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提现到中国银行卡:青岛聂磊黑社会 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3 10:31:50

还没等聂磊想出应对的办法,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两个男人出现在门口。当先一个正是王志水,后面还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警察。王志水说聂磊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偷我老婆。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聂磊辩解说不是的,说王科长你别误会,我和刘姐啥事儿都没有,今天我是来看望你的,那不水果还搁在桌上嘛。
  王志水铁青着脸,说你别放屁了,你当我是彪子啊(彪子就是傻瓜)?来看我还用光着腚吗?说着,王志水抓住聂磊头发,把他拖到客厅中央的空地,劈头盖脸一顿乱捶。王志水是干瘦身材,也就一米七的个,而聂磊身高一米八零,体魄强健,若真动手,两个王志水也白给。但是此刻聂磊只有挨打的份,一来做贼心虚,毕竟他玩了人家的老婆,二来旁边还有一个穿警服的呢。

  王志水直打到气喘吁吁才住了手,他拿出一盒三五烟,先递给那个警察一根,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抽了起来。匍匐在地的聂磊擦了把鼻血,偷偷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刘爱丽已不见踪影。这时那个警察开了口,他对聂磊说你先穿上衣服,跟我去趟派出所。
  此时聂磊的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像做梦一样。他木偶似的爬起身,迅速穿好衣服,然后眼望警察。警察咳嗽一声说,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和王科长的老婆通奸,现在跟我去派出所吧。在此之前的二十年中,聂磊从没和公安部门打过交道,不想这次竟然会惊动警察,心里多少有点慌,不由自主的问那警察说,叔叔,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啊?警察吸了口烟,轻描淡写的说劳教,一般通奸就是劳教,最多一年。年轻的聂磊并不知道,通奸属于刑事自诉案件,公安部门是无权管辖的,此时这个警察纯粹是在吓唬他。

  一听劳教,聂磊扑通跪倒在地,抓住警察的裤脚,哭着说叔叔你放了我吧,下次我不敢了,说啥您也不能劳教我啊。看到这儿,你千万不要以为聂磊害怕,是个软蛋,这只是他成年后的一贯策略。每当身处绝境时,先服软求饶,祈求和解,把损失降到最小,脱困后再徐图报复不迟。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警察伸手把聂磊拉起来,用嘴努了努还在生闷气的王志水,说放了你也不是不行,不过需要受害人同意。聂磊又赶紧给王志水跪下,说王科长您饶了我吧!只要您放我一马,以后让我干什么都行!
  王志水阴沉着脸,抽着烟没反应。过了好大一会儿,他说聂磊你干了我老婆不能白干吧?总该有个补偿吧?聂磊连忙说没问题,我把下个月的工资都给您。王志水冷笑着说,你有病啊,我老婆就值几百块钱啊?我给你五百,让我干你老娘一伙中不?聂磊心想只要你不嫌老,我可没意见,不过嘴上却说王科长您说个数,该补偿多少我都认账。王志水没说话,他找来一张信纸和一支钢笔放在茶几上,说聂磊你打个欠条吧。聂磊拿起笔,看着王志水问数目写多少。王志水眨了眨眼,说一万。

  一万块钱,在90年的时候算不上巨款了,但是对聂磊来说,那还是天文数字啊,他不吃不喝攒一年也不够。不过聂磊毫不犹豫,当即工工整整写下了张一万块的欠条,他想写归写,将来还不还那得另说。
  欠条写完,王志水找出一盒印尼,让聂磊在欠条的签名上按了手印,又让那个警察作为见证人签上了名字。聂磊看的清楚,那个警察写下的名字叫做段国忠。
  王志水收起欠条,说聂磊我给你半个月时间筹钱,到了日子你拿不出的话后果自负。不要说半个月,就是给半年时间聂磊也凑不齐一万块,但他根本就没打算给这个钱,所以他答应的痛快无比,说不用半个月,三天我就把钱给您。王志水哼了一声,说滚吧,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和我老婆在一起。
  聂磊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王志水的家。
  
  一路上屁滚尿流,聂磊回到沙岭庄刘芳林家时,已是中午十一点半。一进门,聂磊发觉这天刘芳林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同寻常,刘芳林和他老婆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喜气,似乎比过年还高兴。聂磊问刘芳林说,二舅家里有啥喜事儿吧?刘芳林说你表弟放回来了,中午咱吃点好的。刘芳林刚说完,刘玉山吆喝着就从屋里出来了,笑着对聂磊喊了声哥。

