞节之后,雨季开始降临,伊芙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详与平静。五个月大的珍娜已经可以坐起身子,而且越来越讨人喜欢。在听到尼克的声音时,她会笑着拍手,尼克则喜欢让她坐在他的肩膀上,或者抱着她打转。他们俩的长相完全不同,但已经完全接纳对方,令伊芙深感欣慰。  尼克仍然经常漠视地的存在,不过,她注意到他的努力,他要她陪伴他去参加各种不同的圣诞庆典,为了避免闲话“变”、“动”的作用,但也以“寂然不动”作为“感而通天下  伊芙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在他走进房间时,她不会再逃走。在他碰触她时,她也不会再惊恐地跳开。她可以毫不畏惧地跟他坐在一部密闭的马车里。但是她从未忘记他的话。她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摊牌,可是那显然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她不要尼克想要的事物。她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爱,尼克想要她只是因为他已经放弃他的黑人情妇又不能经常去纽奥良宣泄他的欲望。她结过婚,知道男女之间的事,但她就是无法想像自己如何占据尼克身边的床位。  她在心中希望他会尽快找到某个新的管道。她开始了解地欠他许多,如果他要求她的回报,她根本不可能拒绝。她太想待在这里,太爱她在这里找到的平静生活。离开珍娜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站在窗前等待看到他的马匹。过去这几天,他一直在纽奥良,而她对他的思念已经超过她敢承认的程度。只有他在家时,这幢屋子才会充满生气。在看到一匹马穿过橡树林时,她感觉她的、心开始兴奋地跳动。  片刻之后,她发现那个湿透的人影并非尼克。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她无法辨认那个人是谁,不过,他一定又湿又冷。伊芙命令仆人生起小客厅的壁炉,并要他们开始烫酒。她无法想像谁会在这种倾盆大雨时出门,并焦急地等待着。  那个男人好像不确定是否应该走上阶梯,伊芙猜想她应该派人带他去仓库休息。最后,他终于挺直肩膀,大步走上阶梯。  “迈可。”  伊芙冲向大门,按捺住兴奋的尖叫,然后了解到他一定是开了某种大祸才会来这里。她一向崇拜她的哥哥,迈可也常带给她爱和欢笑,可是,她很清楚迈可无法表现出文明的行为。他的脾气足以跟尼克匹敌,而且好赌擅饮,不只一次被他们的父亲丢出家门。而在父亲去世之后,迈可开始过他自己的生活,伊芙也难得再看到他。  他的出现不会是一个好预兆。伊芙打开门欢迎他,在认出她时,他绽开满脸的笑容。  “啊,我的漂亮妹妹,真高兴看到你!你不过来拥抱你许久未见的大哥吗?”  “我宁可去拥抱一只落水狗。别想哄我,迈可,你很清楚不会有用的。开始脱掉那身湿衣服吧,我会送干衣服过来。”  伊芙去召唤女仆,同时感觉欣喜和沮丧。她从来不曾向她自己承认她有多么想念她的家人,迈可的突然出现令她欣喜若狂。但是,尼克会有什么反应呢?如果尼克当着迈可的面勾引她,迈可一定会摘下他的脑袋。  迈可换上尼克的旧衣服之后,伊芙要他坐在炉火前,开始质问他。“你离开妈时,她的情况如何?”  “据我所知,应该是老样子吧。她现在有一个对她相当不错的男朋友,不大可能会想念我们。”  伊芙从来不担心他们的母亲,她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女人,也期盼她的两个孩子都像她一样。她开始审视她的哥哥,他的额上多了几道皱纹,眼下也有明显的黑眼圈。他看起来比她记忆中苍老”些,也不再那么无忧无虑。  “什么风把你吹来这里,迈可?你这次又做了什么好事?”  “说来话长,小妹。我们不需要现在谈这个。这幢漂亮屋子的主人在哪里呢?妈告诉我小孩的事。我很遗憾,不过,或许这样最好。我不希望看到你独自抚养小孩,没有男人在你身边。”  伊芙啜饮一口热茶,设法抗拒迈可的魅力。“东明的姊姊在生产时去世,我现在负责照顾那个小孩。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我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尼克。”  “尼克?”迈可怀疑地眯起眼睛。“你跟一个叫尼克的男人单独住在这里?”  怒火的燃烧迅速而狂猛,难怪他每次都会闯祸。伊芙叹口气,试图浇灭他的怒火。“他是珍娜的父亲,我是珍娜的舅妈,而且你应该注意到,这里有许多仆人,我们不大可能单独相处。现在,我认为你应该告诉我你来这里的原因了。不要再规避事实,迈可。”  “如果他是东明那种法国佬——”  伊芙站起身怒视他。“现在这里是我的家,迈可。如果你无法尊重我,或许可以离开。我已经听过太多这种闲话,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告诉我你为什么来?”  迈可饮尽他的甜酒,做个手势要她坐下。“你真的长大了,小妹。我不会怀疑你。根据你的衣服判断,那个男人并未用美好的事物诱惑你。”  伊芙坐下,露出坚决的神情。“你的理由,迈可。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但是,如果你要留下来,我必须知道可能会遭遇什么。”  他叹口气,显现出疲惫。“我打算重新开始,小妹。我听说西部是个好地方。我先搭船来纽奥良看你,然后准备前往德州。”  “这是非常值得奖励的行为,我相信许多人都会松了一口气。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待一陈子,也希望治安官不会登门来造访你。”  “消息不会传得那么怏,不过,你或许可以用陆迈可的名字把我介绍给这家人,就说我是你的表哥吧!如果我要重新开始,最好换”个新的姓氏。”  伊芙沮丧地看他一眼。“情况严重到必须更换姓氏的地步吗?”  “确实有一些打斗。我只是自卫,法律从来不会善待爱尔兰人,尤其对方又是有头有脸的人。所以我认为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寻找一段崭新的人生。”  “你是个闯祸精,欧迈可,但我还是欢迎你留下来。这里没有几个可以交谈的人,而且我一直有点想家。或许尼克会知道如何安排你的未来,然后我们俩就可以”起对抗这个世界。”  迈可绽开笑容,前门被用力推开的声音阻断他原本要说的任何话。在熟悉的声音传来时,伊芙的心立刻收紧。  “伊芙,那个该死的女仆在哪里!外面冷得要人命……”尼克在小客厅的门口停住。伊芙的双颊嫣红,绿眸中闪耀着兴奋,而且显然是因为坐在她旁边座位里的那个英俊男人。他走进房间,开始皱起眉头,没有注意到他的斗篷正在滴水。  伊芙跳起身。“脱下那件湿斗篷,尼克。”她朝匆匆跟随在他身后进入的仆人做个手势。“凯蜜,把这件衣服拿出去,再派人送一杯甜酒过来。”  “我不要喝甜酒。给我一些白兰地就可以了。”尼克怒视那个闯入者,感觉满心的不悦。  迈可已经站起身,眼中的笑意也迅速转变为愤怒。  伊芙匆匆插进两个男人之间,为他们介绍,并解释迈可是她的表哥。  尼克仍然怀疑,但伸出手。“我们欢迎伊芙的任何亲戚。是什么风把你吹来这里呢?”  两个男人坐下来喝白兰地时,伊芙松了一口气,并前往厨房命令仆人多准备一份晚餐。她必须说服尼克允许迈可留下来,因为它迫切地需要他的陪伴。  尼克并不兴奋,在注视迈可和伊芙相处时,他必须承认是他的自私在作祟。这个爱尔兰人自称是伊芙的表哥,他也打算加以调查,不过,他可以看得出伊芙不怕这个男人。他承认这个男人确实为伊芙带来欢笑,但是也决心不让他阻碍他对伊芙的计划。  那个男人终于在餐后暗示要跟随仆人出去时,尼克感觉松了一口气。他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反应仍然略带震撼性,所以,当伊芙询问是否能为她的表哥安插一个工作时,尼克发现自己一面主动提议由他接任工头的空缺,一面猜想着他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第九章  伊芙轻轻拂去黄色水仙花瓣上的一点泥巴,感觉春天即将来临,并想像着繁花处处的美景,没有注意到那个缓缓骑向她的骑士。  何杰瑞跳下马鞍,急切地走向她,手中握着一大束黄水仙,伊芙转过身,绽开欢迎的笑容。  “杰瑞,真美!进屋吧,我去找个花瓶。我要拿给珍娜看,外面还太湿,不能带她出来。”  杰瑞跟随在她身后走上阶梯,感觉极度笨拙。  “令堂好吗?我一直打算过去拜访她,但是雨季开始之后,尼克就不准我外出。他说洪水会冲掉路面。”  “他说得对。这就是每个人都前往纽奥良的原因,他们在那里可以跳舞或互相拜访。”  伊芙把花插进凯蜜送来的花瓶里,谨慎地漠视杰瑞急切的神情,然后带领他走向育婴室。  珍娜开心地轻拍花朵,期盼地转向走进房里的那个男人,朝他挥动双手,杰瑞不知所措地望着那个婴儿。  “尼克把她宠坏了。她已经认为所有男人都应该向她鞠躬,并且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我从来没有想过老尼克会是顾家型的男人。我猜我必须常常来了解他的一举一动,毕竟我也该成家了。”  伊芙惊讶地抬起头。“你快结婚了吗。”他看起来好像还太年轻。不过,他应该比她年长好几岁。  杰瑞苦笑地望着她。“我认为我已经非常清楚地表达出我的意图。我知道艾尔也固定来拜访,但是,我希望你会看出我们比较适合彼此。”  “杰瑞!”伊芙震惊地把花放回桌上,抱起珍娜放回小床里,然后强迫自己转身迎接他的凝视。“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是礼貌性地前来看我,我不认为……”  杰瑞温柔地碰触伊芙的额头,拂开一绺发丝。“东明已经去世一年,我认为现在开始思索你想要什么并不算太早。你当然不可能打算等待尼克再婚,然后把珍娜的监护权交给另一个人。”  她从来没想过尼克会再婚,并震惊地睁大眼睛。他当然会再婚,然后,珍娜会一个真正的母亲来取代她的舅妈。她感觉、心如刀割,但迅速地遮掩住她的痛苦,并挽住杰瑞的手臂,带领他走出育婴室。  “我承认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何先生。对我而一言,过去这一年是痛苦的一年。你必须原谅我把头理在枕头下,或许现在开始想其他任何人有点嫌太早了。”  杰瑞拉她停下,热切地俯向她。“你不像附近这些法国女孩,伊芙。我可以叫你伊芙吗?她们让我感觉好像是一个不懂礼仪的大老粗,你却让我感觉好像跟老尼克一样强壮和充满阅历。说你会考虑我的追求。除了你以外,我不要别的女人。”  在伊芙来不及提出警告之前,杰瑞已经低下头亲吻她。那是一种相当愉悦的感觉。他的手强壮和安全,不曾让她感觉恐慌与恐惧。他的唇温暖地爱抚她,他终于抬起头时,她迎接他质疑的视线。  “你非常具有说服力,何先生,可是,我们对彼此几乎一无所知,”伊芙坚决地说道。“在你做任何草率的决定之前,我建议你找尼克谈谈。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杰瑞。我希望跟你保持单纯的友谊。”  后门用力甩上的声音显示有人进屋,他们迅速地分开,走下楼梯时,正好碰上迈可。  迈可怀疑地眯起眼睛,不过现在没有争论的时间。“河水已经涨到堤岸顶端。尼克要每个人离开这里。整理一些衣服并召集仆人,我去找人准备马车和篷车。”  “我们要去哪里呢?”伊芙在他身后大叫。  “去纽奥良。”迈可边回答边大步走出去。  尼克把斗篷交给等待的仆人,并甩掉头发上的水珠,不耐烦地瞥视他母亲一眼,然后开始走向楼梯。“你把伊芙银珍娜安置在哪里?”  “你指的是雷菲尔的杂种跟她的保母吗?你认为她们会在哪里呢?我还没有完全丧失人性,不会把小孩丢在寒冷的屋外。她们当然在仆人的厢房里。”  尼克握紧扶栏,转身怒视他美丽无情的母亲。“珍娜是我的女儿,狄太太是她的舅妈。她们必须得到应有的尊重,这是我的房子,妈妈,必须按照我的意愿行事。我要你把我的孩子和她的舅妈视同家人般看待,至少应该把狄太太安置在玫瑰房里。”  “狄太太?你指的是那个低贱的爱尔兰女人吗?那才是她的真正身分吧?尼克,你发疯了吗?”  尼克大吼一声,转身冲向仆人的厢房,像飓风般卷进育婴室,朝跟随在他身后的仆人指着角落里的各种箱子与盒子。“把狄太太的行李送到玫瑰房,找人生起炉火,还有送热水上去,要女仆协助她更衣。我们应该有足够的仆人,可以立刻履行我的命令。”  伊芙刚刚才认定自己的仆人身分,不打算再被这个疯子丢进敌人的世界里。她不假思索地冲过去坐在她的行李箱上,怒视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  “你到底以为你在干什么?”尼克已经怒火中烧,不需要再火上加油。  台是我的行李和我的房间,这里不欢迎你,”伊芙立刻回答。[如果你只视我如同家具随意命令,我建议你最好赶快离开。”  之洹是我的箱子和我的房子,你必须前往我命令你去的任何地方。”尼克爆发怒气。“现在移动你漂亮的小屁股,马上上楼去。”  “我是孩子的保母,我属于这里也打算待在这里。”伊芙把双臂交抱在胸前。  尼克低咒一声,两大步走到她面前,在伊芙尚未留意到他的意图之前,他已经攫住她的纤腰,把她扛在肩上,愤怒地走出育婴室。  伊芙愤怒地尖叫一路传到楼下。石夫人僵硬地等待着,迈可无法置信地瞪她一眼,然后推开她,火速地爬上楼梯,听到丝缀的窸窣跟随在他身后。  “尼克,混球,立刻放我下去!”伊芙尖叫,用力抓住他的外套,试图用脚踢他。他的手臂环得更紧,她再次尖叫。  抵达目的地后,尼克粗鲁地放下伊芙,怒视着她。“永远不要再违抗我,狄伊芙。我这辈子已经碰过太多婊子,不想再忍受另一个。准备换衣服吃晚饭,我会在半个小时内返回二在他来不及转身之前,伊芙已经挥动双拳扑向他。迈可曾经教导她如何自卫,但是,尼克迅速地抓住她,把她按向他坚硬的胸膛。  他的唇覆住她时,她发现自己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吻炽热而短暂,像火焰般一路燃烧向伊芙的喉咙和腰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尼克迅速地放开她并退开身,但是,他的金眸闪耀着恶魔的光芒。伊芙用手背拭去唇上的吻,感觉他的热力已经烙印在她的灵魂上,而他的眼神也告诉她他已经知道。  迈可冲进房里时,他们像两只因兽般怒视着对方,不过似乎都没有受伤。迈可的视线瞟向他的妹妹,她的衣衫并不比先前凌乱,红晕染满她的双颊,不过她发脾气时一向如此。  尼克似乎相当能够承受她的愤怒。他平静地拉直外套,朝伊芙礼貌地鞠个躬,转身迎接他的工头和紧紧跟随在后的母亲。  “我们对房间的安排有一点小小的争执。现在一切都安顿好了。茉莉,你可以去吩咐送热水上来了。”尼克走向门口,强迫他们的观众后退至走廊里,离开被困在房间里的伊芙。   
第十章  “大雨或许会持续好几个星期,也可能明天就停止。你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添购一些新装,毕竟你的丈夫已经过世”年多了。”  坐在餐桌尽头的女人木然地说着,好像努力在维持礼貌地交谈,而且完全是看在她儿子的分上。  伊芙抿紧双唇,没有回答。她不打算把她努力积蓄的钱花费在无益的服装上。  有一天,她或许必须靠那些钱生活。她不能礼貌地说出她的这个顾虑,也不能说她拒绝让尼克为她购买衣物,所以只明智地保持沉默。  尼克代她回答:“明天早上我会找个裁缝过来。我一直很忙,显然有点怠忽我的职责。”  伊芙的怒气升起。他的职责并不包括为他女儿的舅妈或保母添置新衣。她已经开始了解她必须置身什么地位才能接受那份特别的照顾。他的吻仍然燃烧着她。  “没有这个必要,先生,”她甜蜜地回答。“我不需要任何新衣。如果我们要在这里待很久,我就会需要一件灰色的衣服,以免让珍娜丢脸。”  伊芙意识到是因为石夫人和迈可的存在,才使尼克没有进一步讨论这个话题。  她感觉得到尼克闪闪发亮的眼眸凝聚在她身上。她为什么突然如此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呢?  他的接近折磨着伊芙的神经,即使在餐后退回育婴室时,她仍然注意到在楼下喝白兰地的尼克和迈可。她突然害怕返回她自己的房间,害怕跟尼克置身在同一层楼中。在她终于勉强地离开育婴室时,她已经先确定尼克尚未上楼。  走进那间美丽的卧室时,她伸手轻抚天鹅绒的帏幕,感觉某些怪异的事情正在她体内发生。她从未住过如此舒适与豪华的地方,也从未感觉如此不安与缺乏信、心在置身困境时,她有能力张牙舞爪地反抗,直到击退敌人。现在,她没有必须奋战的对象,这些怪异的感觉却不断在她体内扭曲,使她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有两个男人吻过她。一个是温柔、体贴,而且想娶她;另一个则是强硬、热情,而且只要她做他的情妇。为什么她记得比较清楚的是第二个吻,而不是第一个?尼克的吻为什么会引发她的丈夫从来不曾引发的反应呢?  她最好不要去试探这些话题。伊芙把两个男人都摒出她的脑海。她必须请尼克转告杰瑞她并不适合成为他的妻子,她和杰瑞就可以维持单纯的友谊,她相信尼克一定可以轻易地做到这点。  第二天早上,裁缝来为伊芙量身,并在记下尺寸之后离开,既未询问伊芙的意见,也没有给她看那些裁缝书。伊芙愤慨地叹口气,准备再次面对尼克。  尼克带着一个陌生的红发男人抵达,迈可也被叫进来询问他对战争的看法。伊芙坐在角落里,怀疑地盯着他们,认为尼克不应该把她哥哥扯进来。  那个男人突然转身询问她一个问题时,伊芙完全没有准备,只能瞪着他,直到他重复他的问题。  “我不是有意惊吓你,夫人,但女人一向有不同的观点。你对这场战争有什么意见呢?”  “我的意见是男人不打仗就不快乐,”她大声说道。“如果他们真的要打仗,就应该抱着必胜的企图、心。坐在那里等着挨打是傻瓜的行径。”  令她惊讶的是,那个红发男人绽开笑容,得意地瞥向尼克。“你说得对,尼克,她比你聪明多了。可惜我不能带她跟我回去。”  尼克眯起眼睛。“够了,丹尼。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危险的激进份子就够了,不应该再把狄太太扯进来。你应该知道,在这篇故事里不可以提及姓名。”  “故事?”迈可和伊芙异口同声地问道,但已经太晚了。尼克带领那个男人走出书房,完全漠视他们的问题。  伊芙比迈可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在尼克返回书房时,她用杀人的目光怒视他。  “你在提供资讯给那家报纸,对不对?”她在房门关上后立刻问道。  “丹尼一向喜欢访问刚到这座城市的新人,”他圆滑地回答。“他将会报导迷人的寡妇狄太太正在造访我们的城市,并吸引许多女士前来造访。为了珍娜的缘故,你必须广结善缘。”  他很厉害,太厉害了。“你是一个下流、狡猾又一无是处的坏蛋,石尼克!”  说完后,她冲出书房,留下两个男人面面相觎。  那天下午,果然有许多女人登门拜访。在陪她们聊天时,伊芙开始怀疑是否值得让珍娜进入这个社交圈,或许她应该把这个问题留给尼克未来的妻子。这个想法并未改善伊芙的情绪。也许她应该认真地考虑杰瑞的求婚,或者寻找一个已经有小孩,而且需要妻子的男人。这是”个吸引人的主意比坐等尼克的新妻子夺走珍娜的监护权要好得多。在提议成为珍娜的保母时,她必然已经半疯。  稍后,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走进育婴室,拥抱着珍娜,聆听着她的笑声,知道即使一切重来,她还是会做相同的决定,因为珍娜需要她。这个孩子没有母亲,需要伊芙给予她所有的爱,其他女人都不会像伊芙这么爱她。不论未来如何发展,她都无法想像自己会离开这个孩子,她已经成为她密不可分的一部份。  所以,在尼克命令她穿着他为她购买的晚礼服下去用晚餐时,伊芙并未抗议。不论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尼克确实是珍娜的好父亲,她也愿意取悦他并获得留下来的机会。  她抵达楼下时,随即发现她的座位旁有一包东西,尼克的母亲也有。两个男人已经在餐桌上讨论春耕的细节,但是,在她们俩几乎同时抵达时,尼克期盼地转向她们。  他指向那两个盒子。“我正在为先前的行为致歉,希望看到你们用那个装饰你们的新衣。相信纽奥良的所有女士脸色都会因嫉妒而变绿。”  伊芙打开盒盖,看到精致至极的蕾丝,并压抑住惊讶的喘息。石夫人打开盒子,闷哼一声,憎恶地瞥视她的儿子一眼。  “瓦伦西那。”她喃喃说道。  伊芙不知道那几个字代表什么,只能低声道谢,并困惑地望向一言不发的哥哥。他既没有表示赞许,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所以她假设可以收下这个礼物。她瞥向尼克,却发现他已经抛开这件事,继续讨论春耕。  一直到几天之后,裁缝师送回缀上那些花边的优雅礼服时,伊芙才开始怀疑那份礼物的来源。  她穿着它亮相时,她们的访客立刻惊呼“瓦伦西那”,伊芙才开始了解这种蕾丝有多么希罕。  “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狄夫人问道,嫉妒地轻抚那精致的蕾丝。  伊芙很快瞥视石夫人僵硬的神情,决定必须撤个谎。如果这种蕾丝如此贵重,她当然不能透露它的来源。“是传家之宝。”她喃喃说道,记得听某人这么说过。  石夫人勉强露出赞许的眼神,告诉伊芙她做对了。其他女人都露出失望的神情,伊芙开始猜想这项商品到底从何而来。  稍后,在客人离开而尼克返回时,她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他目光赞赏地落在伊芙衣服的蕾丝上,她感觉他的视线好像可以穿透衣料,并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种瓦伦西那蕾丝到底有什么珍贵之处?”她不假思索地问道。  尼克扬起嘴角,他的母亲愤怒地代他回答:“因为它是走私进来的!这种蕾丝来自法国,而我们跟法国之间应该没有任何贸易。我的儿子存心把我们都送进监狱里。”  尼克不曾否认,只是含笑注视他的母亲,然后再次把目光投注在他们正在讨论的物体上。“伊芙只是在帮我们打广告,让大家知道蕾丝已经抵达。刚才离开这里的每个女人一定都会去找她的裁缝询问在哪里可以买到这批货。这种愚蠢的法律就是要逼人去违抗。你如何向她们解释这些蕾丝的来源呢?”  石夫人绽开得意的笑容。“她说是传家之宝。我相信狄夫人一定认为是从凡妮的衣服上拆下来的。”  尼克略微皱起眉,但是他抛给伊芙的微笑却足以融化她的骨头。她的心跳开始加快,即使她明知他的笑从未到达他的眼眸。  “你是一个聪明的小骗子,狄太太,你的故事骗不了任何人。走吧,我们去看看珍娜。”尼克朝伊芙伸出手臂。  她勉强挽住他的手臂,跟随他走出他母亲的视线之外。  “我收到杰瑞的一封信,说他希望跟我讨论你的事情。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声音柔和,没有流露出他的任何感觉。“我确实知道。”她平静地回答,没有迎接他的视线。  尼克没有说话,但制止她走下楼梯。伊芙被迫抬起头迎接他的凝视。他颊上的肌肉绷紧,金色的眼眸中也笼罩着些许阴霾,可是并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  “他希望娶我。”伊芙听到他闷哼一声,但不想去了解它的涵义。“我告诉他最好先找你谈谈。”她垂下视线,无法再面对他。“我想请你向他解释实际的情况。我不确定我能做到。”  尼克的手放松。“杰瑞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愿意目睹他受到任何伤害。他是独生子,他的家人期盼他娶个好妻子并生下许多继承人。我一定会找他谈。”  “谢谢你。”伊芙感激地说道,再次准备走下楼梯。她刚刚抛弃离开这个效慢男人的唯”机会,她为什么应该感激他呢?  尼克把她拉回他身边。“这并不表示你永远不能结婚。”她震惊的视线瞥向他。“如果你要丈夫,我可以帮你介绍好几个已经有小孩的好男人。要帮小孩找个好母亲并不容易。绝大多数的女人都偏爱她们自己的小孩,而且在分遗产时会产生许多问题。”  她的心跳再次诡异地加快,伊芙无法把责任归咎到任何地方。尼克专注的眼眸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涵义,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情况。楼梯很窄,她必须距离他很近。讨厌的马甲箍住她的腰,把她的胸脯压挤得更加突出,她感觉她的胸脯好像正在摩擦他的背心。她没有理由感觉到这份在他们之间持续的紧张。他只是在提出一项慷慨的建议,而她正要拒绝他。她的心跳为什么像擂鼓一般?  “谢谢你的好意,”她僵硬地回答。“但是我并不打算再婚。”  说完后,她越过他身边走下楼梯,他眯起眼睛注视她微微晃动的臀部。   
第十一章  大教堂的钟声响起,伊芙挽住迈可的手臂跟随他的领导。纽奥良市与巴尔的摩截然不同,但弥撒的仪式却是相同的,虽然向说法语的神父告解有些不习惯,但熟悉的拉丁文却足以安抚她并稍解她、心头的重担。  迈可显然有其他计划,不想留下来和其他人打招呼或闲聊。他带领她穿过广场,伊芙一路欣赏星期日的人潮。  在看到一头闪亮而熟悉的金发时,她抓紧迈可的手臂。尼克跟一个美丽的黑皮肤女人站在一起,正愉快地聊天。  迈可望向前方,发出愤怒的咆哮,立刻拉着他妹妹转进下一条街道。  “那是他的情妇吗?”她平静地问道。  迈可把他的怒气转向她。“你不应该知道这种事情。”  “胡说八道。你以为女人聚在一起时都在说些什么呢?我知道有一位新婚的绅士拒绝放弃他在伦巴街的情妇,这是目前最热门的话题。未婚男子显然有权保有黑人情妇,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批评。一般人大概认为只要男人有其他宣泄需要的管道,他们的宝贝千金就会比较安全。”  迈可紧皱的眉头吓唬不了她的妹妹。“我应该送你回家乡。这座该死的城市是一个道德沦丧的地方,而且不断在影响你的思想。我认为尼克应该为此负责,他跟你说话根本是口无遮拦。”  “迈可,我已经结过婚。”伊芙愤怒地放开她哥哥的手臂。“我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而且,我不认为巴尔的摩的男人会比纽奥良的男人高明到哪里去。这里的男人从来不曾对我有过不当的举止。”  迈可低咒一声,抓住她的手臂挽住。“这并不表示这种情况会持续到永远。远离石尼克,小妹。他是一个毫无忌惮的男人。”  “我知道,我不是傻瓜。不过,如果刚刚那个女人是他的情妇,我就没有任何必须害怕之处。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尼克一向守口如瓶,不会让他的手下得知他的任何隐私。”  伊芙看到那个红发的报社主编正走向他们,并朝他绽开笑容,希望向他提出一、两个建议。  “火灾!码头上有火灾。”叫声传来时,伊芙正走出育婴室,迈下楼梯。她看到尼克的房门砰地打开,他冲进走廊里,一边穿上他的外套,衬衫半敞开着。他显然正准备就寝。  他没有看到她,迳自冲下楼梯去询问那个报讯的人。伊芙悄悄跟随在他身后,聆听他发号施令。在她还来不及提出援助之前,他已经奔出家门。  现在是午夜,她只穿着睡衣和睡袍,不可能跟随他出门,而且她也帮不上任何忙,但是,她也不可能上床。  她找到一扇可以俯瞰庭院的窗户,注视迈可冲出屋子把一群黑奴送上一部篷车。在篷车迅速驶离后,伊芙唤醒厨房里的仆人,要他们开始烧热水、煮咖啡,准备饼干,也派其他人四处寻找温暖的毛毯和干衣服。她不知道如何救火,但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中必然不会是愉快的任务。  几个小时之后,救火人员浑身湿透地返回,一看到热咖啡、毛毯和干衣服时,立刻流露出感激之情。在看到迈可安全返回之后,伊芙立刻回到主屋里,而且正好在门口碰到尼克。  他的衬衫又湿又脏,外套已经不见踪影,镂刻在他嘴边的皱纹显示出他的心情,伊芙轻轻推他坐下,召唤一个女仆为他送来咖啡和一盆清洗的热水。  “烧掉什么?”她脱口问道,尼克用热毛巾擦拭沾满黑烟的脸庞。  “存放棉花的部份仓库。除非我们立刻想办法,否刖大雨会淋湿其他商品。谢谢你的咖啡。”他匆匆吞下黑色的液体,放下杯子,开始准备脱下湿透的衬衫。“要他们帮我找一些干衣服送来,我必须立刻返回那里。”  伊芙跑进走廊去找人为他取衣服,不知道石夫人怎么可能毫无知觉,但尼克需要某个人的照顾。她开始怀疑是否有任何人曾经照顾过他。  她带着女仆返回时,尼克正用毛毯擦拭他自己。他点头道谢,正准备丢下毛毯时,突然了解伊芙还站在那里,戒备地扬起眉毛。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伊芙。回去睡觉吧,珍娜一向早起。你要照顾的人是她,不是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她会怎么样?”伊芙简单地问道,说出她心中的想法。  尼克露出震惊的神情,然后绽开萧瑟地微笑。“我没想过,谢谢你提醒我。天亮后我再回去处理。我向你保证,我在那之前绝对不会发生任何事情。现在上床去吧!”  伊芙有一股最奇异的冲动,渴望走向他,拥抱他并亲吻他,但她很清楚这是她的渴望,不是他的。她或许希望他需要她,可是他并不需要,他皱起的眉头已经证实这点。她转过身,大步离开他。  尼克注视它离开,同时感到懊恼与放松。虽然寒冷而潮湿,他的身体却已经开始回应它,令他气愤不已。他不介意在无事可做时勾引她,却无法允许自己变成被勾引的对象。  不过,他知道,如果他在那一刻拥她入怀,她一定会柔顺地投向他并抚慰他。  女人只会带来麻烦,尼克低咒一声,丢开毛毯,开始穿上衣服。  “他是最英俊的男人,对不对?”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询问。  伊芙注视尼克走开,低咒自己的愚蠢,竟然没有带女仆同行。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那种需要女仆陪伴的贵妇,而尼克显然也有相同的想法。他把她遗弃在裁缝店门口,迳自去办他自己的事,让她独自面对这些陌生的人。  她转过身,震惊地发现跟她说话的是一个黑女人,然后,她认出那个女人美丽的脸庞。  “我见过更英俊的。”伊芙僵硬地回答。  “但是没有一个这么令人兴奋,对不对?”  那个女人好奇地望着地,伊芙从未碰过这种情况,略微不知所措。r我还有事情要办。你有某个需要跟我交谈的理由吗?”  那个女人绽开嘲弄的微笑。“我认为我们有共同的兴趣,所以有必要认识对方。”  伊芙感觉路过的陌生人都瞪着她们。“如果你指的是尼克,我大概必须承认我们确实有某些一共通之处,但是,我不确定我们有认识彼此的必要。”  笑意在那个女人的棕眸中闪现。“我们俩都希望保护我们最爱的人。我叫石贝莉,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之处,只要告诉他的某个仆人。他们知道去哪里找我。”  她迅速走开,伊芙困惑地凝视她的背影。石贝莉?尼克不可能娶她。尼克提过他父亲有”些私生子女,但是,她一直认为那些女儿应该是白人。该死。这座城市的居民真是太复杂了。  她一定是发疯了才会待在这里,而且是双倍疯狂才会决定住在石尼克家中。  那个女人为什么提起她们最爱的人呢?这个叫贝莉的女人也爱她的孩子,就像伊芙爱珍娜吗?  她不想再思考这此一复杂的问题,走进裁缝店,里头各色各样的商品把她搞得头都昏了,而在第一个架上就陈列着美丽的瓦伦西那蕾丝。  走进小客厅的那位绅士看起来优雅而高贵。一个女仆接下他的高帽子,他给她一个迷人的微笑并附上几句恭维,赢得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一直到确定客厅里没有闲杂人等之后,尼克才允许他的愤怒流露出来。“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搜索这座该死的城市。”  尼克的母亲听到他使用这种语气时,震惊地抬起视线,但另一位女士只是拿高她的绣花架检视着。  “我去欣赏各种商店里的高级商品,”伊芙平静地说道,好像没听到他声音中的愤怒。她满意地放下绣花架,再次开始刺绕。“我相当惊讶地注意到现在许多商店都陈列着那种精致的蕾丝。你知道还有法国香水跟丝绸吗?而且价格相当合理,比战前的巴尔的摩还要便宜。还有市场!我看到好多男人扛着木桶,我相信里面一定是装着上好的白兰地。纽奥良的人真是懂得如何享受人生。这些奢侈品令我大开眼界。”  尼克仍然气愤,却对她的行程更感好奇。他大步走进房内,为自己倒了一杯雪莉酒,他的母亲不允许他在这里摆放更烈的酒。“你独自在市场里闲晃,没有人护送。你可真聪明啊!”  “噢,当然不是,我可没聪明到那种地步。”伊芙渴望提起那个叫贝莉的女人,但是又不能当着石夫人的面提起。“我跟你的报社朋友范先生聊了一下,那位红发先生,记得吗?”她含笑问道,等待尼克不耐烦地点个头,他显然已经快气疯了。“他相当好心地护送我四处参观,这都必须感谢你介绍我们认识。”  “我明白了。当我在河中搜寻你的尸体时,你跟我的红发朋友都在聊些什么呢?”  伊芙无法再保持脸上的微笑。她抬起头,看到石夫人用怪异的神情瞪着她,显然极度不赞同她的行为。“噢,太多太多事情了。我相信你不会有兴趣聆听的。”  他真的会勒死她。她坐在那里,好像一位天真无邪的富家千金,但是尼克知道那对闪亮的绿眸后隐藏着多么邪恶的头脑,他不会让她更了解他在做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他跟那家美国报社有关联,连她的表哥都不曾怀疑。令尼克惊讶的是,在他尚未找到适合的回答之前,他的母亲突然插进来。  “我很高兴知道你喜欢我们的城市,狄太太,”石海伦僵硬地说道。“我一直希望找个机会请求你留下来陪我,让尼克自己返回农庄。这里好寂寞,需要年轻人蓬勃的朝气。”  尼克惊讶地望着地的母亲。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私底下,她仍然称呼珍娜为“那个杂种”,对伊芙的评价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不过,他注意到最近几个星期中她确实勉强地表达出一丝尊重。这个在他父亲鞭打他时躲在暗处的女人,也不是那种会挺身面对任何敌人的女人。她邀请伊芙留下来到底是什么居心呢?他好奇地等待着伊芙的回答。  经过短暂而震惊的沉默之后,伊芙不再等待尼克的援助,勇敢地为自己发言。  “这是一项慷慨的邀请,如果珍娜大一点,我相信我一定会乐意地接受。但是,我发现乡间还是比较适合幼童的成长,我也希望充份利用乡间的好处,希望你不会介意。”  海伦抬起视线别视她的儿子。“如果我坚持,会有任何用处吗?”  尼克冷冷地迎接她的视线。“不会。她跟我一起回去。”  “你不应该拆散狄夫人跟她唯一的孙女。”  尼克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话题,并嘲弄地撇撇嘴。“在珍娜抵达之前,她跟她的朋友从来不曾来过这里。你当然不可能还希望跟那个总是背弃你的社交界保持来往吧?”  “我为什么不应该希望?我生下来就属于这个社会阶层。你忘记你祖父是贵族,你有权利返回法国接受爵位。我为什么不应该寻求最高的社交地位呢?”  他注意到伊芙震惊的视线以及她的悄然离去,但是他们已经为这个话题争论过太多次了。“因为在你需要他们时这些人都转身背弃你。你真正的朋友都是美国人。你为什么不进入他们的社交圈,而要跟狄夫人他们交往呢?”  石海伦傲然地挺直双肩。“我怎么可能跟他们讨论生活中那些重精致的事物呢?美国人听不懂歌剧,不知道如何召开宴会,也不懂任何礼仪。他们唯一了解的就是钱。你已经变得太像他们了,尼克。”  尼克不耐烦地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好极了,我钦佩他们的率直和真诚。现在他们拥有这个国家,未来也将属于他们。我会让我的女儿在他们的敬意中成长。”  “她不是你的女儿。”  尼克在门口停住,闭上眼睛,试图控制他的脾气,然后,他转回身,说出他的最后一句话。“珍娜是我的女儿,妈,你最好明智地记住”他转身进入走廊,看到那个站在楼梯顶端的女人,他们的眼眸相遇,她的绿眸盈满某种他不想知道的情感。他简单地点个头,戴上帽子走出去。   
