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明教兜帽哪个好看:蔡欣林:我在部队划为右派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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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部队划为右派的经历
蔡欣林回忆 王继华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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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反右运动时我是东海舰队后勤部的一个准尉军官,是与右派相距十万八千里的人。阴错阳差,被划为右派分子,变成草民不如的“贱民”历经20余年的艰辛和苦难。40余年过去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一、我对右派言论的反感
我在舰队后勤部军需处任助理员,负责全舰队海、陆、空的粮食供应工作,工作十分地繁忙,这年5月,去北京海军后勤部领粮秣,又到国家粮食部办理有关手续。看到报上粮食部长章乃器关于“定息不是剥削”的言论。我想章是国家粮食部长,怎么说起定息来了?不下去看看粮食工作上存在的问题,说起定息来了,真是不务正业,别有用心。
之后,我到北京体育学院看望我的邻居冯雅芳,她善长跑,是体校学生。上午我们去颐和园昆明湖划船、游泳,中午在体育学院食堂吃午饭,有一桌吃饭学生吵嚷不断,我问怎么回事?冯雅芳说是一些学生在大鸣大放。就听那边饭桌上有人高声说围攻党、团支部,用辞非常刺耳。当时我身穿便衣,想站起来去和他们辩论。冯雅芳阻拦说:“校党委叫我们不要反击。”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反击,但说是学校的规定我不能违反,遂罢。
二、我认为杨荫环不是右派
6月底,从北京回来得了急性肠炎,先住海军411医院后转到海宁路海军医院,一个多月才出院,这时已是7月底了。刚回部队就接通知参加处里的军人大会,会议是在军需处大仓库里开的,我去得迟,不知开什么会。那天全处的人都参加了,后勤部政委周则盛也参加了会议。
到会场不久发现这个会议是批判处长助理杨荫环的,说他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右派分子,我很惊诧:杨荫环怎么能是右派?他是经过战争考验的红小鬼。会上,有人发言揭发杨荫环的右派言论,说杨说美国如何好,是替美国吹牛说好话;美国飞机来我国领空侦察我外交部发出严重抗议,他说抗议有什么鸟用;苏联红军在东北强奸中国妇女,赖在大连、旅顺不肯走,苏联顾问态度傲慢不是好东西;他为农民喊冤,说农民一斤玉米卖8分钱,工人生产一双胶鞋几块钱,农民苦工人生活好,共产党依靠农民打天下,进了城忘了农民等等。
杨荫环南下在上海军管会,负责接收国民党军队物资工作,后经后勤干校学习调到后勤部任职。他好学习,喜欢看书读报,内部刊物他经常看,里面有外军的信息,看后他好议论,常有独特见解。他说的农民苦、苏联顾问态度太蛮横等问题,我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有同感。
会议休息时,杨荫环也出去了,我为以为然地说:“杨荫环不是右派。他是和首长一起渡江过来的红小鬼。他说了一些错话,我们要和风细雨,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既教育他本人也教育了大家。”我说过之后,当即有人问我对反右派有什么认识?我认真而又坦然地说:“哪有这么多右派?右派是极少数。我们部队基本无右派,是纯洁的,即使有言论不妥,也是一时认识问题,与社会上的右派性质不同。大鸣大放,帮党整风,对的我们就改正,错的就与他辩论,真理是越辩越明的。通过辩论弄清思想,提高认识。再说我们党有几百万强大的人民解放军队,还怕资产阶级造反?”我认为自己是站在党和人民的立场上,所想所说都是符合党的政策的,我没有料到我的一番轻描谈写的话惹火烧身,使我陷入数十年苦难的深渊。
三、作右倾思想检查
第二天,会议主持人王发光(处支部委员、被装科助理员)找我谈话,说我思想右倾要作深刻检查。我无法理解,昨天会上说了几句话难道错了吗?怎说我思想右倾?领导怎么一下就不实事求是了呢?