  刘玉山个头不高,微胖,圆头圆脸,一双大眼特别精神,笑起来俩大酒窝,长的就带有股喜庆劲,跟小时候比相貌变化不大。见到刘玉山,聂磊也挺高兴,说玉山你是怎么出来的?不是说一年才能回来吗?刘玉山说朋友出钱给请了长假,我就出来了。
  聂磊很是疑惑,说被劳教还能请假?刘玉山说朋友托人花钱请干部给我做了担保,往后还要往劳教所交请假费,一个月一千五呢。聂磊说这么多钱你去哪儿弄啊?刘玉山嘿嘿一乐,从兜里掏出一个单面刀片,刺啦一声在墙壁上划了个半圆,说咱是技术工人,凭手艺挣钱呗,手气好的话,一个月就能把一年的请假费都挣出来。聂磊心中一动,心想当小偷挣钱这么多,可比他妈的在刺绣厂拿工资强啊。

  聂磊和刘玉山说话的时候,刘芳林一直就在旁边,他当然知道刘玉山是小偷,而且也知道刘玉山还将继续偷下去,但他半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反而脸上浮现出自豪的微笑,看着刘玉山的眼神就像是看英雄似的。聂磊观察到了这一点,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难道天下还有支持儿子当小偷的老子?其实有些事情此时聂磊还不了解,刘玉山小学没毕业就混社会了,刘芳林开办面条加工门市的资金都是靠着刘玉山偷来的。刘玉山虽然是个小偷,却也是个孝子,正是靠着刘玉山多年来的辛勤“劳动”,一家人才改善了生活,改变了命运。

  刘玉山和聂磊的聚首,为聂磊下一步走入黑道提供了便利条件,可以说刘玉山就是聂磊的引路人,不久之后,聂磊将带领着刘玉山,以及刘玉山的几个朋友,横空出世,血染长街。
    吃过午饭,刘玉山在房间里又支了一张钢丝床,便与聂磊聊了起来。都是年轻人,又是表兄弟,俩人谈的十分投机。从交谈中聂磊得知,刘玉山已在道上混了多年,最开始是小偷小摸,后来跟着一帮朋友在公交车上或者商场里面掏包、割包,有时也去火车站、汽车站拎包。两个月前,因为拎包失手被擒,折进了局子里,结果被劳教。
  说到这里,刘玉山脱了背心,露出后背上的数十道伤疤给聂磊看,他说这些伤疤都是在局子里被警察打的,警察让他交代更多的案子和更多的人,但是他谁都没交代,咬牙顶住了警察的审讯。说这些时刘玉山的神情相当自豪,聂磊却想你他妈这不是傻逼嘛,为了别人舒服却自己遭罪。说起在劳教所的两个月,刘玉山更是兴奋,眉飞色舞的大谈他在里边有多牛逼,什么先把一个诈骗犯给打残了,后来又抢别人的衣服和窝头,把同号的几个饿昏了等等。又说他在沙岭庄一代混的有多好,基本上说灭谁就灭谁,无人敢惹,听那意思好像全青岛就数他牛逼了。察言观色,聂磊知道刘玉山是在瞎吹,同时也明白了他这个表弟不过就是一小混混的料。聂磊也不点破,只是微笑着听刘玉山山呼海侃。

吹了一阵子牛,刘玉山又说晚上朋友们要摆酒给他接风洗尘,让聂磊和他一块去。聂磊想说去,可是转念想到自己刚惹了一腚风流官司,还没想出应付的办法呢,就回绝了,说晚上还要上夜班,白天必须睡足。刘玉山说你不去太可惜了,青岛剧院对过的齐海鱼圣,最正宗的福山菜馆,不去可亏大了,而且吃完饭还有别的节目。
  聂磊摇摇头,仍然说不去,说完掏出烟来递给刘玉山一根,说你抽烟不?刘玉山看了看聂磊的烟盒,一撇嘴,说俺那娘啊!小哥你就抽哈德门啊?不嫌丢人啊?聂磊说那抽什么烟不丢人啊?刘玉山说最差劲也得万宝路吧?国产的红塔山我都不爱抽。刘玉山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接过哈德门点上抽了起来。聂磊说你不是有万宝路吗?咋不拿出来呢?刘玉山讪讪的一笑,说我这不是刚放出来嘛!等晚上我吃完饭回来,一定给你捎条好烟。聂磊说不敢指望你,我抽哈德门就不错。