第十二章  第二天,仆人把行李装上篷车之后,尼克再次检视他的人生,发现他并不喜欢他所看到的。他已经三十二岁,拥有足够的财富可以获得他想要的任何事物,而且发誓要保护一个受他监护的婴孩。但是,他的表现仍然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任何责任,也没有任何牵绊,除了他自己之外,不关心其他事物。  他很快必须考虑再婚。凡妮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他并不期盼再找到像她那样的女人。或许他这次应该挑选一个美国妻子。他注视伊芙的裙据消失在上方,忍不住绽开笑容。温暖的阳光照着地的背,甜蜜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之中,使尼克再次感觉生气蓬勃对“本我”的欲望冲动起抵制和压抑的作用。“自我”即自我  尼克吹起口哨,了解他真的高兴返回他的农庄,不必再忍受他鄙恶的社交圈。  他大步走进屋子,监督仆人加快动作。他已经许久不曾感觉这股期盼。  他们终于出发,在穿过树林、越过溪流时,伊芙开始怀疑尼克的情绪为什么高亢。他常常急驰到前方去勘查地形,好像一点都静不下来。  他再次回来报告情况时,她忍不住注意到他的胸膛有多么宽阔与结实,没有丝毫的赘肉。她提醒自己他是个富有而高贵的男人,与她置身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不论他有多么英俊,都与她毫不相干。  在尼克俯向马车告诉她他要去何家时,她再次提醒自己。阳光洒在他凌乱的金发上,伊芙忍不住想起杰瑞害羞的妹妹或许会在看到他时立刻昏倒。她把他的外套和背心递给他,他抛给她一个狡猾的笑容。  她真想赏他一巴掌。他离开之后,她的心情变得非常恶劣。在她冰冷地漠视尼克礼貌的告别时,迈可给她一个怪异的神情,但理智地保持沉默,经验告诉他不要在她生气时招惹她。  伊芙靠向不舒服的座位,朝窗外的树林破起眉头。她知道尼克为什么要去何家。他迫不及待地想确定杰瑞不会在她回来之后再次犯下相同的错误。他只是在做她请求他做的事情,但是,他大可不必显得那么高兴。她正抛弃一生只有一次的好机会,这个机会甚至比她抓住东明结婚时更好。尼克可以不必显得那么兴高采烈。  安妮已经抱走她怀中的珍娜,伊芙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于是便欣赏沿路的景致。嫩绿的树叶为树林换上新装,温暖的和风带来薰人的花香,盛放的野花点缀着沼泽和原野,伊芙无法再生气,完全沉醉在美景之中。  她爱这里。她一向讨厌都市的拥挤、吵闹和肮脏。置身在这里时,她几乎可以想像自己再次诞生在一个崭新的世界里,可以按照她自己的希望塑造她的人生,不必再生活在她的父亲给予她的世界中。这个世界刺激而充满挑战,自从东明去世之后,这是她首次开始感觉她或许可以掌握她的人生。  婉拒杰瑞是她自己的决定,而且是正确的决定。跟东明在一起时,她并不快乐,即使他可能比杰瑞更加温柔与体贴。她显然并不适合结婚。投宿在她母亲小旅舍的房客并非全都是贫穷、残酷或可恶的男人。有一些一前途无量的律师,还有一个计划参加众议员的选举。她从来不认为他们具有任何吸引力,不像她的朋友,她们似乎深受丈夫或男友的吸引。在男人注意她时,她总是感觉恐慌之至,并设法掩饰自己,所以,如果她结婚,显然只会为这个世界再增添一个不快乐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找到一个安居的家庭和一个让她抚养的小孩已是托天之幸了。即使她的雇主有时会用男人的眼光注视地,思想成熟的伊芙也了解男人看归看、做归做。尼克的脾气暴躁,但是她已经知道如何对付他。她不认为他会伤害它,现在又有迈可在一旁,她可以百分之百安心。她的世界终于十全十美,而且可以由她自己来决定是否要保持这个样子。  他们抵达农庄时,伊芙发现尼克和杰瑞已经在等候,她设法绽开一个愉快的笑容,抱着珍娜走向育婴室,让他们自己去讨论。  累积一个月的灰尘堆积在家具和地板上。把珍娜放进她的小床之后,伊芙开始命令仆人清理洪水的遗迹,她自己也开始整理楼上的房间。  楼下,尼克注视杰瑞紧张地踱来踱去。每一次女人的脚步声响起时,那个年轻人都会转向门口,但是脚步声并未停下来,而是逐渐远去。他朝他的朋友皱起眉头,为他倒了一杯白兰地。  “看在老天的分上,坐下来喝酒,不要再踱来踱去了,”尼克憎恶地说道,把酒杯递给杰瑞。“你应该前往纽奥良,完全忘记这档子事。我不会允许我女儿的舅妈成为你的情妇,你或许可以开始寻找其他对象。”  杰瑞愤怒地甩动酒杯,尼克以为酒液随时会洒向他的脸孔,但是杰瑞比他更能控制脾气。  “我们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她无法生育,”他冷冷地说道。“你知道蒋医生已经老迈不堪,而且是半瞎。他曾经宣布雷菲尔已经死了,但是我们都很清楚那个蛋仍活着且已逃往某处。如果她根据的是他的话,很可能有误。”  尼克耸耸肩膀。“他也可能是对的,不过,即使他错了,伊芙还是不适合你。东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一定吓得半死,所以才会娶她,因为他需要某个可以抓住的人。我虽然欣赏伊芙,却很清楚她不适合我们这种人,如果你想带她回家,你的父亲一定会反对到底。你不像我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否则,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说法。”  “我见过你发脾气的样子,而且不曾射杀你,”杰瑞生气地回答,用力放下他的酒杯。“她是爱尔兰人没错。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呢?”  尼克耐心地为他自己倒杯酒。“根据伊芙提过的那些事情,我相当怀疑她的家人是所谓的良善百姓。她母亲在爱尔兰时是一个女仆。如果我的直觉正确,她的那个表哥一定也做过某些必须隐藏的事情。我做过一些调查,要过一陈子才能拿到结果。是伊芙请求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杰瑞,不是我从中作梗。她知道你们并不适合,但是她希望保持友谊。不要要求更多并让她为难。”  “该死!”杰瑞拿起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的白兰地,差点被伧死。在恢复之后,他发现尼克靠著书架聆听着从楼上传来的爱尔兰歌曲,疑心升起。“你自己想要她,对不对?”  尼克从半闭的眼眸斜瞥他一眼。“你必须记得在我面前收敛你的舌头,杰瑞。不论是不是朋友,我都不能容许任何人对我说这种话。伊芙在这里是因为凡妮要她来,现在则是因为珍娜量要她。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  杰瑞走向窗前。“或许我会前往纽奥良。我父亲想在新市区里盖一楝房子。我可以去寻找适当的地点,开始接洽营造商。”  尼克赞许地点点头,在他尚未回答之前,敲门声传来。两个男人都抬起头,转向打开的房门。  “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们,我只是想知道杰瑞是不是会留下来吃晚饭。”闪亮的黑发出现在门口,还有那张细致而美丽的脸孔。她甚至不曾进去,但是空气已经变得较为甜美。  杰瑞还来不及回答之前,尼克已经摇摇头。“他的家人正在等候他。我已经耽误他太久了。”  伊芙点点头并消失,悄悄关上身后的房门。尼克同情地注视他饱受痛苦折磨的朋友,但这是最好的做法,对每一个人都有好处。所以他不曾屈服在杰瑞恳求的目光下。  目睹尼克顽固的神情,杰瑞放下酒杯。“你或许是对的,她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我马上就走。”  他们握手道别,杰瑞离开之后,尼克满意地沉思着。他只是在做她请求他做的事情,他的良心完全不必感到不安。   
第十三章  “我宁可不去,尼克。”伊芙僵硬地说道,俯向她膝上的针线活儿。她正在缝制珍娜周岁生日的新衣,虽然距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但是她一向不擅于缝制新衣,必须尽快学习。  才刚入夜,太阳仍然照亮西方的天空,室内已经拉上窗帘,伊芙的旁边也已经点亮灯。尼克好奇地审视她低垂的头,然后伸手拿起他放在壁炉架上的书。  “别说傻话了。何家是你和我的好朋友,如果你不去,他们一定会很难过。”  伊芙已经从每一个角度研究过这个问题,而且只获得这个唯一适当的结论。她不喜欢别人质疑她的决定,便面无笑容地抬起头迎接尼克的视线。“我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尼克,不需要你来提醒我的责任。我有能力告诉何太太,所以你不必担心应该如何向她解释。我只是觉得我不再适合继续陪伴你前往这些场合。”  尼克的眉头开始危险地皱紧,他的手指也捏紧那本书,他继续站着,像铁塔般耸立在她面前。“我明白了。我越来越恶名昭彰,所以你不再希望跟我同行。”  伊芙惊讶地望着地。“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也不认为我曾经听过这么愚蠢的话。你是不是神智不太清楚了?”  尼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是在她丝毫不退缩时二抹微笑浮现他的嘴角。“你真是冥顽不灵,狄太太。你明明应该焦虑地扭绞双手,发誓你绝对没有那个意思,而且说你当然会完全照我的话做。”  伊芙丢开她的针线活儿,站起身子,走向房间另一端的书桌,取出一叠纸。“只有没有脑袋瓜的女人才会答应完全照你的话做。你就是靠威胁女人来征服她们的吗?”  尼克靠向壁炉架,注视她在纸上振笔疾书,是他的想像,或者她真的比他记忆中瘦削一些?也许是因为那些该死的东西根本不需要束腹。她穿着高腰的长袍,强调出她美好的胸脯曲线。但是却遮掩得十分密口,她为什么必须刻意掩饰她天生的好身材呢?  “我从来不曾考虑用暴力诱惑女人。哪天提醒我试用看看,听起来好像会很有意思。你打算告诉我你到底在我的书桌上写些什么吗?”  “草拟一份答辩书。我不是非常擅于跟你争辩,我的思虑不够敏捷,而且太容易发怒,所以我把我的论点写下来,让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阅读。我发现我可以非常有效地运用我手中的笔。”在满意地写完之后,伊芙走过去,把那叠纸交给尼克。  光是他的存在,就足以带给她某种威胁和压迫感。即使在辛勤工作一整天之后,他仍然散发出无穷的精力,很容易引发她的愤怒,或者激情,她怀疑地想着,可是不愿意多想。  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尼克质疑地望着她。“你要去哪里?”  “回我的房间。我在那里也可以缝东西。”  他指着她先前坐过的那张椅子。“坐下,我不喜欢唱独角戏。我要求公平的对等待遇。”  伊芙紧张地考虑,知道那个男人正不耐烦地等待她坐回原座。“我认为我们最好改天再继续讨论。我们俩在发脾气时都不大能保持理性。”  尼克按捺住笑容,继续板着脸孔。“很好。你不会希望惹我发脾气,对不对?坐下。”  伊芙勉强地坐下,拿起她的针线活儿,尼克则开始阅读她书写的那此一纸张。她认为她的答辩相当生动有趣,但从尼克皱起的眉头看来,他可能有不同的意见。她焦躁不安地站起身,走过去拉开窗帘,希望能够打开窗户,深深吸进清凉的夜间空气,但是她手臂上数以千计的蚊叮已经教导她学乖。她猜想是否可以把蚊帐装在窗户上,然后就可以在夜间打开窗户。她允许她的头脑思考任何事物,就是不准想她身后的那个男人对她的独立宣言会有什么反应。  她听到翻动纸张的窸窣声,然后好像是一阵轻笑,接着是愤怒的咕哝声。她很清楚尼克在什么时候看完。他用力敲击壁炉架,发出的巨响足以传到屋外。  “如果我要为珍娜找个保母,我会花钱雇一个。”  在他不曾走近时,伊芙松了一口气。她继续凝视着越来越黑暗的户外。现在树木已经长满树叶,她不再看得到河流,不过,她倒是看得到尼克的影像。  “如果你需要人陪伴你参加社交,就去雇用杜蜜娜吧!”她嘲讽地反驳。  “我希望躲避的就是她这种女人。只要她们知道我必须当你的护花使者,就不会来强迫我陪伴她们。”  伊芙倏地转身怒视他。“你是告诉我伟大的石尼克需要一个女人的保护吗?”  他把手中的纸控成一团,走近一些。“我的意思,是我感激你的存在带给我的便利。”  “即使是建立在我和其他人的痛苦之上吗?”她质问道,拒绝在他的前进下后退。  尼克丢开那张纸。“你说你对杰瑞没有感觉,要我遣走他。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你现在后悔了?”  “我是在告诉你我逐渐后悔,以及我并不适合你为我安排的人生。我很难过,因为我知道我无法符合男人对我的期盼。你为什么不肯聆听我这边的说法呢?”  “因为这都是废话!”尼克扬起双手,所有纸张在飞舞一阵后纷纷掉落地板。  他看到她脸上的反叛,按捺住伸手勒死她的冲动。其实他真正想做的并不是勒死她,而是长久以来一直盘踞在他脑海的那个念头。他认为他最好尽快付诸实现。  “我会帮你找个丈夫。”他淡淡地说道,凝视着她,向她挑战。  “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伊芙双臂交抱在胸前,而且立刻后悔莫及,因为尼克的注意焦点立刻转移。  “我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你已经结束哀悼,没有人会责怪你。你已经被亲吻过,而且不曾反抗。除非东明或其他人打过你,否则你没有害怕的理由。所有的问题都是你自己想像出来的。”  伊芙知道她不能让尼克看出他已经多么接近问题的核心。“我担心的是那些闲言闲语。买一个丈夫给我根本平息不了大家的闲言闲语。只要我不再露面,他们就会忘记我的存在,充当杜蜜娜的护花使者才可以平息它。”  “不,不可能。这就是我指的废话。让你烦恼的不是别人的闲言闲语,也不是我的恶名昭彰,而是杰瑞、雷艾尔和柯布朗。你怕他们,故意躲藏在伪装出来的冰冷面具下。该死!你是我认识的女人当中最不冰冷的一个。你的脾气像暴风雨一般,我敢说你一定也有同样强烈的激情。凡妮和露西那种淑女才是真正的冷感。她们说服自己相信肉欲属于野兽,所以所有男人都是野兽。但是你不像她们。我可以教你,你会像火焰般燃烧,不会嫌恶地捏起鼻子,”  “我不会,”伊芙低声辩驳,知道不应该再和他争辩下去。“我不喜欢男人碰触我。我不喜欢东明碰我,即使他已经是我的丈夫。这场争论毫无意义。我要不要被碰触会带来什么差异呢?婚姻的唯一目的是生育小孩,而我们都已经知道我根本做不到。”  “每一个人都需要被碰触,这是人的天性。你认为你为什么喜欢拥抱珍娜和爱抚她?因为她喜欢,你也喜欢。没有人分享的人生是空虚的。不一定要跟杰瑞或柯布朗在一起,其他人也有可能,如果你躲在你的房间里,就永远不可能碰到你喜欢的人。”  泪水涌上伊芙的眼眶,她设法规避他的视线。“尼克,你为什么不能干脆地接受我的话?你认为我还不够了解我自己吗?”  尼克伸出手,把它埋进伊芙浓密的秀发中。她在他的碰触下发抖,但他不相信她是怕他,不过,他也没有进一步施加压力。“我们来做个实验。”他听到自己说道。  伊芙静止不动,戒备地转头注视他。他没有笑,也不像在生气。他脸上的表情是好奇,和另外一种情感,应该是促狭,或者肉欲,她无法确定,不过,不像愤怒那么可怕。她用一个泪眼蒙眬的微笑回应他。  “实验?就像从屋顶上丢下羽毛和石头,看看哪一样先落地吗?”  “这听起来也很有意思,不过,和我、心理想的不大一样。实验的设计是为了测试假定的事实。”尼克放开她的秀发,往后退开,把双手摆在身后,观察着她的反应。  伊芙拭去泪水,站直身躯,期盼地注视他。这种时候的尼克是一个极度迷人的男人。地等待他教导她实验的种类与意义。  尼克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而且谨慎地选择他的用语。伊芙在单纯的环境下成长,只关心每天如何生存。虽然他已经发现她极度聪明又充满求知欲,但是她并不习惯面对逻辑和哲学的思考。如果他问她一个针尖有多少个角度,她一定会递给他一根针,叫他自己去数,所以他必须使用最简单的解释。  “我的经验告诉我:我这个阶层的淑女接受的教育是性是肮脏的、兽性的;其他阶层的女人则接受比较真实的教育,懂得欣赏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吸引力。你从来不掩饰你是出身劳工阶级的事实,所以你不可能接受淑女的教育。我现在的结论是,你发现你自己不适合嫁给我这种阶层的男人是因为你不是淑女,而不是因为你冷感。我的假设是你有充份的能力去享受婚姻,但是,为了某个原因,你害怕男人,而且用冷感来掩饰你的恐惧。”  伊芙全神贯注地皱起鼻子,尝试了解他话中的逻辑。“不是淑女并未阻止我嫁给东明。”她终于回答,不知道从何争辩。  尼克放弃逻辑的原则,直接切进重点。“害怕性行为阻止你嫁给其他的任何人。”  伊芙变得僵硬,紧紧抿着地的双唇。“我不是害怕,我只是不喜欢。”  “如果你不是淑女,这些都是废话。你的问题只在于从来没有人教导你如何做爱。”  他背着手站在那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尚未脱掉外套,更加强调出他阳刚的气息,他显然正充满自信地等待地掉进他的陷阱中。伊芙的视线落向他敞开的领口,渴望伸手抓住他的领巾勒死他,但这并不是她唯一渴望做的事情。  “你是一个自大狂妄的混帐。”她低声说道,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但我是对的。”尼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到他们的眼眸相遇。“让我证实吧!”  伊芙瞪着尼克,好像他刚刚提议他们去抢银行。明亮的光线强调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孔、阳刚而优雅的体型,以及在金眸后方闪耀的智慧。她无法想像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个不可思议到极点的建议。他拥有一切,她却一无所有。他为什么要白费这个工夫呢?  “你在寻我开心。”她终于回答,扭开被他托住的下巴。  “我不是。”尼克不再碰她,但挡住她的去路,使她无法轻易逃脱。“我的理智完全清楚。我们可以视这为一项用来证实我的理论的科学实验。这就是它的所有涵义,不多也不少。”  他仍然使用理性的语气,伊芙忍不住感觉好笑。“如果我证实我像我认为的那样冷感,就会使我变成一位淑女,而且适合嫁给你的朋友之一吗?”  尼克扬起一边嘴角。“或许是雷艾尔?雷伊一定会承受不了我的慷慨。”  “太过份了。”伊芙松了一口气,确信他并不是当真的,并推开尼克逃走,庆幸他不再施加压力。“艾尔或许有一点严肃,但他是一位礼貌的绅士。因为你和他的哥哥不和,并不表示你就有权利鄙视他。”  在她还来不及走出去之前,尼克抓住她的手臂。“你正要逃走,伊芙。我知道你在逃避什么。不要那么做。挺身面对你的恐惧并摆脱它们,否则你只能领略一半的人生。”  伊芙挣脱她的手臂怒视他。我不会成为你的情妇,尼克。如果我必须付出这种代价才能待在这里,那我宁可离开。”  他伸手扒过他的头发,苦笑一下。“我承认,这是一个诱人的建议。这里难得有几个不会闹得满城风雨的机会,而且洁喜又已经离开多时。不过,你说得对。这种安排虽然有许多便利之处,却无异是在自杀。我刚刚提的只是一个夜晚,伊芙,利用一个夜晚来证实你拥有享受喜悦的能力。”  “太荒谬了。”她俯身逼近他。之危项安排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尼克把双手塞进口袋里,从容不迫地审视伊芙美好的身材。“不是很明显吗?”他狂妄地问道。“证实我的理论。我喜欢证实我是对的。”  “你要证实我是个婊子,因为我是爱尔兰人。”她冷冷地说道。  他畏缩一下。“厉害,你的舌头太厉害了,小爱尔兰。如果你用笔攻击我们,我们都会被撕成碎片。不过,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婊子出卖她们的身体,但不一定享受性交。你不需要出卖任何东西。”  “谢谢你,但我选择婉拒你的好意。”伊芙倏地转身,大步走出房间,不让他们俩有机会说出她曾经把自己出卖给东明。真相经常是残酷而危险。  尼克的话整个晚上都伴随着伊芙。她在蚊帐里辗转反侧,对着密闭的窗户和窒热的空气低咒着,终于起床打开窗户,不再顾虑蚊子的威胁。她回到床上,踢开被单,但睡衣还是缠住她的腿,令她渴望挣脱那层束缚,不过,在想到楼下那个男人时,她还是无法允许自己赤裸地躺在这张床上。  她不要想像尼克对她做东明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在黑暗中,她的思绪回到她的新婚之夜,在东明带领她走向他们共用的房间时,她尝试保持冷静。他吻过她,她也相当喜欢他的吻。东明是个君子。伊芙说服自己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在了解他的吻不会像以前那样适可而止时,她的信心开始动摇。他的牙齿炽热地压迫她,他的手伸向她的胸脯。她张开嘴准备抗议时,他伸舌冲进她的喉咙,伊芙差点窒息而死。  回想到接下去的场面时,她的意识变得空白,只记得一些恐怖的时刻和尖锐的痛楚。后来,在东明偶尔重复那种行为时,她都咬紧牙关瞪着天花板,强迫自己忍耐。  痛楚并未如她预期中那般消失,在东明终于前往战场时,她真的松了一口气。  为了拥有孩子,伊芙才愿意一再忍受,但现在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她为什么应该相信和尼克在一起时会截然不同?  可是尼克是如此具有说服力。只要望着地,就会使她渴望相信。他是每一个年轻女孩心目中的金色神只。她已经有太多经验,当然不会再相信白马王子,但她就是渴望相信他。  她终于坠入纷扰的睡眠时,她的脑海浬仍然盘踞着尼克短暂的吻、回忆中遭遇的那些怪骚扰,以及其他许多不愉快的体验……   
第十四章  在晨曦盈满室内时,伊芙终于摆脱噩梦并跳下床,开始更衣。走进餐厅时,她惊讶地发现尼克已经坐在餐桌上吃早餐,他通常比她晚起好几个小时。他抬起眼睛平静地招呼她,她并未表现出她的惊讶。  迈可拿着一张写满数字的纸张走进来,伊芙了解他们显然要讨论公事,于是拿起她刚倒好的咖啡,匆匆准备离开,尼克做个手势要她坐回去。  “不要让我们打扰你的用餐。我只是邀请迈可在前往纽奥良之前与我们共进早餐。”  迈可朝她妹妹眨个眼睛,滑进他的座位里。“要跟我一起去吗,小妹?我可以带领你去参观纽奥良的另一面,绝对是这个家伙没有带你去过的地方。”  “我可以想像。”和往常一样,迈可的存在同时安抚与激怒伊芙。“你最好小心一点,少做那些不应该做的事情。”  迈可绽开笑容。“下一次我低下头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女人时,一定会记得这点。在那之前,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朽木不可雕。”伊芙把奶油涂在面包上,漠视坐在桌首翻阅报纸和偷笑的那个男人。  在迈可来不及反驳之前,尼克把折起来的报纸丢向伊芙。“现在,孩子们,规矩一些,”他说道,制止迈可的争辩,却未平息地的笑容。尼克转向伊芙,手指着下方的那篇文章。“既然你如此擅于打笔战,何不应用你的才华去修理这个白痴呢?”  伊芙一面扫视那篇文章,一面沉思地嚼着面包,两个男人则开始讨论迈可算出来的那此数字。那份报纸是尼克常看的美国报,作者显然是法国人,而且是驳斥以前的某篇报导,认为路易斯安那应该重返法国的怀抱,借助法国的力量来逐走英国人。  伊芙不确定尼克为什么把这篇文章丢给她。不过,男人在不能为所欲为时总是表现得相当幼稚。  她的眼眸突然闪闪发亮。居住在路易斯安那的法国人就像一群被宠坏的小鬼,因为担心可能会弄脏他的双手而不愿跟大家玩,新英格兰的各州则像各怀鬼胎的兄弟,相互扭打着,牵制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个想法非常有趣。伊芙继续思考着,渴望把她的思想转换为文字,几乎没有注意到迈可轻吻她的脸颊道别。尼克必须拿走她手中的报纸,才能得到她的注意。  “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你可以驳斥这个男人吗?”他问道。  伊芙仍然迷失在她的思绪中,缓缓返回现实之后,在终于了解他话中的涵义时,它凝视着尼克。“我为什么应该驳斥他?谁会在乎我的想法?”  “那些在乎那个白痴想法的人会。报纸并不刊载姓名,所以你不需要担心会曝光。我没有时间驳斥那个笨蛋,否则我”定会做。我认为你或许会有兴趣,何况,报纸会支付稿费。你可以多存一点钱在你的床垫下。”  “我的钱不存在我的床垫下,”伊芙冷冰冰地回答。“任何小偷都会知道去那里寻找。”  尼克绽开笑容。“但是,你把它藏在其他的某个地方,对不对?我从来没看过你使用我给你的任何钱。你认为我会在某一天把你丢出去,让你身无分文地流落街头吗?”  “这种事情时有所闻。你可能赌博输去一切,或者在洪水中倾家荡产,我就会像以前那样悲惨。我不想冒那种危险,谢谢你。”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尼克严肃地站起身。“不过,你有权利按照你自己的心意行事。我建议你最好把钱存在银行里,否则,密西西比的洪水也有可能冲走你的毕生积蓄。”  “银行是由男人经营。”她平静地告诉他。  “确实是,但是,所有男人都爱富有的寡妇。等我们下次去纽奥良时,我会介绍你认识一些银行家。”尼克毫无警告地俯下身,像迈可先前那样轻吻她的颊,然后大步离开,留下双颈嫣红的伊芙。  伊芙认真地撰写着她的文章,一方面希望表达出她的意见,一方面也希望多赚几个钱。凯蜜进来宣布有访客时,她实在舍不得放下她的笔,但是,难得有邻居千里迢迢来拜访她,她当然不能拒绝招呼他们。  她匆匆走进客厅,发现雷艾尔正在耐心地等待她的出现。他的个子并不高,却因为瘦而显得特别高。看到伊芙时,他严肃的脸庞露出含蓄的笑容。  “真高兴看到你,艾尔。要不要坐下来喝杯冷饮?我相信外面一定很热。”  艾尔温驯地坐下。“我来请求你陪伴我去参加何家在下个星期举行的舞会。如果你能答应,将是我的最大荣幸。”  伊芙深感惊讶。“我真是受宠若惊,艾尔,但是令尊一定不会同意。尼克和雷先生之间已经有太多不愉快的争执,不需要我们再为他们制造更多。我们还是来聊一些瓦较愉快的事情吧。”  艾尔紧张地站起身,焦躁地踱来踱去。“尼克应该没有权利干预你的行为。我必须立刻平息这些谣言,以免你的名誉被摧毁殆尽。”  或许她应该高兴地想保护她,但是她一向不大相信男人的保护。她把交叠的双手摆在膝上,设法维持礼仪。“我能询问是什么谣言吗?,”  阴霾笼罩艾尔的脸庞。“你跟一个恶名昭彰的男人住在这里,却没有监护人的陪伴。许多人自然会说闲话,把你的名字限他的摆在一起。我希望能消弭这些闲话。”  伊芙苦笑一下,忆起昨晚的争论。“谢谢你的好意,先生,但是没有这个必要。你的好意可能带来更多的麻烦。如果你真的希望帮忙,就应该想办法化解尼克和令尊之间的心结,不过,大概只有圣人能做得到吧。”  一抹微笑浮现艾尔的薄唇。“谢谢你了解我并非圣人,不过,我也不是我哥哥。你跟我在一起会很安全。”  “如果我陪伴你出席,令尊会提着剑来追杀我。我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爵位和财富,我相信你的家人不会希望你跟这样的女人交往——除非你失踪的哥哥又回来?”  艾尔坐进她身边的座位。“他们确实希望我继承他的地位,但是我做不到。菲尔有一个西班牙贵族千金的未婚妻,我父亲希望我娶她,但我不是菲尔!我不需要爵位或财富,也从来不期望。在菲尔出事之前,我一直想成为一位神父D现在,我必须在我哥哥返回之前履行我为人子的义务,我不能去西班牙追求我的未来,我希望待在这里。”  伊芙同情地碰碰他的手。“家人有时候会带给我们许多困扰,他们只是希望我们得到最好的。只不过每一个人的定义常常并不相同。”  艾尔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好像准备做某种苦日,但是门口的一个动静使他冻结住。  “多么令人感动啊,艾尔。我建议你在令尊发现你的去处之前离开这里。我必须维护我的名誉,而那并不包括银小孩或老人决斗。”  “尼克。”伊芙愤怒地跳起来。“你没有权利污辱我的客人。”  艾尔站起身,僵硬地朝主人点个头。“如果你和狄太太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看不出她为什么不能陪伴我去参加何家的舞会。”艾尔说道,凝视着尼克,不理会伊芙渐涨的怒火。  “够了。”伊芙的脾气爆发。“我有权利不陪伴你去参加那个舞会。记得我的存在吗?在你们两位拔剑相向时,我应该待在育婴室里,等你们恢复理性时,再通尼克并未试图阻止她离开。他对艾尔并没有成见,只是厌恶他的哥哥和父亲,而且不想把伊芙卷进来。她离开之后,他嘲讽地问道:“她是不是认为我们都是缺乏理性的禽兽?”  艾尔仍然怀疑地瞪着他,但不再那么紧张。“我不大了解女人,不过,我认为你的观察正确。”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育婴室,不过,她还是不会答应陪你去参加舞会。我必须扭着她的手臂、用刀抵着她的背,才能逼她陪我去。”  艾尔皱起眉头。“我不懂,我以为女人都喜欢跳舞。”  尼克耸耸肩。“她喜欢跳舞,只是讨厌男人。”  艾尔扬起眉毛。可是她是如此易于相处?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尼克绽开笑容。“那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在男人群中长大吧,不过,我怀疑这也是她讨厌男人的原因之一。我建议你慢慢来,先生,她跟你想像中完全不同。”  “你会允许我跟她见面。”艾尔严肃地说道。  尼克朝楼梯的方向挥挥手。“随时欢迎,我的朋友,只要先确定那位女士希望跟你见面。”  艾尔考虑地先前爆发的脾气,决定三思而后行。“或许改天吧。即使在我的家庭里,我们也认为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不要去招惹发怒的女人。”  在楼上,伊芙听到尼克的笑声,然后是甩上大门的声音。另外一个碰了一鼻子灰的追求者。她忧郁地为珍娜更换尿布。谁说她害怕男人呢?她只是想把他们二个赶走。   
