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蘇爭吵毛澤東拒絕管飯

1958年7月21晚上十點，已經準備就寢的閻明復突然接到通知，中辦主任楊尚昆讓他速到中南海，毛澤東主席要在中南海游泳池接見蘇聯駐華大使尤金。閻明復達到會談地點的時候才發現，除了毛澤東當時的中央政治局常委幾乎都在坐，而尤金大使也早在一個小時之前就達到了中南海。

閻明復：毛主席因共同艦隊對蘇聯大使講重話

閻明復：他說我這次是赫魯曉夫同志委託我來，談建設共同艦隊的問題。他說蘇聯沒有不凍港，中國的這個海岸線很長，你要從大連那邊算起一直到海南，海岸線很長。這個所以我們應該有一個共同的艦隊，講了這些理由。

主席一聽馬上就這個臉色就變了，本來還笑嘻嘻的在那兒聽，一聽馬上就非常嚴肅非常緊張，就是說，哦，你們要搞合作社了，這個話一說，這個尤金也跟緊張。

解說：1950年《中蘇友好同盟互通條約》簽訂之時，在斯大林的壓力下，中國不得不與蘇聯共建了四個合營公司，毛澤東把這些合營公司稱為搞「合作社」。

閻明復：你到底講的是什麼嘛，是搞合作社是搞什麼，這個尤金就答不上來，支支吾吾的，說是什麼共同管理，什麼，就講不清楚了，很緊張。後來主席說，好，我們今天不談，明天我們接著談，你回去問問清楚怎麼回事。這個尤金滿臉大汗後來就回使館了。主席就說，小閻你找葉子龍，讓他搞一個錄音機，明天我們把他談話錄下來，省得他抵賴。

陳曉楠：在中共高層特別是毛澤東看來，合營公司有損國家主權，作為斯大林的繼任者，赫魯曉夫掌權伊始就一舉取消了四個合營公司，將蘇方股份全部轉給了中方，這個舉動贏得了毛澤東的讚賞。然而此時此刻蘇方提出的共同艦隊，在毛澤東看來無異於是當年的「合作社」。

閻明復說第二天和尤金大使的會談，中央政治局七大常委，毛、劉、周、朱、陳、林、鄧悉數到齊，除此之外，彭真、彭德懷、陳毅等人也在座，會議的氣氛異常嚴肅。

閻明復：主席跟尤金的第二次談話談的很重，中國人毛手毛腳不能搞艦隊，你們還是斯大林那一套，你們還是要侵犯我們的主權，你們沒有不凍港，我們所有的海岸都給你們，然後我們就到山上去打游擊，講的很重主席的話。

毛澤東拒絕開晚宴赫魯曉夫深夜11點吃晚餐

解說：毛澤東的態度讓身在莫斯科的赫魯曉夫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決定立即啟程前往中國。1958年7月31號下午，赫魯曉夫的專機秘密抵達北京。

閻明復：赫魯曉夫來以後就說這是尤金完全錯誤地理解了我的意思，我和我們中央領導同志任何人連搞共同艦隊的想法都沒有。而且這個我完全不理解那個為什麼毛澤東同志你對我的看法如此，怎麼會有這種看法，怎麼把我看的這麼低。他返過來說你毛澤東把我看低了，我怎麼可能會這樣子做，後來主席說好，既然沒有我們就到此為止。

陳曉楠：儘管雙方在會談結束的時候達成了一致意見，但是在談話過程當中雙方都非常直率，甚至是有點針鋒相對。閻明復還記得談話結束的時候，毛澤東的秘書葉子龍走進來說宴會準備好了，毛澤東打斷他把手一揮說到不吃。隨後在楊尚昆的陪同之下，赫魯曉夫一行前往了玉泉山住所，直到晚上11點才進晚餐。