  两人又聊一会儿,刘玉山说要去找他的朋友们,就走了。聂磊也不多问,倒头便睡。
   晚上十一点半,刘玉山仍然未归,聂磊则照常去上夜班。等到了刺绣厂,又碰上同事老李准备下班。老李见到聂磊后问他说,小聂昨晚上过的怎么样?没被那妖精吃了吧?这时聂磊忽然想起昨天交接班时老李那意味深长的几句话,这时才明白其中的深意,看来老李倒真是个好心人。
  聂磊当即扯住老李,说李师傅您别急着走,咱们聊会儿,我昨晚上出事儿了,想和您商量商量。老李回头看了一眼传达室里的另一个同事,说我这几天肚子不好,得赶紧回去拉屎,说完冲聂磊眨了眨眼,然后骑上自行车走了。聂磊会意,便不再多说。等老李走后五分钟,聂磊和搭班的同事说要出去买盒烟,然后出了大门,向距离刺绣厂不远的一个公厕摸过去。

  到了厕所门口,聂磊喊了声老李你在吗?厕所里果然传来老李的声音,说进来吧,我正拉着呢。聂磊先点上一颗哈德门,然后走进了厕所。老李蹲在茅坑上,说聂磊你昨晚和刘爱丽上床了是吧?聂磊吃惊的说你怎么知道的?是王科长告诉你的吗?
  老李哈哈大笑,说这还用别人告诉我?猜都能猜的到。聂磊说你怎么猜的?是不是半夜回来偷看过?老李说这你先别管,先说说你的事儿吧。于是聂磊就把怎样和刘爱丽上床,又怎样被王志水捉奸,被迫写下一万块的欠条等事情照实说了。老李听的哈哈大笑,说小聂你冤死吧,花一万搞了个大破鞋,这买卖亏大了。然后,老李把刘爱丽和王志水两口子以往的辉煌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聂磊。

  原来,刘爱丽乃是青岛市的知名人士,早在1980年,还在读初中的刘爱丽就因为与老师搞对象搞大了肚子,从而上了报纸,轰动一时。从那开始,有关刘爱丽的风流事迹便开始在社会上流传。据说她十三岁被继父给破处,十四岁就经常夜不归宿,十五岁时第一次怀孕,十六岁初中毕业后进入青岛百货公司当售货员,不到一年就睡遍了单位的所有男同事。号称青岛第一公交车,谁想上,都可以。

  正常人都是以破鞋为耻,刘爱丽却不,她以搞不到男人为耻,以情人众多为荣。对于旁人的耻笑,对于社会舆论的压力,刘爱丽展现出了江姐一样的钢铁意志,从来都不屑一顾,她说传闲话的那些人都是因为嫉妒她、羡慕她。我不清楚刘爱丽这样的“神女”是如何炼就的,但她真的就是这样一种神人。可就是这样一位神人,1990年时居然还担任了青岛百货公司的团委副书记,我估计一定是党委书记上过她的床。

  尽管刘爱丽思想解放,以当破鞋为荣,而且青岛市的男人也很捧她的场,许多人也以曾和刘爱丽一夜风流为资本炫耀,但是你若让他们娶刘爱丽为妻,那就没几个人敢吱声了。也就是说,刘爱丽虽然漂亮性感,风骚无敌,但却成了个嫁不出去的女人。其实这也很正常,试问,这样的女人你敢娶吗?
  王志水之所以娶了刘爱丽,并非因为其具有超越常人的气魄,那是因为王志水是东营人,警校毕业刚刚分配到青岛时并不了解刘爱丽的过去,结果一不小心上了刘爱丽的贼船。更绝的是,王志水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脸皮之厚也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后来他渐渐的听说了刘爱丽那些风流艳史,却是非但没提出离婚,反而因地制宜,想出了一个发财致富的好项目。

  啥项目呢?就是先让刘爱丽去勾引男人,然后再由王志水来捉奸,逼迫被刘爱丽勾引的那些人拿钱平事,这种做法在江湖上有讲究,称作“跳大神”,与“放鸽子”异曲同工。为提高讹诈的成功率以及合法性,每次捉奸的时候,王志水还都邀请他在警校时的同学段国忠出面恐吓受害者。就凭这一手,数年间他们两口子发了横财,少说也讹到了十几万。他们在水清沟小区购买商品房的钱,绝大部分都是这么来的。纸里包不住火,时间一长,他们夫妻这点龌龊事儿就传扬了出来,刺绣厂里那是尽人皆知,只有聂磊初来乍到不知就里。你不要说我在瞎扯,世界上真就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只是你还没碰到过罢了。