王发光说:“你是右倾思想,不是右派。但必须对党忠诚,要从灵魂深处深挖自己,做到无话不可对党言,用社会上右派言论和自己对照,检查自己想的别人说的,报上看过的,过去认识模糊的,现在自己还弄不清不理解的。”后他又说:“要像刘介梅忘本回头那样,深刻检讨认识自己。”当时报纸上登载刘介梅反对统购统销,经教育痛改前非被树为改正错误思想典型。
我很后悔昨天说的话,但他说你不是右派,只是思想右倾,特别是无话不可对党言,于是心甘情愿按照他的要求去努力检讨自己。晚上我把《文汇报》、铅笔、本子放在枕头边,边看边想边记。夜里睡不着觉,拚命想自己的错误,说过的听到过的以及想到过的,凡是认为是有右倾思想意识的,想起一条记一条,写了几十条。第二天,在会上我将自己写下的错误思想,一条一条检讨,我诚心诚意想把自己右倾思想挖清除掉。检讨过后,王叫林家批判、揭发,实际上成了批斗会,叫我目瞪口呆,百口难辩。
有人揭发我反对统购统销政策。因我搞粮食工作,对农村缺粮问题感触深,经常有人向我要粮票,在可能的情况下接济一些同志。连长王炳玉家里卖了过头粮没有吃,老婆想不通上吊死了。王发光探家回来说农村穷得一塌糊涂,给小孩1分钱就给你叩一个头,粮食不够吃,猪肉都买不到。我回家探亲,看有人饿得走打飘不动路,江南鱼米之乡尚如此,可知农村贫穷的状况,我心里难受,不时难免会流露出来,现在成了我派言论。
几天前管理处有人对我说:“小蔡,报纸上储安平讲话真有劲,小和尚要敲大和尚也要敲敲。”他意思是说不仅提小干部意见也要提大干部意见,当时我没说话。他又说民主党派何香凝还说鸣放的人是右派。我不知道储安平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何香凝是什么人?他认为党叫大鸣大放,储是响应党的号召,何却说储是敌人认为是阻碍鸣放,故说何是“拍马屁”。现在有人揭发我在管理处与王士贤说“储安平发言有劲”“何香凝拍共产党马屁”的话。
部队实行正规化全面向苏联学习,把我军建成世界上第二支最优良的军队,实行给养实物供应,要部队建大冷库和面包房,规定吃咸鱼不准吃鲜鱼、吃黄豆不准吃豆制品、舰艇上水兵不准吃米饭和馒头改吃面包等。赵椿林揭发我在55年士兵代表大会上说不要片面向苏联学习,把我军优良传统丢光了,就会象国民党一样。苏军顾问月工资6000元,对我军官兵态度蛮横,有大国沙文主义表现,他们说我的言行是反苏反社会主义等等。
更没想到我的检讨被写成大字报,挂在办公室走廊上,供人观看批判。整风反右会开了两个月左右,我如同木偶似的任人摆布。
四、要我承认主观动机是反党
我检讨了两个月,王发光说我检查还没有接触思想灵魂,要联系动机承认是反党反社会主义。他的话象刀子一样刺痛我的心,他说我只是思想右倾不是右派,要我检讨提高认识。我听他的话诚心检讨自己的“错误观念”,期望进一步提高认识。没想到越检讨问题越多,还要我承认是主观动机是反对共产党。我气急了说:“我12岁当学徒,18岁参军,是毛主席共产党把我从苦难中解放出来的,共产党给我治好病提高了文化,我是喝共产党奶长大的,我在处里工作7年,提干后为感谢党的恩情,我认购捐献200元,我怎么能反党?”
