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行异地atm转账手续费:朱光潜美育思想的核心——“人生的艺术化” 作者:朱庆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1:59:49
对现实人生的关怀、对人的自由和解放的追求,既是朱光潜美学思想的“主旋律”,又是他的美育思想的核心。在朱光潜的美学和美育思想中,自始至终贯串着一条红线,这就是对人生理想的设计和追求——“人生的艺术化”。“人生的艺术化”在朱光潜的美学和美育思想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现代散文家、诗人朱自清在给朱光潜《谈美》一书所作的《序》中说:“人生的艺术化”“这是孟实先生自己最重要的理论”。“孟实先生引读者由艺术走入人生,又将人生纳入艺术之中。这种‘宏远的眼界和豁达的胸襟’,值得学者深思。”《朱光潜美学文集》第1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542页。朱自清的这种评价既准确,又恰当,他抓住了朱光潜美学思想的关键,是我们领悟朱光潜美学思想的钥匙。

朱光潜的“人生的艺术化”思想,内容丰富,意义深远,仔细琢磨,意味无穷。本人仅从美育的角度来作一些探讨。



人为什么需要艺术?人为什么需要审美?这是提出“人生的艺术化”命题的理论前提。朱光潜在他的许多论著中对这个问题从各个方面作了论述和分析。

第一,朱先生从人的生理本能来分析人的艺术需要和审美需要。他说:“艺术是人性中一种最原始、最普遍、最自然的需要。人类在野居穴处时代便已有图画诗歌,儿童在刚离襁褓时便作带有艺术性的游戏。嗜美是一种精神上的饥渴,它和口腹的饥渴至少有同样的要求满足权。美的嗜好满足,犹如真和善的要求得以满足一样,人性中的一部分便有自由伸展的可能性。汩丧天性,无论是真、善或美的方面,都是一种损耗,一种残废。”《朱光潜美学文集》第1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128页。他还吸取了弗洛伊德学派的观点,把艺术和审美看作是发泄情感、释放本能的工具。他指出:“人类生来有许多本能冲动和附带的情感,如性欲、生存欲、占有欲、爱、恶、怜、惧之类。本自然倾向,它们都需要活动,需要发泄。但在实际生活中,它们不但常彼此互相冲突,而且与文明社会的种种约束如道德、宗教、法律、习俗之类不相容。”③④⑤《朱光潜美学文集》第2卷,第507、508页、第508页、第503页。“本能冲动和附带情感仅可暂时压抑而不可永远消灭,它们理应有自由活动的机会。如果勉强被压抑下去,表面上像是消灭了,实际上在隐意识里凝聚成精神上的疮,为种种变态心理和精神病的根源。……但是这种潜力可以借文艺而发泄,因为文艺所给的是想象世界,不受现实世界的束缚和冲突。在这想象世界中,欲望可以用‘望梅止渴’的办法得到满足。文艺还把带有野蛮性的本能冲动和情感提到一个较高尚较纯洁的境界去活动,所以有升华作用(Sublimation)。”③朱光潜认为,“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有时近于怪诞,但实含有一部分真理。”④他列举了大量事实说明文艺和其他美感活动确有解放情感的功用,它们能给本能冲动和情感以自由发泄的机会。因此,为了满足人的本能冲动和欲望的要求,为了使人的本能冲动和附带情感有发泄的渠道,所以,人类需要艺术和审美。

第二,朱先生从人的心理活动来分析艺术和审美的需要。他承袭了康德、席勒以及心理学派的思想,把人的心理活动分为知、情、意三大部分,与此相应的就有人的求知、趋善、审美三种心理需求。“人能知,就有好奇心,就要求知,就要辨别真伪,寻求真理。人能发意志,就要想好,就要趋善避恶,造就人生幸福。人能动情感,就爱美,就喜欢创造艺术,欣赏人生自然中的美妙境界。求知、想好、爱美,三者都是人类天性;人生来就有真善美的需要,真善美具备,人生才完美。”⑤健全的人应该是除体格强壮以外,心理方面真善美的需要必都得到满足。“只顾求知而不顾其他的人是书虫,只讲道德而不顾其他的人是枯燥迂腐的清教徒,只顾爱美而不顾其他的人是颓废的享乐主义者。这三种人都不是全人而是畸形人,精神方面的驼子跛子。”如何才能满足人的爱美要求,使其爱美的天性得以生展和发挥呢?这就需要借助于艺术和美感活动。因为艺术是美的最集中的表现,在艺术世界里,人们可以“怡情养性”,得到精神的解放,心灵的自由,获得丰富的审美感受。