   听了老李所说,聂磊又仔细回忆昨天被捉奸的经过:进了刘爱丽家不到五分钟,刚刚脱了衣服,床还没上呢,派出所就接到了所谓的群众举报,然后王志水和段国忠就出现了。群众的觉悟高低先不说他,这群众的速度也忒惊人了,不到五分钟时间啊,发现奸情,还要赶到派出所(90年手机、电话尚不普及),还要把事情说清楚,还得通知王志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世界上不可能有速度如此之快的群众。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被王志水算计了。想明白了这一点,聂磊忍不住扇了自己一耳光,他向来自负聪明,却不料刚来青岛不到俩月,就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心里着实窝火。黑暗中,聂磊紧咬着牙,目光灼灼。

  蹲在茅坑上的老李看不清聂磊的脸色,当然也不知道聂磊的心思,他说小聂你准备怎么办啊?聂磊哼了一声,说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他,逼急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李说你还是认倒霉吧,“王八蛋”这人难缠的很,你不如破财免灾,以后小心点就是。聂磊长出一口气,说看情况吧。
  知道了个中原委,此时聂磊打定注意,决心来个一赖到底。他想对付不要脸的人,那就得更不要脸才行。
  第二天一早聂磊下班回到家里,发现刘玉山还在睡觉。一条没拆封的三五烟扔在聂磊床上,聂磊拿起烟掂了掂,不由对刘玉山刮目想看,他没想到刘玉山真的说到做到了。他推了一把刘玉山,说还不起床啊。刘玉山睁开眼睛,嘟囔说昨晚干活来着,我也刚睡不多会儿。聂磊又问烟哪儿来的,刘玉山说了句朋友送的,接着就又响起了鼾声。聂磊也不再问,也倒在床上睡了。

时间过的飞快,一晃就过去了一个礼拜。这期间聂磊照常上班,也见过王志水数次,但俩人都装的跟没事儿人似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直到了8月10号那天,该着王志水值二班,晚上聂磊来交接班的时候,王志水终于提到了那一万块钱的事儿。当时他把聂磊叫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聂磊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聂磊早有准备,装出一脸迷糊,说王科长你说什么啊,还什么钱啊?王志水脸色变了变,他说聂磊你想赖账是不是?聂磊说我既没借过人家钱,也没玩过人家老婆,咋来的赖账一说啊?王志水冷笑连连,说你等着吧,甭跟我装大头蒜,有你哭的时候,说完扭头就走。聂磊也冷笑了一声,心想来吧,看咱们谁更不要脸。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聂磊和上白班的同事交接了工作,便下班回家。谁知刚走出厂门不远,突然一辆两厢的夏利轿车从他身后超过,停在了前方五六米的地方,接着车门打开,下来三个人,直接拦住了聂磊的去路。为首的一人三十岁左右,穿着黑色弹力背心,个头不高,尖嘴猴腮,小眼睛,神情中带着一股奸诈、邪恶的气息。这人伸手拦下聂磊,说你是聂磊?聂磊点头说是,问有什么事儿吗?

  那仨人却不答话,为首的那人突然打出一拳,正中聂磊左眼。接着仨人把聂磊一围,拳打脚踢,好一顿修理。聂磊有心反抗,奈何双眼被封,视线模糊,只得束手挨揍。等这三人住了手,聂磊两眼乌青,跟熊猫似的,鼻子、嘴角也都破了,不过血流的不多。这时为首的那人掏出一张信纸在聂磊眼前晃了晃,说这张欠条是你写的吧?聂磊一看,这张信纸正是他写给王志水的那张欠条。他知道如果不承认,还要挨揍,就说了声是。那人收起欠条,说你认账就好,王志水已经把这欠条卖给了我,从今天起,你欠我一万块,给你两天时间还钱。如果两天还不上,那就开始算利息,一天一百块,听明白了没?聂磊赶紧点头,说听明白了。