王发光说我态度不好,被装科的赵椿林声厉辞严地提出要砸我的“金字招牌”, 并提出1955年我在士兵代表大会上发言反对部队四项制度,把共产党比作国民党,并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和侮辱。
王发光是中尉助理员,在“三反五反”时,有点问题被整他不服,牢骚也多。肃反时,王和我等三人是肃反小组成员,我曾和王说赵椿林当过国民县政府文书,是否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王发光不表态。陈勋参加过三青团,我从干部档案中查到是组织上派去做地下工作的,我认为他的三青团问题已查清,对他不应过狠过严。王发光认为我立场不坚定,我认为王撵风头,不出于公心实事求是。后知王与赵关系甚密,他可能将我的话背地告诉了赵椿林。
五、给周政委的一封信
夜晚我五内俱焚,回首童年及在部队的七年生活心里十分难受。我的家在嘉善县枫泾镇(现属上海宝山县),父亲开铺经营桐油和铁,因战乱房屋财产被炸毁成了赤贫。为糊嘴,12岁到米铺做童工,后又到中药店学徒5年,历尽艰辛,无一分工钱。1949年5月,家乡解放了成立了人民政府,老板不敢欺负徒工了,我感谢共产党、毛主席。1951年初报名参加了人民解放军,到东海舰队后勤部队任公务员,因工作积极,不久领导叫我干审计工作。部队开展文化学习运动,我感到自己自己文化低,如饥似渴地刻苦学习,业务水平得到很大提高。获三等功一次,1954年总路线学习考试全处第一名,奖《毛泽东选集》1-3卷。政治上对我很器重,“肃反”时让我任三人小组成员。我是准尉副排级,职务上任命我为助理员,负责东海舰队粮秣供应工作,一年4次去北京海后请领、报销,上海市海军机关猪肉、食油供应的发放,工作十分繁忙。打一江山岛时领导派我去北京海军后勤部要船只200余艘,炊具款2万余元。方处长对我也很信任重用,带我去北京开会、下舟山基地检查。我对部队是无比热爱,从不知苦累。为报答党的恩情,在捐献支持农业合作化买拖拉机和认购建设公债时,我捐200元,一般人40元左右。
说我反党我实在想不通,万念俱灰曾想自杀,从六楼跳下去,又怕在群众中产生不好的影响,损害党和军队的威信。又想从锅炉烟囱中跳下去,不让人知道,又想年迈的父亲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我感到走投无路,这时我想到了周则盛政委,他是东海舰队后勤部政委,1931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他待人很亲切和蔼。我决定给他写信,信的大意是:“敬爱的周政委:我犯了错误,对不起党,但我不反对共产党。我愿意把我送到北大荒在劳动中改造自己,成为社会主义有用的人。”
信是从上海市苏州河邮局发出的。时隔不久,我到上海市粮食局领全国通用粮票回来时,听说周政委找我并在处长室等了一个多小时,我得知非常感动。在处长室,周政委很和蔼地对我说:“人犯错误有两种性质,一种是认识问题;一种是品质问题。你只要提高认识,改正错误,……。”他要我从现在起站稳立场同右派作斗争。我问周政委怎样提高认识避免犯错误?他说要学习辩证唯物主义和毛主席著作,如矛盾论、实践论、周总理政府工作报告。并讲了和打仗一样的,上去两个团,明知要全军覆没,但为了全局胜利……。当时我似懂非懂,屋里只有周政委、方处长和我三人。多少年我咀嚼周政委把反右运动当作打仗来看的话难以理解。
六、情况不断地变化
对我的斗争迟迟没有结束,王发光说我态度很重要,态度好不一定划为右派。无休止的批判、斗争时达117天,我为了过关从严要求,违心地分析批判自己,交待了一些问题:有反对反右派斗争、反对粮食统购统销、反对农业合作化、反对人大等额选举、说储安平发言有劲、说何香凝拍共产党马屁、反对向苏联学习,说苏联专家大国沙文主义,还在无奈之下谎说自己有贪污思想多报小车费,想贪污面粉袋上交款(处里为此发函至下属各单位调查结果根本不存在)等。在火力最强的时候姓苏的一位同志骂我要打我,但我知道他是好同志没有坏心眼。