第三,朱先生还根据叔本华和尼采的人生哲学来论述艺术和审美对于人生的重要性。叔本华和尼采都是“唯意志论”者。他们认为,意志是宇宙的本体或本质。叔本华以生命意志为本,认为意志的基本特征是生存,人生是意志的幻影和空虚的恶梦,本质上是一场不可免的悲剧。意志虽是苦因,却与生俱来,不易消除,唯一解脱的办法就是通过艺术和审美活动,把意志外射为意象,使它成为观照的对象,这样人就可以由受苦的地位移到艺术观照的地位,于是罪孽苦恼便变成庄严优美。这也就是说,艺术的美感功能能使人摆脱意志的束缚,摆脱欲求和痛苦,把人引入忘我境界,它是人们解脱痛苦的一种途径。尼采把叔本华的这个思想作了具体的发挥。他认为人类生来有两种不同的精神,一是日神阿波罗精神,一是酒神达奥尼苏斯精神。日神是观照的象征,酒神是行动的象征。在尼采看来,世界如果当作行动的场合,就全是罪孽苦恼;如果当作观照的对象,就成为一件庄严的艺术品。他指出,艺术展示痛苦的人生目的不在于求得精神的解脱和平静,而是在征服恐惧和怜悯之后,在巨大的不幸和最高的牺牲面前保持永久的欢愉。生命通过艺术而得到拯救,艺术是生命最强大的动力。朱先生非常赞赏尼采的日神观照精神,他认为,尼采并非一般哲学史家所说是悲观主义者,他所提倡的实际上是一种审美的人生,人生虽根植于痛苦之中,但是,以观照的精神来对待人生,就会使人生的缺陷得到弥补,就会感到人生的快乐。

第四,朱先生还吸收了黑格尔和马克思的思想,从人的创造的冲动和“人化的自然”的思想来论证人的艺术和审美的需要。他引用黑格尔说过的一段精彩的话来说明人在外在事物中发现自己直观自身的要求。黑格尔说:“人有一种冲动,要在直接呈现于他面前的外在事物之中实现他自己,而且就在这实践过程中认识他自己。人通过改变外在事物来达到这个目的,在这些外在事物上面刻下他自己内心生活的烙印,而且发现他自己的性格在这些外在事物中复现了。……儿童的最早的冲动就有要以这种实践活动去改变外在事物的意味。例如一个小男孩把石头抛在河水里,以惊奇的神色去看水中所现的圆圈,觉得这是一个作品,在这作品中他看出他自己活动的结果。这种需要贯串在各种各样的现象里,一直到艺术作品里的那种样式的在外在事物中进行自我创造。”《朱光潜选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46~247页。朱先生认为,黑格尔这个很浅显的比喻可以适用于一切对自然的欣赏和艺术创造。正是由于人有一种自我复现、自我创造的冲动,才需要在艺术和审美活动中得以实现和满足。更为重要的是,朱先生还运用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和“人化的自然”的思想,对人的审美需要作了辩证唯物主义的解释。他指出:“从历史发展看,在人类出现以前,自然无所谓美丑,美是随社会的人出现而出现的。自然本来是与人相对立的。人自从从事劳动生产、成了社会的人之日起,自然就变成人的实践和认识的对象,成为人所征服和改造的对象,成为为人服务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由于人借生产劳动征服了和改造了自然,原来生糙的自然变成了‘人化的自然’,它体现了人的‘本质力量’,满足了人的理想和要求,人在它身上看到他自己的劳动的果实,所以感到快慰,发现它美。”《朱光潜选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45页。在这里,朱先生从人的本质说明人的审美需要以及美感经验的产生。由于人不同于一般动物,人的最本质特性是“自由自觉的活动”,他有意识,会劳动,能创造,他在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实现了自己的本质力量,使自己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人在创造的客观对象身上直观自身,认识到对象是自己的作品,因而感到喜悦和快慰。这就是一般人所说的美感。由此可见,人的审美需要和美感经验的产生,起源于人的本质和人的生产实践活动。朱先生的这种阐释,对他自己来讲,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转变”,他从康德、尼采、克罗齐的“直观者观点”转变为“实践者的观点”,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综上所述,朱光潜先生从人的生理本能、心理活动、人的本质特性等诸方面说明了艺术和审美对于人之必需。这是比较全面、比较科学、令人信服的阐释。