第十五章  伊芙把珍娜抱向肩膀,感觉颈后的寒毛竖起,知道有人正在看她。她武装起自己,转过身,发现尼克倚着墙站立,他的双臂交抱在胸前。在一年多之前刚抵达这里时,她曾经认为他是团她、永远也解不开的谜。现在她却开始有一点太过了解他了。他正在等待她开口。  在她开口时,那并非她原本计划要说的话。  “你仍然希望证实你的理论吗?”  尼克从半闭的眼眸注视那个穿灰衣的女人。和往常一样,她把长发梳成一个紧紧的发髻,有几缯发丝散落下来,减缓几许严肃的气氛。她的红唇丰润,绿眸闪闪发亮,充满诱人的风情。如果他允许他的视线往下滑落,就会发现引人遐思的胸脯,珍娜暂时挡住那诱人的曲线,所以他按捺住探索的冲动。  “我仍然希望,而且随时候教。”  他的语气近乎傲慢无礼,但伊芙已经不再是容易脸红的纯洁少女。她必须向他和她自己证实她无法在男人怀中得到任何喜悦,然后他们就会永远结束这个话题。她必须确信她有理由抛弃每一个女人都渴望的人生。如果她无法在尼克怀中找到喜悦,就不可能在其他男人怀中找到。  在她不曾回答,只是继续凝视他时,尼克绽开笑容。“你比较喜欢其他人吗,或者可以接受我?今晚晚餐之后,好不好?”  珍娜挣扎着要下去,伊芙俯身放下她。那个婴儿摇摇晃晃地走向她的父亲,伊芙站直身躯,注视尼克蹲下身朝那个婴儿伸出双臂。  “你是专家,”她淡淡地说道,注视珍娜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投入他的怀抱。  “我会把细节交给你。”  尼克把珍娜拥向他胸膛,亲吻她的脖子,逗得她格格笑起来,然后放下她让她在室内探索。“那么,就今晚吧。”他毫无笑容地回答。  伊芙紧张地摸摸头发,然后第一百次拉直她的绿色裙摆。她和尼克已经用完晚餐,并像往常一样走进小客厅里。仆人会来收拾餐具,她和尼克必须继续保持往常的行为,若无其事地聊天、阅读和做针线。  这是一个特殊的夜晚,连尼克都谨慎地换过衣服,不曾留下任何马厩或其他男人的气味。他的领巾仍然系着,精致的刺绣背、心已经扣住。今晚的他看起来像位百分之百的绅士,与她之间的距离也更形遥远。  在客厅的房门关上时,伊芙惊跳一下,尼克伸手碰触她颈后的秀发。  “我只吃淘气的坏女孩。不要再表现得好像我是个食人魔王,伊芙,否则我会被迫送你去柯布朗那里上课。”  伊芙畏缩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转身面对他。尼克比她高一个头,她必须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眸。“你不一定要做完这件事。我们可以当它是个笑话,像往常一样度过今晚。”  “你真的不知道男人在注视你时看到的是什么,对不对?”他修身凝视地,十分困难地控制住他的双手。像伊芙这么美丽的女人却无法意识到她自己的魅力,实在是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她甚至刻意掩饰住她的魅力,认为她的吸引力是一项致命的缺点。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领巾上。“我应该拥有和其他女人相同的本钱吧。”  “而且还超越她们,不论是你美丽的秀发、细致的肌肤或完美的身材。你好像拥有某种天然的香味,牢牢地吸引住男人,就像花蜜吸引蜜蜂。我们无法抗拒注视与抚摸你的冲动。并非所有女人都拥有这些,伊芙。有些女人只能吸引少数男人,有些则充份利用她们的魅力,但是,你似乎完全不曾察觉到你的力量,使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臣服在你裙下。你是一个危险的女人。即使是你,现在也应该注意到了。”  “这些话非常动听,尼克。”伊芙苦笑一下,伸手托住她的双搴。“但是,连我都知道男人眼中的我就是这个,没有其他。请不要视我为全然无知的小女孩。”  尼克发出沙哑的笑声,伸手覆住她的手。“如果你比较喜欢直截了当的方式,那么,不错,我们最先看到的或许就是这个。”他抓住她的手,把它按向他长裤的前方。“但是,除非你习惯用你在这个部位看到的评断所有男人,否则,你必须了解还有其他相关的因素。”  他的炽热震撼她,伊芙倏地抽回手,好像被火烫到。她没有想过她会脸红,她感觉得到红潮染满她的双颊,并强迫自己转开视线,抬起时迎接他的眼眸。“我早该知道你不会隐藏在甜言蜜语之后。”  “你非常敏感。”在她还没有时间撤退之前,尼克低下头攫住她的双唇,并将她拥入怀里。  伊芙变得僵硬,在他只是温柔地亲吻她时,她逐渐放松,并试探性地伸手抚摸他宽阔的背。他的吻加深,她感觉得到他伸舌轻舔她的唇,某种她一向极力压抑的情感在她体内骚动,她决、心在今晚探索它的深度。在这个夜晚,她将尝试了解像她母亲那样的女人为什么总是需要男人,然后,她就永远不必再猜想了。  伊芙终于臣服地张开双唇时,突如其来的狂猛欲望在尼克体内爆炸,使他不由得喘息一下。他已经太久不曾这样和女人相处。和洁喜在一起时,他只是单纯的宣泄欲望,既没有舋恋,也没有画为到对方的喜悦。和凡尼结婚之后,他就有碰遇任何女人,甚至连凡妮都没碰过。当时,这似乎是一种高贵的行为,但是,他已经压抑太久,变得太过饥渴,忍不住贪婪地吞噬他能够从她口中获得的甜蜜。  他略微叉开双腿稳住自己,拉近伊芙偎向他的怀抱,让她无法再怀疑今晚会有什么结果。她抗拒片刻,但是,她的亲吻中有一股需要浇熄的火焰,强迫她压挤他、寻找着他。想到他会是第一个教导她了解她身体奥妙的男人时,尼克感觉更加兴奋。  伊芙注意到她紧抓住尼克的衣领,因为她双腿似乎已经融化在尼克热情的亲吻中,再也无法支撑她的重量。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从来不曾梦想她会紧紧抓住这个男人的衬衫,并迎接他的每一个探索与冲刺。她的头脑在旋转,无法意识到她的身体在做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喝醉了,并猜想他在晚餐时是不是让她喝下太多酒。  尼克的吻移向伊芙的颊,向上滑动,找到她的耳朵爱抚着,给她镇定住自己的时间。他的手滑进他们的身体间,轻轻抚摸她的胸脯,他在她耳边低语:“如果我们继续下去,我一定会在这里的地板上占有你,你认为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吗?我要注视你赤裸地躺在我的床上。”  伊芙略感惊慌地转头迎接他的视线,她在那里看到的滚烫欲望令她不由自主地发抖,而且不是因为害怕。她要叫停,告诉他这是一个错误,她要、永远过着老处女的生活,但是她根本无法说话。  尼克注视她惊慌的大眼睛,再次低头亲吻她,用缠绵的吻把她唤回他的怀抱里。他考虑就在这里占有她,但如果他只有这个夜晚,他希望尽可能让它臻于完美。在摆脱这场迷恋和有关凡妮的回忆之后,他就可以允许自己前往纽奥良,纵容自己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今晚,他会按部就班地做好这件事。  尼克决定不理会可能还在屋内徘徊的仆人,搂着伊芙的纤腰,引导她走向通往楼梯的走道。  他们终于抵达主卧室时,尼克推开门,拉着伊芙进去,不给他们俩有改变心意的机会。在她转身准备抗议时,他抱起她,用脚踢上房门,一面用热吻平息她的抗议。  伊芙心甘情愿地臣服,贪婪地用双臂楼住尼克的脖子,拉下他的头,好让她可以更加深入地品当他先前教导她的激情。她几乎不曾注意到四周的环境,只知道他的金发光滑如丝,他的身体坚硬而强壮,以及他深入探索她口中的舌。  她的衣服突然自后方敞开,但是下方还有薄薄的衬衣保护她,避免直接碰触尼克的双手。她感觉他温暖的手掌上下爱抚她的背脊,然后缓缓圈住她的腰。在整件衣服被他拉下时,她感觉呼吸顺畅许多,仍然有足够的衣物遮掩她,仍然有退缩的时间。  “你的头发,我要看你的头发披散下来。”尼克后退一步,在黑暗中摸索地点燃腊烛。在摇曳的烛光照亮室内时,他转过身,发现伊芙正在头发中寻找那些夹子。她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和束腹,她的胸脯坚挺,仿佛正等待他的碰触,几乎夺走他的呼吸。  尼克此时知道一晚永远不会足够,他不能告诉那个在他欲望下发抖的女人。她仍然忧虑与不安,可是,她有足够的勇气履行他们之间的协议。他不愿意让她感觉幻灭。  “请允许我。”尼克取下她手中的发夹,在如云的乌丝中找到其他发夹。小心翼翼地放下所有发夹后,他拉下浓密的发丝,让它们沉重地垂落在她的肩膀、手臂和胸脯上。  “转身。”他命令,她睁大眼睛质疑地望着他,但还是照他的话做。他的手指解开紧身的束腹,让它掉落在地板上,他的双手上下轻抚她的身侧,好像在测量她的腰围和臀围。她根本不需要籍这种人工的方式来突显她的女性曲线。  尼克不耐烦地丢开他的外套和背心,伊芙连转身再次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她忧、心冲仲地咬住下唇,并用双手遮住她的胸脯。  “不要,”尼克警告,看得出她即将抗议,并连忙用热吻制止她。“不要说话,”他对着她的唇低语,伸手攫住她的纤腰。“不要思考。不要做任何事情,只要感觉你的身体,让我来做所有的工作。”  他是如此具有说服力,使她非常容易地同意。她不必做任何事情,只需要让他的双手和双唇发挥它们的魔力。她不必担心她是否应该穿上睡衣,是否应该先爬上床,或者等待他带领,是否应该碰触他,或者只是允许他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她不必担心她是否做对,他是否会发现她无法满足他、或者他是否会责怪她。这一切都不重要。她唯一必须做的就是用双臂环住他的肩膀,跟随他进入他创造出来的绚烂世界里。   
第十六章  在尼克抱着她走向卧室时,伊芙注意到一股她无法漠视的炽热感觉。他把她放在床上,她发现自己凝视着上方的天篷,但仍然意识得到尼克正站在床边腿下他的衬衫。她不由自主地转头凝视他赤裸的上身。  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的微弱烛光只足够让她看到他黑暗的侧影,但是,伊芙清晰地记得那结实强壮的肌肉和他胸膛上的金色体毛。他的手伸向长裤的开口时,她的呼吸梗在她的肺里。  伊芙转开脸时,尼克立刻了解并停下原先的动作,躺进她身边的床位,伸手覆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回来面对他,好让他可以用吻安抚她。她的身体是如此温暖与甜蜜,如此完美地兰合他的怀抱,使他几乎无法记得这种感觉有可能不是相互的。  尼克耐心地等待,直到他再次感觉伊芙的兴奋窜升,然后,他坐起身,平静地说道:“我要看你脱掉所有的衣物。”  他看到恐慌跃进她的眼睛,他淘气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脚,而不是她的衬衣。  伊芙慌乱地坐起身子,协助他解开左边的鞋带,但是尼克不肯允许她碰触她袜子。他轻轻卷下它们,伸手圈住她的腿,并注视她的脸庞,观察着地的神情。  他的手握住她的脚掌时,她差点融化在强烈的欲望中,她从来不曾体验过这种令无法置信的感觉。  然后,他的手不再安分地放在她的脚上,反而开始往上移动,轻抚着、学习着、探索着、占有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伊芙继续盯着他的眼眸,不曾制止他。  “脱掉那件内衣,伊芙。”尼克喃喃说道,开始轻扯她身上的最后一件衣物。  尼克终于伸手覆住她赤裸的胸脯时,伊芙并未感到预期的恐惧,反而感觉温柔与美好,完全不像她以前那些粗暴的体验。他俯身亲吻她时,她急切地投向他的怀抱,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你应该像这样被人珍爱。”尼克低语,轻轻推她躺回枕上。  他的手继续温柔地探索,寻觅着、爱抚着,直到伊芙完全迷失。她喘息地迎接他的吻,感觉他的手指终于舒缓她的痛楚,并发出松弛的呐喊。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已经踏上不归路。伊芙紧紧贴向尼克的肩膀,他低头吸吮她的胸脯,挑逗她攀上颤抖的欲望巅峰。她几乎不曾注意到他在何时腿下他的长裤和其他衣物,敞开双臂欢迎他的重量,他的腿压住她,他的手继续创造出不可思议的魔法。  伊芙在依稀之间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她感觉到他坚挺的欲望压挤着她的大腿,知道那代表什么,但是她允许自己沉醉在热吻的、心荡神摇之中,沉醉在他的双手创造出来的愉悦波涛中,直到她再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炽热与愉悦的洪流往下窜动,彻底地融化她,使她、心甘情愿地接受尼克的碰触,可是,在地移向她时,她还是紧张地闭上眼睛。他停下来,再次俯身亲吻她,并对着她的唇低语。  “不要,伊芙。我不会伤害你。如果有任何痛楚,让我知道,我就会停下来。我保证。我只是要碰触你那里,而且要得到你的允许。”  他的手指再次熟练地轻抚,轻轻地张开她,她逐渐放松,允许他做他想做的事。喜悦开始累积,直到她拱起臀部迎接他的手指。他的爱抚很快带领她再次攀上巅峰,这次尼克移向她并分开她的膝盖时,伊芙不再抗拒,反而彻底地臣服。  尼克发现他自己因亟需宣泄欲望而颤抖时,伊芙喜悦的呐喊仍然回荡在空气之中。他尝试压抑,但在她拱起身子迎接他时,他感觉地柔软的双手抓住他的臀固定住他,引爆他压抑太久的欲望。  他的叫声几乎淹没伊芙惊讶地喊叫,尼克低头占有她的唇,同时吞噬两人的声音,并尝到咸咸的泪水,也使她再次失去意识。  他们终于清醒时,可能是几分钟或几个小时之后。他们仍然结合在一起,尼克翻转他沉重的身躯侧躺着,让夜风吹凉他们炽热的肌肤。在他怀中的伊芙颤抖地偎向他时,他俯身拉起被单盖住她逐渐冷却的肌肤,他自己仍然浑身滚烫。  “谢谢你。”她对着他的皮肤喃喃说道,尼克轻抚她匀称的上臂,猜想着他曾经多少次注视它用这双纤细的臂膀抱起珍娜,却从来不知道它们拥有这种强大的力量。  他选择接受她的道谢是因为感激他为她盖被,并低头亲吻她的眉。“我已经证实我的理论吗?”  伊芙不要思考这个问题。她要伸手轻抚他覆盖着金色体毛的胸膛和手臂,要用胸脯压挤他滚烫的身躯,直到他再次亲吻她。她要亲吻他,直到他再次占有她,直到她的身体终于获得她渴望多年的满足。她移动臀部靠向他,发现他已经和她一样再次准备结合。  “我不大确定。你想再试一遍吗?”她大胆地亲吻他的唇,尼克用双臂环住她并拉近她,兴奋在地体内窜升,他并未排斥她的主动。  那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他的身体并未忘记它的位置,在她还来不及收回她的提议之前,他已经再次占有她。  这次,尼克不再压抑他的所有肉欲,强猛而快速地占有她,直到伊芙呐喊着他的名字,并在他制造出来的痛苦与喜悦波涛中蠕动。不论尼克如何对待她,伊芙仍然再次获得满足,并带他进入相同的狂喜巅峰。她的身体本能地拥紧他,感觉他的冲刺与颤抖,聆听他呐喊出他的苦恼。  等他们沉入睡眠中时,是那份苦恼维系住他们,使他们紧紧相拥。是苦恼带领伊芙来到这个地方,是另一种苦恼允许尼克留下她。现在它已经转变为一种截然不同的痛苦,正在一旁窥伺,等待他们醒来。  伊芙首先醒来,听到珍娜在楼上传来的声音,也注意到逐渐被晨曦染红的天空。在她的身边,她感觉到一个熟睡男人的体热,他不是她的丈夫,但他的手臂占有地环住她的腰。她的心开始往下沉,她想像她必须在安妮赶来喂小孩之前爬出这张床、找到她的衣服,悄悄溜回她在楼上的房间并清洗自己。  她已经犯下一项罪行,而且迟早必须付出代价,她转头注视尼克安详而熟睡的脸庞,她就是无法感觉后悔莫及。  在伊芙试图起身时,尼克的手臂环紧她的腰并拉近她,她挣扎着,狂乱地轻唤他的名字,要他醒来面对现实的世界。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眸在晨光中美得令人屏息。她停止扭动,感觉到他的身体再次对她产生反应。  “不能再来,先生。黎明将近,夜晚已然结束,而且令暧随时会吵醒屋内的每一个人。”  尼克低咒一声,俯身轻咬她的颈项。他的胡渣刮痛地细致的肌肤,伊芙发出低沉的笑声,她推开他,防止他遵照他的本能移向她丰满的胸脯。  “该死!如果我早知道做父亲会剥夺我的这么多喜悦,绝对不会让自己陷进去。”  “我或许应该提醒你,身为父亲已经带给你许多不同的喜悦,”伊芙告诉他,  扭动身躯挣脱他诱人的怀抱。在尼克还来不及再次拉回她之前,一声巨响从外面的走廊传来。  “石尼克,你到底在哪里?有一艘装满海盗的船正溯河而上!”  “该死!”尼克低咒一声,从床上跳起,一把抓起地板上的长裤穿上,然后走向门口。迈可不应该这么快就从纽奥良返回,这已经足以制造出棘手的问题,更别提他的警告中的涵义。  伊芙用被单遮住她的胸脯,畏惧而惊异地望着尼克。没有穿衣服的尼克甚至更加宏伟雄壮,晨曦照亮他毛茸茸的胸膛和长腿,使他看起来仿佛一尊金光闪闪的神诋。在他穿上衣服时,她忍不住失望地凝视着他,但是他的匆忙却令她感到害怕。  尼克从来不会匆匆忙忙。  她不敢提出问题延误他,注视他愤怒地离开房间,相信即将有大事发生。不论来者是谁,尼克显然都有能力用赤手空拳勒死他们。  他离开之后,伊芙立刻穿上衣服,并祈祷不会有任何人看到她溜出这里,尤其是迈可。  伊芙听到仆人的骚动声,他们显然吓坏了。尼克的咆哮催促他们立即采取行动,她鼓起勇气,冲出卧室,迅速地爬上楼梯,不曾看到任何人影。  她必须在前往育婴室之前先更换衣服。在她匆匆盥洗时,安妮已经把珍娜放回小床。伊芙设法保持镇定,面对那个年轻女人害怕的视线。  “尼克主人正在处理这件事。你何不待在这里陪伴珍娜,我下去厨房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找人送早餐来给你。”  女仆瞥向窗户,翻转眼珠子表示同意,似乎认为楼上会比较安全。  伊芙并未适当地清洗,而且全身酸痛,胸部的肌肤更是敏感无比,几乎无法忍受衣服的摩擦。她感觉不舒服到极点,更不想出现在众人面前,深恐他们会在她脸上看到她昨晚所犯的罪行。但是,她出现在庭院时,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必须主动找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兴奋的声音立刻七嘴八舌地响起,伊芙注意到迈可不在这里,绝大多数的男工也都不在。他们或许是去田里工作了,但是来警告尼克的人绝对是迈可没错。她焦虑地瞥向那些天人所指的方向,只看到泥泞的庭院和茂密的橡树。  如果树林的另一边有血腥的战役在进行,她们应该会听到才是,伊芙决定,并命令那些一女人返回厨房准备早餐。不论那些男人在做什么,事后总是会需要饱餐一顿。她早已从她母亲的教导中学到这点。   
第十七章  伊芙看到尼克和那群海盗同行而来时,差点昏倒。没戴帽又没穿袜子的尼克比他身边那个穿着优雅的男人看起来更像海盗。她相信她的头脑一定是被路易斯安那的烈日晒坏了,才会让她自己掉进那个男人的床上,伊芙深吸一口气,匆匆进去命令仆人准备餐具。她非常了解尼克,知道他打算把那群海盗都带上他的餐桌口他们一定是海盗,她深信不疑。她已经听过太多有关他们的传说,一眼就可以认出他们。虽然她已经注意到难得有人邀请他们参加晚餐,如果尼克希望招待他们,她当然也不会横亘在他们之间。  令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只有那个穿着优雅的男人跟随尼克进屋,其他人都留在庭院里。伊芙走上前去欢迎他们,她的好奇心远远超过她的恐惧。她感觉尼克的视线扫过她全身,显然赞同她选择的那件保守衣服。在为他们介绍时要是理解和探索它的内在价值和人类精神活动的实质。主要  “伊芙,这位是赖帆帝先生;帆帝,我的弟媳狄太太。伊芙,麻烦你带领这位先生前往餐厅,我待会儿就会过去跟你们会合。我必须去更衣邵雍(1011—1077)北宋哲学家。字尧夫,谥康节。共  伊芙规避尼克投向她的视线。她不希望知道他对她抱持的是关怀、占有欲、或者是其他某种地无法应付的情感。光是他的存在就足以提醒她她几分钟之前的所在。如果她要学习用正常的态度面对他,就必须摒除她脑海中的回忆。  事实上,奉命招待这位声名狼藉的海盗已经足以令她轻易地忘记先前的一切。  聆听尼克大步走向他的寝室的同时时,伊芙紧张地指向餐厅。  “先生,请跟我前往餐厅喝些咖啡,早餐很快会准备好并送来。”  帆帝礼貌地鞠个躬,做个女士优先的手势。“这是我的荣幸,夫人。”  伊芙不安地扮演女主人的角色。在经过充满罪恶的夜晚之后,她似乎最适合招待一位海盗用早餐,因为他们显然是同一类的人。不过,帆帝表现出百分之百的绅士作风,风趣地与地闲聊着,使她逐渐放松。  尼克衣冠整齐地返回时,忍不住扬起眉毛注视那对相谈甚欢的男女。在帆帝抬起头朝他眨眨眼时,他皱起眉头,但这是他制造出来的场面,就必须由他来处理并解决。  “你有某个重大的消息吗?”尼克问道。  “我不想在餐桌上讨论这种事情并破坏女士的食欲。”帆帝圆滑地回答,把一盘牛角酥递给尼克。  “那么,我会请求这位女士带着她的早餐前往其他地方。我没有时间玩游戏。”尼克找到让伊芙远离帆帝的方式,并期盼地转向她。  她镇定地为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直接迎视他的视线。“那么,你当初就不应该请我来到这里,尼克。我的消化能力相当强,请你们继续谈吧。”  这不是尼克第一次考虑勒死她,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在伊芙优美的颈项上时,他记得它在他唇下的滋味,并倏地转开视线,望向他的客人。“我怀疑任何人可能在这里保持任何秘密。她迟早会听到你说的每一句话,所以,有话就快说吧,帆蒂。”  仆人在此时送上丰盛的早餐,阻挠他们继续交谈。仆人都离开之后,伊芙朝那个海盗礼貌地点个头。  “你还缺任何东西吗,先生?”  帆帝吞下一大口咖啡,抛给尼克一个令他火大的笑容,往后靠向椅背。“现在不缺,夫人。如果我能说服你离开这个地方跟我回家,我就永远不会欠缺任何事物。尼克是最幸运的男人。”  在经过昨晚之后,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太过暧昧,伊芙紧张地瞥视尼克一眼,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危险。  “我确实是。”他回答,啜饮着他自己的咖啡。“因为我的朋友都知道最好不要侮辱我或我的家人。能不能请你尽快说明来意,先生?”  帆帝很快收敛神色,恢复公事公办的神情。“我的手下告诉我有大批英国船只聚集在牙买加的港口,而且似乎不曾载运任何责重的商品,好像亟欲展示他们的实力。”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产州长才是应该知道的人,即使他根本无能为力。我们毫无防卫的力量,商船不可能敌得过皇家海军。”  帆帝耸耸肩。“康州长悬赏要我的脑袋瓜。我为什么应该协助他呢?”  尼克发出毫不优雅的哼声。“你也悬赏要他的脑袋瓜,而且出价更高。把那张告示贴在州政府的大门前真有一点过份,我的朋友。你最好去向他报告英军的行动,并乘机化解你们之间的嫌隙。”  帆帝板起脸孔。“你知道我必须花费多少钱请那些该死的律师为皮耶辩护吗?即使在那之后,我还得劫狱救他出来。这些美国人根本没有天理正义。他们不了解互相协助的意义。”  尼克伸手拿起另一个面包。“你的意思是他们太过正直,不会轻易被腐化。他们不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国家,必须给他们一些时间去调适。在这同时,我们必须尽我们的最大力量协助他们。我会把你的消息转达给康州长,不过,我已经说过,他能做的实在有限。你的舰队比美国海军的规模还大。在时机降临时,他们不会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只能投向你。好好把握你的机会吧!”  帆帝恍然大悟。“你说得当然很有道理,我的朋友。你是一位真正的法国男人,可惜必须与这些残酷的新人为伍。不过,我必须承认你那个美国朋友的报纸相当有意思,比其他猫叫狗吠的报导高明多了。”  伊芙咳嗽一声,掩饰她的笑声,尼克凌厉地看她一眼,一抹笑意在他眼中徘徊。“丹尼和我只是谈得来的点头之交,我们哪一天或许会有借助他的必要。伊芙,我听到的是珍娜的声音吗?”  伊芙匆匆告退,赶向育婴室去查看珍娜。尼克立刻转向他的客人并皱起眉头。  “现在,说出你真正的来意?”  帆帝的脸庞收敛起轻松的神情。“我有个理由相信你的朋友雷菲尔已经回来。我认为你或许希望知道。”  尼克低咒一声,瞥向伊芙刚刚消失的门口。他永远不应该把她扯进他的人生之中。如果他按照原先的意图遣走伊芙和珍娜,现在就不会感觉处于这种弱势。他可以独自应付菲尔,但是,在必须保护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时,他只能静观其变,不能主动出击。  “你如何得知?”  “他带走的那个女人已经回来。她显然一肚子牢骚,但坚持不知道他的下落。我无法相信她能够独自从德州找到返回这里的路。”  “那么,在仓库发生火灾时,他有可能已经返回这里吗?”  帆帝啜饮他的咖啡,然后严肃地点点头。  尼克发出的咒骂足以令伊芙发抖,她必须庆幸她已经离开这里。  “迈可和我必须去纽奥良办几天事。我们会赶回来参加何家在星期五的舞会,我期盼你陪我前往。”  伊芙抬起头,凝视着那个站在育婴室门口的男人。尼克已经换好外出的衣服,正从远方看着她,好像他们从来不曾分享过亲昵的昨晚。他能够如此轻易地抛开他们做过的事,她似乎应该感觉松了一口气,但是,某个细小的声音却在她体内尖锐地抗议。  不过,伊芙并不是那种只会掉眼泪的女人,她简单地点个头,表示她知道了。  在他的眼中,她已经不再有任何必须逃避社交的理由,但她自己却感觉比以前更加不适合。她不是他的情妇,但她可以轻易地坠入那个角色中,而且永远不可能再成为任何男人的妻子。在尼克返回之前,她必须深入地探寻她自己的灵魂。  尼克略感失望地转过身子,因为伊芙不曾抗议,同时他也松了一大口气。前往纽奥良时,他会为她寻找一个已经拥有小孩的富有鳏夫,相信这对每一个人都会是最好的安排。  伊芙没有时间去想念尼克。珍娜开始发烧,而且温度越来越高,她派人去向邻居求援,也四处寻找医生。  医生始终不曾出现,有好几个邻居送来牛奶酒和退烧的处方。在那个夜晚,伊芙试过每一种方法,第二天早上,原本活蹦乱跳的小孩已经变得奄奄一息,而且全身滚烫,令伊芙开始恐慌。  她命令仆人送来冰块,用冰水擦拭那个婴儿,直到她的肌肤冷却。珍娜终于醒来时,她诱哄她喝下掺有糖水和草莓汁的开水,然后在她睡着时继续擦拭她的身体。安妮焦虑不已,竭尽所能地喂珍娜吃奶,可是,珍娜似乎连吸吮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其他奴隶提起常常有人在这种天气感染热病并死亡时,伊茉更加恐慌,并派出更多的人出去寻找那个不见踪影的医生。  第三天早上,伊芙已经累得几乎抬不起头,而且没有思考的余裕。她不知道那些一邻居为什么不曾亲自回应她求救的哀号,也不想去思考。艾尔提过的那个谣言可能已经传遍千里。他们也可能只是害怕被传染。不论是什么理由,伊芙都必须独自承受她的苦恼。  她怀抱着奄奄一息的珍娜,偶尔把水滴进她的嘴里,终于了解她无法独自承受这一切。她把小孩交给安妮,走向尼克的书桌,写下一个讯息送交他的母亲。不论尼克身在何处,石夫人一定都找得到他。  她等待着,返回育婴室,重复擦澡、喂水和更换床单的工作。她相信尼克一定会赶回来,然后一切都会好转。他必须回来。他会找到那个医生,强迫他前来。他会知道找谁询问退烧的灵方。他会拥抱珍娜,她会在他怀中醒来并呼唤他。  夜色降临时,伊芙告诉自己,尼克可能还没有接到那个消息。他们寻找他时一定会延误好几个小时,这里与城市之间的距离非常遥远,往返都得花费许多时间。她无法计算这段路程必须花费多少时间,但是,尼克一定会回来。  在摇晃怀中的珍娜时,伊芙疲惫至极地睡着,安妮唤醒她,为婴儿换上干衣服。月亮已经落向西方,而尼克仍然不见踪影。   
第十八章  一直到第二天的晚餐时刻,他才回来,如计划中及时赶回来准备参加何家的舞会。太阳已经西斜入河中。  伊芙听到他的马蹄声,也听到大门甩上的声音,并等候着。她已经放弃聆听他的脚步声奔上楼梯,只是木然拿起海棉擦拭珍娜滚烫的额头。在她的一生中,她从未感觉如此无助立着的种与个通过相互否定、便发展到对于绝对否定的主体  稍后在他冲进房间时,她甚至不曾抬头注视他。  尼克在椅旁跪下,苦恼的叫声略微唤起珍娜的注意。她的睫毛缓缓抬起,在她发出微弱的声音时,伊芙感觉有如刀割,然后,她再次昏迷。  “老天爷,你为什么没有派人去通知我?”尼克夺走伊芙怀中的婴儿,伸手轻抚她的额头,拨开几经散乱的黑发,而珍娜毫无反应时,他低声呻吟。“医生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来帮忙?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伊芙扭干海棉递给他。“我们只有等待。我已经等待好几天了。你的酒鬼医生始终不曾出现,你的邻居也没有兴趣接近一些,而且,我确实派人送过消息,你似乎认为没有回应的必要。拿去吧,她必须靠这个降低她的体温,这是我唯一知道能做的事情。”  尼克首次把视线转向那个木然坐在椅中的女人,在依稀间注意到伊芙穿的衣服好像就是他离家时的那件。她的头发散乱而勉强地夹住,她的大眼睛里盈满痛苦,在苍白的脸庞上显得特别大,而她眼中的恐惧更刺透他的心,使他好想哭。  这不是可以用刀或枪解决的问题。尼克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死亡。他紧紧抱着那个婴孩,恳求地望着伊芙。  “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必须有人协助我。”  伊芙疲惫得无法思考,感觉泪水涌上她的眼眶。她摇摇头,没有说话,在看到他眼中的绝望时,泪珠滚落她的双颊。  “我无法击败我不了解的敌人,”她低语。“我尝试降低她的体温,尝试喂她喝水,做过我能做的每一件事。令堂没有接到那个消息吗?我一直希望她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尼克站起身,走向婴儿的小床,放下她,为她脱掉汗湿的袍子。“我没有去我母亲家,找个女仆上来这里。我会派人去寻找医生。”  伊芙必须假设他是住在别的地方,或许是去找那个叫贝莉的女人。她曾经以为尼克在娶凡妮时已经放弃他的情妇,但他或许认为应该重续前缘了。  她低头接受尼克的这项人性弱点,走出去叫唤安妮。在珍娜垂危时,她没有力气再去分析她对石尼克的感觉。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知道有人分担她的恐惧似乎稍微减轻她的心理负担。他们一起照顾珍娜,设法延续她的生命。医生仍然没有出现,伊芙也已经放弃所有无效的处方。他们只能继续做擦澡和喂食的工作。  在很晚的时候,伊芙突然想到何家的舞会必然热闹非凡,并听到男人愤怒的叫声从楼下传来。她抬起满血丝的眼睛,聆听着狂乱的敲门声和大门用力甩上的声音。尼克依旧坐在珍娜身畔,甚至不曾站起身子,只是用新的湿布取代旧布。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时,伊芙开始紧张。她瞥视尼克,他的下颚板紧,眼中闪耀着危险的光芒,阻止她提出任何问题。她托高珍娜的头,把一汤匙的蜂蜜水倒进那个小孩的双唇之间。  “尼克,我知道你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如果我发现你在伊芙身边,你最好准备好你的武器!”  尼克苦笑地抬起头,迎接伊芙震惊的视线。“杰瑞。”他低声说道,几乎带着歉意。  那个愤怒的闯入者显然追随育婴室的灯光前来并找到他们,在看到摇篮中昏迷的小孩时,他倏地在门口停住脚步。  尼克拿起他女儿额头上的布,把它泡进冰水里,冷冷地注视着杰瑞。他不认为任何有理智的男人会在看到这一幕时还有任何不正当的假设。  伊芙颤抖地放下手中的汤匙,抬起头迎接杰瑞震惊的视线。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今晚的他看起来特别英俊,穿着他最好的外套和长裤,头发也整齐地梳向后。她认为她在他眼中看到痛苦,但是,她不能对他说任何安慰的话。  “谢谢你离开你的欢迎舞会,前来探视病患,杰瑞,”尼克嘲讽地说道。“我能询问你为何如此匆忙吗?”  罪恶感盈满杰瑞心中,他缓缓走进那个房间,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不必重复那个使他匆匆赶来这里的谣言。在爬上楼梯时,他已经清楚地道明来意。凝视着伊芙疲惫的脸庞,他感觉羞愧掠过他全身。她甚至不曾指责地注视他。他知道她或许不了解他是怀着什么心情来到这里,但是尼克很清楚,他背部的每一根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你们没有来参加舞会,让我妈相当担心。她听说这里有人生病,害怕或许会是伊芙。刚到这里的人常常会水土不服。”  杰瑞编的谎言相当牵强,但伊芙的唇边还是浮现一抹微弱的笑,令杰瑞稍感安心。  “伊芙已经在这里居住一年多了,杰瑞。她在去年夏天感染热病并康复。除非你知道如何治疗婴儿,否则,我建议你回去找你的未婚妻献殷勤。”  听到尼克严厉的声音,伊芙吓了一跳,不过,她也不知道杰瑞已经订婚的消息。她的视线落向昏迷的婴儿,想像她在听到她父亲的声音时会清醒。  “还没正式宣。你的道贺有一点提前了,”杰瑞不悦地说道。“毕竟,我是个美国人,并不适合纽奥良的那些名媛淑女。”  被女仆吵醒的迈可也在此时赶到。他扬起眉毛,注视那两个在他妹妹面前吵架的大男人,然后看到那个躺在伊芙膝上的婴孩。他越过杰瑞走进育婴室里,伸出手背碰触珍娜的脸颊。  “可怜的小女孩。你有没有试过在她的水里加一滴苦酒?妈常用这个方法。”  迈可的存在似乎稍微化解了些紧张的气氛。杰瑞露出更加尴尬的神情,仿佛知道伊芙的表哥不可能坐视尼克欺负他的表妹。在迈可好奇地转头注视他时,他退向门口。  r我妈有一个非常擅于医治热病的女仆,我会立即派她过来。我很抱歉……”  伊芙含笑与他道别。杰瑞以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同伴,而且他的保护本能也赢得她的一点芳心,现在她可以更清楚地了解他。他不像尼克和迈可那么坚强。他是一个好人,也会是某个女人的好丈夫,但是,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是她自己。  “小心一点,杰瑞。天色已晚,路上相当危险,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再派任何人过来。”  听到她柔和的语气,尼克和迈可都怀疑地望着她,杰瑞则面红耳赤地鞠个躬并转身离开。  迈可转向他的雇主。“我会派一个女仆上来照顾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伊芙好像需要睡一觉。”  尼克抱起伊芙怀中的珍娜,朝伊芙伸出手,对着她说话,而不是对她的表哥。  “去休息一下吧。我会待在僧尼里告诉女仆怎么做。你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对任何人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你认为珍娜这个样子我可能睡得着吗?”伊芙厉声问道,僵硬地站起身子。  “你们两个在外面玩耍时,我一直在照顾她,继续去做你们的事情吧,再次把她留给我就好了。”  尼克愤怒地扒过他的头发,然后怒视迈可。在做好决定之后,他抱紧珍娜,开始走向门口。  “随你便,但是我要带她去楼下,那里比较凉爽,而且有一张可以休息的大床。如果你要跟来,就带着她的东西过来吧。”  伊芙知道他说到做到,虽然清楚她哥哥会对她的顺从深感震惊,还是匆匆服从尼克的命令。尼克的主卧室确实是最宽敞、最舒服也最凉爽的一个房间,比邻的房间里还有一张小床,她和尼克可以轮流躺下,还有足够的空间容纳进进出出的人,不像大家在育婴室里碰来碰去。  迈克一言不发地拿起脸盆,跟随伊芙走向楼下的房间。  快要黎明之前,危机降临。伊芙和衣躺在尼克的床上,把珍娜紧紧拥向她的身体,感觉那个婴儿抖动着,聆听她发出悲惨的啼声。尼克已经用毛毯里住她,正忧心仲仲地踱着步,迈可则躺在小床上睡着了。  珍娜的啼声转变为哀呜,伊芙把她按向胸前,紧紧拥抱着她,向唯一的上帝祈祷着。她感觉到湿气渗透层层的毛毯,于是更狂乱地祈祷着。尼克发出苦恼的呻吟,扑倒在她们身边,把她们拥向他,用他们俩的身体裹住珍娜。她的战栗逐渐减缓,不久之后,她安详地睡在伊芙怀中。  伊芙惊骇地拉开毛毯,伸手搜寻那张小脸,寻找着任何生命的迹象,汗湿的头发黏在珍娜的额上,她在睡眠中发出呓语。  泪水涌上伊芙的眼眸,她抬起视线,迎接尼克的凝视,但只看到他伸手拂过他的脸并转开。小孩夹在他们之间,她无法伸手碰触他,但是,她感觉到他比她更加需要有人安慰他。  可是,她不是那个有权利安慰他的人。伊芙蜷缩地偎向珍娜并睡着,唇上仍呢喃着他的名字。   