閻明復：那麼他到這玉泉山，到玉泉山住，那時候玉泉山沒有空調，夏天嘛，他住的那個樓裡很熱，他就讓警衛衛士長問管理員，管理員說我們這有一個廟，玉泉山裡面有一個古廟，有個山洞，他晚上就在山洞裡面住了，那裡很涼快，但是有蚊子。

所以第二天來，就說毛澤東同志我跟你吵架連你們的蚊子都幫你的忙，你看他身上這個大包那個大包咬的。

解說：第一次會談結束後，毛澤東與赫魯曉夫相繼又舉行了三次會談。其中第二次會談結束後，毛澤東還盛情邀請赫魯曉夫一起游泳，暢談國際形勢。

閻明復：我們翻譯也不能穿游泳衣服下去把，我跟李越然兩個人，他在這邊我們在這邊，我在這邊他在這邊，我們就繞著游泳池轉。他講話，赫魯曉夫講話我翻成中文，我就靠在這邊，我就大聲的跟在游泳池裡的主席講，主席講話李越然就翻譯成俄文，他也大聲地翻，我們在游泳池周邊就轉來轉去，這樣談了很長一段時間。那麼這一次共同艦隊事件，給兩個人的關係以及兩黨的關係投下了很大的陰影。

陳曉楠：共同艦隊事件之後，中蘇在一系列的問題上都產生了嚴重地分歧和爭吵，到了1960年兩黨之間已經是陰雲密佈，而這一年年初的華沙條約締約國會議上，中蘇再一次因為裁軍問題意見相左而導致了雙方的不快。

中蘇在裁軍問題上意見相左令赫魯曉夫發火

閻明復：倒不是有意地對他，有意地跟他頂牛，而是真正地這個反映了我們黨的觀點。赫魯曉夫就講當前這個裁軍是非常重要的，為了緩和國際緊張局勢，裁軍非常重要的，而且決定蘇聯要怎麼怎麼裁軍。這個康生的發言國內寫好的稿子照念。就是說在帝國主義存在的時代，裁軍是不可能的，正好跟他唱了反調，他就認為我們是故意地跟他在頂牛。

然後按照國內已經約好的程序，康生一發完言，我們駐莫斯科的新華社記者就打電話給國內的新華社，說是康老發言，發言完了，你們該發表就發表吧，一下子發表了。這就違背這個這次華沙條約締約國首腦會議一開始的決定，不得發表我們會議的任何材料包括發言。

解說：在這兩件事情相繼發生，讓赫魯曉夫大為光火，在當天晚上舉行的宴會之上，赫魯曉夫公開發洩了自己的不滿。

閻明復：赫魯曉夫的習慣就是喝兩杯酒以後就胡說八道，罵人吶，什麼話都來了。他就說這個什麼以蘇聯為首，為首能夠頂什麼，能夠頂黃油，能夠頂麵包，還不是把我們推出去讓別人來罵我們。批了半天為首，後來說人老了不中用了，就是一雙老套鞋，扔到牆角那兒根本什麼用都沒有。

記者：當時就能意識到他是說什麼?

閻明復：他在說毛主席呀，因為以蘇聯為首是主席提的，主席勸他接受的嘛，是不是，莫斯科會議嘛，大家都知道他指誰。

中蘇矛盾在共產黨布加勒斯特會議上總爆發

解說：觀點碰撞，對抗升級，閻明復參加了在這一年6月召開的共產黨布加勒斯特會議。在這次大會上，中蘇之間的衝突終於來了一個總爆發。

閻明復：這個會剛一開始，是(羅馬尼亞領導人)喬治烏德治在主持會議。彭真同志就站起來了，我想問主席今天這個會議是什麼性質的會議，是你們給我們的通知裡面是不做任何決議的這種會議，還是要做決議譴責中共的會議，兩種會議我都要參加，我都會參加。