我父亲知道我受到批判,叫姐姐到部队问问情况。方处长说:“对小蔡是批评教育,没有什么处分的。请放心好了。”方处长也对我说:“部队反右是教育,没有什么处分的。”这个时候舰队政治部开大会,杨荫环参加了,领导在会上说:“部队不搞反右运动,主要是整风,是针对部队内部某些骄傲自满、胡说八道的人,从此以后接受教训,不影响提干、入党。”方处长也跟我讲了这次会议精神,我的心稍微平静一下。然而不久精神又变了,说部队也要反右。方处长对我说:“即使戴上帽子也可以随即摘掉,仍在处里工作。”并叫我除工作外,给各科搞搞卫生,打打开水。我不懂他的用意,当时仍和大家一样上班工作。
一天,我在信插中看到姑母给部队首长的明信片,上面写着:蔡欣林是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应受到严厉批判,我一定和右派分子划清界限。我看过仍放在信插里,心里非常痛苦。姑母蔡文瑞是上海新成区妇联主任,人民代表,她响应号召,捐购飞机大炮,送侄女参加志愿军救护队,送心爱的钻石戒指给志愿军战斗英雄,志愿军的军报上发表致她的感谢信。我参军到上海她高兴极了,送我一本党章,并在毛主席像的两旁写着:“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她把共产党、毛主席当作亲人、救星,真诚地热爱党、相信党。她寄这个明信片来是表明她对反右的态度,我不知道是否是区里或部队逼她这样做的,她的做法在当时情况下我并不怨她。1958年冬,我在涟水劳动改造时,舰队政治部来人调查姑母、表姐夫(张万新,大学毕业生,党员,在区政府任科长),问在反右中和我说了什么?后知道他们两人也因我划为右派,他俩人深受歧视、迫害20余年。舰队人走后,生产队干部说:“你来这里表现很好,没想到你部队来人说你情节最严重,处分也重,要我们对你严加管制。”
整风反右,我没有鸣放,也没有贴过一张大字报,更没有在群众中散布反动言论。在检讨中,我把自己的思想认识过程,从严要求,提高分析,向党交心的内容却成了我的罪名依据,他们用断章取义,上纲上线,罗织罪名的方法认定我从思想深处反对共产党,但我始终不承认。他们牵强附会罗织罪名,如1956年苏联访华舰队从海参威出发,我到图书馆查辞海,注释说海参威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割让给俄国。我将这事交心了,他们篡改为:“海参威是中国的,苏联和英国侵占香港一样……”副处长牟汉章如获至宝,将此急送政治部作为定我右派的主要材料依据。
七 被定为“右派”分子
1958年元旦,清早我到六楼办公室,迎面看到对面墙上挂着一张大字报,开头写着:右派蔡欣林……。我知道被打成右派了,在这之前从未这么称呼过,心中是无比地难过,我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堆报纸,最上面一张印着很大的毛主席像,我浑身发瘫扒在办公桌上,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哭。我泪眼婆娑地望着毛主席像,心中千百次地询问:毛主席啊毛主席,我怎么成了右派?
方处长的办公室就在西边,他听到了我的哭声就敲门进来,对我说:“小蔡,不要这样。”
他走后我看到对象何月仙来的信,信上说:“我和你相处二年多,一直认为你很好,听说你在反右中受到批判,到底为什么请你约个时间,我们到襄阳公园会面谈。”何月仙是一个小学教师,我俩在相处中感情很好,但这个时候我不忍心连累她,我含泪给她回信说:“月仙,你年轻出身好,今后还要进步,争取入党。我犯了你想象不到的大错误,我绝对不能连累你,你也不要来看我了。你就是来了我也不会见你的,不是我心狠,是对你负责。请你忘记我吧。”
我想起父亲对我的希望,月仙的疑问,心如刀绞,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一天我茶饭不思,没有进食堂吃一口饭。
1958年3、4月间,牟汉章、王发光叫我到处长室,要我联系动机,分析危害进行深刻检讨,并认真抄写,说:“字迹要整齐,这是对你一次考验。”检讨中我写道:我的错误性质是严重的,实际上起反苏反共反党反人民的作用。他们看了还不满意,认为只有帽子没有内容。不久他们以党支部名义写我反对粮食统购统销、支持储安平党天下谬论、诬蔑苏联侵占我国海参威、反对人大选举形式、诬蔑老干部,以及态度不老实等意见,定为右派,要我在上面签字。我对他们强加的罪名心中不服,但没有办法,我坚持在材料上写了:
