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回忆张德兰歌曲:「所有人佔领全世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1:12:00

「所有人佔领全世界」,这是1968的web2.0版。佔领全世界的年轻人也许无法解释,他们到底要什么,他们只是一遍遍用標语、口號、音乐、乃至身体告诉观看他们的人不要什么:不要官商交易,不要权贵勾结,不要金权帝国用百分之一人的利益绑架了其余的百分之九十九,也不要支持这一切存在的社会制度。看似失去焦点,却可能烽烟遍地。在这个意义上,佔领年代刚刚开始,华尔街不是起点,更不会是结局。

 

文/张洁平

 

「准备好了吗?在华尔街,迎接我们的解放广场。」

 

7月13日,温哥华一家社运组织AdBusters ,在它发行的第97期双月刊杂誌上,贴出这样一张跨页海报。海报號召人们在9月17日这一天,涌进曼哈顿下城,搭起帐篷、厨房和路障,和平佔领华尔街。

 

为什么是华尔街?AdBusters在网站详细解释:开罗解放广场的火热和西班牙马德里街头的帐篷已经开启了新时代的反抗模式,而现在,「是时候用这种模式去对付民主制度里最大的腐败分子了」,这个「腐败分子」就是「华尔街——美国金融的罪恶之地」。

 

AdBusters主编凯勒·拉森(Kalle Lasn)说:「我们正在一个时代的转折点上,玩乐的时间结束了,该干正事儿了——必须替换现有的经济政治结构,才能给那些害苦了我们的傢伙一个公正的审判。」「我们要民主(Democracy),不要金权帝国(Corporatocracy)。」最后他说:「如果能有一千个人走上华尔街,统治者就必须给出回应。」

 

两个月零四天之后,五千人挥舞著各式各样的標语,涌进了窄窄的华尔街和它周围耸立的摩天大楼的缝隙,其中三百多人自备睡袋和帐篷,就地过夜。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在华尔街旁的自由公园长期佔领下来。到了第二十天,第三十天……佔领运动从纽约、华盛顿、西雅图、旧金山、迈阿密、芝加哥,一直延烧到伦敦、波兰、温哥华、东京、台北、香港等全世界1500个城市,数十万人捲进了这场全球示威。

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他们走上街头,表达著同一个理念:「我们是社会上的百分之九十九,我们不愿忍受金字塔顶百分之一富人的贪婪与腐败。」

 

美国人佔领华尔街,逐渐变成所有人佔领全世界。

 

第四波

 

这已经远远出乎AdBusters编辑们的预料。又或者说,当7月13日,加拿大温哥华的这家机构孵化出「Occupy」这个概念,並以华尔街为目標,把它推送进虚擬世界时,Occupy运动就已经不属於任何一个可能的发起者了。

 

社交网站的多对多快速漂移式传播,將资讯几乎完全对等地平摊在每个人面前。於是,就像早春时在阿拉伯世界发生的那场突如其来的革命,没有確切的发起人,每一个自动出现在广场上的人都是发起人;没有深思熟虑的计划,所有的计划都在现实与虚擬的多对多交流中即时產生,全程透明;甚至,没有清晰的诉求——解放广场上的埃及人並不清楚「我们要什么」,但他们刻骨铭心地知道的是「我们不要什么」:不要穆巴拉克,不要独裁,穆巴拉克,滚蛋!

 

佔领全世界的年轻人也无法解释,他们到底要什么,他们只是一遍遍用標语、口號、音乐、乃至身体告诉观看他们的人:我们不要官商交易,不要权贵勾结,不要金权帝国用百分之一人的利益绑架了其余的百分之九十九,也不要支持这一切存在的社会制度。

 

2011年春天,突尼斯、埃及、敘利亚、利比亚、巴林、也门等阿拉伯国家的人们走上街头,要求终结他们国家的独裁统治,抗爭至今仍未结束,但执政24年的突尼斯总统本阿里下台,执政30年的埃及总统穆巴拉克下台,统治42年的利比亚最高领导人卡扎菲下台……付出了巨大代价的抗爭成果被舆论称为「阿拉伯之春」。当时,人们多用「苏东波」变天的1989年来类比2011年,並称之为第四波民主化浪潮。

 

但是2011年的变化不止於此。

 

为生活而战

 

2011年5月15日,西班牙马德里爆发了「15M」大游行,数十万示威者佔据了马德里的歷史广场太阳门,示威者理念、信仰、诉求各不相同,但以年轻人为主要群体,並同样抱怨社会不公、贫富悬殊、缺乏机会。