這個會議主席就支支吾吾，支支吾吾，就捅旁邊坐的赫魯曉夫，赫魯曉夫就站起來了，赫魯曉夫就講，我們就是要討論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彭真同志講，你要討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跟你討論，是吧，你打到哪裡，你講到哪裡，我就講到哪裡，你不講我也不講，是吧，那意思就我跟你拼到底了。這一下子把他們壓下去了，氣勢上就把他們壓下去了，搞的喬治烏德治臉都白了，沒話講。後來他們就宣讀他們那個批評我們的聲明，康生就起來反駁，駁斥這個聲明，你一句我一句搞得這個非常緊張。

解說：中國國內當天就收到了大使館的情況通報，中央經過研究，由周恩來通過當時社會主義國家之間的熱線電話，直接找到正在參加晚宴的中國代表團團長彭真。

閻明復：就跟他講要反擊，我們很快要給你們一個，發給你們一個聲明，你們到時候要宣讀這個聲明，這個聲明裡面就提出來這個我們只服從真理，我們不服從任何人的指揮棒，這個指揮棒就從這裡出來的。然後就歷數赫魯曉夫大國主義的錯誤，很有名的一個聲明。

解說：這是一份措詞尖銳的聲明，究竟如何把這樣一份文件送達每一位與會代表，這個難題讓中國代表團的成員們頗費了一番心思。

閻明復：你要當場宣讀，赫魯曉夫就可能讓羅馬尼亞的主席不讓你宣讀，不讓你讀完。你要不宣讀的話就又達不到目的。康生這個人他是怎麼說呢，很有經驗，你說他有什麼負面的那是另外一個問題，但是他很有經驗，他處理這種複雜的局面他有一套辦法。他說這樣吧小閻，你們把它翻成俄文，然後明天我們把這個稿子裝在信封裡交給喬治烏德治讓他替我們分發給所有的社會這個社會主義國家代表團團長。

閻明復：康生反擊稱赫魯曉夫是老牌修正主義

解說：閻明復和幾個翻譯人員奮戰通宵，終於完成了全部翻譯校對工作，開會之前聲明稿件也全部裝入信封之中。

閻明復：開會呢，康生就站起來講，我們中央同意我們在聲明上簽字，同時呢我們有所聲明，沒有說我們要發聲明書，就我們有所聲明。第一簽字第二我們有所聲明，這個赫魯曉夫就說，他說中國人真是好樣的，他認為我們屈服了嘛要簽字嘛。後來把信發了。發了，他那個助手就是烏克蘭的中央第一書記波德戈爾內，波德戈爾內就說，你別誇他們，他們在罵你呢，他看的信了，信先交給他。

退場的時候，這個我們跟這個赫魯曉夫並排走，赫魯曉夫就指著康生，哎你呀，你是老牌的這個教條主義。這個康生俄文也很好，他說是，你是老牌修正主義，赫魯曉夫氣的滿臉通紅，後來這樣走了。這個布加勒斯特會議就這樣子完了，完了以後他就覺得撤專家。

陳曉楠：1960年之後，中蘇關係江河日下，從1963年9月6號到第二天7月14號，人民日報接連發表文章，篇篇劍指蘇聯，這些文章一共九篇，也就是當年聲震天下的「九評」，「九評」文章將中蘇大論戰推向了最高潮。不過，到了1964年10月，中蘇關係因為一個重大事件好像出現了一絲轉機。

解說：1964年10月就在蘇聯十月革命節前夕，赫魯曉夫突遭罷免，閻明復還記得，那是10月15日深夜，他接到蘇聯大使館的電話，蘇方向中共通報了赫魯曉夫下台的消息。

閻明復：我那一夜沒睡覺，高興的要命，我說真是主席真偉大，到底把這個赫魯曉夫搬下台了。因為主席過去在這個之間有一個分析，就是赫魯曉夫他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他自己垮臺，一個是別人起來把他扳倒。主席給他算了個命，十年、五年、三年都有可能，結果正好中了三年的那個可能。