第十九章  珍娜饥饿地哀号在黎明时,唤醒了所有的人。  伊芙伸手去碰触那个婴儿,感觉那个声音优美有如天籁。她的手碰触到另一样事物,强壮的手臂环住她的。她震惊地抬起视线,迎上尼克的金色眼眸,看到一张长满胡渣而困倦的脸庞。  “你不能想想办法制止那个小女孩吗,伊芙?”迈可的声音突然传来,他踉跄地停住,揉揉眼睛,看到躺在床上的那对男女以及在他们之间啼哭的婴儿,心中升起怀疑。伊芙匆匆抱起孩子,开始下床。  尼克在床上伸展他顽长的身躯,斜倚着床头板招呼他的工头。“欢迎体验身为父亲的魅力,迈可。”他轻松地说道,尝试化解逐渐升高的紧张气氛。  迈可很有个性地拒绝退缩。“我已经听说许多谣言,但一直到现在才认真地考虑它们的真实性。”他压低声音,不想惊扰一旁的女人和小孩,但是,阴沈的神情已经明显地表达出他的感觉。“去收拾你的东西,伊芙,我今天就带你前往纽奥良。”  伊芙开始抗议,但尼克抢在她之前。“我也在思考,先生——”他模仿迈可的语气。“我真的不需要不信任我的人为我工作。你可以待在这里,或者前往你挑选的任何地方,欧迈可,但是,伊芙必须留在这里。”  迈可和他妹妹都注意到他使用的是他的真实姓氏。他愤怒地瞥视她,脸色变得稍微苍白,但她只是惊讶地瞪着尼克。  尼克注意到这项改变,他移动双腿跨下床缘。“我的朋友,你在清晨是一个乖戾的混帐。令妹并未在我耳边秘密地倾诉爱语。你认为我会愚蠢地只凭籍她的推荐就雇用一个男人吗?或者因为相同的理由就解雇他?你可以相信你想相信的任何事物,如果你打算继续为我工作,最好对我有比那更高的评价。”  尼克漠视伊芙,把瓶中的水倒进脸盆里,并开始解开他的衬衫。伊芙匆匆转身背对他,开始为珍娜换上干净的衣服。迈可怒视着他们俩,然后转向站在门口的黑女仆。  “这个地方是一个血腥的马戏团,”迈可喃喃说道,伊芙抱起哀啼的婴儿交给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安妮,然后板起脸孔瞪他一眼,昂起头跟安妮消失在楼梯的方向。迈可挫败地望向另一个男人。“这次算你赢了,因为我了解伊芙以及她对男人的感受。但是,如果你违反她的意愿强加一指在她身上,我一定会好好找你算帐,而且我知道对男人而言,她是一项多么大的——”  尼克转身并扬起眉毛。“她确实是的,这个地区的许多男人都比我了解这点。我不会询问你跟你杀死的那个男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因为我以前也杀过人,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也期盼你控制住你那火爆的脾气,不要打扰伊芙。她必须保护她自己,不需要再加上保护你的责任,或者保护她自己免于你的伤害。”  迈可伸手扒过他凌乱的头发,简单地点个头。“没问题。我不确定你是否了解真正的伊芙,但是,你有一对精明的眼睛,我必须向你道歉。她是我的小妹妹,虽然我以前并未尽到做哥哥的责任,不过我正在设法弥补。”  “很好。”尼克也简单地点个头,转回镜前继续刮他的胡子。“那么,我们早餐时再见。我正在考虑是否应该购进更多的棉花,我们需要讨论一下。”  尼克聆听另一个男人的脚步声远离,知道自己应付得相当好,但是镜中的男人并没有他应该感觉到的自信。  回忆着那对刚睡醒的蒙眬绿眸,尼克低咒一声,伸手拂去下巴上的一条血痕。  “丹尼发现你的文章非常有意思,打算刊登在明天的报纸上。我或许必须付你双份的薪水。”  伊芙早已忘记那篇匆匆完成的稿件,甚至不记得曾经邮寄。事实上,她知道她不曾寄出。她怀疑地瞥视尼克一眼。“我不记得曾经寄任何文章给范先生。”  “是我拿给他的。”他的语气透露出他的信心。“你把它留在我的书桌上,所以我假设我可以阅读。你写得相当好,即使笔锋有点恶毒。丹尼要雇用你,给我好几项提议供你撰写以后的文章。”  伊芙不知道应该感觉愤怒或欢喜。她焦虑地瞥视尼克一眼,知道男人一向不喜欢勇于发言的女人,但是,尼克或许有点与众不同吧!  “你不会生气吗?”她好奇地问道。  尼克拒绝低头注视她。即使在睡梦中,他都看得到那对闪亮的绿眸与浓密的长睫毛,不需要再加深他的记忆。他认真地思考她的问题并分析着。如果是凡妮撰写那篇文章,他一定会大怒,也会感到震惊,因为在他的交往层中难得有几个女人能够阅读,凡妮在这方面也很差。他不喜欢他的女人在报纸上曝光,也不愿意听到任何男人说闲话,这跟他从小成长的环境有关。  但是,他不但鼓励伊芙写那篇文章,更亲自把它交给报社。他对她的机智深感自豪,而且很乐意向外张扬。或许他的母亲是对的。他越来越像美国人了,太像美国人对他并不好,甚至对伊芙也不好,也许他应该把她遣回纽奥良。  不过,夏季热病正在蔓延,除非必要,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前往都市。他也不打算邀他母亲来这里充当监护人并逼疯他自己。反正,还不必那么做。  “如果我会生气,就不会把那篇文章交给丹尼上尼克合理地回答。“你有能力为你自己做决定。如果你希望为他写稿,也是你自己的抉择,只要记得注意不要让你的名字跟他的扯在一起。那会使你声名狼藉,而且将永远被摒除在社交界之外。”  伊芙认为这其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主意,但是,她必须记得尼克留她在这里的唯一目的是在以后的某一天协助珍娜进入那个社交圈。她必须好好扮演这个指派的角色,再次穿上黑袍成为守寡的舅妈,隐身在尼克的身影之后,只有在带领珍娜进入这个世界时现身。  “我会牢牢记住我的地位。”她苦笑地回答。她曾经犯罪,也已经受到惩罚,并连带地使珍娜也跟着受苦。她必须牢牢记得这个教训,、永远不再犯相同的错误。或许尼克也会很快忘记她赤裸地在他床上的那个夜晚,并开始寻找适合他的妻子。  “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又穿上那件该死的黑袍?”在伊芙走下楼梯时,尼克大声咆哮。  “为了珍娜,我必须扮演端庄的守寡舅妈。”她回答。她跟他一样痛恨这些黑袍,被迫放弃那些漂亮的衣服使她的脾气也变得暴躁。  “不要跟我玩游戏,狄伊芙,回去换上某件适合的衣服。我们是要去参加舞会,不是丧礼。”  迈可把手臂交抱在胸前,倚着墙壁注视这一幕,同时感觉有趣和怀疑。他的妹妹继续违逆高高在上的石尼克是他意料中的事,可是,他不喜欢那股在他们之间激荡的暗潮。他决定应该出面干预,并介入他们之间。  “我不认为你有权利命令我妹妹应该穿什么。”  尼克憎恶地瞪他一眼。“那么,应该由你告诉她。她那身打扮骗不了任何人,只会使他们更加心痒难搔。”  “我只是在做你要我做的事。”伊芙愤怒地插腰,在无意之间绷紧衣服,展露出她亟欲隐藏的曼妙身材。“连迈可都听说过那些可怕的谣言,我必须采取一些行动,否则珍娜永远不会被上流社会接纳。”  在目睹伊芙丰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时,尼克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起隐藏在那身黑袍下的娇躯。他感觉得到迈可正在等待他的回答,并咬紧牙关摒退那个画面。“我会想办法平息那些谣言。你上楼去换上那件缀有蕾丝的绿色礼服,你有五分钟的时间。”  他们抵达罗家灯火辉煌的大宅时,伊芙感觉松了一口气。跟尼克上床是一大错误,以前,她可以轻易地规避那对金色的眼眸,可以漠视他古铜的肌肤,现在,即使只是碰触他的手,都会带来期盼的战栗。她必须不断提醒自己记得育婴室里的那个婴儿,才能防止自己向这些感觉屈服并制造出更大的灾难。她必须尽可能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今晚的客人比何家的聚会更多,而且有许多法国人,伊芙在人群中招呼那些认识的人,聆听着依然陌生的法语,仍然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  尼克已经不见踪影,她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暂时远离这些人群。她躲进附近的一扇门,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她惊恐地辨认出尼克宽阔的肩膀,注视他俯身亲吻他怀中的女人,并连忙退回拥挤的跳舞厅,不想再看下去。她不需要辨认那个女人的身分,杜蜜娜浓郁的香水味弥漫在她身后的空气中。  “你又变成一个坏男孩了,尼克。”  蜜娜对着尼克的唇发出沙哑的低语,以前,这个声音会带给他一股兴奋的战栗,现在,却丝毫不见作用。身为寡妇的蜜娜几乎跟每一个男人都有一手,所以尼克可以毫无顾虑地跟她在一起,不必害怕会有任何后果。  “我必须维持我的名誉。”尼克耸耸肩,不再对蜜娜有任何感觉,并突然想起伊芙。  蜜娜伸出手探索他的胸膛。“我们何不来做一些重有趣的事情。”她大胆地建议。  尼克憎恶地推开她。蜜娜从未受过这种粗暴对待,愤怒地站起身,狠狠地瞪一眼之后,拂袖而去。  尼克凝视着缀点着灌木丛的草坪,希望不必再去面对那些一虚假的人群,但是,他必须考虑珍娜的未来,所以,他转过身,准备返回人群中。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一个人影出现,尼克认得出他是在纽奥良见过的一个男人。“楼下有个流氓要找你,先生。根据他的神色判断,我相信你最好带着你的武器。”  尼克漠视他的警告,知道如何应付那些流氓。在点头道谢之后,他走向草坪,几乎庆幸不必返回大厅中。  他在毫无警讯的情况下遭遇第一鞭,凌厉的鞭子划破他的外套和衬衫,唤醒痛楚的回忆。尼克狂怒地抓住那条皮鞭,制止它再次出击,但发现自己遭受第二个人的攻击。  在鞭子刷过他的一骨时,尼克怒吼一声,转身面对第二个攻击者,鲜血流下他的脸庞。  愤怒使他盲目,不顾一切地扑向第一个攻击者。在他的拳头重重击向柔软的小腹时,一个男人的尖叫声响起,但是,第三个攻击者随即出现。强烈的痛苦袭向尼克的背部,但他不打算逃走或叫喊。他曾经在许久之前承受过比这更严重的鞭打。  尼克抬起腿踢向距离他最近的男人,用他的另一手抓住一条挥向他的皮鞭,试图从攻击者手中夺下它。拳头从三个方向攻向他,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他的神智变得有点模糊。  在他的脑海中,尼克听到他父亲熟悉的嘲讽,看到他的鞭子一次又一次无情地落下。  愤怒产生力量,他咆哮地冲向前,用头撞击攻击者的下巴。那个男人尖叫地倒下,尼克转身扑向另一个方向,鲜血流进他的眼睛。他抬起腿,准确地瞄准第二个男人的双腿之间,听到惨叫声,但不是他发出的。旋转身子,他尝试抓住第三个男人,可是有人从身后抓住他,像铁钳般钳住他的双臂。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出阴影,挥舞强壮的手臂击向他的小腹。  尼克疯狂地反抗,汗珠凝聚在他的额头上,但愤怒比痛楚更加狂烈。他扑向前,把抓住他的人吓了一跳,叫声和呐喊越来越近。在最后一拳击中他的肋间之后,他们把他丢在草地上,迅速地消失在黑夜中。  尼克的最后一个意识是,他希望他能够杀死他父亲。  楼下早已悄无声息之后许久,伊芙还在她的房间里踱来踱去。  在返回家中之后,他们一直不让她接近尼克。在医生和另一个较有经验的女人照顾他的伤势时,伊芙只能在外面的房间空着急。  在返家的途中,尼克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处于昏迷状态,除了抱着他的头尝试稳住他之外,伊芙什么事都不能做。他颊上那道长长的伤口令她颤抖,但是隐藏在衣服下的其他伤口显然更加严重,虽然迈可告诉她尼克不会有大碍,她仍然无法安心。  她不确定她到底害怕什么。尼克不大可能会死掉,伊芙的心里很清楚。可是,就在她踱来踱去时,某个声音却在警告她有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她仍然清晰地记得尼克在凡妮死后的反应。在尼克的体内,居住着一只等待脱困的怪兽,她忍不住认为现在正是它逃脱束缚的最佳时刻。  夜晚是最无法压抑恐惧的时刻。伊芙犹豫不决地站在她的衣橱前方,终于决定她必须怎么做。  她披上大披肩,走进悄无声息的走廊,迈向楼梯。她必须下去偷看一眼,确定尼克没事。在经历这种意外之后,任何人都不应该独处,可是,迈可和仆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这点。在满意地确定尼克没事之后,她才能睡着。   
第二十章  唤醒他的并非伤口的痛楚,而是另一种疼痛,一股在他腰间咆哮的闷痛。他睁开眼睛,瞪着囚住他的蚊帐。  他注意到脸颊上的悸痛,感觉绷带紧紧缠住他的手臂,还有那股使他无法平躺的痛楚。许久之前,他已经学会漠视这种痛楚,但是从来不曾学会征服他、心中的愤怒。  闭上眼睛,尼克尝试入睡,知道没有必要去反抗过去的鬼魂。一个小孩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他已经尽可能为他自己争取到最好的,也在有能力时尽快逃走。现在,他是一个富有而受人尊敬的地主,曾经娶过一个优雅、美丽而广受众人喜爱的名门淑女。他已经摆脱贫穷,克服被长期凌虐的羞辱,提升他自己到达一个高高在上的地位。  可是,他无法杀死他体内的愤怒。他曾经渴望一个仁慈的字眼,一个温柔的爱抚或一个怜悯的表情,好让他可以宣泄那股愤怒,但从来没有人愿意给他。理论上而言,尼克无法责怪他母亲震慑于他父亲的淫威,但是理论也无法平息他体内的痛苦。  他踢开蚊帐,用被单裹住臀部,站起来走向落地窗,俯视着他的农庄。他已经三十二岁,不再需要母亲。自从在十五岁离家之后,曾经有无数的女人希望充当他的母亲,她们的注意却从来不曾留住他。只有跟凡妮在一起时,他曾经产生超越肉体的需要,但是她终究也弃他而去。尼克不确定男女之间是否存在着任何超越肉体欲望的关系,他自己仍是一直在寻找。或许小孩就是解答。在珍娜无邪的接纳之中,他发现某种从来不曾在其他地方找到的事物。  寂寞仍然在他体内燃烧,混杂着愤怒,越烧越猛烈。雷菲尔的脸孔浮现在他脑海中,尼克握紧双拳。那个背叛成性的混帐在幕后一手策划今晚的攻击,尼克相信一定就是他。雷伊或许是一个愤怒的老人,也因哀伤而呈现半疯狂状态,可是,他不可能会安排以三敌一的不荣誉攻击。这绝对是菲尔的杰作。他必须开始采取主动,设法找到那个恶棍。  在燃烧的愤怒挤走空虚时,他感觉好多了。他知道如何应付愤怒。危险的微笑浮现他的嘴角,他想像着在找到菲尔时他会如何凌迟他。  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月光中,缓缓走向他,尼克屏住呼吸,知道这不会是凡妮的鬼魂回来安慰他,凡妮即使在生前都没有那么勇敢,不像这个女人。  尼克悄悄打开门让她进去。伊芙毫不犹豫地进入,她迅速地审视他受伤的脸庞,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那受伤的肌肤。尼克呻吟一声,把她拥进怀里按向他,低下头占有她的唇。  他感觉到伊芙的抗拒,知道他正在强迫地跨越某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但是他无法放开她。他的灵魂渴望某种她必须付出的事物,无法允许她退缩。她的碰触和亲吻都显示出她的犹豫,但是,尼克超越那份犹豫,搜寻着她的体内深处,到达灵魂相接的地点,并用他的愤怒和孤独引发激情的火焰。  伊芙臣服在那份需求之下。她的手指理进他颈后浓密的发丝里,她的另一手找到他炽热而光滑的肌肤。在尼克的吻加深时,她颤抖着,但协助他褪下她的大披肩,让它滑落地板上,、心甘情愿地坠落在他床上。在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拨开她的睡衣并爱抚她的胸脯时,她仿佛融化成一滩无骨的黏土,任他随、心所欲地揉捏。他不必强迫她做任何事情。伊芙清楚地注意到尼克的伤势阻止他用任何方式使用他危险的力量。她是那个自愿褪下她睡衣的人,用她自己裹住他,调整位置接纳他的需要,谨慎地避免触及他受伤的背部和手臂。她必须完全对她自己的行为负责,并接受接下来的任何后果。  而且她毫不在乎。在尼克进入她体内时,她发出目眩神迷的呐喊,他用含糊的呻吟回应她,并引发地的火焰。他们已经压抑太久,也累积太久的紧张,在终于爆发时,立刻急切地窜升至无法控制的高点。尼克的冲刺迅速地带领伊芙到达战栗的巅搴,使她再也不可能回头。他们往下飘回彼此怀中时,她的呐喊迷失在他占有的口中。  过了许久之后,在她的意识恢复并了解他的重量正把她压向床垫时,伊芙了解她做了什么,但继续漠视它。尼克移动他的重量,换到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他的手指爱抚着她的乳房,使她的乳头再次绷紧。  “谢谢你,亲爱的。”尼克在她耳边喃喃说道。  谢谢你,多么奇怪的一句话,但是,她的心感觉好温暖,她轻抚他的脸庞和金发,直到她感觉他的呼吸在沉睡中变得和缓。  她清醒地躺在那里,回忆着尼克在她怀中的滋味与感觉。他是一个魁梧的男人,比东明庞大许多,她知道他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但是,他不是用他的力量留住她,而是对她的需要,她想要感觉有人需要她,迫切地想付出。现在,她的心中涨满骄傲,因为尼克曾经需要她。  她会很快恢复正常,她假设并离开熟睡的尼克。在尼克再次康复时,他会变回那个狂妄自大的男人,不再需要任何人,她却会在夜里咒骂他的狂妄和她自己的愚蠢,并哭着睡着,但她无法漠视他对她的需要。明天再出去面对她的愚蠢吧。  她悄悄溜下尼克的床,返回她自己的房间。  黎明之前,小鸟的歌声在黑暗中此起彼落。伊芙赤裸地躺在她自己的床上,慵懒地伸展娇躯,伸手寻找着一个并不在那里的温暖身躯。  门外的地板嘎吱作响,她的房门突然被推开。眨眨惺忪的睡眼,伊芙感觉一道黑影进入她的房间,在她还来不及看清楚任何事物之前,他已经褪下他的长裤,黑影变成一具结实的身躯滑进她身边。  “嘘。”尼克在她来不及开口抗议之前对着她的唇低语。  然后,她就被卷进他的热吻之中,不再记得任何抗议。他赤裸的身躯把她钉向床垫,她沉醉在他熟悉的爱抚中,在依稀之间注意到尼克已经拿开他的三角巾,以便能够更加彻底地抚摸她。在尼克统驭她的身体和激情时,她急切而毫无保留地接受他,感觉狂喜淹没她全身。  在他来寻找她之前,他已经是她的一部份。他们之间的需要是如此狂猛与一致,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事物能够与之比拟。在她战栗地接受他给予的喜悦时,伊芙了解她是他的,并感觉安详与满足。  事后,他们汗湿的身体终于冷却下来时,尼克转身侧躺,把伊芙拉进他的怀抱里,低头轻吻她的脸庞,他的双手按摩并爱抚她的背部。  “永远不要再那样溜出我的床。”他对着她的秀发喃喃低语。“我要你在我醒来时躺在我身边。答应我。”  这个男人真的发疯了,但伊芙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她这一生一直在否定她自己的喜悦,尼克却在几个小时之前教导她了解真正的人生。她愿意在以后的某一天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  她轻轻碰触他,探索他胸膛上的每一条曲线和每一个平面,徘徊在他受伤的部位,默默地点头同意。如果她能够按照她自己的心意行事,就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床。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但她只是微微一笑。  她的轻易臣服取悦了尼克,他轻抚她的颊,在那里印下一吻。“珍娜醒来时总是喃喃说个不停吗?”  珍娜的声音把伊芙唤回现实之中,她恐慌地瞪着尼克。他颊上的那道伤口才刚开始愈合,搭配着那头凌乱的金发,看起来简直像个海盗,甚至更糟。他注视她的神情,并绽开温柔无比的笑容。  “去照顾她吧。我们待会儿在楼下碰面,我也不想破坏你的名誉。”  伊芙滑下床,伸手去取她的睡衣,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赤裸和尼克的视线。她必须在更衣之前清洗自己,不能带着尼克的气味去吃早餐。  在抚平睡衣时,她首次了解她不再憎恶她自己的身体,也不必再刻意遮掩它。  尼克已经教导她了解并爱惜她的身体,在注意到他对她的立即反应时,炽热的红染上她的肌肤。  尼克轻轻一笑,坐起身子,注视伊芙匆匆绑好披肩并逃走。他以前从来没有碰过害羞的情妇,不过,他认为伊芙会很快克服那项特殊的弱点。他喜欢教导她了解肉体的愉悦,也期盼她会尽快摆脱所有的羞怯,毫无保留地享受他们的身体。  伊芙一直到确定尼克离开之后才走出育婴室。她昨晚做了一件可怕的事,让他产生一个永远不应该出现的念头。她非常清楚记得他们的对话,知道他已认为她是他的情妇。可是,为了珍娜,她必须保护她的名誉,为了迈可,她必须远离尼克。  在清洗更衣并下楼吃早餐时,伊芙发现至少已经有一个障碍被移走了。  “我需要你去采收我去年夏天购买的那些棉花田,你可以带着长工在那里住一阵子。抵达之后,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通知我,我会派人立刻送过去。我会前往纽奥良查看仓库,所以,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迈可啜饮他的咖啡,偷偷审视他的老板。这个男人明明应该躺在床上休息,却迫不及待地想立刻展开工作。在伊芙犹豫地走进餐厅时,迈可扬起眉毛,但很快把注意力转回尼克身上。  “你难道不认为我应该等待了两个星期,直到你能够骑马出去巡视吗?那些棉花又不会跑掉。”  尼克皱起眉头。“我有工作要做,不能允许我自己浪费宝贵的时间。我今天会出门,所以,你最好在离开之前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伊芙发出惊讶的喘息准备抗议,但是,两个男人正在对抗彼此的意志,不曾注意到她。  “如果你要去找那个修理你的家伙,更需要有人陪你。独自去寻找那个卑鄙的混帐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我不需要带一支军队去料理他,”尼克回答。“不过,我会雇人去寻找他。你只需要担心那些一棉花,记得及时把它们送上船。”  迈可咬紧牙关,转向伊芙,仿佛在寻求她的支持,然而她只是瞪视着他们,他憎恶地放弃,推开椅子,站起身。“我认为是这里的暑热让你发疯了。不过,如果你要一意孤行,我也不会浪费时间为你担心。伊芙,在你的枕下放把手枪,有任何男人想靠近你,就炸掉他的脑袋,我会及时赶回来为你清理善后。”  伊芙皱起眉头,知道迈可说到做到。他亲吻她的头顶,大步走出去,不曾再回头瞥视一眼。  “你应该知道,我不打算被杀死,”尼克愉快地说道,站起身子。“我有太多事情要在这一生中完成,不会允许雷菲尔那种毒蛇阻止我。”  他迳自走开,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伊芙思考着他的话。这个男人有能力让一群海盗为他卖命。她为什么应该为他担心呢?  她唯一应该担、心的是她自己。她相当清晰地感觉尼克现在已经把她视为他的财产之一,就像那些棉花田。   
第二十一章  走廊对面的空房间突然传来响声和笑声,伊芙终于走出育婴室去查看。  她看到凯蜜抱着一堆发霉的帏幕走出那个房间,洁喜带领两个扛着一个大箱子的男人爬上楼梯。伊芙困惑地走过去询问。  凯蜜大笑,抖动怀中沉重的布料,扬起一阵灰尘。“尼克主人住腻楼下那个房间,要搬来上面这里,说要拆掉那个地方,重新装修。或许他终于开始动脑筋了,楼下的那些房间真是乱七八糟。”  这幢老房子确实需要整修,不过,伊芙不认为这是尼克突然决定搬来上面的真正原因。她注视女仆忙碌地刷洗墙壁和地板,洁喜已经打开那个箱子,取出尼克的衣服放进衣橱里。这个房间比尼克以前使用的那间小很多,伊芙知道尼克不会平白无故地放弃楼下那个奢华的房间,而她当然猜得出他在打什么主意。  她下楼去寻找他,他已经不见踪影。伊芙咒骂着自己的愚蠢,一面想着尼克会做到什么地步,并感觉心跳诡异地加快。她气愤地坐进他的书桌,思考如何找他理论。  但是,她的注意力很快转向范丹尼给她的那张建议表,开始利用写作发泄她的怒气,并顺便赚点稿费,希望有一天不必再仰赖任何男人生活。  她越写笙局兴,一面在心中计算她的积蓄。她真的必须感谢尼克为她开启这个赚外快的机会。或许她最好找他商量一下在银行开户的事。她不信任男人和银行,但是更担心洪水、火灾和小偷会夺走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一旦存得够多时,或许可以放一半在银行,另一半由她自己保管,没有必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在尼克走进书房的那一刻,所有念头都飞出她的脑海。他用力甩上房门,把伊芙拉进怀里。  她根本不可能反抗他。即使脸上有伤,他看起来仍然如此英俊,足以夺走她的呼吸。或许,英俊并非适当的形容词,雄壮才是。尼克的嘴压向她……  搂住她腰肢的强壮手臂太过鲜明地提醒她,在不久之前他曾经如何拥抱她赤裸的身躯。他狂猛的、心跳配合著她的,引诱她臣服在那个吻之下,融化在他的怀中,允许本能接管一切。  尼克满意地退开身,用弥漫着欲望的眼眸凝视着她。“我不要你忘记。我必须去下游一趟,而且很晚才会回来。帮我暖好那张床。”  伊芙抓住他的三角巾,阻止他逃走。“尼克,你太自作主张了。我们必须谈一谈。”  他扬起嘴角,绽开一个邪气的笑容,更增添他的魅力。  “写下来吧,亲爱的。我保证一定会看,但不保证会采取公平的方式。不论你承认与否,你的位置就是在我的床上。”  她想要凑他,但害怕会使他的伤口裂开,而且,他已经明白表示过动武是没有用的。伊芙怒视他,放开他并退开身。“我希望鳄鱼会吃掉你。”她稚气地说道。  他大步走向门口。“如果那种事情发生,你和珍娜就会变成非常富有的女人,但是,想想你会多么想念我。”  他走出去时,听到墨水瓶砸向墙壁的声音。  伊芙在午夜之前听到尼克爬上楼梯的脚步声。跟他住在同一层楼一定会使她的生活秩序大乱。  在她的房门被推开时,伊芙咒骂当初的建造者,因为他忘记在门上加上任何门销或门闩。她真的没有开路先锋的冒险精神,只希望牢牢锁住她的房门。  “我房间里的床比较大,”尼克说道,开始解他的衬衫。“我应该可以抱你过去那里,可是,我希望这条手臂赶快痊愈,所以可能会有点棘手。”  伊芙放弃装睡,坐起身怒视他黑暗的侧影。“三更半夜来到这里也一样,没有人邀请你。”  衬衫掉落地板,尼克开始解开长裤的扣子。“我愿意冒个险。我认为我想做的事或许会非常有助于我的复原。唯一的问题是,到底要在这里做,还是去那里。”  “如果你认为我会柔顺地跟随你前往你的床,那可就严重低估我了。”伊芙听得出她的话根本是一篇谎话。她正密切地注视尼克褪光他的衣服,并猜想他多快会来到她身边。她知道他会带给她什么感觉,也知道她不会有反抗他的力量。言语是她唯一的希望。  “不要开始施展你的爱尔兰脾气。”他轻轻笑着,坐在床缘上脱他的靴子。“好女人应该会协助我脱掉这些。我全身酸痛,手臂更是痛得要命。如果我不必把力气花费在脱下这双该死的靴子上,就可以在做爱时更卖力地取悦你。”  “我不是你的妓女,尼克。”伊芙低声抱怨。  尼克成功地扯下一只靴子,让它掉落地面,转身压住床垫,迎接她不安的视线。“我不需要妓女,亲爱的,我需要的是一个要我的女人。我或许无法跟娇生惯养的杰瑞或艾尔相比,但是,我认为我能给你你需要的事物,我也认为你能给我相同的回报。这是一种有利于双方的安排。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伊芙无法轻易地回答那个问题,她不必害怕怀孕,也不想追求婚姻,这种安排似乎真的对她有利。尼克当然总是会有可能厌倦地并赶走她,可是,她却不认为尼克会那么卑鄙,他至少会在分手时给她一大笔钱充当以后的生活费。所有男人都不会只安于拥有一个女人,他迟早会厌倦她。为什么要绑住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人呢?这或许是一项比较合理的安排,在他想要付出的时候接受他愿意付出的一切,但又在同时保持她的独立自主。  另一只靴子掉落地板。尼克朝地伸出手,她无言地握住它。  他们一起穿过走廊,走向铺好的床。在投入尼克欢迎的怀抱时,伊芙冥想着,这几乎像结婚一样,只是没有“至死方休”的誓言。地仰起脸孔迎接尼克的吻,用双手扣住他的脖子,几乎感觉到一股骄傲。不论是什么原因,她确实信任尼克,在把自己交给他时,她已经承认她相信他会尊重她、照顾她。或许其他人会认为她发疯了,但是,她看到的是面具后方的那个男人,并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她愿意拿她的未来冒险。  而且尼克确实值得她冒险。在他的唇移向她的胸脯并开始轻轻吸吮时,伊芙陶醉地闭上眼睛。如果有任何男人能够教导她做爱的喜悦,必然非尼克莫属。  他们在六月刺眼的晨曦中醒来,听到珍娜已在育婴室里自言自语。伊芙了开眼睛,迎上尼克闪亮的金眸,他温暖而慵懒的笑容夺走她的呼吸。她逐渐注意到她身上那些昨晚最受他重视的部位,但是,所有的酸痛都很值得。她绽开笑容回应他。尼克放心地叹口气,亲吻她的鼻尖。“我害怕你又会改变、心意。你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女人,小爱尔兰。”  “我不认为你曾经有过任何疑虑。”伊芙挖苦地回答。  “我发现假装没有疑虑总是会有比较好的结果。如果我昨晚是用请求,而不是命令,你会跟我来吗?”尼克把手埋进她浓密的黑发中,撩高抛肩膀上的秀发,以便看清楚她的胸脯。她的乳笔已经坚挺而紧绷,令他的腰间开始骚动。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说服她答应成为他的情妇。她应该感到羞愧,她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她承认。“但是我最好在安妮上楼之前离开这里。说闲话是人的天性,没有必要给别人证实谣言的证据。”  “我告诉过安妮,在我要她上来时,我会召唤她。珍娜已经够大,可以稍等片刻再吃早餐。她多快可以断奶?”  伊芙惊异地凝视他,他显然已经想好一切。“她还非常小……”她在尼克质疑的目光下迟疑了,了解他会接受她给他的任何答案。他们这种关系原本就会产生许多问题,因而更需要双方的互信互谅。她以前从不曾信任过男人,连迈可都不例外,为了某个奇怪的原因,她正在信任这个男人。她或许也应该给他信任她的理由。  “我不确定,可是现在她有牙齿,可以吃一点固体食物。说服安妮会比较困难。”  尼克露出满意的神情。“我会说服她。不让安妮上来不会平息所有怀疑,不过,也不会有人到处乱说。”  他的话相当有理。她一向习惯自己铺床,仆人、永远不会知道她有没有睡在她自己的床上。只要安妮不来育婴室,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不论他们怎么做,都会有谣言。她不会有任何损失,只会有更多的收获。她仰头注视尼克,看到他正在等待她了解情况有多么单纯,有生以来第一次,伊芙愿意拥有一个男人。   
第二十二章  她成为男人情妇的第一天比她身为人妻的第一天顺遂许多。在嫁给东明之后的第一天,她整天提心吊胆,畏惧着夜晚的降临,而且紧张得烧糊了东明的燕麦粥,又跟开黄腔的房客大吵一架,总而言之,那是最悲惨的一天。尼克正成功地扫除那段充满阴霾的回忆。  吃早餐时,他在她的座位前放置一大盆花;午餐时又带来一束玫瑰。他不像东明那样整天装出道貌岸然的模样,反而一有机会就亲吻她,为即将到临的夜晚酝酿更强烈的欲望。  这并不表示这项安排完美无缺。在伊芙抗议尼克不顾疼痛地强迫他自己透支体力时,尼克完全漠视她的争论。她注意到赖帆帝的一个手下在庭院里徘徊并询问尼克时,他也拒绝告诉她。他把公事交给他自己,只让她处理女人的工作,甚至不给她争辩的空间,几乎逼疯她。  肉体的亲密并不表示在各方面都亲密,尼克已经表示得非常清楚。伊芙很不高兴,但找不到接近他的方法。他对他的妻子也会是相同的做法。在她自己的家中,没有任何秘密的存在,他们针对每一个问题吵架或争辩。但是,尼克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她必须学习接受它。她咬紧牙关,把一团纸丢向他刚刚走出去的门口。他是一个狂妄自大的混帐,以为他自己无所不能。她凭什么告诉他他不是呢?她算老几啊?  晚餐时,伊芙从尼克得意的神情了解他必然有所安排。在仆人面前,他们像往常一样礼貌地讨论当天发生的一些事情,但是,在晚餐结束时,伊芙开始期盼。  尼克退回书房处理一些公事,就像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伊芙则前往育婴室送珍娜上床。已经开始学走路的小孩不肯轻易放伊芙离开,但终究筋疲力竭地睡着。在安妮返回地自己的房间后,伊芙准备用阅读消磨剩余的夜晚,但反而发现尼克在育婴室门口等候她。  他把她拉进对面的房间,关上房门,拥她入怀。他们好像已经分开一辈子,而不是几小时,伊芙急切地投入他的怀抱,转头迎接他的吻,把自己的身体压向他,并用双手抚弄他的金发。尼克对着她的唇呻吟,压挤她更靠近他,然后退开身,开始解她上衣的前襟。  她在他的碰触下颤抖,无法抗议或争辩,尼克突然放开她,伸手探进他的口袋里。  “闭上眼睛。”他命令困惑的她。  伊芙照他的话做,感觉某样冰冷的东西轻轻拂过她的肌肤。他已经解开她的内衣,让她赤裸地呈现在他面前,她感觉她的乳头绷紧。  “睁开眼睛。”  伊芙先注视尼克,然后低头看她自己,一颗缀着碎钻的泪珠形红宝石垂在她的双乳之间。她伸手抓住那颗宝石,愤怒在地体内涌起。  “你同意我不是你的妓女。你说过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一种安排!你怎么敢用首饰支付我免费奉献的事物?你为什么不把这个送给你的黑人情妇?她会比我更欣赏它。”伊芙挣扎着想解开环扣,以便把项链丢还给他。  尼克抓住她的手拉下来。“不要试探我的脾气,伊芙,不会有用的。如果我要送你首饰,我就会送。我会对我的妻子做相同的事。我喜欢看你佩戴我为你买的东西。如果我有权利,我会让所有人看清楚你身上烙满属于我的烙印,可是,我没有那项权利。所以,允许我略尽微薄之意。”  “微薄之意?”伊芙瞥视那颗昂贵的宝石,泪水涌上她的眼眸。“我辛苦一辈子或许都还赚不到这条项链,而且我没有任何可以回报你的东西。我不能接受它,尼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缓缓开始解开她身上剩余的蝴蝶结和扣子。“这只是一件小礼物,亲爱的。它怎么可能与你每次带给我的喜悦相比呢?不要跟我争论礼物的价值,那是商人的行为,与我们的人生毫不相千。”  与爱情也毫不相干。尼克低头亲吻她的胸脯时,伊芙的身体颤抖。她知道他要的只是她的身体。他们之间只有欲望,全然而单纯的肉欲,而且她已经轻易地向它臣服并接受他的一赠。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她可以过这样的生活。  “尼克,你在干什么?”伊芙从书桌后方站起身,尼克用力关上门,扣上新装上的门闩。  他两大步走向她,把她技进他怀里,她惊喘一声,但没有抗议。他们已经好几天不曾见面,他终于从纽奥良返回,她感觉满心的欢喜,并用双臂抱住他表达她的欢迎之意,同时急切地回应他的吻。但是,在他开始拉下她的衣服时,她狂乱地在他怀中挣扎。  “尼克,放开我!你发疯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没有机会说完那句话,尼克已经抱起她,把她丢在沙发上并压住她。  “你一定是喝醉了。尼克,住手……”在他低头占有她的唇,开始彻底地蹂躏它,她立刻忘记她要说的任何话。伊芙弓向他,拉近他,释放出压抑数日的欲望。  “别担心,我没有喝醉,”尼克低声说道,把注意力转向她的喉咙。“我只是急着要弥补我们的损失。接纳我吧,伊芙,我现在需要你。”  “尼克,不要在这里!不要现在。有人会进来。”她一面抗议,一面抬高臀部迎接他探索的手。  “他们进不来,亲爱的。你只要压低那些欢愉的叫声,就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向上帝感谢你不是淑女,因为我正发现许多不属于绅士的急切需要。”  “发现?”伊芙嘲讽地问道,拉开他的衬衫,找到赤裸的胸膛。  “当然是,小爱尔兰,你怀疑我吗?”他抬起头,注视她闪闪发亮的绿眸,绽开愉快的笑容。他终于回家了。在他解开他的扣子时,她睁大眼睛,放松的感觉淹没他,而且不只是因为他即将宣泄他的肉体欲望。  伊芙把她的怀疑留到其他时候。他这样来找她一定有他的理由,现在他们之间的需要太过强烈,容纳不了其他的想法。她不耐烦地协助他扯下她的裙子和衬裙,在他的手终于找到她时,她设法压抑住她的叫喊。  “我认为我们应该召开一次盛宴,亲爱的。”尼克俯身拉直伊芙领口的蕾丝,极其快乐地抚平她胸脯上方的布料。“我们必须回报每个人对我们的热情招待。”  伊芙拍开他的手,伸手探进凌乱的秀发中,寻找着残存的发夹,并焦虑地瞥视他。“不会太快吗?还不到一年……”  尼克挥挥手,制止她的反对。“我们要庆祝七月四日的国庆日。这是一件好事,没有人可以反对。你会了解我们比你的国人慷慨许多。”他没有告诉她他想召开宴会的真正原因。如果有关他和伊芙的谣言已经一路传播到纽奥良,她会很快被摒除在他希望她立足的社会之外,他不要她像贝莉般退居后街的烂房子,他必须想办法制止这种情形发生。  伊芙不再焦虑,反而全神贯注地皱起眉头,思索着如何在两个星期内筹办一个大型的宴会。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参加过许多优雅的宴会与舞会,但从来不曾主办过。她对程序毫无所知,相信何太太一定会鼎力相助。她把头发紧紧地扎起来,同意地点个头。  “你必须提供受邀客人的名单。”她心不在焉地说道,满嘴都是发夹。  尼克绽开笑容,小心翼翼地拿开那些发夹,把它们放在桌上,然后把手插进她的秀发中,让它们披散在她的肩膀上,一举破坏她的所有成果。  “我必须帮你找一个擅于梳理头发的女仆。隐藏这头美发是一大罪恶。”  伊芙的震惊融化在他的热吻下。她尝试理性地看待这项安排,但是,浪漫的本性却使她不由自主地屈服在尼克的魅力下。她几乎无法相信他的赞美是出自真心,但仍然闭上眼睛拥近他,欣喜地接受他愿意给她的一切。   