 

2011年7月14日,以色列爆发大规模群眾游行,连续几个周末都有约几十万以色列人上街游行,並在特拉维夫市中心撑起帐篷,抗议高房价。和阿拉伯人有宿怨的以色列人甚至打出口號:「Walk like an Egyptian」(像埃及人一样去游行)。他们的抗议组织者说:「这是我们首次不与阿拉伯人打仗,而是为我们及我们后代的生活而战。」

 

当地《国土报》说,以色列20个最有权势的家族控制著国家的经济命脉,经济新自由主义催生了6000个富翁和600万乞丐。该报社论评价:「我们正处於一场以色列革命日渐形成的阶段,政治游戏规则已经改变。」

 

2011年8月初,英国伦敦爆发了罕见、连续多日的街头骚乱,年轻人们烧毁汽车、抢劫商店,游行示威。在《纽约时报》的採访中,一名参加骚乱的青年说:「从没有人给过我机会,我对整个社会体系都感到愤怒。他们给我仅仅够吃饭和看电视的钱。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方式。」

 

在英国,有一百万16岁至24岁的青年官方登记为失业状態,这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的最高值。不只是英国,在整个欧洲,平均失业率是10%,而青年人的失业率是20%,部分地区甚至达50%。

 

根据2010年8月11日,联合国劳工组织发布的报告:全球15岁到24岁之间的6.2亿年轻劳动力中,在2009年末大约有8100万人失业,达13.1%,是20年以来的最高纪录。

 

2011年9月17日的华尔街上,纽约大学23岁的学生Linnea Palmer Paton说:「我要来佔领华尔街,是为了我自己的未来,我们这一代的未来。」他说:「今天我们和我们国家的独裁者作战,不是政治独裁者,而是华尔街的银行们。我们会贏的。」

 

金权帝国的年轻人

 

再回头来看,1989年的类比似乎不太贴切了。从解放广场延续至今,全球各个国家以青年人为主体,面向整个社会结构和经济政治制度的反抗,让越来越多的学者想到了1968年,40年前那一个青年抗爭的时代。

 

现年64岁的经济学者、专栏作家保罗·弗里德曼曾是1968年学生运动的亲歷者,他也走进华尔街的佔领现场。他对媒体说:「这非常像1960年代我曾参与的那场运动。人们要发泄的是他们对机会逐渐变少、希望渐渐渺茫的愤怒,这关乎个人命运,对年轻人来说是一种非同寻常的感觉。」

1968年,青年人用音乐和爱的理想主义,高唱和平,反对战爭。2011年,在空前开放的社交网络中成长的年轻人,却在权贵与资本紧密合体的年代,感受到了空前的窒息。埃及年轻人在独裁政体对民间活力的封锁中窒息,欧美年轻人在高涨的房价物价、更少的就业机会、更大的贫富悬殊中窒息,前者喊出的口號是打到独裁者,后者则要求清算银行家。

 

在世界各地的「佔领」现场,標语牌上反覆出现的一个词是「Corporatocracy」。这是美国企业家、作家约翰·珀金斯在他2004年的讽刺小说《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中自创的词汇。在这本讽刺美国金权体制的小说中,约翰將「corporation」(公司)、「bank」(银行)、「government」(政府)三个概念合体为一,创造出「corporatocracy」这个新词,意指三者相勾连的「金权帝国」:「金权帝国將我们当中的少数放在资本主义金字塔的最顶层,並將这套制度输出到整个世界。」这正是2011年,欧美世界一系列抗爭运动,及至今天的「佔领全世界」所针对的核心议题。

 

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Joseph Stliglitz)在佔领华尔街的现场说:「金融市场本该配置资本並管理风险,但现在他们却错置资本,引发风险,这是一个將成本社会化,將利润私有化的体系。这是种扭曲变形的经济,我们如果继续与这种体系共存,就不会有经济增长,也无法创造公平正义的社会。」而现行政治体制无力解决问题,却一再支持金融机构,以致於他们不但「太大不能倒(too big to fail)」,也「太大不能关(too big to jail)」当「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林肯语)变成「of the 1%、by the 1%、for the 1%」(斯蒂格利茨语),剩下的99%將不堪重负。而当体制无力回应,当Democracy变成Corporatocracy,也就是99%忍无可忍之时。

 

「所有人佔领全世界」,这是1968的web2.0版。看似失去焦点,却可能烽烟遍地。在这个意义上,佔领年代刚刚开始,华尔街不是起点,更不会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