  那人拿出一张名片扔给聂磊,说凑够了钱就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说完仨人上了夏利汽车,扬长而去。聂磊擦了把脸上的血,心里把王志水的祖宗十八代咒骂了个遍,他没想到王志水竟然还有这么一手。这几个要账的人显然不是善茬,再想继续赖下去,可能不那么容易了。看那名片,上面写着杨小亮三个字,以及传呼和电话的号码。别看这个叫杨小亮的人这会儿挺威风,收拾聂磊好像挺轻松的,但不久之后,聂磊将会成为杨小亮此生最大的梦魇。

    回到家里,刘芳林两口子正忙活生意,刘玉山没在。聂磊就坐在床上抽闷烟,考虑怎么应付欠帐的事情。问父母要,肯定不行,他们也没那么多钱,就算有也肯定不给。跟刘芳林借,也不合适,刘芳林两口子挣的是血汗钱,而且刘玉山每个月还要向劳教所缴纳一千五百块的请假费,怎么还有能力拿出一万块钱?可是,除了父母和刘芳林家,聂磊在青岛人生地不熟,哪儿还有第三条路去筹钱呢?如果不还钱,继续赖,那帮要账的人肯定不算完。聂磊每月五六百块钱的工资,还不够一个星期的利息呢。

  左右为难中,聂磊心中杀机渐起,他想实在不行就弄死王志水拉到。弄死王志水后远走高飞,离开青岛,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聂磊正琢磨到凶险之处,刘玉山回来了。一进屋,刘玉山就看到了聂磊乌青的双眼,他说哥你咋了?和人打架了?聂磊掐灭烟头,说不是打架,我是纯挨揍,没还手。刘玉山瞪起眼睛,气势汹汹的说知道对方名字吗?我找人拾掇他们。聂磊掏出了杨小亮那张名片递给刘玉山,说这是那个人的名片。
  看完名片,刘玉山蔫了。说哥你怎么惹上的“杨白劳”?他是老流氓了,现在放高利贷,牛逼着呢。聂磊看了刘玉山的样子就知道他帮不上忙,便又点了根烟没吱声。刘玉山又说哥你是不是借过杨白劳的钱啊,要不他不可能找你麻烦,这二逼太精了,无利不起早的人,听说他从不打没钱的架。聂磊说你别管了,反正你也帮不上忙。
  刘玉山沉默半晌,说哥你最好想办法把钱还上,杨白劳这屌玩意特别毒,前一阵有个欠他钱的人被他敲碎了膝盖,说是一条腿顶五万的帐,后来那人也没敢报案,就那么算了。聂磊哀叹一声,说我正好该他一万块,要是我也还不上这个帐,不知道他会把我咋样。刘玉山急了,说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欠杨白劳一万块呢?
  于是聂磊把他被王志水算计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刘玉山说真操蛋,你喝了刷锅水了。过了会儿又说哥你和我一块干活吧,如果运气好,这一万块钱未必就还不上。聂磊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块去偷?刘玉山一脸不屑,说啥叫偷?那叫借。聂磊又点上根烟,皱眉不语。这样的选择,对于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确实有点残酷。可是,此时的聂磊,又必须做出选择。

  直到抽完了一根烟,聂磊才又问刘玉山说,和你一块出去偷,来钱快不快?刘玉山说这一阵子我主要弄自行车,一晚上弄一辆,第二天去架子山旧货市场卖掉,最少也有一百多块钱,如果能偷到跑狼、三枪、海德曼那样的名牌,说不定三四百也有可能。聂磊说要是被抓住呢?能判几年?刘玉山笑了,说偷一辆不判刑,不够立案标准,顶多拘留十五天,所以我一天只偷一辆。

  这时聂磊终于下了决心,他说好吧玉山,今晚上你出去的时候带上我。按照聂磊此时的打算,他是想先偷两把试试水,等还上钱就收手。可是他那里知道,一个人学好要一辈子,堕落只需一瞬间,贼船一但上去,再想下来可就难了。而且,这天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远远不是学好学坏那么简单。在未来的几个小时之内,聂磊将完成从良民到亡命徒的转变,无辜者的鲜血,将唤醒聂磊内心深处沉睡的恶魔,一个黑道王者,即将粉墨登场。
  青岛的天黑的早,一般情况应该比北京早四十分钟。吃过晚饭,刚刚七点多,已是天色朦胧。聂磊注意到这天的夕阳特别的红,血一样的红。这时刘玉山说哥咱们走吧,干活去。聂磊说早了点吧,天还没黑呢。刘玉山说不早了,还要去我朋友那儿拿东西呢。聂磊说好吧,穿好衣服跟着刘玉山出了门。
  刘玉山带着聂磊去了距离沙岭庄不远的孤山村,到了那儿七拐八绕,来到一户人家。推门进去,只见院子里有三个小青年正在抽着烟闲聊,院子中央的葡萄架下放着个小桌,上面一堆钳子、锯条、螺丝刀之类的钳工工具。刘玉山一指聂磊,对那三人中一个高个子长头发的人说:“老徐,这是我哥,他想和咱一块干。”