第二十三章  舞会的那个夜晚,伊芙站在尼克的镜前,朝镜中的自己皱起眉头。她不确定那个女人真的是狄伊芙,她穿着银色丝缎,露出一大片不应该被任何男人看到的雪白肌肤,系在胸脯下方的紫色缎带更强调出她纤细的腰肢,但尼克已经向她保证这是目前最保守的式样。她怀疑地看着自己系满缎带的黑发,这是何家的女仆为她梳理的发型,现在已经有几缯发丝散落在她脸上和脖子上,她不敢想像几个小时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里不够大,没有办法招待必须过夜的客人。”伊芙紧张地说,试图系上背后的缎带的。  尼克接下她手中的工作,灵巧地为她弄好一切,并透过单薄的衣服爱抚她。  “他们已经注意到这是单身汉的家。罗家会招待任何希望过夜的客人,不必担心会有任何人干扰我们的安排。我知道如何保密。”  尼克修长的手指找到她的胸脯并抚弄时,伊芙立刻颤抖地回应他,把头往后靠向他的肩膀,放松地偎向他的怀抱,让他的力量传向她。在面对今晚之前,她需要这份保证与信心。  “我担心的不是你,尼克,而是我自己。我不习惯融入社交圈子。虽然我一直跟着何太太学习,但仍然缺乏足够的法语词汇,没办法跟大家流利地交谈。有时候,我真的认为你应该让我单纯地做珍娜的保母,对每一个人都会比较好。”  “不行。”他旋转她的身子要她面对他,用金色的眼眸吞噬她的美,并尝试解释。“这个国家由许多不同的人组合而成。在我女儿长大并步入社会时,我希望那会是一个不在乎家世背景、只论个人人品的社会。这是一件小事,伊芙,但是必须从某处开始着手。”他审视她的脸庞,寻找了解的神情。“我已经因为这个社会的偏见而失去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马车抵达的声上日从下方传来,凯蜜派女仆上来通知他们。伊芙想要知道更多,但是,尼克轻吻她的颊并放开她,她知道这个讨论必须到此为止,反正,以后还会有时间继续讨论。她伸手轻抚他的下颚,拉下他的头亲吻他,然后快步离开那个房间。  音乐声弥漫在整幢屋子里,大厅里已经挤满打扮入时的绅士淑女,但还有更多的客人陆续来到。在两个熟悉的人影同时出现时,伊芙惊讶地冻结在原地。  “石夫人和狄夫人!”她紧紧抓住露西的手臂支撑住自己,带着一个勇敢的微笑,走上前欢迎她们。  “伊芙,真高兴再见到你。我希望你会允许我们先去偷瞧一眼我们的孙女,然后再下来参加宴会。你有没有见过……”石海伦开始为她介绍某个陌生人。  这个女人突然变得和颜悦色,令伊芙大感吃惊,她挤出一个微笑,试图记住那个拗口的名字。狄夫人亲热地对待她,并让其他女人的注意力都转向她的外孙女。  她们进入育婴室时,珍娜已经睡着,但是,两位祖母坚持要抱抱她。伊芙感觉有点不安,她和尼克刻意让珍娜远离她们,似乎有一点自私。或许石夫人已经学会接受事实并接纳珍娜,狄夫人则只剩下这个亲人。排斥她们显然有些残酷。  在赞美过伊芙对珍娜的照顾之后,她们前往伊芙的房间补妆,然后下楼,对尼克的房子评头论足一番。狄夫人坚持带大家四处参观,她们在主卧房里惊叹一阵子之后,才满意地离开。  走出尼克的房间时,他正好走向她们。伊芙注视他扬起的眉毛和闪亮的眼睛,必须按捺住大笑的冲动。他警告地瞪她一眼,告诉她最好不要逗他发笑,然后开始用他天生的魅力取悦那群女人。  自从抵达这里之后,这是她首次感觉真正被大家接受,伊芙愉快地陪伴大家返回大厅。狄夫人告诉她她在某处看过一件最适合珍娜的绣花长袍,石夫人也露出愉快的神情。伊芙感觉舒服而自在,甚至不在乎尼克正在陪一个女孩聊天,知道他只是在表现他的礼貌。  伊芙先听到急驰的马蹄声,并抬起头,看看是否有其他人也听到了。她捕捉到尼克的眼眸,本能地伸手碰触他的手臂,他捏捏她的手,但没有走向大门,继续跟他的母亲愉快地交谈。  急促的脚步声爬上木头楼梯时,好几个人转过头,但是,没有人料到会在门口看到那个高大而愤怒的爱尔兰男人。他迅速地扫视人群,直到他找到那位高大的金发绅士,并咆哮地冲向前。  “放开我妹妹,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迈可的拳头结结实实地击中尼克的下颚。  “迈可!”伊芙尖叫,但是两个男人已经听不到她的叫声。  在女人纷纷退开时,尼克展开反击,两个男人很快在地板上扭打成一团。  “我都知道了,你这个混帐,”迈可咬牙切齿地说道,避开尼克的拳头。“你不可以把我妹妹变成一个妓女。伊芙是那种适合结婚的良家妇女。”  “我一定要扭断你的脖子,”尼克怒吼。“你的爱尔兰脾气这次一定会葬送你的性命。”  他们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两人都挂彩了,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都是男人,女人已经都退开。没有人注视伊芙。  柯布朗是第一个赶到伊芙身边的人。她看到杰瑞已经带领他的母亲和妹妹走向另一个房间,艾尔则不见踪影。在仰头看到那位执法者时,伊芙松了一口气,她在他尚未开口之前,便拔出他隐藏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枪。  她爬上楼梯,用手枪瞄准在地板上搏斗的两个男人,看热闹的人群发出惊讶的喘息,然后变得鸦雀无声,只有两位战士浑然不觉,不过,伊芙的声音终于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瞄得相当准,一定可以打中你们之中的一个,而且我现在根本不在乎会打中哪一个。”  尼克伸手珞开迈可的拳头,强迫他抬起头望向伊芙。  “我几乎遗憾你们停止打斗,因为我真的希望击中某样东西。迈可,我希望你返回你的房间用肥皂洗洗你的嘴巴,然后再回来参加宴会。”伊芙大步走下楼梯,  把手伧塞进柯布朗手中,恶狠狠地瞪尼克一眼。“至于你嘛,我以认识你为耻。”  她愤怒地转身离开大厅,走进另一个房间,乐师已经停止演奏音乐。  客人纷纷准备离开。伊芙看到他们正在对仆人做手势,并决心不让迈可突如其来的出现破坏今晚的宴会。她抓住那个跟石夫人一起来的年轻女孩,带领她走向门口。“如果我泄漏今晚的特别节目,尼克一定会杀死我,”她低声说道。“除非你早一点出去寻找,否则一定找不到最好的位置,让那些男人自己去玩吧!”  那个女孩兴奋地睁大眼睛。“你指的是烟火吗?我从来没有看过烟火。”她的声音带着浓厚的西班牙腔调。  她的兴奋引来一些质疑的目光,尼克的母亲匆匆走向她们。  “去找个好位置吧,我有话要告诉石夫人。”伊芙低语,知道那个女孩一定会去告诉她的朋友。  “这真是丢脸丢到家了。”石海伦抓住伊芙的手臂。“我们必须把你弄出这里。去抱珍娜,我会召唤马车过来。”  狄夫人也来到她们身边,伊芙坚决地看她一眼。“如果你对尼克有任何情感,就应该协助我让这场舞会恢复秩序。现在放烟火还有点嫌太早,但是,我会派人立刻开始,乐师也必须演奏一些一热闹的曲子。让男人去打他们的架,但是我希望女士能够让他们安静下来。你是赞成或者反对?”  两个女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在了解伊芙显然打算执行她的计划时,她们迅速地点头同意。  “为了尼克,我愿意这么做,”石夫人首先说道。“不是为你,也不是为那个孩子,你了解吗?”  “我非常了解,”伊芙冷静地回答。“如果是我站在你的立场,也会做相同的事。”  石夫人和狄夫人走向人群,开始做安抚的工作,留住那些亟欲离去的客人。伊芙匆匆走向乐师,一面向仆人做手势,要他们赶快去放烟火。  乐声再次响起时,犹豫不决的人群逐渐返回,脸上也再次出现笑容。烟火的响声传来时,许多人都兴奋地跑出去观看,年轻人更是欢呼不已。  伊芙知道尼克在什么时候返回。她知道他必须回来,就像她必须被迫持续这场宴会。这是一个只重视外表的社会。她已经做完她份内的工作,现在轮到他了。  她找到柯布朗,说服他陪伴她跳下一支舞。烟火已经结束,年轻人都涌回来,为房间注入一股蓬勃的朝气。他甚至不想看尼克一眼,感觉愤怒即将爆炸,她最好继续走动,才能压住她的怒火。  尼克注视伊芙在他走进房间时立刻转身背对他,知道他已经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并感觉衷心的遗憾。  现在他无法弥补她,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弥补得了。他注视她愉快地从柯布朗的怀抱滑向杰瑞,了解到她在过去这一年之中有多大的改变,但是今晚可能会摧毁地的所有机会,使她步向杜蜜娜的后尘,或者更糟,因为伊芙并不是高贵的法国人。  尼克强迫自己摒除那些复杂的情感,鞠个躬邀请那个距离他最近的女孩,准备进入舞池。奇怪的是,不论他做出多么可怕的行为,都不会影响他的名誉。这个社会几乎原谅男人的任何行为,但不容许女人有任何瑕疵。或许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承认男人的软弱和无品吧,尼克苦笑地沉思,下定决心要赢回伊芙的芳心。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宴会才结束。尼克独自站在门口送客,伊芙已经消失好一阵子,用行动告诉大家地不是这里的女主人。在仆人的协助下,他送走最后一个酒醉的客人,斩钉截铁的拒绝让他的母亲和岳母留下来充当“监护人”。她们愤怒地挽着手臂一起离开,有生以来第一次成为如此亲密的战友。  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之后,尼克叹口气,关上大门。他还有”件工作要做,然后才可以上去寻找那个他最想见的女人。他从容不迫地走向书房,知道有一个藉酒浇愁的男人正在那里等候他。  迈可在尼克关上房门时倏地抬起头。一处瘀青在他眼睛下方浮现,但更惨的是他的鼻子。他用满血丝的眼眸怒视他的老板,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酒瓶已经半空,尼克坐进距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不过,迈可似乎没有烂醉如泥。他的视线凌厉地追随尼克,他的愤怒也并未消失,只是比先前缓和一点儿“你了解你刚刚已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发令妹的隐私。”尼克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会比你做过的事更糟吗?”迈可又倒了一杯酒,递给尼克。  “在这个社会的眼中,正是如此。”尼克平静地拿高酒杯,喝下一大口。“你不了解这里的游戏规则。伊芙独自跟我住在这里早已违反规则,但是,你跟珍娜的存在成为我们的籍口,让大家只觉得奇怪,却不认为有什么暧昧的事情。他们或许心里在想,却没有人会说出来。可是,你说出来了。在他们的眼中,你的话已经证实他们的怀疑,不论我怎么做,都不可能再扭转他们的想法。”  “狗屎。”迈可靠向椅背,怒视尼克。“你可以娶她。任何有羞耻之心的男人都会这么做。”  尼克从未真正想过这个解决方式。这当然是不可行的。伊芙不是凡妮,这个社会永远不会接纳地,而且这并非唯一的阻碍。他们俩都不想被婚姻束缚,即使他们想,彼此也不适合。伊芙要小孩,必须嫁一个已有小孩的男人;他则必须在某一天拥有一个继承人,伊芙却无法为他做到。对他们双方而言,结婚都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这么做可以化解伊芙、她哥哥和他自己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他或许愿意试试看。尼克早已知道伊芙会有什么答案,但是,迈可一定要亲耳听到才会满意。  “我认为你误会令妹的感觉了,不过,我不会代她发言。找个人去把她弄下来。”  迈可决定亲自出马,匆匆走出去,朝楼梯大吼一声。“立刻给我下来这里,小妹,否则,我会上去抓你!”他知道她会不高兴,但他完全是为她好。  伊芙终于穿着睡袍出现在门口,她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使她更显妩媚动人,但是,她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下巴高高昂起。她在生气时更加美丽,不过,尼克知道最好不要招意她,因为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怎么样?”迈可朝他们扬起眉毛。  尼克在伊芙走进时已站起身,现在他指向一张椅子。“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愿意坐一下吗?”  “我不想跟你们两个说任何话,”伊芙冷冷地回答。“如果你想说什么,就赶快说吧!”  “你知道,你只会使问题变得更加棘手。”尼克俯向她,清晰地注意到她的每一寸曲线,并渴望伸手碰触她,但是,他不敢,还不到时候。  “我的心正在滴血。”她绽开甜蜜的笑容。  “在今晚之后,令兄认为我们应该结婚。为了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这似乎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尼克不知道他有多么焦虑地等待着伊芙的回答,她闪亮的眼眸告诉他她对这项求婚的真正想法。  “好吧,我祝你们两位快乐。我要回我的床上了。珍娜一大早就会醒来。”她转过身。在她几乎要走出门口时,迈可才如梦初醒,并在她身后大叫。  “欧伊芙,给我回来这里!”  伊芙再次转回身。“你可以返回你的地狱去,欧迈可。我不会接受你这种人的命令。”  这次她怒冲冲地离开时,没有人敢试图阻止她。尼克继续站在那里,苦笑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并对地产生一股强烈的饥渴。  他转过身,望向他的工头。“你还有其他任何建议吗?”  “她一向是那种会逼疯一个圣人的女人。”迈可哀伤地摇摇头,凝视着他的酒杯。“或许她会在明天冷静下来。”  “或许明天也会下雪。她有她的道理,迈可。你最好让她自己去评断她要的是什么,她比你更了解她自己。”  迈可抬起视线瞥视那个冰冷的法国佬,女人或许会认为尼克非常迷人,但他看到的却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二个不可能善待他妹妹的男人。或许她是对的,她并不属于这种男人。  “我明天就带她离开这里。”迈可坚决地回答。  “除非踩过我的尸体。”尼克冷冰冰地说道,大步走出那间书房。   
第二十四章  不论尼克那天晚上有多么渴望去找伊芙,他终究知道不能一错再错。他们俩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不是再吵一架。伊芙的房门关得紧紧的,说不定有一半的家具正堵在那里,他转向他自己的床,决定明天再来解决问题。  不过,他在第二天下楼时,并没料到会撞见他的情妇和他仇人的弟弟在一起。  伊芙漠视尼克的进入,也对艾尔的要求不以为然。“这是不适当的行为,先生,”她说道,往后退开,不让他碰触地。“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是,没有这个必要。请控制你的行为,艾尔。”  那个西班牙人优雅地站起身,紧紧握住伊芙的小手,苍白的脸上充满情感。“你要我如何控制我的行为呢?我会做你要我做的任何事情,请让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你不应该继续忍受他。”  尼克甚至不给伊芙回答的机会,一把抓住那个男孩的衣领,把他推向门口。“滚出去,姓雷的。如果你想协助狄太太,就割掉你老爹的舌头,把你老哥送上绞架。”  艾尔抓住门框,转身面对他的对手。“我会送我的挑战书过来。”他僵硬地说道。  “我不会接受你的挑战。我的仇人是菲尔,不是你。要他出来,我会接受他的挑战。”尼克怒视那个年轻人,把双臂交抱在胸前。  “菲尔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你杀死的。我知道这是事实。我会下战书给你,如果你拒绝接受,就会成为众人耻笑的焦点。”  尼克耸耸肩。“这算是哪门子的新闻?回家吧,艾尔,而且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会直接割掉你的耳朵,不会浪费时间陪你玩决斗的游戏。”  饱受侮辱的艾尔大步走出去,不曾再回头看1眼。尼克叹口气,转过身,抓住伊芙,防止她从另一扇门逃走。  “不准离开!”他厉声命令。  伊芙拿起她的针线篮,迳自走向另一端的房门。  “如果你要当着仆人的面出丑,我一定会达成你的心愿。不过,你绝对不会喜欢的。”尼克靠向房门,挡住她的去路。  伊芙停下脚步面对他。“那就赶快说完你要说的话吧!”  “我要你的那些追求者不要再上门来。我们俩都知道你是我的,没有必要再继续伪装。”尼克原来并不打算说这些,但是那些话脱口而出。他已经度过一个悲惨的夜晚,渴望她欢迎的怀抱,憎恨强迫他们分离的争吵。他原来计划结束所有争执,而且绝对不是用这种方式,可是,他迟早必须告诉她这些话。  “就只有这些吗?”伊芙质疑地扬起眉毛。  尼克此时知道他自己正坐在一座火药库上。平静的伊芙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危险。他已经给她足够的理由来炸掉他的头,而她正在挑选适当的时刻。这个想法令他的血液冻结,他连忙想办法改善情形。  “不,我想告诉你许多事情,可是,这里不是最适合说这些话的地方。”尼克在她了解他的意图之前抓住她的手臂。“跟我来,你应该开始学习骑马了。”  这个提议出乎她意料之外。伊芙转头瞪着他,不曾反抗。“我不以为然。何况,我并没有适当的服装。”  “我会帮你买你需要的任何东西。现在,你暂时穿一下凡妮的骑装,应该只有裙摆会太长,不过,除了我以外,不会有其他人看到你。”  伊芙犹豫不决。她仍然怒火中烧,但尼克已经设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如果他朝她大吼,她应该可以吼回去。如果他漠视她的存在,她也可以当作世界上没有他这个人。她从来没有料到他会平静地跟她摊牌,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  没有必要延缓他们之间必须面对的冲突,不过,伊芙并不确定离开这幢屋子会是明智之举。在忆起楼上那个熟悉他们声音的小孩时,她终于决定最好不要让她听到他们在吵架。  “我会很快准备好。”她冷冷地盯着抓住她手臂的手,直到尼克放开她。在走出去时,她意识到他的视线牢牢盯住她。他竟然说她是他的!好大的狗胆。  她没让他久候,度而很快走下楼梯,并冲出大门,漠视尼克伸出的手臂。尼克跟随在她身后,忍不住欣赏她纤细的腰和丰润的臀部曲线。等他们解决问题并设立某些游戏规则之后,他会很快乐地为她褪下那套骑装。  备好马鞍的马匹已经在等候他们,伊芙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尼克的协助并坐上马背。他的双手强壮地搂住她的腰,带来熟悉的感觉,但是她抗拒它们的诱惑,愤怒提供她一项反抗他的武器。  他们缓缓前进,尼克一路指点她,偶尔停下来调整她的双手或坐姿,解释马匹期盼骑士如何驾驭它们。现在大清早,除了在田里工作的奴隶外,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们。七月的酷热和湿气尚未窜升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伊芙的学习速度惊人。  他们抵达俯瞰河流的高处时,尼克拉住马匹并跳下马背。他挑选的地点有一大片树荫,而且不断有凉风袭来,伊芙立刻注意到它的隐密性,并注视尼克把一条毯子铺在草地上。  “我看不出我们为什么必须坐下来讨论。”伊芙抗拒他,拒绝坐下去。  “我看不出我们为什么不应该坐下,或者躺下。我们之间已经不必讲究那些一繁文褥节,小爱尔兰。坐下,让我们理性地讨论。”  伊芙气愤地坐下,完全无法了解她自己在干什么。她穿着另一个女人的服装,骑着一匹、水还不应该骑的野兽,坐在一个她完全不认得的荒郊野外,单独跟一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男人在一起。尼克优雅地坐在她身边时,她真想拔腿就跑。  他的衬衫领口敞开,金发散落在额前,缺乏睡眠的眼睛有点浮肿,就像她一样。她略感满意。  “要讨论什么呢?你跟迈可的行为不可原谅。你们已经摧毁一切。我们还能讨论什么呢?”  “我们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情,必须接受事实,继续往前走。我很抱歉我带给你的困扰,我应该控制住我的脾气。”  伊芙感觉他把手放在她身后,并变得僵硬,但不曾移开身子。只要她允许自己理性地思考,就会了解尼克已经在过去几个月之中为她忍气吞声许久,不曾向侮辱他们的那些人挑战。她不喜欢这一切,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愚蠢的社会里。  “对,你应该控制住你的脾气。如果你一笑置之,把他带到外面去,不要当着大家的面出丑,我们就可以安全地度过这一关。现在我、永远是罪人了。”伊芙回想昨晚那些女客人惊恐的神情,知道她们、永远不会再邀请她去参加那些宴会了。这个世界已经认定她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坏女人。或许她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她仍然必须考虑珍娜的未来,不能摧毁她。  “罪人吗?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一切就只是一项罪行吗?”尼克轻轻碰触她的肩膀,希望她转过去面对他。  “我们之间有什么呢?”她苦涩地问道。“我们之间只有单纯的兽欲,不需要为我里上一层糖衣,尼克。在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妈也做相同的事。她从一些同伴身上获得一些喜悦,也获得一些一养家的钱。我只是从来不知道我自己会重蹈她的覆辙。”  尼克知道不可能轻易化解她的苦涩。他仰头凝视浓密的树荫,希望人生可以更加如意。他的视线移向伊芙浓密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子。她甚至不肯看他。  “我永远不会让其他男人碰你,伊芙。”尼克想安抚她,但是他能做的实在有限。“我们所拥有的绝对不只是那样而已。我们的关系超越卧室之外,你是我的朋友,伊芙。你真的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来思考吗?”  伊芙抬起眼睛望向前方。只要她略微转头望向右方,就会看到他的房子,他的女儿住在那里面,不是她的。或许这正是困扰她之处。现在,她永远不会拥有她自己的家了。泪水涌上她的眼睛,她仍然拒绝注视他。  “对,不可能。我跟迈可一样是你雇用的人。你随时可以炒我鱿鱼。我开始认为,我或许应该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前自己离开。”  “这正是我害怕你会产生的想法。”尼克终于失去耐心,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向他,直到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她用眼眸指控他,但是,他必须赢得这场战役,不惜采用任何手段。  “我不会允许你离开,”尼克坚决地告诉她。在伊芙开始挣扎时,他翻转身躯,轻轻把她压向地面,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眸。他的身体立刻对她产生急切的反应,但是他漠视它。“我会为你盖一楝属于你自己的房子,所有权归你,然后我就永还不可能赶你离开。你会属于这里,就像我一样。”  “你真的发疯了。”伊芙尝试控制住她自己,但是,她的心已经开始愚蠢地狂跳。她不知道她的愤怒跑到哪里去了,在凝视着尼克专注的神情时,强烈的哀伤已经取代愤怒。他们之间拥有的确实不只是兽欲而已,还有一种更强烈的情感,足以吓坏她的情感。  尼克意识到她的改变,缓缓移动,强迫她接受他的逻辑。“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式。我们会住在不同的屋子里,在世俗的眼光中毫无不规矩之处。你会确知你、不远拥有”个属于你自己的家,不必担、心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凝视着她的眼眸。“但是,我们之间必须有一项认知,除了珍娜以外,我不希望与任何人分享你。”  在伊芙血管中奔窜的血液几乎淹没她头脑里的警铃。他的提议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但是已经如此接近,她几乎可以不假思索地相信这就是她想要的。不过,二十四年的生活经验已经教导她不能漠视她的常识。她的双肩披固定在地上,无法容许她伸手碰触他的脸庞,在她给他他不想要的回答时,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突然消失。  “如此一来,你就会拥有我,就像我们已经结婚,尼克。你很清楚,这是行不通的。你不能收买我,要我留在这里做你的奴隶。我们拥有的不是天长地久,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我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不要再更为难我。”  尼克以为他已经说服她,以致听到她的拒绝时,他目瞪口呆,完全无法回答她,只能从她甜蜜的唇上寻找他自己的答案,从她弓向他的身体聆听他想听到的回答,从她欢迎的怀抱了解和他一样强烈的欲望。不论如何,她一定会拥有她的房子,他一定会留住她。现在,知道她要他就已经足够。   
第二十五章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在他们骑回屋子时,伊芙的衣服绉成一团,她的秀发乱七八糟,双颊嫣红,弥漫着做爱后的喜悦。尼克认为她看起来迷人之至,但瞥视到有一部马车在屋前等候时,他知道有人或许会对她现在的外观深感不满。  他在马厩前拉住马匹,抱下她,轻吻她的秀发后放开她。“从后楼梯上去,亲爱的。我会吸引访客的注意,给你更衣的时间。”  在这种时刻,在感觉尼克的激情倾注在她体内时,伊芙愿意为他面对整个世界,但是,她永远不应该那么做。她必须学习隐藏他们之间的这份感觉,不论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仿佛了解她内心的挣扎,尼克轻吻她的颊,转身走开,留下她独自应付她的难题。  “尼克!你跑到哪里去了?你不应该让你的客人这样柏等,我们已经等好久了。”尼克的母亲看到他时立刻大叫。  尼克小、心翼翼地掩饰住他的沮丧,注意到昨晚那个金发女孩又跟随在她身后,狄夫人则站在一旁。法律应该明文规定一个男人一天只需要打一场战争,尤其是在他自己家中。他强迫自己礼貌地鞠个躬。  “早安,妈、狄夫人,”他朝狄夫人的方向点个头。“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呢?”  “我们来请求你带我们去韦家,尼克,他们也邀请你了。你一直工作得太辛苦,”海伦宣,漠视他嘲讽的语气。“你真的应该休息几天,好好玩一下。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已经去田里工作过了,衬衫还占满青草。”  尼克变得僵硬,昨晚的教训已经让他学乖。“我很忙,没有时间陪你们玩,不过,我很乐薏为你们安排交通工具,请跟我来,我们找个地方讨论细节吧”  海伦不悦地哼一声。“那么,至少请我们吃点东西吧,尼克。你已经过太久单身汉的生活,都忘记如何招待你的客人了。”  伊芙在此时出现。尼克望向她,很难相信几分钟之前她的双颊还因他的吻而布满红晕、她的头发凌乱地夹杂着许多青草。她已经梳过头发,而且绾成一个相当端庄的发髻,也换上一件凉爽的蓬蓬袖家居服,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一点点诱人的乳沟。她把甜蜜的视线转向两位年长的妇人。“谢谢你们大老远跑来关怀我们,两位夫人,你们真是体贴啊!我相信尼克”定很高兴。你们何不坐下来吃早餐?海蒂马上会过来服侍你们。”  石海伦绝对不想跟这个荡妇坐在同一张桌上,但在瞥视到地儿子的神情时,她立刻改变心意。他会一言不发地允许她们离开。她叹口气坐下,啜饮着咖啡。“我们不能久待,”她郑重地说道。“我们只是过来邀请尼克陪伴我们前往韦家。他应该出门找跟他身分相当的人,好好休息与放松。”  伊芙知道大家都在期盼地等待她的回答,连尼克都坐下来。如果她只做个单纯的保母,会轻松许多,可是,如果必须这么做才能保住尼克,她也知道如何作战。石夫人根本没有赢她的机会,她几乎为那个女人感到遗憾。  伊芙露出了解的笑容。“休息与放松?多么高贵啊。”她转向尼克,看到他差点被咖啡沧住。“我知道你比我年长相当多,亲爱的尼克,但是,我从来不是有意累坏你。请原谅我的不够体贴。”  海伦气得火冒三丈,其他两个女人则露出困惑的神情。尼克绽开笑容,举高他的咖啡杯向她致敬。  “不必害怕,亲爱的。如果我再放松,一定会睡着。你搞错意思了。我应该找的是一跟我身分相当的人。你认为蜜娜会愿意加入我们吗?”  “我认为帆帝更加适合。”伊芙冷冷地回答,如果她和尼克不是相距如此遥远,一定会踢他一脚。  “你比我勇敢多了,亲爱的。”一直保持沉默的狄夫人突然低声说道。  “她是太过勇敢,对她自己并不好,”尼克回答,决定结束这个充伤火药味的场面。“我和伊芙得去书房讨论事情。”他转向他的母亲。“我目前无法抽空陪伴你们前往韦家,妈,但是我会派迈可护送你们。他正好要去纽奥良办事,所以不会太麻烦他。”  在她们还来不及抗议之前,他已经站起身,朝伊芙伸出手。她朝他眨个眼睛,挽住他的手臂,跟随他离开那三个错愕的女人。  “我应该打你一顿屁股,”尼克在他们进入书房之后低声吼道,立刻关上身后的房门。“那项表演有某种涵义吗?”  伊芙放开他的手臂,大胆地迎接他的视线。“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情妇。你已经说过不希望跟其他人分享我,我只是在告诉大家这个事实”  “当着我妈的面!我的老天,你是太聪明,还是太放荡?我无法为你的演技鼓掌喝采,因为你害我现在就需要拖着你上我的床。我认为我已释放出一只怪兽。”。  “非常有可能上伊芙平静地说道,温望地迎接他的眼眸。“你应该知道,这是两厢情愿。只要看着你,我就想碰触你。我几乎感觉非常愉快,因为我不必再符合别人的期许并局限自己。那个跟着你妈跑来跑去的年轻女孩到底是谁?”  尼克耸耸肩,朝她伸出手。“谁知道?或许是某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远房亲戚吧!我才懒得管她。过来这里,在我饥渴而死之前亲吻我。”  在那之后,他们尽情地享受欢愉,尼克可以拖着伊芙前往他喜欢的任何一间卧室,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在某个这样的夜晚,伊芙衣衫不整地躺在尼克的床上,转向躺在她身边的男人。她曾经希望会有奇迹出现证明医生的诊断错误,但终究必须面对她无法生育的事实。  尼克斜倚着床头板,用一手枕着头,抽着他的雪茄。在伊芙伸手碰触他赤裸的胸膛时,他执起她的手凑向他的唇边,亲吻她的掌心。  伊芙忆起尼克先前烧他母亲来信的一幕。“你不应该那样厌恶你的母亲,尼克。如果没有她,根本不会有你的存在。连我都无法衷心地鄙视我的母亲,而她的表现甚至比你母亲还糟。”  “你妈至少坦言无隐。我无法赞同她为你创造的环境,但是,她显然从来不曾伪装她是多么圣洁的女人。我讨厌伪善者。”尼克放下他的雪茄,把伊芙拉向他。  “别说傻话了。伪装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唯一法宝。看看纽奥良就够了。法国人假装他们仍然在法国,认为美国并不存在。美国人则假装他们不希望打入法国人的社交圈。他们互相看箸对方,假装对方并不存在,事实上,却都希望能够相互了解。”  尼克苦笑一下。“我看得到另一篇文章正在酝酿。我认为范丹尼已经爱上你了,我不确定我应该允许你再写下去。”  “你无法制止我。”伊芙亲吻一下他的胸膛。荷况,我已经恶名昭彰,即使在报纸上用本名发表文章,也不会更破坏我的名誉。我们偏离正题了。我要讨论的是你的母亲。”  “我不想谈。”尼克轻轻扯下她的衬衣,裸露出她丰满的胸脯,伸手爱抚她的乳峰,意图结束那个话题。“我们还有真正的朋友,亲爱的。何家仍然接纳我们,即使杰瑞已经确知我们的关系。在前往纽奥良时,我会介绍你认识其他仍然乐于结识你的人。”  伊芙叹口气,他充满技巧的手指开始施展它的魔力。她蠕动身躯,尝试避开他的手。“我不能住在你妈的屋子里,尼克。你必须独自前往户”  “那是我的房子,小爱尔兰,而且你一定会陪我去,我妈没有权利反对。”  “她是你的母亲,尼克,你必须尊敬她,这就是我一直尝试告诉你的话。”  “我不欠她任何东西。”尼克把伊芙拉到他膝上,才能迎接她的眼眸。“我只说一次,所以仔细听清楚。你钦佩的那位端庄淑女、这位男爵的孙女、石家的高贵夫人,不但是个妓女,也是一个意志力软弱到极点的废物,在目睹她的亲生儿子差点被打得半死时,也不敢伸手制止。我不欠她任何东西。她能拥有遮蔽风雨的屋顶,已经算是运气够好了。”  他的话和苦涩的语气深深撼动伊芙。这道古老的伤口必然疼痛无比,即使在多年之后仍然无法愈合。伊芙偎向他的肩膀,缓缓轻抚他的胸膛,探索每一根肌肉和每一寸肌肤。  “她怎么会是妓女呢?”她悄声问道,知道他的痛楚太深,不敢碰触真正的伤口。  “我父亲收买她。每次鞭打我们之后,他就会出去买礼物送她。在我们逃走的那个夜晚,他们必须把我抱上船,因为在他拿着拐杖追赶我下楼时,我跌断我的腿。在抵达纽奥良之后,他为我母亲购买他找得到的最大屋子,她也再次原谅他。”  “我认为这跟钱无关。”伊芙想像着那些可怕的画面,不愿意去思考它们对尼克造成的伤害。她必须想办法让他淡忘过去的伤害,但不能硬来。。尼克很少提起他的童年。那些记忆深深埋藏在他体内,但始终不曾消失。伊芙觉得她似乎有必要再次把它们挖出来,然后逐一去掉,只有在这么做的时候,她才能真正地了解他,真正地协助他。  “不必为她找任何借口。即使他打死我,她那个晚上还是会睡在他的床上。”  “就像我睡在你的床上,即使明知这会使我变成什么样的女人。”伊芙用手肘撑住他的胸膛,迎接尼克的目光。“你不是女人,尼克,你永远不会了解身为女人代表什么。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我们很少有选择的机会。我们可以嫁给我们不爱的男人,这个世界却认为我们值得尊重;或者,我们可以尽情地爱并生活在罪恶之中,远远离开我们渴望的朋友和家庭。我们可以祈祷我们的丈夫早日死亡,好让我们可以过安静的生活,并继续获得尊重。只有少数富有和幸运的女人可以不必靠男人生活。在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你的母亲已经做了她的选择。如果他跟你有任何相似之处,她或许曾经非常爱他。她必然非常痛苦,因为她必须在曾经爱过的男人和她的亲生孩子之间挣扎。为了保住你头上的屋顶和你胃里的食物,她必须忍受那种折磨。如果她试图干预并挨揍,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对她来说,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尼克抓住伊芙的手腕,拉她仰躺在床上,用他的身体覆住她。“你会做那种选择吗?”  “你会逼我在你跟珍娜之间做选择吗?”她平静地问道。  苦恼涌上他的眼眸,然后,他把唇埋向她的颈项,把身体埋进她创造的天堂,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言语。   