解說：中蘇兩黨此時已是勢同水火，不過，中央經過討論還是決定抓住機會改善中蘇關係。毛澤東親自拍板決定，中共派出代表團參加當年的十月革命節慶祝活動。1964年11月5號，周恩來率領的黨政代表團到達莫斯科，閻明復至今清晰地記得，那一年紅場閱兵所發生的一幕。

閻明復：我還記得那個檢閱部隊過去了，然後那個蘇聯群眾隊伍過來一看見周恩來，中國萬歲，中國萬歲。大家認識他，情緒非常高，這是11月7號的上午，然後回來休息一下，晚上就是慶祝宴會酒會，酒會也在克里姆林宮也在喬治大廳。酒會是站在那的，一個大圓桌，蘇聯的領導人站在那兒，然後這邊有個圓桌，那邊還有幾個圓桌。

這個第二個圓桌就是蘇聯的一些將軍，有的是賀龍元帥認識的，像華西列夫斯基，在東北打過仗的，那麼總理就跟賀龍元帥講，你去跟元帥們打打招呼，就讓大使館的翻譯王鋼華陪著他就到元帥堆裡面去。

蘇聯元帥宴會上借酒說胡話令中國代表團震怒

解說：然而就在此時，一個突發事件打破了宴會的平靜，也震驚了在場的包括中蘇雙方在內的所有人。這個時候我就看見蘇聯那個元帥馬林諾夫斯基，從這邊滿臉通紅走過來，馬林諾夫斯基就直奔賀龍元帥。然後就指著他，元帥衣服上不是有那個階銜嘛，就說這都是那個斯大林他們胡搞的，這個字很粗野。

賀龍同志，賀龍元帥就說你說什麼呢，你胡說什麼呢，這是王鋼華回來回憶的。然後他就講，他說我們把赫魯曉夫搞掉的，你們把毛澤東搞掉了，我們才能有友誼。這個賀龍聽了以後就非常生氣，說你胡說八道什麼，聲音就很大。

聲音很大這個總理就聽見了這個聲音，就這個王鋼華叫過去問，讓我去找王鋼華來問是怎麼回事。這個王鋼華就來一說，一說呢，蘇共其他的領導人勃列日涅夫都聽到了，就說這個簡直是胡說八道。

解說：周恩來提前退場回到使館通宵未眠，他要求閻明復為首的三名翻譯詳細回憶事件的全過程，寫成材料傳回國內。他這種挑釁也出乎勃列日涅夫他們的意料，他們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場合下會這樣子。所以第二天他們還專門到總理住的地方來，來道歉。總理就說你要為這個事情要正式道歉，不能就這樣子隨隨便便的就了了。

後來勃列日涅夫跟米高揚還誰幾個人，就是交頭接耳商量了一下，然後這個勃列日涅夫就站起來了，他說我正式代表蘇共中央主席團向周恩來同志向中國代表團同志表示道歉，這完全是他個人行為，決不代表我們蘇共中央，是他酒後失言，我們叫他作出檢討。

當時國內為這件事情給總理髮了幾次電報，就是要嚴正地交涉，要批評他們，要跟他們談，大概一共談了三四次，三四次就根據中央的指示，就是說他們並沒有改弦更張，他們還是繼續執行了赫魯曉夫那一套。

鄧小平點名閻明復參加會見戈爾巴喬夫

閻明復：小平同志就到這個，在人民大會堂會見戈爾巴喬夫，他講結束過去開闢未來。

記者：這次會見您當時參與了嗎?

閻明復：小平同志說，這些年來明復一直參加中蘇的這些談判，他說這次讓明復也參加，所以我算中方的一個正式的團員，團長是小平同志。小平同志也講他說在中蘇爭論當中，他說我也起了不是無足輕重的作用，就是他是直接的參與者，當然也說了一些空話，根本的問題是你們蘇聯赫魯曉夫侵犯了中國的利益，關鍵的問題是國家的利益問題。

鄧小平：為了我們兩國和兩黨關係正常化，祝賀這個正常化，大家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