什么是“人生的艺术化”?什么是人生的审美化?艺术化和审美化对于人生有何重要意义?这是我们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

朱光潜先生在他的许多著述中,对以上问题作了充分的论述。他一再强调实现人生的艺术化的重要性。他认为人生与艺术有着密切的关系,“离开人生便无所谓艺术,因为艺术是情趣的表现,而情趣的根源就在人生;反之,离开艺术也便无所谓人生,因为凡是创造和欣赏都是艺术的活动,无创造、无欣赏的人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名词。”③④《朱光潜美学文集》第1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533页。“人生本来就是一种较广义的艺术。每个人的生命史就是他自己的作品。这种作品可以是艺术的,也可以是不艺术的,正犹如同是一种顽石,这个人能把它雕成一座伟大的雕像,而另一个人却不能使它‘成器’,分别全在性分与修养。”③人的艺术修养越高,他创作的人生艺术品就越精美,他的生命史也就越有光彩。反之,人的艺术修养欠缺,人生艺术品则拙劣,情趣索然,生命衰萎。因此,朱先生劝导人们,“无论学哪一科专门学问,干哪一行职业,每个人都应该会听音乐,不断地读文学作品,偶尔有欣赏图画、雕刻的机会。”④从而使自己对艺术保持浓厚的兴趣,在丰富华严的世界中随处吸收支持生命和推展生命的活力。

怎样才算是“人生的艺术化”?它的内涵是什么?在朱先生看来,“人生的艺术化”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超脱的态度。审美的最主要特点是超功利性,即在审美主体和客体之间,保持一定的心理距离,主体对客体没有功利的欲求,不计利害,不计得失,只采取观照的态度——欣赏,从而摆脱了功利的束缚,达到一种自由洒脱的境界。艺术化、审美化的人生,也要有超脱的态度,与现实人生保持一定的距离,把人生当作艺术品来玩味、欣赏,使人生活得有滋有味。朱先生说:“现世只是一个密密无缝的利害网,一般人不能逃脱这个圈套,所以转来转去,仍是被利害两个大字系住。在利害关系方面,人自己最不容易调协,人人都把自己放在首位,欺诈凌虐劫夺种种罪孽都植根于此。美感的世界纯粹是意象世界,超乎利害关系而独立。在创造或是欣赏艺术时,人都是从有利害关系的实用世界搬家到绝无利害关系的理想世界里去。”这也就是说,在审美王国,对待人生应持一种观照的态度,把人生当作艺术品来欣赏,“只满足理想和情趣,不斤斤于利害得失”,只有这样,人才有“宏远的眼界和豁达的胸襟。”②③《朱光潜美学文集》第1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446页,第447页,第538页。从而达到“免俗”的境界。有的人总是为本能欲望和功利所束缚,不能以“无所为而为”的精神作高的纯洁的企求,这就是“未能免俗”。朱先生还以自己的亲身经验作为例证。他说:“我自己也还是一个‘未能免俗’的人,但是我时常领略到能免俗的趣味,这大半是在玩味一首诗一幅画或是一片自然风景的时候。我能领略到这种趣味,自信颇得力于美学的研究。”②

(二)丰富的情趣。朱先生在许多文章中都谈到趣味问题。他认为“趣味是对于生命的彻悟和留恋”。文艺欣赏要有高尚纯正的趣味,对于人生也要有浓厚的趣味,艺术的生活也就是情趣丰富的生活。他说:“人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情趣丰富的,对于许多事物都觉得有趣味,而且到处寻求享受这种趣味。一种是情趣干枯的,对于许多事物都觉得没有趣味,也不去寻求趣味,只终日拼命和蝇蛆在一块争温饱。后者是俗人,前者就是艺术家。情趣愈丰富,生活也愈美满,所谓人生的艺术化就是人生的情趣化。”③他还说:“一个对于文艺有修养的人决不感觉到世界的干枯或人生的苦闷。他自己有表现的能力固然很好,纵然不能,他也有一双慧眼看世界,整个世界的动态便成为他的诗,他的图画,他的戏剧,让他的性情在其中‘怡养’。到了这种境界,人生便经过了艺术化,而身历其境的人,在我想,可以算得一个有‘道’之士。”《朱光潜美学文集》第2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245页。朱先生在这里所说的“道”,我想该是审美修养之道,人生艺术之道。人生需要有丰富的情趣,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趣味都是好的。趣味有高雅与低俗之分,亦有广泛与偏狭之别。朱先生认为审美、艺术的人生应该是有高雅、纯正、广泛的趣味,而不能是低级庸俗和偏狭的趣味。人生有了丰富纯正的情趣,人的生命就有了生机,就有“源头活水来”,就会“觉得人生有意义、有价值,值得活下去”。