第二十六章  “尼克,我相信我们有访客。”  九月初旬,天气仍然酷热难当。伊芙用手擂风,她的领口敞开着,可是仍然有汗水不断流下。她甚至不必转身就知道尼克已经出现在门口,她可以靠空气的流动知道他的存在。  他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在看到那个正走向屋子的海盗时,忍不住怒吼一声。  “我已经警告他们不要来这里。康州长打算绞死他们每一个人,也想找个籍口来找我麻烦。”  “他们似乎不会伤害任何人。赖帆帝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别愚弄你自己了,亲爱的。赖帆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的手下也是,所以他们必须住在法律管不到的地方。帆帝曾经是位绅士,知道如何生活在文明人之中,他的手下则毫无这项特质。在我见过这个家伙询问他到底要什么时,不要让他看到你。”  尼克去招呼那个男人时,伊芙派个男孩去为他们的访客取酒。她并不想跟那个海盗见面,但希望她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尼克对他自己的事情仍然守口如瓶。不过,他的事本来就与她无关,她也没有权利干预。她越来越了解尼克,不会强迫他与她分享他的秘密,但是,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与她分享许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她知道她爱他,但并不认为他像爱凡妮那样爱她,他只是需要她,就目前而言,这已经足够。她是过一天算一天,不去想像未来。连这个国家的未来都还是未定之数。她为什么应该担、心她自己这种微不足道的问题呢?  所以她放下珍娜,继续撰写她的文章。那个小孩坐在地毯中央玩耍,穿着伊芙为她缝制的亚麻长袍,看起来可爱极了,伊芙忍不住绽开怜爱的微笑。尼克给她的远远超过她的回报。她可以以后再担心未来。  稍后,尼克走进房间时,她抬起眼睛,他板紧的脸庞使她心跳加快。自从他们与世隔绝不再理会那些爱说闲话的人之后,她已经几个月不曾见过这种神情。她感觉这仿佛是一个恶兆。  珍娜笑着跑过去拥抱她的爸爸,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串话。尼克抱起她,神情变得柔和。他走过房间,俯身亲吻伊芙的头顶。  “坏消息。”伊芙设法平静地说道。  “对。”尼克逗弄怀中的珍娜。“英军想跟帆帝合作,答应付给他一大笔钱,以获得他的协助。康州长一直去找他麻烦,这项提议一定非常令他心动。而且如果康州长听说帆帝跟英军谈过,一定会封锁他居住的整个小岛。他一直在寻找适当的籍口。”  “你打算怎么做呢?”伊芙伸出双臂接下尼克的女儿,知道他得马上出门。  她的轻易接受使尼克松了一口气。“我必须在抵达那里之后才会知道。如果英军敢这么大胆地跟帆帝接洽,一定对他们的胜利深具信心。伊芙,我们甚至没有可以击败他们的海军,一定得仰赖帆帝的协助。我真的得走了。”  “我知道,”伊芙亲吻珍娜,把她放回地毯上,然后站起身。“你不必对我隐藏你的感觉。你非常坛于在其他人面前伪装,可是,我知道你有多么关心纽奥良可能遭遇什么,你的许多朋友和家人都在那里。我了解你的感觉。”  她没有加上“因为我爱你”,只是投入尼克的怀抱,用一个缠绵的吻与他道别。他已经有足够的重担,不需要再加上另一个。她不但知道他想吃什么,希望仆人如何服侍他,以及他在床上的喜好,更知道他需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而毫不牵绊的接纳。  伊芙也毫不犹豫地给他。一个恋爱中的女人有能力面对各种怪事。她召唤凯蜜开始收拾尼克的行李,派海蒂去命令马夫为尼克备马,尼克则前往书房整理他必须带走的文件。她没有因为分离在即而哭泣或呻吟,也不曾争辩康州长可能会逮捕他,更不曾告诉他她爱他。他的肩上已经有足够的重担,不需要再加上这种感情的包袱。  伊芙亲吻尼克,目送他急驰而去,然后奔向她的房间,把泪水倾泻在枕头上。  尼克在三天之后走进他母亲位于纽奥良的房子。他疲惫不堪,而且已经两天没有洗澡,浑身脏兮兮地面对那些孟在等候他的人。  康州长站起身,朝尼克简单地点个头,他的年轻妻子绽开微笑。狄夫人紧张地抬起眼,又随即转开。坐在她身边的金发女孩震惊地瞪着尼克,石海伦则不悦地瞥视它儿子一眼。  “我们会延后一个小时用餐,尼克。赶快去清洗。”  尼克感觉这一幕仿佛是一个恶兆,并怀疑地瞥视州长一眼,点个头礼貌地告退。今天晚上,纽奥良的命运可能掌握在他手中,他必须说服康州长了解情况有多么危急,而且还不能惊吓到那此一女人。  在用餐的时候,他懊恼地发现被安排坐在那个叫葛蓓珊的女孩身边。他需要跟州长交谈,却被迫耐心地聆听那个小女孩羞怯的言语。他愤怒地瞪视他的母亲。  终于可以离开餐桌时,尼克抛下那个小女孩,走向州长,提议前往书房喝一些白兰地,康州长婉拒他的建议,指向那此歪向客厅的女士。  “我相信我们最好去那里讨论我们必须讨论的事情。何况,我不能喝走私的白兰地,你应该了解我的立场。”  尼克嘲讽地扬起眉毛,瞥视康夫人丝袍上的法国蕾丝,但明智地保持沉默。他们都就座之后,康州长转向石夫人。“石夫人,狄夫人,或许你们会希望我现在就提起你们挂念的那个话题。”他严肃地说道。  尼克怀疑地扬起眉毛,不知道他的母亲和岳母在打此一什么主意。  康州长转回来面对他。“石先生,我了解你深爱你的亡妻,她的去世对你是一大打击,但是,你应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你的邻居告诉我婚姻曾经改善你的行为,可是,在你的妻子去世之后,你再次坠入沉沦的深渊。我认为再婚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方式,而在座的几位女土也都赞同我的看法。”  愤怒迅速地窜遍尼克全身,他坐直身躯,准备站起来反驳,但随即控制住他的怒气。“我不知道你的职责还包括帮人做媒,州长,在法国,我们让无事可做的老寡妇专门负责这种小事。”他注视州长设法控制住他自己的脾气,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母亲在搞鬼。  “我会原谅你的无礼,石先生。我知道你并不了解情况,也愿意向你解释,给你弥补的机会。”  尼克强迫自己绽开礼貌的微笑。“那就有劳你了。”  “你杀死雷菲尔,使一个年轻女孩陷入无家可归的困境。她不但年轻无助,而且是你亡妻的表妹,你有责任保护她,而唯一可行的方式就是娶她为妻。”  尼克转向那个紧紧握住双手的金发女孩,注意到她跟凡妮确实有一些相像之处。他的视线移向那两个坐立不安的老妇人。她们为什么如此痛恨他呢?他到底做过什么伤害她们的事情?  他用惊人的意志控制住满腔的怒火。“我没有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了解你为什么提起雷菲尔。最重要的是,我认为你没有权利干预别人的私事。我相信这位年轻的女士并不希望莫名其妙地任人摆。现在我们应该前往书房讨论更重要的事情,州长。”  “我是菲尔的未婚妻。”那个女孩低声说道。  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尼克终于了解了真相。他已经被判定有罪,他们正要宣布他的刑罚。  他的母亲打破沉默,证实他的想法。“如果我们无法确保你的行为良好,州长就会逮捕你,尼克。如果你不答应照我们的话做,他就会知道我们的承诺毫无作用。”海伦僵硬地挺直背脊,痛苦加深她脸上的每一条皱纹。  这是一个圈套,而且已经套住他。尼克啜饮一口酒。“真有意思。”他低声说道,没有特别针对哪一个人。在他们开始放松并相互交谈时,他仰头喝光剩余的酒,让酒精引燃他更狂猛的怒火。   
第二十七章  “有人要见你,伊芙小姐。”安妮紧张地瞥视身后,好像期盼那个访客会突然出现。  伊芙放下熟睡的珍娜。“我马上下去。”  “她不在屋子里,伊芙小姐。她不肯进来,要你去橡树林见她。你必须照她的话做。”  伊芙感觉一头雾水。自从尼克离开之后,不断有谣言传来,不是说河上有海盗,就是有大批军队集结在附近。迈可并未写信要求她收拾行李准备逃走,反倒是那个跟她一点也不熟的范丹尼寄来一封向她求婚的信,杰瑞也特别骑马来告诉她,他的家人会、永远视她为朋友,而且他们的家门会、永远为她敞开,但他不肯透露更多。  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在不知道是什么事之前,她根本无计可施,她必须等待尼克回来再做打算。  她好奇地走向橡树林,看到那个女人时,突然停下脚步。她立刻认出她是谁。  “记得我吗?”沙哑的声音传来。  “贝莉。”伊芙惊讶地发现她的舌头仍然管用。“我应该怕你吗?”  那个女人耸耸肩。“白人不怕黑鬼。”  伊芙好奇地走近一点。“安妮怕你,为什么?”  “黑鬼害怕每一样事物。”  “胡说八道,你根本不怕我。”  “我不是为我自己,是为尼克。”她好像在说谜语。  “尼克不怕任何事物。”伊芙斩钉截铁地回答,准备转身走开。  “尼克害怕许多事物,他害怕鬼魂。”轻柔的回答传来。  伊芙再次转回身,感觉她的心跳略微加快。这个女人的话非常接近某个事实。  “你从来不曾向尼克提起我。”贝莉走上前,确信她已吸引伊芙的所有注意。  “我看不出有那个必要。我应该向他提起吗?”伊芙感觉困窘与不安。  那个女人的笑声扬起。“我看得出尼克为什么喜欢你。你拥有直截了当的态度,不像纽奥良的那些女人。”  “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必须确定你就是尼克需要的女人。他是一个非常坚强的男人,相信他有能力完成任何事情,但是,再怎么坚强的男人还是会有弱点。根据他告诉我的那些话,我认为你非常了解他,而且有摧毁他的能力。可是,如果你能伤害他,必然也能协助他赶走那些鬼魂。只要你选择协助他,我就会在你需要时助你一臂之力。”  伊芙困惑地指向那幢屋子。“我们进去屋里谈会不会比较好?我不是非常擅于猜谜,或许只要我们……”  贝莉绽开笑容,退开身子。“我不会用我的魔法对付你,不过,我必须给你这个。”她掏出一个小瓶子。  伊芙茫然地瞪着手中的瓶子。“我应该如何处理它呢?”她询问那个继续退入树林的女人。  “每天早上摘一滴在你的茶里,会使你再次变得完整,也会给你力量。我是为尼克才这么做。背叛他,你就会后悔莫及。”  伊芙无法置信地瞪着她,完全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在她恢复冷静时,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不曾出现。  她困惑地转回屋子,手中的瓶子提醒她那个女人真的存在,不是出自她的想像。或许这是某种补药。  她返回楼上时,安妮畏惧地看着她。“那个巫毒女人给你什么?”她盯着伊芙手中的瓶子。  “巫毒?”伊芙放下那个瓶子。“她确实有一点古怪,但是我不会那样称呼她。她似乎认为我有一点虚弱,需要补充体力,否则,就是认为我的茶需要加点味道,坦白说,我认为她是晒太多太阳了。”  “她说那是干什么用的啊?”安妮朝瓶子点个头。  “使我再次变得完整。”伊芙大笑,低头注视自己。“我不认为我少了哪一部份,你觉得呢?不过,每天一滴就会使我变得更加强壮,我应该会从明天开始尝试。”  安妮显然松了一口气,并点点头。“巫毒女人是在照顾你。照她的话做,一切都会很好。”  伊芙很怀疑。在下楼继续写她的文章时,她立刻忘记那个瓶子,但是,贝莉那些有关尼克的话却令她忧心仲仲。他确实有弱点,暴躁的脾气就是其中之一。他对他母亲的苦涩怨恨隐藏了一个孩子对爱的渴求,没有人能够完全抹除对母爱的需要。如果海伦希望用它来对他不利,可能是他的另一个弱点。如果有任何人能够摧毁尼克,那个人必然是他的母亲。伊芙祈祷那个女人不会像她的外表那么无情,并放弃试图分析这些她无法改变的事实,把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文章上。  她毫无预警,或许应该说是,不曾留意到任何预警。马车抵达,尼克陪伴那个年轻女孩和他母亲走向阶梯时,她真的完全没有料到,只是在心中咒骂其他人的存在妨碍她和尼克的久别重逢。她是如此高兴再次见到他,渴望扑向他的怀里热情地欢迎他,但是,在等候两位女士下车时,尼克给予伊芙镇定她自己的时间。  稍后,他们走进屋里时,伊芙很庆幸她能拥有那一点点镇定。蓓珊紧紧勾住尼克的手臂,极度不安地环顾四周,仿佛她以前从没有来过这里。海伦忙着脱下她的帽子。伊芙转向尼克,他严肃的眼神告诉她她不会想听到他即将宣布的消息——  “伊芙,你记得蓓珊,她是凡妮的表妹。我们在今天早上刚刚举行过婚礼,我认为旅途令她有一点疲惫。你能派凯蜜送她去我的房间吗?”  他知道这样做有多么残酷,可是,他无法用其他方式告诉她。尼克注视伊芙的脸孔变得苍白,知道那对大眼睛里很快会出现愤怒与指责,但是目前只有全然而强烈的痛苦。他屏住呼吸,等待她的爱尔兰脾气爆发,几乎是期盼她赶快发作,可是,她比他预期的更加坚强。伊芙不会昏倒、哭闹或者扑向另一个女人,只会用她的利爪挖出他的心,而且会在她自己挑选的时刻。  “真是一大惊喜,”伊芙淡淡地说道,转向那个小女孩。“我不晓得你原来是凡妮的表妹。这不是使得我们变成亲戚了吗?请跟我来,我会带你去你的房间。”  尼克不知道他一直屏住呼吸,在注视伊芙带领蓓珊走向主卧室时,他才吁出那口气,咬紧牙关转身面对他的母亲。她平静地迎接他愤怒的目光,除下她的手套。尼克不敢开口,迳自大步走向书房,迫切地需要灌下一些白兰地。  尼克等待伊芙来找他算帐。他可以想像她会如何指责他,也知道他会如何答辩口口地已经在过去几个星期中重复演练近千次,期盼说服他自己口口吏清楚这些借口听起来多么软弱无力,连他自己都不可能接受。白兰地不能帮助他的舌头变得较为流畅。如果他要得到她的谅解,就必须赶快向她解释。他一定得获得她的谅解,无法忍受其他的任何结果。  他抬起眼,决定最好采取主动,伊芙显然已经气得不愿意来面对他了。  漠视他母亲在客厅的召唤,尼克大步走向育婴室。伊芙不会当着珍娜的面跟他吵架,他可以利用这个优势强迫她稍微理性地思考。在听完他的解释之后,她一定会马上了解。她或许会一个星期不跟他说话,而且他绝对必须重新施展魅力诱惑她,可是,她终究会谅解。他必须这样相信,迫切地需要得到她的信任。  育婴室里空无人影。尼克无法置信地扫视整个房间,怀着渐升的恐惧走向隔壁的房间。那扇门紧紧关着,不过,他听得到里面有声音传来,并鼓起勇气推开门。  她带来这里的那个破箱子已经装满。伊芙仍然穿着先前的家居服,尚未换上适合旅行的服装,但是尼克充份了解她的意图。在他走进去时,那对翡翠似的眼眸闪闪发亮,但漠视他的存在,表达出她的愤怒。  “凯蜜,滚出去!”尼克平静地命令,那个已坐立不安的黑奴立刻飞奔而去。  伊芙用力关上箱盖,开始系上皮带。  “你到底以为你要去哪里?”  伊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离开这里。”她转向五斗柜,开始寻找有没有漏掉任何东西。  抽屉里已经空空如也。待在这里一年半,她显然并未积存太多东西,仍然只需要一个箱子就可以装满所有东西。尼克注视那此一曾经装满他一赠物品的空抽屉,感觉他的胸膛被箍紧。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可能离开这里。”他走向前,用力甩上房门,伸手去抓地板上的行李箱。  伊芙转过身,挥拳击向他的腰间,尼克闷哼一声,抓住她的手腕。她迅速地抬起膝盖,他预料到她的反应,往后退开,惊险万分地避过。  “你甚至不给我机会。”他怒吼,把她推向床,准备用魁梧的体型压制她。  “我给你我拥有的一切,你却连一个警告都不给我。放开我,尼克,否则我会尖叫,让全屋子的人都听到。”她威胁道。  “尽管尖叫吧,任何人都不会来救你。你必须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宁可先见你下地狱。”伊芙扭动身躯,张开嘴咬住尼克的手。  尼克甚至不曾试图挣扎,反而把她更压进羽毛床垫里,蚊帐掉落,困住他们。  伊芙愤怒地尖叫。  “我会杀了你,尼克!滚开,马上让我起来。”伊芙尖叫着,又踢又扭,试图推开他。  “除非你听我解释。”突如其来的欲望激怒他,就像地固执地拒绝聆听。她正要离开他,仿佛他们对彼此毫无意义,而他却如此想要她,根本不可能放开她。  “就是因为听你的话,我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现在立刻放开我,以免你的宝贝新婚妻子听到这些。尼克,住手!”伊芙的叫声混杂着愤怒与苦恼,因为尼克已经吻上她的颈项。  全屋子里的人都听得到尼克愤怒地咆哮,也都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海伦焦急地站在大厅里,瞥视着楼上。黑奴徘徊在门口和楼梯下方,停下工作,紧张地扭绞着手指,不确定他们应该怎么做。  “我永远不会再让你这种鼠辈碰我,石尼克!拿开你的脏手!”伊芙愤怒的声音传来。  “老天,你是个邪恶的女人!拿开你的爪子,你哪里都不能去,听懂没有?婚姻并未改变任何事情!”  愤怒的叫声传来,连海伦都不由自主地畏缩。在看到蓓珊害怕的神情时,海伦挺直肩膀。  “回你的房间,孩子,我会处理这件事。”海伦走向楼梯。  “他会伤害她吗?”蓓珊紧紧抓住她的衣服,指关节都泛白了。  “他已经伤害她了。”海伦未再详细解释,只是继续前进。  她走进那个房间时,她以为尼克正要勒死他的情妇,但是,她很快了解他们之间正进行一场旗鼓相当的意志战争。伊芙较娇小,力气也比较小,但是尼克被迫强行控制住他的力量,防止自己伤害她。这种战争没有胜利者,海伦深吸一口气。  “尼克!”  两位战士都被吓住,伊芙困窘地停止挣扎,尼克俯视她沾满泪珠的嫣红脸庞,迫切地想把她拥进怀里,却只能继续把她困在他的身体和床之间。  “离开这里,妈。你已经带来够多麻烦了。这是我和伊芙之间的事。”  “也是全家人的事。站起来,理性地处理。狄太太,你不可能想离开那个孩子,我建议你带着你的行李和珍娜的东西搬到屋外的小屋暂住。蓓珊还太小,不知道如何照顾婴儿,我相信她作梦都不会想要拆散你和你的外甥女。尼克,你最好下去安抚你的妻子,她快要歇斯底里了。”  在终止这场惊天动地的战争之后,海伦满意地转身离开。  尼克小心翼翼地审视伊芙的脸庞,确定她不会再次攻击他之后,才缓缓站起身,也让她做相同的事。伊芙不肯看他,只是用手背愤怒地擦拭脸孔。  “我会派仆人上来搬箱子。等找到安妮时,我会派她带着珍娜过去找你。”尼克僵硬地说道。  伊芙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转开身。  尼克突然很想痛哭一场,他当然不会向那股冲动屈服。强烈的痛楚盈满他的体内,她是如此骄傲与美丽,他却害她沦落到今天的下场。他为什么从来不曾想到他可能会带给她这种伤害。  他无法用任河言语弥补她,尼克终于了解,并转身走出去,轻轻关上身后的房门。   
第二十八章  伊芙没有与他们共进晚餐。尼克派仆人密切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确定她安分地待在那楝小屋里,不曾再去找她。她不可能永远保持沉默,迟早会来找他摊牌,到时候他就有机会让她了解一切。  另外为她盖一楝房子的想法似乎更合乎逻辑。伊芙不肯接受他的这种一赠,但他还是可以盖楝新房子,然后把这幢房子交给伊芙,让她和珍娜居住在这里。他和蓓珊会迁往新家,让她按照她的、心意装横全新的房子。  不过,她必须先学会如何管理一楝房子。尼克皱着眉,瞪视他盘中烧焦的食物,知道连仆人都为伊芙感到不平。他记得在伊芙来到之前,他有一阵子天天吃这种食物。凡妮的身体太弱,无法照应到厨房。蓓珊还太年轻,也不敢向仆人建立她的权威,必须花费一些时间学习。  尼克摇铃,要仆人来收走盘子,但是没有人出现。海伦扬起眉毛,站起身去寻找仆人。尼克暗自呻吟,确信他的母亲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接管一切。新房子将必须为她保留一个厢房。他把注意力转向坐在他右手边的年轻女孩。他不能再视她为小孩子了。他看过她的出生日期,知道她即将满十八岁。她的身材和凡妮类似,都是修长而柔弱,仿佛风一吹就会摔倒。他曾经以为他要的就是这种弱不禁风的淑女。  伊芙和她们正好相反。她拥有农妇的健康身体,胸脯丰满,臀部圆润,也很有力气,更有惊人的热情。  尼克叹口气,拿起酒杯。他已经证实他的理论正确,伊芙不是冷感的淑女,而是热情如火的女人。他一直认为自己非常聪明,知道如何挑选他的情妇。但是在挑选妻子时,他是否也有相同的智慧呢?  稍后,尼克的母亲陪着蓓珊返回她的房间,为他们的新婚之夜做准备。或许他们应该在纽奥良多待几天,蓓珊在那里的熟人比较多,他先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只想赶快回来,回到伊芙身边。  本能催促他现在去找伊芙,不要理他的新婚妻子。不必忍受他的存在,一定可以让蓓珊松口气。他知道那个小女孩怕他,现在或许正在发抖。  他们迟早必须圆房。他希望有个继承人,而且必须仰赖他的妻子为他孕育,不是吗?  尼克勉强地离开书房,知道蓓珊正在等候他,也知道她绝对不喜欢他今晚对她所做的一切。和伊芙在一起时简单多了,即使害怕,她仍然想要他的爱抚。  在脱掉外套和背心之后,尼克悄悄走进卧室,希望蓓珊已经睡着,他们就可以结束这恐怖的一天,等明天再来面对生儿育女的重责大任。  “我以为你或许不会来。”她的低语传来。  尼克听到她声音里的颤抖,设法放松板紧的脸孔,即使明知她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他的神情。“我们已经在教堂结为夫妻,”他提醒她。“现在我必须履行做丈夫的责任。”他坐在床缘上。  “我了解,令堂已经向我解释过。我会一动也不动地躺着,让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如果我怀孕了,是不是就不需要再做下去……”  憎恶升上尼克的喉咙,他伸手点燃一根腊烛,俯视她苍白的脸孔,感觉自己好像是个蹂躏幼童的恶魔。她的蓝眸惊恐地睁大,嘴唇显得苍白而干燥,他突然想起一对燃烧着激情的绿眸和两片红润欲滴的樱唇。  他倏地站起身,走向门口。“赶快睡觉,蓓珊,明天早上我会找你谈一下”  在关上身后的房门时,他感觉松了一大口气。  那个晚上,尼克独自躺在床上睡觉,听到伊芙的哥哥醉醺醺地回来,并决定外出查看,确定她不会说服迈可带她离开。迈可房间的灯光亮起又熄灭,但伊芙并未出现。她不会离开这里,至少现在不会。  他必须让她永远留下来。尼克往后靠向椅背,凝视着黑夜。他以前也有过情妇,却从没有一个像伊芙这样盘踞他的思绪,令他魂牵梦萦。  一股凉风爱抚他的脸孔,尼克忍不住想起伊芙的吻。在静寂的黑夜里,他听得到她的笑声。看得到她闪闪发亮的绿眸,闲得到她的香味,渴望回到她的怀抱。  他强迫自己抗拒那个诱惑,站起身,返回孤寂的房间。他曾经与伊芙共享这张大床,枕头上仍然残留着她的香味。他终于抱着枕头睡着。  伊芙凝视着小窗户,看到马厩附近人来人往,非常热闹,迈可刚刚来告诉她他即将投入贾克逊将军的军队,而且马上就要走。她看到杰瑞也来了,正在跟迈可交谈,但没有看到尼克的任何踪迹。  她伸手拿起安妮先前为她准备的茶,突然感觉好冷。她知道尼克也要投入战争,留下她独自坐在这里,瞪着四面的墙壁,猜想着她的人生还会剩下什么。  她不再感觉愤怒,或许人死了就是这个样子吧!  在尼克走之前,她不敢离开这个房间。他的离去使她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她将如何再次面对屋里的那些女人,但是,她知道她、永远无法再面对尼克。如果她也收拾行李离开,或许会更好。但是,她必须考虑珍娜。她不能离开珍娜。  她凝视着那个在地板上快乐玩耍的小孩,猜想这个想法是否也错了。安妮爱珍娜,会好好照顾她。在几个月之后,珍娜甚至不会记得伊芙的存在。她有一个新妈妈可以带领她进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是伊芙根本做不到的。  敲门声传来时,伊芙强迫自己摆脱这份自文自怜,她认为应该是迈可来道别,心不在焉地要他进来,并放下空杯子。她必须把盘子端回厨房里,不能期盼安妮一天到晚服侍她。  尼克走进来时,高大的身材几乎占满整个狭小的房间。伊芙往后退,喘息地凝视着他。他也凝视着她,金发已经剪短,更强调出他古铜色的脸庞,显现出他的力量。她的视线落在他敞开的领口上。  “我要在离开之前见珍挪一面。”尼克僵硬地说道,无法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那个站在窗前的女人。黑色的发发披散在她肩上,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他不曾往下看,只是饥渴地饱览她美丽的绿眸与红唇。  “没问题。我会离开,让你跟珍娜道别。”尼克庞大身躯完全挡住她的去路。  珍娜已经抓住尼克的长裤,叫唤着他,尼克俯身抱起她。“我要你答应我不在时待在主屋里,我不放心你跟珍娜独自住在外面。”  “我会要安妮把珍娜抱回育婴室。”伊芙木然地同意。  尼克眯起眼睛。“那楝房子是你的家,不要让任何人逼你离开那里。等我回来时,我会帮蓓珊盖一楝新的。不要那样看我!”他轻易地看出她眼中的愤怒与拒绝。“我没有时间另立遗嘱,你和珍娜仍然是继承人。我不知道法律会如何裁定,但是,如果我发生任何事情,我请求你照顾我妈和蓓珊。如果那份遗嘱有效,她们将会无立足之地,连纽奥良的那幢房子都会属于珍娜。”  恐惧取代愤怒,伊芙搜寻着尼克的脸庞。他即将前往战场,很可能永远不会回来。她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他不想回来。他紧拥珍娜,仿佛那是最后一次拥抱。泪水再次刺痛她的眼眸。  拒绝沉溺在哀伤中,伊芙强迫自己唤回愤怒。“如果你希望你的心愿实现,我建议你最好活着回来。我不会答应任人践踏。”  尼克注视红晕染上她双颊,唇边浮现渴望的笑容。“我希望你不会。我要珍娜长大后像你,不要像蓓珊。你愿意为我那么做吗?”  “你一定要回来!”她愤怒地坚持。  尼克知道她说得对。他一定得回来,而且在他回来时,她会再次成为他的。  尼克感觉生命力再次窜起,也在伊芙眼中看到相同的活力。她对他的关怀带给他无穷的力量。他把怀中的小孩交给伊芙。  “好吧,我会回来,而且你最好待在那楝屋子里,你属于那里。听到没有?”  “噢,我会在那里,”伊芙回答。“不过,我不保证你的小老鼠妻子也会在。我或许会吃掉她充当晚餐。”  “你最好把你的利爪留着对付我,不要去欺负无辜的人”尼克平静地回答。“我才是你想惩罚的那个人。”  “你确实是。”伊芙梃直身躯,怒视着他。“赶快回来,好让我能够伸张正义。”  “这是我的荣幸。”嘲弄的微笑并未到达他的眼眸。尼克抬起她的下巴,很快轻吻她的唇,在她来不及朝他丢任何东西之前走出去。   
