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罗曼史前奏吉他谱:国家肌体的肢体摘除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0 18:04:19

国家和人一样,是有生命力的肌体,没有哪一件器官是多余的。假若一个人跑到医院急头白脸地说:“我现在很烦这条腿,麻烦你给我切了去。”医生一定会认为这个人疯了。国家也一样,你是不能随心所欲想把哪儿切了就切了去的,如果你非要这样做,你就会像失去器官的人那样成为残疾——众所周知,人一旦残疾,会极大地影响生活质量,国家残疾所引起的后果比这个更为严重。

面对急剧变化的世界,现代政治哲学家不满意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前384—前322年),在公元前四世纪提出的政府分类体系(君主制、贵族制、共和制)的设定,找到了新的方法,即:以“亚系统自治程度(多元化程度)”来区分不同的政府类型。我觉得这种方法或者说标准很好。

“方法”认为,每一个现代社会都包含着诸如宗教派别、大专院校、工会组织、工业企业、民间团体、政治党派和大众传媒等社会组织,即亚系统。亚系统的自治程度,比如它是否健全,是否拥有独自运作的条件,正是判断政府性质的标准。譬如,纳粹德国政府很少允许或根本没有亚系统的自治,正如政治哲学家弗里德里奇和布热津斯基所指出的那样,在极权主义社会,所有社会机构都得接受官方意识形态管制,亚系统事实上也就等于被取消了。以德国教会为例:20世纪30年代末,德国教会不得不屈从纳粹的激进理论,试图证明耶稣基督是金发碧眼的雅利安人,而不是黑眼睛黑头发的犹太人。

而民主的或者说宪政的政府,则尊重亚系统高度的自治性,虽然所有社会团体都会受到法律的约束,但是一个宪政国家不会干预和取消这些团体,因为它相信这些团体的自治性以及它们之间的互动,归根结底是有利于社会的。这样,我们就看到美国的工会组织可以组织工人罢工而不必害怕政府报复,公民可以诅咒总统而不必担心被警察逮捕,学者可以尖锐地谈论国家政治问题而不必忧虑被主流社会驱逐……如果一个国家的亚系统处于健康活跃的状态,那么这个国家的生命系统必定是健康的;反之,如果一个国家的亚系统被限制乃至于被取消,就像人被摘除了器官一样,行为受到限制,肌体遭到侵蚀,这个国家的生命系统必定是不健康的。

不幸的是我们恰巧就处在这种情境之中。

我经常用“取消民间社会”来概括这种情境——1949年以后,随着大一统国家政权的建立,作为亚系统的社会组织(党派、宗教、社会团体、工会、农会、商会、媒体和出版机构)全部被取缔或者改造了,辽阔的大地之上只剩下了超级的政府力量。如果套用前面的比方,我们看到,一个强悍的家伙突然动了自残的念头,硬是把自己的一条大腿活生生切割去了,还信誓旦旦说“从此走向繁荣富强”,宣称要奔向“共产主义”。一条大腿都给卸了,能不流血吗?流了很多血,社会变得越来越羸弱,到最后只得用一条腿走路,“摸着石头过河”,十分的不易。摸了30年,河还是没过去,水却越来越深,真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事情。你当初要是别自残呢?你要是留着那条腿呢?不是有力量得多么?你不就过河了么?

唉!这就叫一步错,步步错,没办法的事情。

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1864-1920)在谈到社会状态时,使用了“开放关系”和“封闭关系”的概念:“不论共同关系还是联合关系,一种社会关系如果在它的秩序体系内,不拒绝任何希望参与的人进行参与的,被称为‘开放关系’。相反,一种社会关系如果拒绝局外人,只顾根据它的主观意志制定约束规则,限制和排除某些人的参与,那么,这种社会关系就将被称为‘封闭关系’。”(马克斯·韦伯:《科学论文集》)

这让我想起卡尔·波普尔“开放社会”和“封闭社会”的概念,我想它们的意指是一样的。拒斥人参与的社会必定是封闭社会,封闭社会必定是权力横行的社会,我们今天痛苦地经验到的现实,全部渊源于少数人对多数人的拒斥,而后者——用比喻的话说——正是那条被卸掉的大腿。

20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