(三)本色的生活。美和真是统一的,凡是美的事物必须是真的,美以真为前提,美中包含了真。不真实的、虚假的东西都是不美的。生活、做人也是如此。“俗话说得好:‘惟大英雄能本色’,所谓艺术的生活就是本色的生活。世间有两种人的生活最不艺术,一种是俗人,一种是伪君子。‘俗人’根本就缺乏本色,‘伪君子’则竭力遮盖本色。……他们的特点不仅见于道德上的虚伪,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叫人起不美之感。谁知道风流名士的架子之中掩藏了几多行尸走肉?无论是‘俗人’,或是‘伪君子’,他们都是生活中的‘苟且者’,都缺乏艺术家在创造时所应有的良心。”②③④《朱光潜美学文集》第1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446页,第447页,第533页,第535页。他们只能作喜剧中的角色,只能充当喜剧中被人嘲笑的丑角。“‘虚伪的表现’就是‘丑’,克罗齐已经说过。‘风行水上,自然成纹’,文章的妙处如此,生活的妙处也是如此。在什么地位,是怎样的人,感到怎样情趣,便现出怎样言行风采,叫人一见就觉其谐和完整,这才是艺术的生活。”②朱先生所推崇的是一种不虚伪,不做作,自然流露,谐和完整的生活。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舍弃名利,安于淡泊,心里有“天光云影”,生活就会有“源头活水来”,使生命之水川流不息,构成美满的生命史。

(四)完整的人格。人生好比一篇好文章,好文章“一定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其中全体与部分都息息相关,不能稍有移动或增减,一字一句之中都可以见出全篇精神的贯注。……这种艺术的完整性在生活中叫做‘人格’。凡是完美的生活都是人格的表现。大而进退取与,小而声音笑貌,都没有一件和全人格相冲突。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是陶渊明的生命史中所应有的一段文章,如果他错过这一个小节,便失其为陶渊明。”③曾子临死时记得床上的席子是季路的,一定叫门人把它换过才瞑目。“像这一类的言行看来虽似小节,而善于生活者却不肯轻易放过,正犹如诗人不肯轻易放过一字一句一样。”④但是一般人大半不能彻底,不能拿一言一笑、一举一动纳在全部生命史里去看,他们的“人格”观念太淡薄。而“人生的艺术化”,则要求人格的完整,一言一行都纳入自己的全部生命史,不让一尘一芥妨碍整个生命的和谐。

总之,“人生的艺术化”应该是具有超脱的态度,丰富的情趣,本色的生命,完美的人格。这几个方面概括起来就是既能认真,又能摆脱,在认真时见出严肃,在摆脱时见出豁达。伟大的人生和伟大的艺术都要同时并有严肃与豁达之胜。这也就是朱先生所提倡的既要出世,又要入世,要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

朱光潜先生把审美教育看作是实现“人生的艺术化”的重要途径,同时,又把“人生的艺术化”看作是审美教育的核心和宗旨。



怎样才能实现“人生的艺术化”?如何把自己的人生创造成为精美的艺术品?朱先生指出“全在性分与修养”。这种修养需要依靠审美教育。所以,朱先生对审美教育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他在许多文章中都谈到了审美教育问题,特别是在《谈美感教育》一文中,作了专门的论述和精辟的阐发。

首先,朱先生对审美教育的性质作了明确的界定。他认为美育就是“美感教育”,它是通过审美活动对人们进行的一种情感教育。“目的在怡情养性,养成内心的和谐。”《朱光潜美学文集》第2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505页。美育的这种性质是由美和美感性质决定的。朱先生通过对美和真善的区别和联系以及与其相应的教育的目的来进一步确定美育的性质。他指出:“物有真善美三面,心有知情意三面,教育求在这三方面同时发展,于是有智育、德育、美育三节目。智育叫人研究学问,求知识,寻真理;德育叫人培养良善品格,学做人处世的方法和道理;美育叫人创造艺术,欣赏艺术与自然,在人生世相中寻出丰富的兴趣。”②③④《朱光潜美学文集》第2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503~504页,第506~507页,第507页,第508~509页。在这里朱先生把智育、德育、美育的性质和目的说的明明白白,十分清楚。此外,他还吸收和借鉴了中国古代儒家思想和西方一些美学家、艺术家的观点,论述了美和善、美育和德育的密切关系,批判了那种把美育和德育对立起来,认为美育妨碍德育的错误观点。指出“善与美不但不相冲突,而且到最高境界,根本是一回事,它们的必要条件同是和谐与秩序。从伦理观点看,美是一种善;从美感观点看,善也是一种美。”②“一个人如果真正做善人,必须能深广地想象,必须能设身处地替旁人着想,人类的忧喜苦乐变成他的忧喜苦乐。要达到道德上的善,最大的途径是想象。”而诗和艺术能扩大人的想象力,培养人的同情心,因此,“美育不但不妨害德育而且是德育的基础。”③

