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耘春 --寂寞写章草-记书法家萧耘春 

萧耘春，1931年出生，浙江省苍南县灵溪镇人。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协会会员。

少年时师从张鹏翼先生，学习书法和旧体诗。

多年在文化部门工作，主编《苍南县志》。

书法较长时间学习皇象，钟繇、索靖、黄道周和沈曾植。

也喜欢涉猎宋代文献，不时写点文章，已出版的有《男人籫花》、《苍南诗征》（选辑）、《苍南女诗人诗集》（点校）、《萧耘春书法作品集》

　　寂寞写章草

　　----记书法家萧耘春

　　谢云

　　一

　　书法家萧耘春一九三二年出生，浙江苍南县人。曾任县文联主席、县志主编。中国书法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初中和高中都与我就读于同一个学校。在学习书法的道路上我们志趣相同，记得高中时因都喜欢学写字，还一起学过何绍基帖本。耘春十三岁即师从诗人书法家张鹏翼先生学习旧体诗文和书法，至今将近六十年。一天，张先生对他说：“你要把诗和古文学习好，至于书法，可慢慢来。”这句话经过几十年，耘春可没有忘记。因为这正代表那一代人对书法的看法。张先生评书，首先强调清浊之分，说浊书不可医治。学会清浊之辨，只有一个办法，将古代名家书法细细读，细细咀嚼，久而久之，自然懂得此中道理，从此他养成读帖习惯。前不久耘春出版了一本书法作品集赠送于我，附来信说：“张先生主要精力写今草，从《书谱》上溯二王。他不喜欢学生学他的字，我随他学几年二王，便喜欢章草了。凡是章草，不论大家小家都临，或有偶尔写几个字的如蔡襄，也临一临。或很少有墨迹流传，但确写得好的如方方壶，我也不时临写。我的楷行转学钟繇。我较长时间学习的是皇象、钟繇、索靖、黄道周、沈曾植。写章草是颇为寂寞的，那就让他寂寞吧。┉┉”云云。如是，我一边翻读他的书法集中章草书，一边想着我们少年同学时的情景。高中未毕业我们便分手了，及至老年得到联系才互有了解。此刻读他来信，读到写章草“寂寞”的一句话，我的眼睛一停打住了。多么深沉的感慨！这句话穿透力是很强的，引起了我的唏嘘、惆怅。岁月历历，据此，我想我应该为老同学写一点什么了。

　　此刻，窗外飘雪，夜风吹来，默然悄然。对着老同学这本书法作品集，观“器”味“道”，作“如是观”，也是书缘人生之缅怀吧。

　　二

　　华武君先生有一幅漫画作品，题为《先生耐寒不耐热》，是对钱钟书先生精神、人格的凝注揭示，精神的尚“寒”不尚“热”，是钱先生聚精会神治学、成就大学问的人格写照，借用这一幅漫画说一点耘春同学写章草书的“寂寞”，不是无可参照之处。

　　首先是从书的品格之归。何以论之，请允许我再借用余秋雨先生《流放者的土地》的一句话：“部分文化人之所以能在流放者的苦难中显现人生、创造文明，本源于他们内心的高贵。”这里说的“高贵”，我的理解是内涵大美，内心的张力、内涵力大于外张力，秀出群伦。示人朴讷，夏日凉风，隆冬温阳。令亲朋后学心诚折服，若面对古之贤哲，又无人格上的压抑感。如果我此言成立，这个“高贵”许与耘春乃是人生历程铸其人格风仪和在章草书法写作情性的雅格混合构成的。

　　首先我要说一点我知道的他的一段祸福轮转的历史。正是舞文弄墨的青春光景里，当时他在县文化科工作，人生风雨袭来，他被“错划”栽倒一边了。于是，书剑飘零日，他又求请他少年书法导师张鹏翼夫子，潜心进修诗书，“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漫长的岁月年华，感怀于“寂寞”之境。现在说的“寂寞”，学章草书法，应该说一种人生的苦味升华出哲学寂境的玄思了，或是他的“忘形骸”历程之一叹。对照自己的章草书法，斯时斯境，作“发思古之幽情”的吟咏感叹，是更切合今天感情的“结”的，而其寂寞的历史过程，也确然是风雨人生的修炼，是历史“潮流”所蒸腾起来的。

　　其次，“寂寞”之谓应该说是他写章草书的“执着”之反映。章草在书体里，较不通俗，难写难认，而他竟为之倾倒不悔。这“迂”气有如元代画家倪瓒“迂”于人生寂境，不改其笔。以默度静，落寞为归。如果不是这样，那清纯古雅的笔致，又如何挥濡以染雅格！宁静、安详、幽深、寂之极，净之极，洗去尘迹，飘出尘寰，心灵美化了，精神境界自然高尚，抵御了逆境的无奈，以作书的寂寞驱散人生境遇的困苦，所谓“澄怀味象”，如此这般，艺术的获取成就在其中。