我不是右派,我不能和党成为敌对关系,我有错误,愿意接受任何处分,愿意在劳动中改造自己,成为社会主义需要的人。
八 临走之前
4月下旬,舰队政治部开了一次大会,苏启胜主任宣布说:你们都是右派,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根据邓小平《整风运动报告》的处理精神规定,不久要到下去劳动改造。还说反右派是一马当先,大跃进是万马奔腾。
回到后勤部就有人通知我上缴军衔、武装带、领章、帽徽等,工作也作了移交。接着方处长找我谈话说:“你这次去苏北涟水要好好表现,特别是第一印象,古语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再要回首百年迟。前面这句话适用你,后面这句已经不适用了,只要好好改造还会回到党和人民的怀抱来的。”他还说下去有什么困难可以写信告诉他们,说部队会和我取得联系的。晚上,我的心情很痛苦,到方处长宿舍问他:“我跟你工作8年,你应该知道我是不是反党,是不是对党有仇恨?”他说:“那当然不是的。”我说那为什么要把我划为右派?他说有标准。我就问他如果我不信你们的话,不向你们交心,你们会不会把我定为右派?他说:“我早就说你不知天高地厚啊!”方处长是比较正派的人,他抱怨我检讨交心内容太多了,又含糊说处里不是他一人作得了主的,还有牟副处长,他是支部书记,王发光是支部委员等等。我当时24岁,哪里知道人生的险滩急流?
在办公室牟副处长对我说:“我在三反运动时(当时他是军需处缝制科科长),被判刑送到苏北七道沟劳改,第二年干部部找我谈话,问我对组织上意见?我说我是儿子党是父母,一个儿子对父母有意见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儿子。干部部叫人发给我两套干部服叫我洗洗澡,明天到海军411医院资保处当处长。”他的话不能使我心宽,我没有多话说。
5月初,王发光通知我写个改造计划,我在计划中写道:“一年内摘去右派帽子,三年内成为左派,五年内加入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同志们劝我不要伤心、不要气馁,下去努力改造自己,争取早回来。我哭着,他们也掉泪。有位同志认为我通过这次教育今后政治上提前成熟,坏事也可能变成好事。我也相信,因为国务院副总理习仲勋在报告中说:右派只要改造好,党的大门还是向他们开着,有的人还能成为马列主义者。
临走前几天,军需处装具科的任天保科长说:“小蔡,涟水很穷很苦,你下去要吃苦了。”我说:“比我当学徒时还要苦吗?”他说:“比你当学徒时还苦。”方处长找我到处长室说:“你的工资按地方22级打对折。”他的手发抖地从口袋里掏出25。75元,递给我时说:“不日就要到涟水,走时不要告诉家里,免得你父亲伤心。”
5月17日那一天,我背着背包离开我工作八年的地方,我没有箱子只有一只麻袋,里面装着几件单军装和旧衬衫。当我走出武昌路9号和黄浦路106号大院时,想到这里是党培养、教育我,使我成长的地方,又看到没有一个人敢来送行,我留恋这里,舍不得这里的一切,特别是上上下下工作的同志和我几个最要好的同志,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被服仓库的赵金鹏和我一起到涟水,他是押送我和杨荫环的。他到目的地将我俩地址记下,说以便今后联系。据说赵回上海部队后曾流泪地对人说:“小蔡受此重处罚,他还有年老的父亲怎么活下去?”
就这样,疾风暴雨的反右运动使我成了一个右派,由此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往事如烟,但带不走心中的悲怆。噩梦醒来,不敢再回想那断贱民生活是怎样熬过来的。但愿历史不再重演,那个整人害人的运动永远成为历史,与人为善,以人为本,永远成为和谐社会的主题。
(该文所表述的内容为作者本人观点,与《炎黄春秋》杂志及炎黄春秋网的观点和立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