老徐没言声,叼着烟卷,眯起眼睛打量聂磊,另外两个人看向聂磊的目光也十分警惕。过了半晌,老徐说玉山啊,保险不?刘玉山一撇嘴,说我你还信不过吗?老徐又说懂规矩吗?刘玉山说这你崩操心,这是我哥,规矩我自然会告诉他。老徐又征求另外两个人的意见,那俩人也没说什么,看来是都对刘玉山比较信任。但是聂磊听还有什么规矩,不由的又有些犹豫,他说到底有什么规矩,先说清楚吧,这样最好。刘玉山说咱们这行两条规矩,一不能吃独食,无论谁弄到东西,都是大伙平分,二是要讲义气,如果折进局子里,所有事儿都要自己扛,不能出卖弟兄。聂磊心里暗暗好笑,心想一帮毛贼还他妈弄的跟入党似的,法律都管不住你们,这些规矩能有用?当然想归想,聂磊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诚恳的说大家放心吧,我聂磊绝对是讲义气的人,绝不会出卖朋友。老徐说那就一块干吧,以后大家就是兄弟。

  刘玉山又给双方做了介绍,老徐是他们这个盗窃团伙的领头人,年纪也最大,时年二十四岁,已经是十年工龄的老贼了,不但手艺高超,而且为人仗义,刘玉山这次从劳教所请假出来,就是老徐给垫付的请假费。老徐的母亲早死,父亲以及两个哥哥还在蹲大狱,他一直和爷爷奶奶一块过,也是苦孩子。另外两个人,一脸麻子的叫王凡,贼眉鼠眼的叫段建设,这二人与刘玉山一样,都是老徐手把手教出来的,与老徐是半师半友的关系,他们俩年纪与聂磊仿佛。

  五个人凑到一块,老徐宣布了当晚的行动方案:段建设和王凡搭伙,扫荡青岛八中、九中。老徐带领刘玉山和聂磊,沿瑞昌路往南,目标是四十中、二中和艺校。收工后再在老徐家里集合,赃物由老徐统一保管和销售。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九零年的时候,社会上开始大规模流行山地自行车,尤其是在青少年当中,记得当年在校的学生差不多是一人一辆。而老款的名牌,比如什么飞鸽、凤凰、永久,还有青岛本地生产的金鹿,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退出了历史舞台,再也无人问津。当时最普通的山地自行车也要六七百元,海德曼、跑狼等名牌都要卖到一千二三,而进口的三枪要卖到接近两千块。

  老徐的团伙原本是个扒窃团伙,其成员手艺都不赖,割包拎包都是老手,但是他们在道上混的一直都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很差劲,火车站、汽车站、各大影剧院和商场等油水大的地方,都被别的团伙霸占着,他们根本插不上手,偶尔去搂一扒犁也是提心吊胆,一但被其他团伙发觉,不是挨揍就是被点炮。上一次刘玉山拎包失手,其实就是被别的团伙给点了炮。

  我知道有很多人想不明白,为什么盗窃团伙之间互相容纳不下呢?都是江湖同道,互相之间何必斗的那么厉害呢?呵呵,看过《天下无贼》吗?如果两个团伙同时盯上了一个目标,矛盾和竞争就难以避免的出现了,为了避免恶性竞争,所以,非法的行业,一般也都带有垄断性质,而且这种垄断是依靠暴力来实现的。比如咱们中国的电力、石油、通信、公权力,都是被黑社会垄断了的,只是这个黑社会很大很大,以至于很多人看不清他的颜色罢了。