　　请看耘春的章草体书法，应该说是练得一手好字的。盎然古意，让精神注入静寂，笔理清纯，笔致清远，意态悠闲，创造的意识空灵优美油然而生。很明确他是接受《索靖月仪帖》为笔法主调，古雅健峭，结构多变；而兼及章草他家雅韵，法度严谨中潇洒脱俗染秀色，转益多师写出章草意会风骚清丽诗质意味。信非野儒俗士所企及也。

　　现在即使如耘春这样有高雅气质、有修养的章草书，因为书体的不通俗多古意，也不是都能被众多读者读懂接受的。如果因为这一条而有“寂寞”感那就无足轻重了。

　　三

　　耘春遵从他导师的先文后墨、先读诗后学书法的教导，寂然凝虑，不求闻达，其历程也是颇堪“寂寞”的，他称自己为“苦学派”，却甚得其似。

　　去年，萧寄给我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一本读书札记集《男人簪花》，他在“后记”里写道：“纯属偶然。一九六О年我看到钱钟书先生的《宋诗选注》，连注释也一读再读三读四读。突然忆起顾炎武一个很著名的比喻：采铜于山。从此我读书抄抄写写也成为习惯。三年前，我觉得需要找点乐趣，便把几十年来的札记、卡片、索引、纸条翻出来试写一些笔记。……便是这个集子里三篇文章。”《男人簪花》便是这样成书。将多年苦读书，寂寞的读书舍去“哀愁”转化为“乐趣”。

　　是的，他是得到“乐趣”了。数十年来书一本一本读，札记索引一张一张做，管他风声雨声急骤，熔经铸史，神游字行间，养其真性情。又例：

　　华岳岱宗未足论，而今始觉他山尊。

　　诗惊风雨来天外，笔走龙蛇留雪痕。

　　罢钓渔人还治水，离群才子漫销魂。

　　三人同梦应逢我，闭户摊书烟水村。

　　诗写苏渊雷先生率诗友二人访问他家，不遇，已是暮色苍茫之时，客人便留宿于主人家。第二天，萧返家，见案头留下苏先生诗书一帧，惊喜之极。上诗便是萧对苏诗的和唱。应说明的，这苏渊雷先生便是当代著名学者，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教授，也是全国书坛名宿，书法界是无人不知晓的。他之造访萧家，留宿题诗，此“书友情”当非同一般。另一次，苏先生从上海到苍南，再访问萧家，萧铺纸请苏先生题笔留念。苏翁拿出自己随身带来的鸡毫笔，略作思索，写道：西风故园萧家渡；夜雨秋灯白石村。他忆起多年前留宿在萧家事，还作近二百字的长跋。上联指住在萧家渡村的南宋名臣萧振，切萧耘春的姓，下联指萧爱读宋代遗民林景熙的论文集，正在撰写有关林景熙的论文。林景熙晚年居白石村。

　　例二：耘春读钱钟书先生《宋诗选注》，对注中不解之处致书钱先生求教，此后钱钟书先生并杨绛先生，每有新作，均签名寄赠与萧，来往书函数十年不辍。一九九八年钱先生仙逝，有记者访萧回忆与钱师书函来往。萧大恐，任记者厮磨不答语，记者怏怏而退。在座的人问他为何不谈，萧说：“把微尘和珠峰扯在一起，这不好。去年秋日，杨绛先生给萧寄来近译新作《斐多》并收到萧的《男人簪花》一书说：“惜钟书未能得见”。（耘春极少谈自己，上述信息是他的学生黄寿耀告诉我的）上叙例事实，对耘春以文求师会友，道遇大师福惠，真是造化的赐予。而今张鹏翼先生、苏渊雷先生、钱钟书先生均已仙逝，他们给萧的启迪，余香悠远，化运之机，不负诗，不负章草书，得其慰矣。耘春亦以《论书绝句》记吟笔砚风仪，烟霞志造。录之：

　　狂歌箕踞醉千觞，进退雍容书卷香；

　　悟到古人精绝处，也无二爨也无王。

　　二○○一年十二月八日

　　注：

　　谢云，原名谢盛培，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党组副书记，秘书长。

　　萧耘春，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少年时师从张鹏翼先生，学习书法和旧体诗。主编《苍南县志》，出版随笔集《男人簪花》等。书法喜章草，取径皇象、索靖，兼及楷行，取径钟繇，参阅杨维桢、黄道周、沈曾植。出版《萧耘春书法作品》。

　　主要著作：

　　1.

　　苍南女诗人诗集 (萧耘春 点校)(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5)

　　2.

　　苍南诗征 (萧耘春 选辑)(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5)

　　3.

　　萧耘春书法作品 (萧耘春 书)( 杭州出版社 2001)

　　4.

　　男人簪花 (萧耘春 著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 2000)

　　5.

　　苍南县志 (萧耘春 主编)( 浙江人民出版社 1997)

　　[平阳

　　近照

　　萧先生 书自作诗四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