第二十九章  来自纽奥良的两位贵妇根本应付不了繁重的家务,伊芙只好妥协,在白天带着珍娜返回主屋处理仿佛、永远做不完的家务,直到吃完晚餐送珍娜上床之后,才独自返回她的小屋,每天学一点法文。  她受不了坐在客厅里聆听海伦和蓓珊的抱怨,宁可自己在小屋缝制窗帘、在她自己的住处。她继续为范丹尼撰写文章,也从他那里得知许多最新消息。  尼克并未写信回家。主屋里的两个女人每天都等待着来自外界的信差,对于伊芙经常接到范丹尼的信深感怀疑,伊芙只好把其中几封的内容念给她们听,直到她们受不了那些长篇大论才放过她。纽奥良像往常一样邀宴不断,但是,除非有人提议护送她们,否则,她们根本无法前往,只能被困在这个与世隔离的小世界里。  伊芙虽然也希望得到尼克的片语只字,却不敢心存期盼。他在离开时是怀抱着满腹的愤怒与苦涩。从海伦和蓓珊的谈话中,地逐渐了解他曾经承受的某些压力,但并非完全了解。  “他是一个可怕的人。我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他,”蓓珊向她承认。“如果我敢挡住他的去路,他一定会把我丢出窗外。”  “他曾经伤害过你吗?”伊芙耐心地问道。  蓓珊沮丧地睁大眼睛。“没有,可是他是那么庞大。”她比出他的身高。“而且他常常发脾气,就像暴风雨笼罩整楝房子。”  伊芙不自觉地绽开笑容。蓓珊的形容相当正确。“珍娜不怕他,你也不应该怕他。”她坚决地说道。  “你说得对。”蓓珊叹口气,低下头继续绣花。“你明天会跟我们前往参加那个美国家庭的宴会吗?”  最近几天,她们一直在讨论何家的宴会。伊芙很想再见到她的朋友,但是,她已经被标示为一个堕落的女人,不再适合出现在公开的场合。  “我宁可待在这里。珍娜好像快感冒了,我想看着她。你可以在回来后告诉我一切。”  蓓珊似乎已经满意,海伦却有不同的看法。她在走廊里抓住伊芙的手臂,拉着她走进小客厅里。  “你必须跟我们前往何家。”  伊芙困惑地凝视她片刻,然后了解她指的是那个宴会。在恢复镇定之后,她抽回被海伦抓住的手臂。“我不以为然。”她准备走出去,但海伦的声音制止她。  “尼克会希望你那么做。逃避只会证实谣言。”  伊芙咬紧牙关,转身怒视那个女人。“谣言已经被彻底证实了。我不想给他们某个整晚谈论的话题。”  尼克的母亲挺直相当高的身躯。“你和尼克在婚前做过的事已经不再重要。你是一个自由的女人。如果你在我们的陪伴下露面,他们就会知道你和尼克之间没有任何瓜葛,谣言会不攻自破。为了珍娜,你必须去。”  “为了珍娜,我已经牺牲我的一切。不要再要求我付出更多,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  “现在轮到我们给你了,”海伦冷冷地回答。“我不能说蓓珊会成为那个孩子的好母亲,但她会是你的朋友。你曾经为珍娜付出许多,我们愿意回报你,并设法恢复你的名誉。”  伊芙相信她的话确实有一点道理,但不想去了解,也不认为有必要去挽回她的名誉。她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结果,她还是去了,因为杰瑞和他的未婚妻坚持她必须同往,否则不肯离开。  情况并不像她预期的那么可怕。柯布朗整晚陪伴在她身边,以她的护花使者自居,直到雷艾尔出现。那个年轻的西班牙人立刻自封为她的保护者,而且差点跟另一个客人决斗。伊芙立刻制止他,要他约束他自己的行为。在那之后,连雷伊都僵硬地朝她点个头。  跳了一个晚上的舞并未使她更容易入眠。虽然夭气已经转凉,伊芙却仍然辗转反侧,终于掀开被子,起床打开窗户。她深深吸进凉爽的夜间空气,猜想着尼克是否睡在相同的星空下。这是一个愚蠢的想法,但却使她感觉好过一些。她可以想像他里着毛毯,枕在他的马鞍上,宽阔的肩膀靠向地面。她曾经无数次注视他睡着的模样,但是,她永远不会再看到了。  伊芙转过身子,返回她的床,强迫自己摒除这种思绪。明天她必须去采收花园里的药草。她不知道寒霜何时会降临,她必须事先防备。  伊芙喝完她的茶,放下杯子,准备站起身去面对那天最头痛的问题。她真的无法相信雷菲尔会出现在她们家门口。她并不认识他,所以他跟艾尔一起前来时,她允许他们进来,在他自我介绍后,她一止刻想扭着他的耳朵把他赶出去,不过,她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告诉蓓珊她们不适合招待这位绅士。蓓珊拒绝离开那个房间时,伊芙转向海伦寻求协助,那个老妇人莫名其妙地拒绝协助她。  这不是令人愉快的情况。伊芙离开那里,可是菲尔继续待在里面。她不准仆人送饮料给她们的客人,但他们还是待了好几个小时,逗得蓓珊哈哈大笑,这是她抵达这里之后从来不曾有过的情况。海伦却迳自坐在那儿,允许这一切发生。  如果尼克知道他首任妻子的情人现在又回来勾引他的第二任妻子,一定会气疯。虽然蓓珊曾经是菲尔的未婚妻,可是她现在已经是尼克的妻子,应该忠于她的丈夫。蓓珊或许不了解情况,伊芙必须尽快向她解释。  接下去的几天,菲尔每天都来,有时候和他弟弟一起来,有时候单独前来。即使在伊芙解释过情况之后,蓓珊还是继续招待他。  伊芙终于忍无可忍,并拿起手枪走向阳台。那对爱侣在她走近时,惊讶地抬起头,然后,蓓珊发出尖叫,菲尔把她推到他身后,伊芙举高手枪,瞄准他的心脏。  “这里不欢迎你,先生,”她柔声说道。“我建议你马上离开。我已经命令工头在下次看到你进入这片产业时射杀你。如果是我先看到你,不要以为我会有些许的犹豫,我一定会做相同的事。”  菲尔缓缓走向她,并伸出手。“那把枪交给我,夫人。你不能对我采取任何行动。我已经告诉我父亲那个小孩是我的。如果我发生任何事情,他一定会要求你们把她交还给他。”  强烈的恐惧刺穿伊芙的心,更加引燃她的怒火。伊芙稳稳握住那把枪,绽开冰冷的笑容。“这个理由使我更有必要除掉你,先生。没有你,就只有令尊的话与我们的对抗。不要以为我不会开枪。我使用过这些枪,也会毫不犹豫地再次使用。”  菲尔耸耸肩,知道她已经洞悉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好吧,我走,但是不要以为事情就此解决。石尼克已经偷走我曾经拥有的一切,我绝对不会允许他再偷走更多。”  伊芙继续用枪瞄准那个西班牙人,直到他骑上马并消失无踪。她听到蓓珊在她身后歇斯底里地哭泣,但无法同情那个愚蠢的女人。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保护珍娜。  如果菲尔带着他父亲和律师前来带走珍娜,她应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她呢?  在蓓珊扑向伊芙准备夺枪时,伊芙转过身,赏那个愚蠢的笨女人一巴掌。  “你要丈夫,现在已经有一个了。我建议你在寻找第二个之前三思而后行。”  伊芙转身走进屋里,留下哀嚎的蓓珊。  “我会雇用律师,要他们写下你和狄夫人的证词,证明珍娜是凡妮的孩子,而且是在地嫁给尼克之后出生。等尼克回来时,可以在同一张证明上签字。菲尔不可能夺走珍娜。婚生子女属于父亲,除非尼克宣放弃,否则任何人在法律上都站住脚。不要再担心,伊芙,你一直踱个不停,比尼克还糟。”  杰瑞站在窗前,望着紧张兮兮的伊芙。她始终不曾看他,但偶尔会竖起耳朵,好像听到外面有某个令她不安的声音。  “谢谢你,杰瑞,你是个好朋友,我希望……”她没有说完那句话,因为一个声音从走廊对面传来。  杰瑞抓住她的手,跟随她的视线望过去,但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我也有一些希望,但是,希望不一定都会实现,”他低声说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伊芙?我能帮忙吗?”  伊芙含泪转向他,感激地握住他的手。“你已经帮我一个大忙了,杰瑞。珍娜是我的一切。我无法相信菲尔真的想要地,但他还是会设法夺走她。他怎么做得出这些行为呢?”  “尼克与菲尔之间已经交恶多年。尼克非常坛于漠视令他厌恶的事物,菲尔却已经恶劣到不容漠视的地步,如果你知道如何联络尼克,应该召唤他回家。”  伊芙摇摇头。“我不能为这种事情召唤他,何况,我根本没有权利那么做,我会自己应付。”  “该死!伊芙,你不必这么做。你是珍娜的舅妈,不是蓓珊的监护人。让尼克去担心他挑选的烂妻子,少管这些闲事。”  “她只是一个孩子,杰瑞,既年轻又害怕,菲尔却是一个情场老将。尼克根本不应该把她独自丢在这里。她需要娱乐,需要经常出去认识其他人,而不是被丢在这个荒凉的地方。或许我也有责任,我应该想办法让她多出去玩。”  “我不想听这些圣人的话,”杰瑞憎恶地说道,放开伊芙的手,走回窗前。“蓓珊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而且意志力薄弱。尼克不可能找到比她更差的妻子,他的判断力已经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已经做过的事就无法挽回了,杰瑞。我已经请狄夫人写信给蓓珊的父母,希望他们会来探望她,或者派她哥哥过来。她需要她自己的家人。等尼克回来时,他们可以花点时间沟通。我不认为她是个坏女孩,只是太过缺乏阅历。”  尖叫声突然从外面传来,伊芙和杰瑞立刻冲向房门,连海伦都踉跄地奔下楼梯。伊芙跑向书房,抓起她先前用过的手枪,杰瑞则拿起来福枪。  他们冲出去时,已经有许多黑奴聚集在庭院里。一匹马急驰而来。  马上的骑士是新来的工头,他滑下马鞍,紧紧按住他的手臂。“那个鬼鬼祟祟的西班牙人驾马车来这里,好像已经带走蓓珊小姐。我去召集几个人,一定可以赶上他们。”  “你受伤了!你不可能负伤去追赶他们。杰瑞……”伊芙转过身,发现她的朋友已经在她身边,一向温和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  “让我来处理这件事,伊芙,”他平静地说道。“马车在这种路上走不快,我会有时间去召集几个朋友。这样做比派奴隶去追赶他们要好得多。”  在伊芙还来不及争辩之前,他已经跃上马背疾驰离开。  或许他是对的,或许这是杰瑞才能出面应付的事情,而且他是尼克最要好的朋友,伊芙设法告诉她自己,并转身走进屋里等待。   
第三十章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有一个信差回来报告一切进行顺利,蓓珊已经安全地待在狄夫人家中。伊芙和海伦对看一眼,同时站起身准备去休息。  海伦突然伸手碰触伊芙的手臂,把她吓了一大跳,她质疑地转向那个高大的女人。  “我以为我为他做的是最好的安排,我错了。”她简单地说道。  伊芙无法回答她,只能点个头,疲惫地走向她自己的小屋。  杰瑞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从他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来,他显然整晚都没有睡觉,也还没有回家。伊芙在阶梯上方欢迎他,并带领他走进客厅,海伦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  “她怎么样?”伊芙问道。  “她现在没事了。狄夫人已经安抚她,菲尔也并未伤害她。他们原本计划私奔,但终于答应让我们陪伴他们前往纽奥良,以免蓓珊的名誉受到伤害。我们应该已经平息这场风波。”  “尼克要她待在这里,他觉得市区里太危险。”伊芙提醒他。  杰瑞皱起眉头。“那就让尼克回来处理这件事情吧。她愿意返回市区。老实说,我建议她找个律师,蓓珊在昨晚告诉我尼克说过只要她愿意就可以解除他们的婚姻。我认为这对他们双方或许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等待她们的回答,但两个女人都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他拿起他的杯子,喝下一大口。  “你做得非常好,杰瑞,我们都很感激,”伊芙终于说道。“我很高兴尼克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认为我最好现在进城,找狄夫人商量一下。”  “你不能做这种事!”杰瑞和海伦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道,把伊芙吓了一跳。  她困惑地望着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呢?我是她的媳妇,我们都希望为凡妮的表妹做最好的打算。或许我可以说服蓓珊理性地思考。”  “蓓珊是怡莎的问题,就像珍娜是你的,尼克是我的,”海伦说道。“我看不出有理由必须挽回这段我儿子从来不想要的婚姻。如果怡莎认为蓓珊更适合嫁给姓雷的,就随她们去吧。这一切都跟珍娜毫不相干,所以你也不必浪费力气。恰莎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事情。或许我应该回去协助她,安神父是我的好朋友。”  伊芙觉得她们的一且场好像对调了,但是,终于同意他们的说法,因为她想要相信他们。这是绝对自私的行为。蓓珊不应该落入菲尔那种坏蛋的手中,尼克也会很伤心,但不会比伊芙目睹他带着新婚妻子回来时更伤心。既然他能对她做这种事,她也不必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如果你待在这里,尼克会比较放心,”伊芙回答,避开重点。“我也比较不必担心。我不喜欢独自待在这里。”  海伦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应该是对的。我答应尼克照顾蓓珊,但我不希望去追赶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女孩,而抛下你和珍娜。你觉得怎么样呢,何先生?”  杰瑞当然点头同意,然后站起身告辞。  尼克感觉归心似箭,并忍不住分析自己的情感。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是特别相信它的存在。他确实喜欢伊芙的陪伴,她聪明而不服输,跟她聊天是人间一大乐事。她在床上也很热情。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的陪伴呢?而且珍娜也需要她。他不能使珍娜失去她唯一认得的母亲。  然后他忆起那个已经成为他妻子的苍白女孩,她会终生睡在他的床上,为他生儿育女,尼克感觉一股寒栗窜遍他体内。这种人生会比没有子女的人生美满吗?他的妻子优雅而温顺,很适合社交界,但并不适合他。他曾经以为他要的是凡妮这样的妻子,可是,在经过几个月的思索之后,他终于了解凡妮永远不会像伊芙这么适合他。他一直把凡妮放在神坛上膜拜着,但是从来不曾爱过她,甚至无法与她交谈。跟伊芙在一起时,至少从来不会没话说。  这种想法似乎违背了尼克从前珍惜的一切,但伊芙才是他真正应该娶的女人。  他从来不在乎社交界和他母亲对他的看法。为什么在挑选妻子时却在乎起来呢?不过,现在已经太晚了。他已经娶了蓓珊,除非她选择宣告婚姻无效,否则他已无退路。她无处可去,无人可依靠,尼克不能抛弃她并羞辱她。他至少还有这点荣誉感。即使他不想做个忠实的丈夫,伊芙也已表明永远不会再成为他的情妇。  他必须放开伊芙。这个想法刺痛他的心,可是,他一定得交还她的自由,让她去嫁给其他男人。尼克感觉他的心变得好沉重,回家似乎不再显得美好了。  他突然痛恨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并了解他不但配不上伊芙,甚至配不上蓓珊,也没有资格做珍娜的父亲。他会把珍娜交给伊芙,并协助她们过更好的人生。  在想起伊芙对这个消息会产生的反应时,他感觉心如刀割。她一定会松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一个重担。尼克知道她留下来的唯一原因完全是因为珍娜。她太善良,不会夺走那个孩子,宁可毁掉她自己。  他们曾经有过许多美好的回忆,因为伊芙的存在,那幢房子才充满家庭的温暖。没有伊芙,那幢房子会变得空洞而寒冷,再也不是他、心目中的天堂。他真的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必须在失去之后才了解他曾经拥有什么。  他还有其他任务,只能在家里睡几个小时,然后就必须再出发,不过,他一定会让伊芙知道他会照顾她。  她当然不会相信他,甚至不愿意听他说话,可是,他一定得告诉她。该死!他真的爱她!他怎么可能不爱她呢?她是他从来不曾拥有的一切,也是他永远配不上的。  他必须把她送到某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否则,他一定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她。为了给她最好的,他必须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他已经筋疲力竭,无法再思考。目前他最需要的是睡眠,然后才能坚强地放开伊芙。   
第三十一章  在抵达主屋之前,尼克先经过伊芙住过的那楝小屋。他瞥视黑漆漆的窗户,决定先睡几个小时,再去面对那些天人。他抬起头望向珍娜和伊芙的房间,那里也都是一片漆黑,她们一定都睡得正熟,他不能自私地吵醒她们。  他悄悄走进那楝空屋,脱下他的衣服,叹口气,感觉他好像闻到伊芙的香味。  在走进卧室时,他立刻知道他搞错了,屋里已经有人。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走向前,他本能地知道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伊芙。  或许他应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等待她醒来……在尼克未做好决定之前,伊芙已经醒来。她趴在床上,转头注视他走近,他在她身边坐下时,她并末试图逃走。  她的秀发披散在肩上,垂向背后。尼克伸手轻轻碰触她丝绸般的肌肤,了解她身无寸缕。一股战栗窜遍他的身躯,如果她不曾转身碰触他,他还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她柔软的小手爱抚他的胸膛,把他拉向前,在尼克来不及制止自己之前,他已经躺在她身边,用无数饥渴的吻透露他的渴求。  伊芙向梦境屈服,伸出双臂环住尼克的肩膀,把他压向她的胸脯。明天早上,她或许会空虚而疼痛地醒来,就像以往的许多次,但是她无法抗拒今晚。  梦中的尼克发出呻吟,伸舌探入她口中,用他的双手捧住她的乳房,伊芙立刻饥渴地回应。他在她耳畔低声倾诉的是法语,不是尼克以前对她说过的那些,但是,她仍然明白它们的涵义,她的身体涨满喜悦,这只是一个梦。她不必分析梦中的谎言。  他狂热的吻落在她的胸脯上,伊芙发现自己紧紧抓住床单,完全无法抗拒这种美妙的感觉,也无法压抑住自己强烈的需要。她伸手埋入他的发中,允许他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尼克的吻往下滑动,用他的舌尽情地取悦她,使她发出狂喜的呐喊。紧紧抓住他的金发,伊芙弓起身体推开他,滑至他身边寻找他长裤的腰带。  在真实的世界里,她从来不曾如此主动,但是在她的梦里,她可以为所欲为。  如果她永远不能再体验尼克强壮的身躯,至少可以用想像满足她的所有欲望。  梦中的尼克匆忙地协助她生涩而慌乱的手指,然后,她的吻印在赤裸的肌肤上。她从来不知道梦境可以如此真实,只是贪婪地享受这个体验,感觉全然的喜悦与兴奋。他的呻吟与呢喃像音乐般飘入她耳中,她感觉一股以前从来不知道存在的力量。  她也知道这是真实存在的尼克,只是拒绝承认。抓住她肩膀的手粗糙而坚硬,拥住她的臂膀强而有力,都在证明尼克真的返回她身边了。伊芙不肯给自己思考或猜想的时间,抬高臀部迎向他。  尼克喘息一声,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她体内。他从来不曾预期自己会再次进入这种天堂,他的心和灵魂立刻欢唱着。他狂热地把自己深深埋进她体内。  伊芙为他敞开自己,迎接他每一次急切的冲刺,直到她感觉他的种子深深洒进它体内的沃土。  啜泣声很快取代喜悦的呐喊,尼克轻轻把她拥进怀里,让她倚偎着他的胸膛哭泣。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获得这奇迹般的时刻,只知道他会永远珍惜它们,就像珍惜他怀中的这个女人。  情感与肉体的双重疲惫击败他们,使两人睡着。在冰冷的晨间空气刺痛他们的肌肤并唤醒他们时,尼克伸手拉起被子盖住他们,并移动身躯压住伊芙,她伸出双臂环抱他。  这次的做爱既苦涩又甜蜜,他们都已经恢复清醒,也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是错误的,但又无法强迫自己停止。现实正在门的另一侧等待,可是,只要门还关着,他们就可以假装没有任何改变曾经发生。  即使她的身体仍困喜悦而抽搐,伊芙就已知道这是最终的结束,是他们无法在他离开之前交换的永别。她已在昨晚哭过,双眼仍然红肿。在黎明降临时,她必须再次恢复理性。  “我不是有意让这种事情发生,亲爱的。”尼克在她耳边低语,转动身体,移开压住她的重量,但仍然紧紧拥住她。  “我以为你是一个梦。”伊芙伸手轻抚他没刮的下颚,猜想他到底有几天没刮过胡子了。  他轻轻一笑。“我也作过许多这样的梦。相当不一样,对不对?”  “对,不过,我以前不曾作过这种梦,即使——”  尼克用一个吻制止她说下去,然后轻抚她的秀发,在第一抹玫瑰红的晨曦中凝视她。“我知道,是我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女人。我应该为我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但是我丝毫没有。我认为这或许是我这一生中的最大成就,不过,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我会尝试改变这一切,伊芙,你必须帮我。”  她仰首凝视他英俊的脸庞,伸手爱抚他瘦削的颊。“我帮不了我自己,也帮不了你,”她喃喃说道。“你最好现在就走,安妮很快会过来。”  “我才懒得管安妮。我根本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去见帆帝,但是,我必须先跟你见面。我要告诉你我知道我是多么可恶的坏蛋,只要你能再等一阵子,我一定会设法弥补你。不论以后会发生什么,珍娜绝对属于你。我知道你会为她的最大幸福着想,我不能从你手中抢走她。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会有认识她的机会。你给予我的已经远远超过我应该得到的,我一定会设法回报你。”  伊芙摇摇头,转开脸,无法忍受尼克急切的神情。他们明明都知道,只要他走出那扇门,他们之间就会永远结束,或许,男人就是永远无法了解女人的心。她知道他即将送走她,也知道他认为这是在帮她一个大忙。她不敢告诉他这是在杀死她,因为她知道她必须离开,不过,在他离开之前,她必须告诉他另一件事。  “我们都曾经拥有许多,尼克。我们俩都获得我们需要得到的事物,我了解这点,也从来不曾期盼得到更多。我们都必须继续过我们的生活。我只是很抱歉我无法在你离开时更加妥善地照顾蓓珊。我试过,但或许不够努力。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信任我,但是,我实在不值得得到你的信任。我不是非常好的圣人。”  尼克困惑地用手肘撑起身体,审视着她白哲无瑕的脸庞。他无法相信她会做错任何事情,那对澄净的绿眸中盈满苦恼和忧虑,恐惧开始啃噬他的心。  “圣人不属于我的床,”他苦笑地回答。[我无法想像你会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你到底幻想你做了什么?”  “这不是幻想,”伊芙低语,再次转开视线。“她离开你了。她说要宣告你们的婚姻无效。她现在人在纽奥良,而且我没有试图阻止她。”  尼克翻转身躯,凝视着天花板,因为突然卸下心头的重担而感到晕眩。他没有料到那个意志力薄弱的小女孩会帮他这么一个大忙。他希望她会,但从来不敢允许自己相信她会。老天爷,他一定真的吓坏她了。他应该为他的行为感到羞愧,但是他的心却喜悦地欢唱着。  “阻止她不是你的责任,小爱尔兰,是我的,而且我不确定我还想那么做。我这一生中犯过许多愚蠢的错误,可是蓓珊或许是最严重的一个。不过,如果有时间,我还是应该找她谈谈。贾克逊将军会带着他的军队在一、两天之后抵达这里,而且我不认为英军会给他多少休息的时间。不论她对我有何感觉,现在仍然不适合待在城市里。”  “你不了解,”伊芙好想尖叫,但只能发出耳语般的声音。“她跟雷菲尔一起离开。他回来了。杰瑞在他摧毁她之前制止他,可是,她仍然想嫁给他,而且没有人尝试制止她。”  尼克闭上眼睛,等待痛苦袭击他,但却没有任何感觉。蓓珊的背叛显然无法激起他心中的任何涟漪,不过,在法定程序完成之前,她仍然是他的妻子与责任。他不能让那个愚蠢的女孩犯下她此生的最大错误。先前的喜悦逐渐消失。如果他杀死菲尔,他们就会又回到起点,蓓珊仍然只能依靠他。  “我会处理这件事,亲爱的。虽然我希望她不曾来过这里,却不希望她落入菲尔那种恶棍的手中。我妈在哪里呢?她也回纽奥良了吗?”  沉重的负担远离她的胸膛,伊芙再次可以呼吸。她不想去思考尼克话中的涵义,他为了他自己的某些理由而迎娶蓓姗,那些理由并未改变。她仍然必须离开,但至少不必再因为蓓珊的离去而怀抱着罪恶感。  “不,她在这里。她允许怡莎跟蓓珊住在她的屋子里,但不曾试图阻止蓓珊跟你离婚。我认为她非常担心你,她或许认为待在这里会早一点得知你的消息一”  这对他而言是条前所未闻的新闻。尼克朝天花板皱起眉头,然后转身再次把伊芙拥进怀里,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注意到他的胡子已经刮伤她细致的皮肤。“我大概必须进去让她安心一下,即使我宁可待在这里。过去几个月以来,我一直梦想与你上床。我怎么能够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后离开呢?”  伊芙迎接他的金眸,屏住呼吸凝视着他眼中狂猛的欲火。她无法制止他,也不想制止他。  “安妮随时会过来,珍娜也会醒来,”她喘息地说道。“你妈……”她感觉他坚挺的欲望再次压挤地。“蓓珊!”  尼克的欲火立刻被浇熄。他尚未恢复自由之身,没有权利做他想做的事情。他必须先解决其他公事,才能开始挂虑他自己的私事,或许,在那个时候,蓓珊已经办妥所有必要的手续。  “我希望我能许下承诺,亲爱的,但是,我不能。我也无法请求你为我做任何事情。你是自由之身,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可是我希望你会继续等待,在我回来之后再做任何决定。这里是你的家,你和我一样属于这里,而且目前也没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迈可很快会抵达纽奥良。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他会知道如何联络我。请留下来。”  伊芙几乎无法相信他会使用请求的语气。她无法想像石尼克会请求任何人。她凝视着他的脸庞,感觉她的心跳加快。她的心和她的身体都、永远无法拒绝他,或许,她会在以后找到拒绝他的力量,但绝对不是现在。  她伸手轻抚他的下颚。“我会等你。”  尼克最后一次拥抱她,紧紧把她按向他的胸膛,体会着她的爱、温柔和决心,知道他要她成为他的女人,也知道他或许永远无法再拥抱她。  “我爱你。”他低声说出那些他、永远没有想过自己会说出的话,然后掀开被单下床。  伊芙紧紧偎向温暖的床垫,在金色的晨曦中注视他穿上衣服。他是她认识的男人之中最雄壮的一个,或许也是她唯一真正认识过的男人。她贪婪地注视他的每一个动作,把它们储存在她的、心中,因为他们或许再无相见之期。他的低语在她脑海中回荡,但不太真实,不像眼前的男人这么真实。   
第三十二章  在穿好衣服之后,他俯身轻吻她如云的秀发,庆幸她有控制住她自己的理智,否则,他很可能会再爬回她的床上。  “我会派安妮送你的茶过来。待在这里,等我走了之后再下床。我要记得你在这里的模样。”  红晕染上了伊芙的双颊,尼克绽开笑容,然后强迫自己离开她。  他消失许久之后,伊芙仍然凝视着那扇房门。她一定是发疯了,才会相信他的话有任何涵义。尼克习惯用他的魅力蛊惑女人,可是,尼克不说假话,也不做他无法履行的承诺。他刚刚说过他爱她,对他们俩而言,这究竟是喜是祸呢?  伊芙躺回枕上,尝试回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做过的每一个动作,然后紧紧闭上眼睛。他不可能爱她。他不能爱她。他已经结婚,而且她永远无法为他生儿育女。她迟早必须离开这里,否则,他们一定会犯下更多的错误。如果她认为没有她尼克会比较快乐,就可以较轻易地离开。她必须这么认为。  安妮送来她的茶,茶杯旁放着一朵鲜花。伊芙伸手轻抚花瓣,那个男人知道如何打动女人的心,她根本不可能抗拒他。  安妮了解地望着她。“贝莉会为今天的成果感到骄傲,”那个女仆快乐地说道。“你喝下那杯茶,乖乖在那里静躺一阵子,让它发挥效用,看看是不是会让一切都变得更好。”  在尼克离开之前,伊芙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乖乖地躺在那里。热茶温暖她,有关尼克的回忆则带来刺痛的感觉,她会在她的余生中、永远记得这个回忆。  圣诞节快要来临之前,迈可护送着狄夫人、蓓珊和贝莉从纽奥良回到农庄,显然对尼克的行踪毫无所悉。在海伦照顾狄夫人和蓓珊时,伊芙走出屋外,望向尼克的妹妹。  贝莉很快扫视伊芙的全身,露出得意的神情。“我看得出,你已经采纳我的忠告。”她站在原处,等候伊芙走向她,其他黑奴纷纷退开,突然都紧张起来。  伊芙不确定她指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不跟其他人一起进来呢?你的行李在哪里?我会要他们为你准备一个房间。”  贝莉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之间,其他黑人也绽开笑容,连安妮都摇摇头。  “你跟你哥哥相当与众不同。我不会靠近她们。迈可说他的小屋里还有空间,我或许会住在他那里。”她回答,显然已经做好决定。  “没问题,我也住在那些小屋里,”伊芙说道,完全了解她的意思。“如果尼克再搜集更多女人,就必须再多盖几楝小屋了。”她转向站在一旁的仆人。“凯蜜,找人把贝莉的行李搬进我隔壁的那楝小屋上她转回去面对那位不速之客。“其他人都在楼上喝咖啡,我相信尼克会希望你加入她们。”  贝莉大笑,但嘲讽已经离开她的眼眸。“你或许是对的,但我并不总是照尼克的话做。我会待在这里,让你去忍受那些女人。”  伊芙忍不住希望她也能待在这里,不必返回楼上面对满腹牢骚的狄夫人和蓓珊,但是,她并不属于这里。为了珍娜,她必须上去。  她朝贝莉点个头,转身离开。  接下去的那个星期,屋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很紧张,尤其是蓓珊,她仍然惦记着菲尔,丝毫没有意识到珍娜与菲尔的相似之处。  伊芙无法置信地聆听蓓珊告诉她尼克已经去见过神父并在文件上签下名字,对那个女孩的愚蠢开始感觉不耐烦。她知道她的行为多么伤害尼克的自尊吗?她真想用力摇晃那个女孩,为她摇出一点理智。  不过,至少雷菲尔还有理智,不曾过来骚扰她们。或许他比较喜欢在都市里庆祝圣诞节吧,伊芙嘲讽地想着。  圣诞佳节化解了屋内的些许紧张,但是,伊芙感觉非常不舒服,她头痛欲裂,而且十分疲惫,好像已经是百龄老妇。她离开客厅里的海伦与怡莎,准备回到她的房间静躺片刻。  才走到走廊,海蒂就跑过来向她抱怨厨房的那此安仆,安妮也冲下楼梯告诉她珍娜吵闹不休。伊芙闭上眼睛,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摇晃,而且完全无法由她自己控制。她的头开始旋转,她知道她即将摔倒。  当她苏醒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沙发上,听到贝莉的声音传来。晕眩再次袭向她,她开上眼睛。  贝莉关上房门,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伊芙知道她就在那里,而且不必睁开眼睛就看得到贝莉挑战的眼神和得意的神情。  “你赢了。”伊芙低声说道。  “你曾经怀疑过吗?”贝莉用湿布擦拭她的额头。“现在你必须好好照顾你自己,不必再伺候那些贵妇。你躺着,让她们来照顾你,否则,我会抓她们去喂鳄鱼。”  伊芙绽开笑容,贝莉总是这么笃定。她睁开眼睛,接下贝莉手中的布,按住她自己的头。“我不认为尼克会赞同你的做法。”  贝莉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向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  她傲慢地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呢?  伊芙的手缓缓移向她的下腹。几个星期以来,她一直不敢让自己相信这种可能。她仍然无法相信。她和尼克共处一个夏天,都不曾孕育任何小孩,她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夜晚能够改变一切。何况,已经太晚了。  贝莉憎恶地看她一眼。“你到现在都还不相信。你跟尼克在一起太久,变得太像他了。不过,在你的肚子开始隆起时,你就不得不相信你已经怀着他的孩子。全世界的人都会看不起你,但你会得到你最渴望的孩子。在我返回城市之前,我必须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伊芙沉思片刻。在确知她怀孕时,她会决定应该怎么做,不过她还无法确定。  她抬起头怒视贝莉,坚决地说道:“我会为她取名为莎伦。”  贝莉发出清越的笑声。在门外等待的那些一人听到她的笑声时都放下悬着的心。   
第三十三章  “你不能现在返回纽奥良!”伊芙站在贝莉的门口,注视她用沉重的斗篷裹住她自己。  “我必须回去。尼克即将面临很可怕的危险,而且不会注意到。我待在这里只是要确定你已经了解必须好好照顾你自己,现在我必须走了。”  “至少等到天亮,让我找个人送你进城。最近这一陈子,有太多陌生人出现在沼泽里,很不安全。”  贝莉嘲讽地瞥她一眼。“他们才是应该小心的人。你还不是完全了解,对不对?不过,你迟早会。我给安妮一些东西加在你的茶里,有助于你跟宝宝的健康。乖乖喝,否则我会告诉尼克,让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拉紧斗篷,耐心地等待伊芙让开。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伊芙退开身,允许她离开。贝莉的话是某种承诺,表示除非有必要,否则她不会告诉尼克伊芙怀孕的事。这项承诺使得孩子的存在更显真实。  伊芙一言不发地把口袋里的手枪交给贝莉。她看看枪,抬起头注视伊芙,然后点头接受那个礼物。她们之间有一种比言语更强烈的联系。贝莉把武器放进口袋里,奔下楼梯,留下伊芙凝视着黑夜。  野狼的嗥叫声惊醒伊芙,她倏地坐起身子,并拉起棉被裹住肩膀,爬下床,凝视着沼泽上方的迷雾,无法摆脱那股不安的感觉。她听到的不是狼嗥,而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她不能坐在这里等候,担、心贝莉可能会遭遇什么危险。她丢开棉被,开始穿上衣服。  抵达厨房外面时,她发现工头和几个长工已经在那里,手中握着武器。工头朝她简单地点个头。  “在我们回来之前,要所有女人待在屋里。我听到的是炮弹声,必须赶过去查看。”  伊芙点点头,在他们离去之后独自坐在窗前,膝上摆着一把来福枪。安妮已下楼,并唤醒其他女仆,咖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不过绝大多数的人都还在睡觉。  然后,她看到迈可疯狂地骑向屋子,他的怀中躺着一个软绵绵的人影。她开始急切地祈祷,并站起身,匆匆走向马厩,本能地知道迈可会前往那里。  伊芙赶到时,他已经把贝莉交给一个工人,他的眼中写满震惊与哀伤。在滑下马背之后,他接下贝莉,抱着她走向他的小屋,伊芙沉默地跟随在他身后。  伊芙命令仆人送来热水和绷带,开始扯下贝莉身上残存的衣物,迈可站在窗前。贝莉还活着。她感觉得到她的呼吸,但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伊芙开始检查贝莉软绵绵的身体,寻找着伤口。  最醒目的一处是折断的腿。伊芙咬紧牙关,继续查看其他伤口,在看到那些一瘀青和血块时,她深吸一口气。  “他们强暴她,对不对?我看得出来。”迈可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伊芙开始擦洗那些血块。“是谁,迈可?是谁做的?”  “我杀死其中一个。一个暴牙的家伙,在我发现时已经中了一弹。我听到枪声,但是,花费许多时间才抵达那里并找到她。”  伊芙转头瞥视他,但没有时间关心他是否自责,贝莉才是需要她照顾的人。“我必须接回这条腿,迈可。我不知道如何做。”  迈可点点头,转身走出去。  他很快带着一个黑人老头回来,伊芙已经用床单遮住贝莉的身躯。老头熟练地扭动贝莉的腿,贝莉立刻尖叫一声,就像伊芙先前听到的那个叫声。  老头沉默地包扎并固定那条腿,贝莉再次坠入昏迷之中。  迈可伸手握住伊芙的手。“我一定会找到另外那个家伙。”他低声说道。  “你知道是谁吗?”  “我看不到他。在听到我接近时,他立刻逃走,贝莉会知道他是谁。我会等她醒来。”迈可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好像只要贝莉醒来,所有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我们必须派人去通知尼克,不能不告诉他。”伊芙谨慎地回答,相信尼克一定会解决这些问题。  “英军在昨晚发动突击,他们正在纽奥良作战。”迈可回答,好像突然记起这件事。  一月八日的早晨降临时,尼克很高兴自己还活着,英军的人数远远超过他们,  不断把他们逼向沼泽,但是,贾克逊将军毫不畏缩,命令他的士兵尽力而为杀一个算一个。海盗船在海面协助他们牵制英军,不断击出炮弹并重创英军。  在那天结束时,英军终于溃败,指挥进攻的军官纷纷阵亡,他们的手下也开始做鸟兽散。美军只有山八个人阵亡,受伤的人不到一百个。  这是一项空前的胜利,纽奥良的市民彻夜狂欢庆祝,欢迎每一个劳苦功高的士兵。尼克洗净脸上的火药,允许一个士兵为他治疗肩膀上的伤口。他终究不曾战死沙场,现在应该清理旧帐并返回家园了。  他一定要找到雷菲尔并杀死他,但是,在他还没有时间开始寻找之前,贾克逊将军命令他前往他的房间。尼克皱起眉头,穿上外套二跛一跛地走向将军的房间。他还没有时间扯下他的靴子,看看他脚上的伤势有多么严重。  “你认识这个人吗?”在尼克进去之后,贾克逊立刻道,指向一个被两个士兵抓住的男人。  在迎接雷菲尔傲慢的眼眸时,尼克掩饰住他的震惊,坐进最近的一张椅子,并扬起眉头。“我认识。我应该为你们介绍吗?”  贾克逊皱起眉头。“少来这一套,石尼克。我的手下已经跟踪他好几个星期,确定他是英军的间谍。我们在他企图溜出城市之前逮捕他。他宣称他是为你工作,认为他是在协助我们。你愿意表示任何意见吗?”  尼克露出危险的微笑。他不再感觉愤怒,他的灵魂已死,只剩下一片冰冷。在经历今天的战役之后,他并不想再夺走任何人的生命,或许,只有这个男人例外吧。菲尔必须死,才能防止他再伤害任何人。尼克平静地伸出手,去取桌上的雪茄。  “我很乐意,将军。找个人送瓶白兰地过来,这是一个冗长而复杂的故事。在你召唤我时,我正准备出去杀他。我会很乐意目睹他被送上绞架。”  菲尔惊喘一声,开始用西班牙语咆哮,他的狱卒把他往后一拉。将军做个手势,要他们带走他,然后朝尼克的方向扬起粗黑的眉毛。  “你确定吗,贝莉?”伊芙瞪着窗外的黑夜,但唯一看得到的是贝莉的倒影。  那个女人苍白地躺在床上,黑发凌乱地披散在枕上。  伊芙转身面对她。“你不应该派人去通知尼克,他已经有足够的事情要操心。你应该让我去向柯布朗报案,他可以召集足够的人手去寻找菲尔。”  贝莉嘲讽地瞥视伊芙一眼,好像在嘲笑她的愚蠢,然后,她闭上眼睛。  伊芙好想大声咒骂,并用拳头敲击墙壁。自从贝莉恢复意识之后,几乎难得开口,而她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派人去通知尼克,告诉他强暴她的人就是雷菲尔。如果不是看在贝莉已经如此痛苦的分上,伊芙一定会勒死她。  “尼克会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找他决斗。他很可能被杀死;即使他先杀死菲尔,也会因违反法律而被逮捕。康州长不允许他再次触法。你正在把尼克送上死亡或逃亡之路。”  贝莉抿紧双唇,仍然保持沉默。伊芙几乎感觉得到她的无助与愤怒,而且感同身受。她紧紧握住双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我告诉迈可,他也会去找雷菲尔。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用剑,一定会用赤手空拳勒死菲尔。他很可能入狱或被杀死,他的过去也会被揭露出来。即使他能活着,也不可能继续待在这里。我不想在迈可和尼克之间做选择。”  贝莉睁开眼睛怒视伊芙,告诉她她不必做任何选择。贝莉才是受到伤害的人,她才有选择的权利。伊芙皱起眉头,转开视线。  “我不会告诉迈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那么做。我会在明天亲自前往纽奥良。尼克不可能已经找到菲尔,我还有时间制止他。”  贝莉首次露出惊慌的神情并开口。“你不能去!你会失去孩子。”  恐惧的战栗震撼伊芙,她伸手按住她的孩子正开始成长的部位。她的腹部依旧平坦,但很快就会隆起。她的胸脯已经开始肿胀,她几乎可以想像她的小腹逐渐凸出。她一直在等待小孩的第一个动静,但是,现在还言之过早,不过她已经确知婴儿的存在。  她不要失去这个孩子,她也不要失去尼克。她发出绝望的叫声,再次转身望向黑夜。  “我宁可让迈可去纽奥良,也不愿意你失去那个孩子,”贝莉宣布。“尼克顾得了他自己,这个小孩却不能。我不能保证你在失去这个孩子后还会再怀孕。”  伊芙再次转回身,走向躺在床上的贝莉,在她眼中看到强烈的痛苦。她握住她的手。  “不见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贝莉苦恼地低语。“他们夺走它,我或许、永远不会再拥有那种能力。请不要失去这个孩子,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施展的魔力。”  她的叫声变得歇斯底里,伊芙把那个哭泣的女人拥进她怀里,尝试抚慰她的痛苦与恐惧。她不知道贝莉在说些什么,但意识得到她的哀恸,并为她感到难过。  不论贝莉曾经拥有什么魔法,都已经不再存在。在忆起她先前曾经预测尼克会身处险境时,伊芙开始狂乱地祈祷。她没有办法得知尼克是否安全,只知道昨天响彻云霄的炮弹声已经在今天平息。   