  就在刘玉山从劳教所放出来之前不久,老徐偶然发现旧货市场上山地车特别走俏,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放弃扒窃业务,专门偷盗山地车。一个团伙的老大,其实就是一个公司的CEO,他的决策和判断,决定着一个团体的兴衰存亡。应该承认,老徐很有商业眼光,他的决策,让他的团伙摆脱了困境,获得了新生。专攻山地车业务之后,老徐团伙的收益大增,而且没有竞争对手,被警察抓的风险也小了很多。但是老徐无论如何想不到,他同意聂磊入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以团伙老大的身份进行决策,而且事后看看,这个决策显然不是什么英明决定。

  因为学生是山地车的最主要消费群体,所以老徐他们就把目光瞄准了学校。盗窃方案明确后,五个人当即兵分两路,各自行动。老徐拿出一个背包,装上工具,带领聂磊和刘玉山从孤山村出发,先坐公交车到四湖路和瑞昌路路口下车,然后步行去往四十中。四十中因是郊区中学,条件比较简陋,没有专门的停车棚,学生的车子都停在学校门口两侧的人行道上。最关键的是四十中那段没路灯,正是盗窃自行车的绝佳选择。

  到了四十中,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除了零星的行人,四周围静悄悄的。三个人在距离校门口几十米处停住脚步,老徐拿出一把大号螺丝刀,然后把背包交给刘玉山,说了声给我看着点,然后独自走向自行车扎堆停放的那片儿。聂磊毕竟是第一次盗窃,不免有点紧张,他焦急的小声问刘玉山说,马路上人来人往的,被发现了怎么办?刘玉山轻松的一笑,说怕啥,那是咱们自己的车子,咱撬自己车子的锁,被发现了又能怎么样?聂磊无语了,此时他还不明白,盗窃这种事情最关键的技巧就是心态的调整,你只要把盗窃目标想象成自己的,下手时就能做到气定神闲,从容自若,即使被别人发觉你也不会惊慌。

  就在刘玉山和聂磊说话的工夫,老徐已经得手了,他推着一辆车子慢慢悠悠走了过来,嘴里还吹着口哨。到了近前细看那车子,是一辆粉红色山地坤车,八成新。聂磊吃惊的说这么快?老徐说这车是弹簧锁,一般情况用不了二十秒我就能撬开,今天发挥不好,后面看玉山的表现怎么样吧。刘玉山嘿嘿一笑,说我肯定比你强,无论什么锁,从没超过半分钟。

  三个人推着偷来的山地车,有说有笑,大大方方离开了四十中,向下一个目标艺校赶去。作案地点都是老徐事先仔细踩过点的,都做过细致的观察和分析,各方面的条件都适合作案。还有,在一地方,他们一般只盗窃一辆自行车,因为一辆自行车不够立案标准,如果你一次性偷的太多,派出所有可能给并案处理,那么就够立案标准了,麻烦也就大了。细水长流,留有余地,才是为盗之道。

  半个小时之后,三人来到了艺校。艺校是中专,晚上根本就没有自习,而且艺校的管理特别混乱,学生都住宿舍,一天到晚人来人往乱哄哄的。再一个艺校的学生很花,差不多男的都是流氓,女的都是女流氓,男女宿舍基本上混住。而且此时正值暑假,老师都不在,大批的学生留在学校同居,就更乱了。当时老徐和聂磊留在校门口抽烟聊天,刘玉山背着工具包独自进了艺校转悠,二十分钟不到,他就骑着一辆崭新的山地车飞驰而出,直奔下一个目标青岛二中。光看那车子的变速齿轮就知道,刘玉山偷的这辆车便宜不了。

  老徐赶紧蹬上偷来的那辆车子,驮上聂磊,紧跟在了刘玉山身后。聂磊在车子上问老徐说,到了二中是不是就该我动手了?老徐稍一思索,说今天算了,你业务又不熟,别再翻了船,不过你不用担心,不动手也不影响分钱。聂磊心里暗暗松下一口气,说谢了老徐。这时刘玉山却插话说,哥你还是试试吧,这玩意简单的很,选好目标,下手麻利点,一会儿就完事,只要第一次成功,以后就轻松多了。聂磊说我没撬过锁,怕弄砸了。刘玉山哈哈大笑,说哥你不是害怕吧?不是跟你说了嘛,咱是撬自己的锁,怕个屁啊?谁敢管啊?

  刘玉山的话,让聂磊抹不开面子了,再推脱,那成胆小鬼了,以后在这帮小贼面前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聂磊只得说弄就弄,谁怕谁啊。这时老徐又回头对聂磊说练练手也好,我和玉山在旁边给你指导一下,不复杂,一学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