其次,朱先生对美育的价值和功能作了精辟的阐发。朱先生认为,美育不仅是德育的基础,而且更重要的是它有着自己独特的功用与价值,这种功用与价值主要有以下各点:“第一是本能冲动和情感的解放。”人生来有许多本能冲动和附带的情感,它们都需要活动,需要发泄。但是在实际生活中,这些本能冲动和附带情感往往受到种种限制和压抑难以得到正常的发泄,它们潜蓄着极强烈的捣乱力,一旦爆发,就会造成精神上种种病态。但是这种潜力可以借文艺而发泄,因为文艺所给的是想象世界,不受现实世界的束缚和冲突。文艺是寄托情感的最好的处所,它使人的本能冲动和情感在想象世界中得到解放。“其次是眼界的解放”。宇宙生命时时刻刻在变动进展中,在这种变动进展的过程中每一时每一境都是个别的、新鲜的、有趣的。缺乏美感修养的人往往囿于饮食男女、奔走钻营,除此之外的事物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见到的天地是非常狭小的、陈腐的、枯燥的。而“诗人和艺术家所以超过我们一般人者,就在情感比较真挚,感觉比较敏锐,观察比较深刻,想象比较丰富,我们‘见’不着的他们‘见’得着,并且他们‘见’得到就说得出,我们本来‘见’不着的他们‘见’着说出来了,就使我们也可以‘见’着。”④人们通过文艺和其他美感活动就可以使眼界逐渐放大,从丰富华严的世界中随时吸收支持生命和推展生命的活力,觉得人生世相新鲜有趣,人生在世有意义,有价值,值得解悟与留恋。“第三是自然限制的解放”。自然世界是有限的,受因果律支配的,其中毫末细故都有它的必然性。人在自然中是极不自由的,在自然面前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在服从自然限制中,人是自然的奴隶。然而,在艺术创造中,人可以把自然加以剪裁、锤炼,重新给与生命与形式。人在审美活动中,可以超脱自然的限制从有限的自然中解放出来,欣赏到美妙的境界,享受到充分的自由。这时人便由奴隶变成上帝。总之,美感教育使人不但从一切外在的桎梏中解放出来,而且也从一切内在的精神桎梏中解放出来,使人真正地成为自然的主宰,成为自己的主宰,成为“全面地占有他的全部本质”的“完全人”,达到人与自然的统一,个人与社会的统一,人的自然生命与精神心灵的统一。

再次,朱先生对美育与民族兴衰的密切关系作了有力的论证。他指出:“从历史看,一个民族在最兴旺的时候,艺术成就必伟大,美育必发达。史诗悲剧时代的希腊、文艺复兴时代的意大利、莎士比亚时代的英国、歌德和贝多芬时代的德国都可以为证。”②③《朱光潜美学文集》第2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512页,第511~512页,第512页。西方是这样,中国亦如此。在中国古代儒家代表人物孔子处周衰之际,特别感慨于诗亡乐坏,也是见到美育与民族兴衰的关系密切,于是大力倡导诗教、乐教,提出“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的教育宗旨,从而出现了诗乐舞的盛况,促进了社会的安定和进步。朱先生还以忧虑的心情谈到“我们中国人除专习文学艺术者以外,一般人对于艺术都漠不关心。这是最可惋惜的事。它多少表示民族生命力的低降与精神的颓靡。”②所以朱先生大声疾呼:“现在我们想要复兴民族,……必须提倡普及美感教育。”③在这里充分表现了朱先生的强烈社会责任感和民族自强心。他研究和提倡美育的目的不是为了构筑理论体系的需要,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钻研理论的兴趣,而是为了民族的兴旺和国家的发达。

(选自《美学的双峰:朱光潜宗白华与中国现代美学》,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