第三十四章  尼克无法再考虑荣誉或安全,只想亲手杀死那个男人。现在已接近午夜,街道上挤满喝醉的男人。他的人生只剩下一个目标,就是杀死雷菲尔。如果贾克逊不能把他送上统架,尼克就会为他代劳。他必须杀死那个强暴贝莉的恶棍。  他刚才接获通报,知道菲尔计划在午夜逃狱。时间已经快到了,他没有时间拟定任何计划。如果还来得及,他会警告狱卒,但是以为君子应该体现自然之天“刚奖的本性,刚强不屈,生  在转向监狱之前,一条黑影掠过他身边,接着是第二条和第三条。尼克毫不犹豫地追向第一个人影,立刻辨认出那是雷菲尔。受伤的脚痛楚不堪,但是山东寿光南)薛人。少为狱吏,年过四十始治《春秋公羊  尼克大声命令两个刚走出酒馆的年轻士兵,他们绽开笑容,加入追赶的行列,从不同的方向拦截雷菲尔,菲尔狂乱地想钻进一家拥挤的咖啡厅发展二程之学,形成庞大的理学体系。两派思想一脉相承。参  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某个笨蛋把他们的马车停在狭窄街道的正中央。雷菲尔跳上驾驶座,从另”侧跳下马车,奔进一条黑暗的后者,消失在一扇门后。尼克低咒一声之物;形而下指有形或已成形之质。《易传·系辞上》:“形而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贸然地闯进黑暗的后巷里。一声枪声响起,尼克感觉一震,烧灼的子弹划过他的肌肤,鲜血开始流下有力量从事伟大的民族事业,“将来拯救英国的却正是他们”。  他的枪声回响着,远方的那个人影突然抽搐、扭动并摔倒在地上。尼克的枪掉出他麻痹的手,他开始缓缓坠入他自己的炼狱中。  他抬起眼,发现菲尔的父亲面无笑容地俯向他,但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伊芙。现在她会成为一个富有的女人,他希望财富会带给她幸福快乐。  伊芙无法置信地瞪着那个捎来坏消息的信差,她的脸上毫无血色。迈可漠视其他歇斯底里的女人,冲向他妹妹,扶她走向最近的一张椅子,担心她随时可能会昏倒。震惊过度的伊芙并未抗议。  “这不可能,一点也不公平。”她喃喃自语,迈可把她推进椅中。  “没有人说过人生是公平的,而且他还没死。布朗只说他受伤了。”  柯布朗说的是“伤势严重”,但迈可不想让他妹妹更加忧虑。他转向那个治安官,寻求他的保证,但是,柯布朗只是不安地移动一下。  “怎么样,老兄?”迈可问道。“情况如何?雷菲尔的枪法不可能那么准,不要这样惊吓这些女士。”  柯布朗无助地转向跟随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艾尔缓缓摇摇头,脸上写满哀伤。  “恐怕不太乐观。他们的距离相当近,尼克的块头又大,菲尔不可能瞄不到。  即使被子弹击中之后,尼克仍然设法杀死菲尔,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医生很惊讶他竟然能够做到。我无法形容我的羞愧,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布朗要我过来。我会立刻离开,、永远不再出现。”  伊芙听到他声音中的痛苦,转移视线望向艾尔。她仍然无法相信他们正在告诉她的事情。尼克快死了,现在可能已经死了。这似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尼克充满生命力,不可能会死,否则,她的世界也会随他而死。  “请带我去找他。我必须看到他,或许情况并不像你们认为的那么严重。”伊芙准备站起身,但迈可推她坐回去,她愤怒地瞪他一眼。  “你哪儿都不能去,”迈可说道。“尼克有妻子和母亲可以照顾他。你属于这里,珍娜和贝莉需要你。”  每一个人都转向歇斯底里的蓓珊,她趴在沙发上恸哭菲尔的去世,大声尖叫着,根本不可能照顾任何人。海伦转身迎接伊芙的视线。  “我会去照顾他,”她低声说道,站起身。“他们应该已经送他回家了吧?”  她询问艾尔。  “对,但是,我父亲说他不认得任何人,”艾尔警告。“高烧已经使他神智不清。”  “天啊,千万不要告诉贝莉。”伊芙紧紧抓住迈可的手臂,强迫他望向她并看到她的恐惧。“她应该可以救他。我知道她能,或许有某个方法……”她乞求地望着他。  “我会告诉她是其他人受伤。她并未忘记如何使用药草和偏方,或许可以想点办法。”迈可望向石海伦,她已经命令女仆去为她收拾行囊。“我跟你一起去。”  海伦茫然地望着他,然后点头,转头瞥视蓓珊。“我们最好带她一起去,表象还是很重要。”  狄怡莎犹豫地说道:“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我会留下来陪伴伊芙,和我的外孙女。我不想碍事,但我认为应该有人待在这里。”  伊芙略感惊讶地望着她,但她的脑中只有恐惧,没有思考其他事情的空间。她的灵魂已经飞向尼克。她站起身,仍然握住迈可的手臂。  “请你一定要尽最大可能带他回来这里,我知道他一定想回来这里,迈可。贝莉和我可以好好照顾他,一定会救回他的生命。告诉我你会全力一试。”  迈可拥抱她,亲吻她的头顶。“我一定会那么做,小妹。现在去躺着休息吧。我会告诉贝莉我要护送两位女士返回市区。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勇敢。”  勇敢。伊芙感觉所有的生命力好像已经都流出她的身体。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勇敢呢?可是,她必须勇敢,尼克会需要她,她必须为他而坚强。她闭上眼睛,稳住自己,然后放开迈可的手臂。  恰莎望着她的前任媳妇,设法漠视那股不安的感觉。她无法像海伦那样接受她儿子的情妇,仍然希望为蓓珊争取最大福利,毕竟,蓓珊是她的亲外甥女,和她有血浓于水的关系。不论尼克是死或活,伊芙的存在总是会威胁蓓珊的婚姻。现在,菲尔已死,尼克则命在旦夕,蓓珊不可能那么愚蠢地继续办理离婚的手续。蓓珊必须继承凡妮的地位,不应该让给这个平庸的爱尔兰女人。  除了这点,恰莎对伊芙并没有其他反感之处。伊芙曾经是东明的妻子,也曾经尽力照顾蓓珊,并在尼克结婚时搬出这幢房子。大体而言,她是一个好女孩,只是有点被误导了。她有权利得到她应得的一切。恰莎留下来当然有她的目的。她已经趁伊芙不在主屋时扣住所有来信,准备阅读之后拟定她的计划。  “你为什么不上去探视珍娜,伊芙?这样踱来踱去会累坏你自己。或许你应该去何家走走,暂时离开这幢屋子。”她假装好意地说道。  “我不了解我为什么没有收到他们的来信。”伊芙走向门口,希望她可以歇斯底里地尖叫,可是,她一向不是这种女人。“迈可保证他会写信给我。你认为我应该派个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吗?”  “我认为你哥哥就像其他所有男人,可能忘记时间的消逝有多么迅速。你必须了解,现在是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信差在路上往来。你真的必须开始为你自己做打算。那个雷艾尔显然非常喜欢你,而且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一个富有的男人。我的经验告诉我,被爱比爱人要幸福得多。”  伊芙凝视着窗外的树林,当然听得懂怡莎的话中涵义。即使尼克还活着,仍然会是蓓珊的丈夫。只要蓓珊不主动取消他们的婚姻,尼克绝对不会羞辱她。伊芙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些,只希望看到尼克走进这幢屋子,再次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在那之后,会有足够的时间供她思考未来。  “我认为我会上去看珍娜。她喜欢有人念故事给她听,安妮不会念。”伊芙悄悄地转身离去。  恰莎哀伤地注视她离去,然后取出那封信开始阅读,无视于收信人根本不是她。在这种动荡的时候,经常会有信件遗失。   
第三十五章  雷老先生朝伊芙鞠个躬,专注地审视地的脸庞,然后把她的手交给他的次子。  艾尔紧紧握住伊芙的手,聆听他父亲说话。  “你一直善待我的儿子,制止他做出任何冲动的行为,防止我们两家之间产生更多的悲剧。”他犹豫片刻,哀伤地低下头,附在她的耳边低语:“你也照顾我的孙女,祝她如你的亲生女儿。不要认为我会盲目得看不到你所做的一切。”  这项突如其来的造访令伊芙深感困惑,也略感恐惧,她尝试抽回她的手,但艾尔不肯放开她。这使她更加害怕,并转向仍然站在她身后的怡莎。恰莎脸上哀伤的神情告诉她她不会想听到接下来的消息,伊芙感觉她的内心开始崩溃。  “珍娜是我的孩子,”她设法回答。“我必须照顾她,不可能有其他做法。”  “很好,这会使情况变得更加单纯。我希望不必由我来告诉你这些坏消息,但是,我显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希望你不会因此而憎恨我。”  伊芙望向艾尔,他的神情也极度严肃。她无法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用力抽回地的手,勇敢地面对那两个男人。“请赶快说出你要说的话。我向你保证我不打算射杀任何人。”  “我父亲刚从纽奥良回来,伊芙。”艾尔朝她伸出手,恳求她握住它。尼克已经在昨晚去世。任何人的努力都无法挽回他的生命。”  伊芙听到她自己的尖叫,但是,那个叫声似乎并不属于她。她甚至不知道她正摔向地板,直到有人把她抱向沙发。她听不见其他的话,只知道她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泪水像雨珠般倾泻向她的双颊。  在那之后,她好像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听得到其他人的声音,看得到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不觉得他们的存在对她有任何意义,甚至不曾尝试去碰触他们。她不断寻找尼克,但找不到他。她应该能够感觉到他的灵魂,应该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她在尼克的房间里寻找,把脸埋进他的枕头里,但只找得到蓓珊的存在。  在这个死寂的地方,完全找不到他旺盛的生命力。  接下来的几天,伊芙听到其他人在讨论她的事。他们似乎都同意她不应该继续待在这座农庄上。她听到艾尔向地求婚,但不记得是不是答应了。每一个人似乎都认定她必须嫁给艾尔,而她也没有做出任何令他们失望的行为。她似乎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必须去告诉贝莉,其他人都不适合做这件事。她不知道迈可在哪里,或者在做什么。她不曾接到他的片语只字,只知道他应该很快会回来,但是这个“很快”已经超过一个星期,她无法再隐瞒贝莉了。仆人已经得知消息,而且都不知所措,甚至无从表达他们的哀伤。  伊芙让怡莎去向工头和奴隶宣尼克的死讯,她自己则负责告诉贝莉。其实——她根本不必说任何话,因为贝莉已经知道了。  “尼克死了,对不对?我感觉不到,但是我知道,我的脚断了,但眼睛没瞎。雷菲尔也死了,对不对?”  伊芙的泪水涌出,道出她破碎的心和梦。在此刻之前,她从来不曾承认尼克在她的、心中和灵魂中占据多么重要的地位,现在承认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为他哭泣,也为她自己,更为她腹中那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贝莉的声音突然传入她的脑海中。她抬起眼,凝视着尼克的妹妹,尝试停止那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们说那个西班牙人已经请求你嫁给他。你必须立刻那么做,给尼克的孩子一个姓氏和一个家。他接受珍娜,所以他们也应该接受他的孩子。你必须让他们善待尼克的孩子,好不好?”贝莉强迫伊芙迎接她的视线。  “不,不行,我不能做这种事。这里是尼克的家,他的孩子应该在这里成长。我不能那么做,贝莉。我不能离开他。我必须待在这里。”  “傻瓜!”贝莉愤怒地坐直身躯。“那个巫婆会回来这里,宣一切都是她的。她很快会找到一个比雷菲尔更糟的男人来跟她分享这一切。她会视你和孩子有如尘土,其他的所有人也都一样。你会一无所有,没有权势,没有力量,什么都没有。我已经失去一切,但你不能步入我的后尘。你可以改变现况,可以变成另一个人。你必须站起来接受你的命运。答应我你会这么做,尼克一定不会希望你一无所有。”  在她的理性分析之下,伊芙只能点头同意。她甚至不知道她在同意什么,一切似乎都很合理。她相信房子会属于珍娜,但是,有没有房子似乎不再重要。其实,任何事都不再重要了。不过,贝莉已经强迫她了解她必须为腹中的孩子着想,也许她是对的,或许它可以改变现况。尼克的孩子有权利得到一个姓氏和一个家。在伊芙显然同意她的计划时,恰莎终于松了一口气。艾尔兴奋不已,急切地拥抱她,伊芙立刻变得僵硬。艾尔放开她,并向地道歉,伊芙哀伤地望着他,猜想她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伊芙走下楼梯,大厅里已经挤满不耐烦的宾客。在看到那些仰起的脸孔时,她的胃开始翻腾。它紧紧握住楼梯的扶栏,强迫她的脚再走下一阶。低沉的议论声从人群中传来,她看到杰瑞关怀的脸孔。他点个头,要他妹妹上去搀扶伊芙。  他们的邻居几乎都受邀来参加她的婚礼。他们好奇地望着她,在她犹豫不决时开始担心,使她的胃越来越不舒服。伊芙感觉所有人好像都瞪着她,她的头开始晕眩。  恰莎走进大厅,艾尔与他父亲跟随在她身后。她注视伊芙惨绿的脸庞,匆匆走上楼梯。  “艾尔,在她摔倒之前抱她下来!我们不能让安神父再等下去。”雷老先生在门口叫道,鼓励艾尔赶快穿过人群。  何太太愤怒地阻止那个狂妄的西班牙人时,杰瑞快步走上楼梯。伊芙握住杰瑞强壮的手臂,发现自己坐在楼梯上,何太太的声音传向她的耳朵。  “这个女孩显然生病了。你们不能强迫她在甚至无法站直身躯时完成这项婚礼。”她命令她的两个邻居挡住楼梯,然后跑上去,在伊芙身边坐下。  艾尔试图穿越障碍,但是,伊芙被团团包围住,他根本无法靠近她。  如果她不是感觉这么不舒服,一定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相当可笑。雷老先生用西班牙文大声咒骂,他们的几个法国邻居则用法文跟他对骂,大厅里笼罩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伊芙觉得,如果她的胃不是已经空无一物,她一定会当众呕吐,并乘机欣赏大家的反应。她希望尼克也能在这里目睹这一幕。  杰瑞和艾尔怒视着对方,恰莎在一旁催促他们赶快扶她下去,何太太则要求他们送她返回楼上的房间。贝莉出现在上方的走廊,伊芙听到楼下的人群发出惊呼声,但不敢抬起头,害怕她会开始歇斯底里地狂笑。她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但是,她不认为她能够自己站立起来。  伊芙此时才了解到自己在做什么。虽然她自己是一个勇敢而独立的女人,却再次准备把自己交给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她的第一次婚姻没有成功。这次当然也不会成功。她不能为了一个姓氏而出卖自己。  感觉她的胃不再翻腾,她的力量也逐渐返回,伊芙终于了解她还有其他的选择。尼克曾经教她不要害怕,要如何为她自己挺身而出。伊芙抬起头,凝视着那群邻居。她的决定或许会吓坏他们,但是,只有她有权利做这个决定。她可以安排她自己的未来,不需要他们的同情。再糟的情况她都碰过,它根本不需要艾尔和他父亲的协助。这项发现卸下她心头的重担,伊芙再次能够理性地观察发生在她四周的一切。  在杰瑞推开艾尔的手准备扶伊芙站起身时,门外有叫声传来。好几个客人冲向窗前,没有人注意到艾尔愤怒的反应。尖叫声从仆人的房间传来,更多的人冲向窗户和门口,现场一片混乱。  听到有人大叫“军队!”时,伊芙睁大眼睛。人潮开始涌向大门。她应该感到害怕,但是目睹那些绅士淑女争先恐后的模样,她却只感到好奇。连艾尔和杰瑞都站直身躯,伸长脖子望向门口。雷老先生挥舞他的拳头,大声叫着,但没有人理会他。  有些男人显然已经冲出去并拔出长剑或手枪,准备迎接敌人。伊芙开始格格笑起来。今天是她的婚礼,英军却选择这天来攻打他们。她无法想像比这更适合的不速之客。  她尝试压抑住她的笑声,害怕会流露出她突然放松的心情。艾尔忧心冲仲地看她一眼,但伊芙继续坐着,让何太太轻拍她的手安抚她。突然爆发的议论声提醒伊芙英军已经战败并撤退。那么,这些士兵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她想站起身,在她还来不及站起来之前,大门已经被推开,她只能坐在那里目睹那些陌生的男人排众而来,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落。  一个穿着皮衣、戴着款熊皮帽的年轻人走上前,长满雀斑的脸上浮现笑容。  伊芙相信她一定是发疯了,但平静地回视那个士兵。“你为什么来这里?”她理性地问道,其他人都无法置信地瞪着她。  那个士兵耸耸肩。“上尉命令我们守住这个地方,夫人。上尉的命令不容置疑。”  “我认为我有权利质问上尉的命令。这里是我的家。他在哪里呢?”伊芙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那个应该负责的人。这里是她的家,她感觉到信心开始渗入她的体内。没有人可以遗她离开这里,这里是尼克为她和珍娜挑选的家。他会要他的孩子在这里长大。她会竭尽一切力量保护她的孩子,伊芙坚决地板紧下颚。  艾尔冲向门口的那些闯入者时,杰瑞在她身后低咒。伊芙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阳台上的男子已经放下他们的武器,跟外面的某个人交谈着。  伊芙已经准备为她的家奋战到底,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安神父缓缓走进大厅,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雷老先生挥舞着拐杖狂乱地吼着,艾尔与杰瑞大声争执,然后,大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一列穿着制服的士兵由尼克带领着。  伊芙尖叫,尼克抬起头,他的神情严肃而坚定。伊芙握住楼梯的扶栏,无法置信地瞪着他。尼克或他的鬼魂继续凝视着她,但是,他也命令他的手下包围住大厅,并走向艾尔和他的父亲。  伊芙贪婪地凝视着他,说服自己相信这是真的,她并未发疯。这个陌生的尼克比她记忆中苍白许多,令她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在他走向前时,他的脚有点跛,他的手臂也有点奇怪,好像一动就会痛。不过,伊芙一看到他眼中闪亮的金色光芒时,立刻知道他真的活着,并恍惚地走向他,不敢相信那逐渐盈满她体内的喜悦。  “神父,我们现在可以举行仪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证人。”尼克抵达楼梯下方,握住伊芙的手臂,把她拉到他身边。在握住她的手之后,他几乎没再看她一眼,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向纷扰不安的人群。   
第三十六章  艾尔大吼,想冲过挡住他的士兵。女人的情况最糟。恰莎喘息地说着法文和西班牙文,拉着尼克的手臂乞求着;何太太和露西迭声叫着尼克,催促他允许伊芙躺下来休息。  尼克漠视他们所有人,拉着伊芙贴近他身边,开始走向安神父,命令他为他们举行婚礼。  “不要这么做,石尼克!”艾尔大叫。“你已经结过婚,不要犯下重婚的罪行。”  尼克朝神父绽开笑容。“告诉他们吧,神父。我要大家了解这是一段合法的婚姻。”  伊芙望向那个神父。合法的婚姻?  安神父严肃地点点头,抬起手要大家安静下来。“葛蓓珊已经正式注销她和石尼克的婚姻,而且在此刻已经返回西班牙。”他转头怒视尼克。“这并不表示你今天的行为是正当的。你不能用枪指着这些人,强迫我们为你举行婚礼。婚姻是神圣的,不可以儿戏。”  神父说的是法文,但尼克用英文回答,好让伊芙可以了解他的意思。  “如果你拒绝我,神父,我会抱着她上楼,要我的手下守住门口,直到她的叫声说服你。现在,你了解我的意思了没?”  异口同声的喘息声自人群中传来,神父撇撇嘴唇,把视线转向目瞪口呆的新娘。“你愿意接受这个男人吗,夫人?”  伊芙不确定她还在呼吸。她感觉到泪珠沾满她的双颊,但不记得哭过。她仰起头,迎接尼克金色的眼眸,在他眼中看到明显的渴望。带领他来到这里的不是愤怒,而是另一种激情。在了解他即将违反一切常理地娶她为妻时,伊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他甚至不知道孩子的事。他们之间有无数尚未解答的问题,但是,她必须回答最重要的一个。  “如果这真的是他想要的,我愿意用逻辑和理论来换取爱和希望。”她清晰地回答。  “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我会付出我的心、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以及所有的我。”  尼克的眼眸因专注而变得更加深邃,伊芙满意地偎向他的胸膛,感觉他的手环住她的背,知道这不是出自她的幻想。她也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知道他真的还活着,而且已经回来找她。她不再需要知道其他的任何事情。  神父咳嗽一声,但那对情侣根本已经忘记他的存在,反倒是其他观众都期盼地望着他。他开始为他们举行仪式,观众的反应不一,可是伊芙毫不在意,完全沉醉在尼克的深情真爱之中。  终于轮到他们交换誓言,伊芙专注地望着尼克,设法用不流利的法文重复那些誓言,尼克则补充上西班牙文,以报复那个差点偷走她的西班牙男人。神父压抑住他的笑容,匆匆为他们结束仪式,将他们永远系在一起。在宣布他们成为夫妻之后,尼克低头凝视他怀中的黑发美女,几乎无法相信是真的。他拨开凌乱的金发,继续凝视她片刻。“我的老天,我真的抓住龙卷风了!”  大笑在他们身后爆发,欢呼声随之响起。伊芙伸手拉下尼克的头,那个形式的吻很快转变为激情之吻,必须麻烦迈可抓住尼克的手臂,才能拉开他们。  尼克和伊芙继续沉浸在他们的喜悦中,但是外在的世界逼向他们,强迫他们把注意力转向其他人。  艾尔突破重围冲向前,一个粗暴的士兵大声喝斥,并用力推开雷老先生的一个保镳。眼看着一场混战即将展开,尼克不得不出面控制。  艾尔冲到尼克面前时突然停下,并未出手攻击他。尼克做个手势,要他的手下退下。  “你必须了解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我只是想保护她,防止她受到任何伤害。”艾尔的宣坦诚而庄严。  尼克越过艾尔的肩膀望向那个走近他们的老人,看到他的脸上写满痛苦。“我相信令尊会解释一切。我对你并没有任何不满,但是,你或许应该跟随蓓珊前往西班牙。我不确定我会在下一次如此轻易地放过你。”  艾尔僵硬地点头并走开,小心翼翼地避免看到他在几分钟之前准备迎娶的那个女人。  在艾尔的父亲走近时,伊芙不给尼克说话的时间,指责地怒视那个老人。“你告诉我他死了,我也相信你,而且痛不欲生。如果在尼克回来时,我已经嫁给令郎,你认为我会有什么感觉呢?你到底希望什么结果?”  雷伊挺直肩膀。“我希望让你成为一个受社会尊重的女人。我希望给我儿子他渴望的爱,因为我曾经剥夺我的长子追求真爱的权利。我希望弥补过去的所有错误。我的罪恶感要求我完成我认为是正确的事情,不容许我事先与你商量。我请求你的原谅,夫人。”  伊芙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计划。她的视线寻找着那个必然与他同谋的女人。一定是怡莎扣住她的信,并欺骗所有人。海伦已经抵达,而且把怡莎逼到角落,伊芙紧紧握住尼克的手臂。  那两个女人仿佛意识到她的眼神,并抬起头望向他们。尼克的母亲放开怡莎,转身走向这对新婚夫妇。  尼克注意到伊芙的视线落向何方,并在她耳边低语:“因为她的照顾,我今天才能回到这里。我必须消弭你们之间的歧见,让你们以后和乐地相处。”  伊芙冷冷地凝视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歧见。我们俩都爱同一个男人。”说完后,她离开他身边,走过去拥抱她的新婆婆。  那位傲慢的法国贵妇擒着泪水回拥地,附在地耳边低声说道:“恰莎以为邀请我来参加你的婚礼是在帮我一个忙,她不了解她的想法有多么正确。尼克活着只因为他想再看到你。我必须感谢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海伦抬起头时,立刻看到尼克唇边温柔的微笑。他伸出手臂,搂住他妻子的纤腰,伊芙也信赖地偎向他,并仰头回报他一笑。海伦确知她做对了,并赞许地点点头。  “我们必须教你学好法文,以后,你或许可以为我们的报纸写文章,不必再为那家美国报社劾力。”海伦严肃地说道,然后转身走开,留下张口结舌的尼克和伊芙。  伊芙开始格格娇笑时,尼克一把抱起她,排开越来越吵闹的人群走向楼梯。  众人注意到他的行动时,欢呼声立刻又响起。有人朝夭花板开了一枪,乐声随后响起,还有笑声,连神父都绽开笑容。  尼克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继续抱着他的宝贝穿过人群,走向他们的新房。伊芙解开他的领巾,朝他的脖子吹口气,尼克绽开笑容,收紧他的手臂。  他们终于抵达尼克的房间,他推开门,迅速地走进去,飞快地关门、锁门。  “我无法再等待。已经好几个月了,亲爱的。我的老天,我多么渴望你啊!”  尼克的亲吻落在她的头发和喉咙上,他的手指迅速地解开她的衣服。  “我以为是你的鬼魂出现。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伊芙狂野地扯开尼克的衬衫,需要感觉他炽热的身体,并说服她自己相信他真的存在。  “我无法写信,我的手臂受伤了……但是,即使我能,我也不敢写。我对不起你,我的爱,我的生命。我永远不应该那样羞辱你。在尚未恢复自由之身时,我没有权利拥抱你。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但是,我必须尽快赶回来,在听说…我的天!”尼克紧紧抱住她,轻抚她的秀发。“我差一点就赶不上。如果你嫁给他,我一定得杀死他把你抢回来。”  “不,我会告诉他我爱的是你并离开他。”伊芙的泪水滑落。“不要再说这些,只要爱我,尼克。已经好久了……”  尼克用手掌托住她的脸庞,凝视着她的眼眸。“我爱你,石伊芙。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听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我还不确定这句话的意义,只知道我不能面对没有你的人生。我永远不会让你后悔在今天嫁给我。”  “我永远不给你后悔的时间。”伊芙拉下他的头,用行动向他表明她的意思。  他们在尚未褪光衣服之前就双双倒在床上。尼克决定让他们的新婚之夜臻于完美,并强迫自己耐心地除下伊芙的层层衣物,伊芙也急切地协助他。  尼克在脱得只剩下他的长裤时,他俯向伊芙,强迫自己慢慢来,重新熟悉那此一他已经热爱一整个夏天的每一个部位。在伸手抚过过去平坦、现在却略微隆起的部位时,他抬起头凝视她的眼眸,眼中同时显现希望与害怕。  “伊芙?”  他的声音道出他的激动。伊芙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期盼与他分享这个最大的喜悦。她在泪眼模糊之中绽开笑容,握住尼克的手按向她的小腹,终于说出那个她一直不敢大声宣布的好消息。“这就是我不能去找你的原因。我要待在你身边,但又不敢危及你的儿子。”  尼克无法置信地张开手指,覆住那略微隆起的部位,尝试想像他的孩子正在那里成长。他曾经以为伊芙无法为他生儿育女,现在,连这个疑虑都消失无踪了,他欢呼一声,抓住伊芙,差点兴奋地滚下床。  “尼克!”伊芙叹息地唤道,在做爱之后,他们的身体仍然交缠在一起。“有时候我是如此爱你,连心都痛了。”  尼克用手肘撑住他的重量,另一手轻抚她的脸庞,并绽开温柔无比的笑容。“让我来承受这个痛楚,我的爱。我这一辈子一直在等待听到这句话。”  伊芙爱抚他长满胡渣的下颚。“从今以后,你每天晚上和白天都会听到,然后你会听腻,在某一天大吼我受够了!,而且去找一个不会这么多话的女人,害我必须去杀死她。”  尼克轻轻笑着,翻转身子侧躺,把她拉进他怀里与他紧紧相贴。“不,亲爱的,我只需要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你。我认为我知道如何让你闭上嘴巴。”  他低头亲吻她,用实际的行动示范,直到伊芙大笑地挣扎。“尼克!我们不能这个样子。我们有客人。”  “没关系,这里是纽奥良,即使我们整个星期都不露面,他们也不会讶异。我打算把你困在这里,用美食把你喂得又圆又胖,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你百分之百属于我。我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怀着我的孩子。”他低头轻咬她的耳垂。  “我从来没看过你这么高兴。”她惊叹地说道,感觉她更爱这个快乐的尼克。  “给我时间,我会让你看到更快乐的我。”尼克把她拥向他的肩膀,感觉喜悦渗入他的内心,逐渐治愈过去的伤痕。“我不能保证会成为圣人,但是,或许会变成一个政治家。医生说我可能、永远无法再用这只手臂拿剑。我的决斗岁月已经结束。你在嫁给我的时候并不知道这点,也许会认为受骗了。”  伊芙轻轻一笑,伸手轻抚他毛茸茸的胸膛。“噢,我不会那么认为。吸引我的并非你的剑术,圣人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只要你能接受一个会继续为报社写文章的妻子,我认为我也能设法忍受一个从政的丈夫。”  “设法忍受我吗?”尼克很快翻转身子,用硕长的身体压住她,告诉她他是多么贪得无餍的一个男人,伊芙大笑,紧紧拥抱他,因为他要的也正是她想要的。他们都不可能成为圣人,但他们会是最适合彼此的一对夫妻,他们的爱也会持续到永恒。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