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中县财政局:做爱究竟什么意思 --作家:池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9 02:43:20
做爱究竟什么意思

——著名作家:池莉

性爱,原是人类根本。在中国,扭了麻花。高度纠结是在1949年以后。当年国际共运的革命者,皆把性解放视为革命的自然内容。中国却采取了与国际同志们完全相反的做法:将性爱打入另册。以道德的名义发动群众监视检举,党纪国法也出台了异常严苛的条律。曾一度,“生活作风问题”这顶帽子具有极端羞辱性。谁一旦被戴帽,谁就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始于1966年的十年“文革”运动,更把对性爱的否定与羞辱推向极致。性爱干脆就直接等于淫秽、污浊和下贱了。公园里到处巡逻着红袖标纠察队,男女在树林里手拉手都会被呵斥盘问与禁止。但也正是在这几十年里,我国人口数量持续猛增!
人人心里有,人人口中无,唯我笔下生,只因我是作家。我得说:中国人民并没有少做事,但肯定是少做爱了。

做爱包括性交但决不限于性交。英国物理学家霍金,少年时运动神经元出现了问题,28岁坐上轮椅,此后逐年加重至彻底瘫痪,他还不断受到其他疾病的侵袭以至于丧失了发音功能。令媒体倍感兴趣的是:霍金居然两次结婚,生育三个子女。第一次婚姻持续了25年,直至新爱降临,霍金在53岁的1995年再次结婚。对于千方百计探究他性爱生活的记者,霍金的回答是:做爱并不完全是两个生殖器官的事情。

爱情可以使人创造奇迹,这似乎已经毋庸置疑。霍金的爱情生活则证明着更加宽泛多样的做爱方式。做爱的落脚点是爱,是参与了更多精神交融的肌肤相亲,而不是仅仅出于繁殖目的的性交。为繁殖而进行的交配,是更低级动物的行为,人类早已不屑于此。但是,中国乐意。中国推行了几十年愚民性政策,结果是人口膨胀而爱情淡薄。细致观察现实生活,我们不难发现,不少中年以上的女人,已经不愿意与自己男人做爱。她们维系婚姻的目的首先是维护自己脸面,再是依赖长期生活习惯,最重要的是占有和享受丈夫带来的实惠利益。做爱始终让他们有不洁感。他们会说儿女都这么大了,还老不正经地搞什么搞?在私下聚会里她们争相剖白心迹以彰显自己道德高尚,说:“我从来不喜欢那事!”他们会装不懂地感叹:“唉,为什么传宗接代非得要搞这种流氓事呢?!”女人如此冷淡地处理性爱,导致她们肌体分泌激素的水平飞快下降,衰老与退化过早到来。而与她们相对应的男人群体,忽然都格外忙碌起来,他们几乎不再待家里了。事实上,男人们借助于工作平台,或明或暗,或有意识或无意识,都试图从各种活动、会议、饭局、歌厅舞厅、会所乃至洗头屋、洗脚屋、休闲屋,来寻求和弥补他们的生理需要与情感需要。由于经济社会的欢场注定是一头经济动物,在这里很难找到爱情,换句话说,很难产生真正的做爱。当性交只是一桩金钱交易,带给男人更多的是一时痛快与事后的堕落感以及性病。男人会反省会焦虑,悔意与再度渴望会在他们心里轮番较量。于是女人发现男人变了。于是异常凶险的两性战争就此开始。还很难不累及子女:他们很难学会爱,更加上当今社会对他们时时刻刻施予的压迫感。无论男女老少,人们的幸福指数与健康指数,都不容乐观。

科学研究早有定论:充满柔情蜜意的做爱,会激发肌体长久持续地产生性激素。性激素从胎儿期至青春期乃至终身,都对大脑生理结构和情绪形成起着巨大作用。雌激素和睾丸激素直接影响个体对应激和幸福的体验。人体内的性激素水平一生都在变化着,甚至每个小时都在波动。一个人的健康与幸福,生物因素重要之极。在科学家们看来,做爱已经超越道德伦理,成为必不可少的健康保证。而美国爱荷华大学心理咨询中心主任科克伦比较强调文化因素。偏偏在中国,文化因素几乎完全由国家政治所决定。从前几十年,我们伤害了多少爱情,现在历史就会掷还给我们多少伤害。

其实,历史悠久的中国,原本深谙性爱之道。常识就在我们生活之中。有句老话:“夫妻没有隔夜仇,夜里共个花枕头。”同床共枕,就是做爱。吵架再凶,夜里一番恩爱,干戈必定化为玉帛。亲密无间的夫妻关系,连语言表达都是不够抵达的,唯靠身体到如胶似漆。我们的文化喜蕴籍,我们不直白地说做爱,我们说“琴瑟和谐”,又说“蜜里调油”,民间小曲则说“小妹妹似线郎似针,穿着一起不离分”。我们怎么敢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水深”的大话呢?只因性爱是贯穿一辈子的事情,是长久到与生命等同的百年好合。清初理学家李塨,“自负不欺之学,日记云,昨夜与老妻‘敦伦’一次”。一时间学术界传为笑谈。可见老夫老妻同样爱着。如果长期没有做爱,夫妻必定名存实亡。这也就是为什么全世界各国法律乃至《圣经》,会高度一致地接受性爱缺位的离婚。做爱是个硬道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