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f审判者死亡音效mp3:富士康事件:迷失的农二代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07:57:23

富士康事件:迷失的农二代

2010-12-28 11:3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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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陈书娣


    当媒体以“几连跳”来形容富士康员工自杀事件时,无论是新闻媒体还是社会人士,都开始跑去代工企业挖掘这些年轻人自绝于世的原因。他们有的因为情感,有的因为生活,有的因为工作……原因各个不一,但都有一个共同的词汇“压力”。
    于是我们的问题推到了最前方:第一,这个转型期社会代工模式不可能朝令夕改,如何从外因上为这些孩子的生存找到出路。第二,其实是最重要的,他们对压力的抵抗力有多大。当我们这个年终专题不断提及“信仰”这个命题时,我们其实是在寻找解救方法,这种方法也许叫做“信仰”,也许叫做希望,或其他什么东西,但它必须拥有某种巨大的力量,它存在于人们的心里,存在于精神世界里,是一枚剂量不菲的强心针,灰暗世界的一抹虹彩,让这些年轻人在内心苦闷无处开解时,绝不会选择纵身一跃。

 

没有存在的存在
   一本杂志某一期封面,“在富士康如何当工人”大黑字异常醒目,大字后画着几个小人,由长方形和圆形组成,灰扑扑的,没有五官,没有性别特征。
   某段时间我常做噩梦,梦里就有一群这样的小人儿,、这样毫无表情地向你走来,黑压压一大群。惊醒了一身冷汗。将心比心,你可以想到富士康那一个19岁的孩子卢新,在自杀前精神恍惚,声称有人跟踪,又有人要谋杀他,最后说“我活不过今晚”时,是怎样的心情。
我们是作为什么存在?我们是否存在?——这个问题成为那一段时间听闻富士康员工接连跳楼自杀事件后,人们开始思考的终极命题。
   1月23日4时30分,19岁的富士康科技集团观澜分厂员工马向前被发现躺在厂区B3宿舍楼下,这是富士康今年第一起自杀事件。
而早在去年8月,哈工大毕业的年仅25岁的孙丹勇,因无法忍受单位丢失重要物品被调查的压力也跳楼自杀。
回头看,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有12名深圳富士康员工坠楼自杀,死亡10名。其中年龄最大的24岁,最小的只有19岁。当事人的年龄段在18岁到24岁之间,入职富士康深圳厂区都不到一年时间。
就在事发之后,一些心理专家应邀来到了深圳的富士康公司,其中就包括清华大学心理学系的副主任樊富珉。
速度造成的加班让生产取代生活后,以90后为主流的员工精神健康问题成为富士康的痛。这种精神上的纠结在“第九跳”员工梁超身上表露无遗。在一份由富士康递交给中央有关部门的情况简述中,对于梁超的死因有这样一段描述:1989年出生,安徽人,2009年11月进入富士康,为一线作业员。
  “梁超为基层员工,平时个性外向,无任何精神或情绪异常记录,当晚值夜班,晚八点向领导表示有一点感冒要请假休息,领导批准并要他尽快去医务中心看诊。领导同时告诉他,白班有线长出缺,是否愿意升职当白班线长,梁超许诺并高兴离开。”
就是这样一位本有升职希望的年轻员工,在离开后一去不返,从宿舍楼7楼楼顶跃下,当场身亡。

 

他们和她们的面孔
  李海是富士康的第11名跳楼者。他今年4月9日从湖南醴陵坐火车去深圳,4月12日进入富士康,5月25日清晨从宿舍C栋404跳下,死的时候还不满19岁。
    在遗书里,李海叮嘱父亲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才会安息,这一辈子欠父亲太多,无力回报,下一辈子再做他的儿子。希望出嫁了的姐姐能搬回家里照顾父亲,让父亲晚年可以过安定的生活。
    这个仅活了19个年头的男生在遗书里写道:“喜欢画画,最喜欢一个姓叶的女生,最不喜欢???”村支书说,他们知道这个省略号就是“富士康”。
    李海是不堪高强度工作而自杀者之一。2010年3月17日上午8时,一个叫田玉的女生在龙华园区宿舍楼跳下,却自杀未遂,她称工作太辛苦。
    2009年8月,23岁的卢新从湖南湘潭来到富士康。8月进入富士康集团时,在才艺大赛中,他还获得了一个二等奖。进入富士康后,卢新加入菁干班,每月底薪2000元,他选择加班来赚更多的钱。
  在2010年2月才开通的博客上,卢新写道 “如果真的可以,我可以天天写歌,我没钱,没有做音乐的硬件设备,甚至连电脑还舍不得买,更找不到唱片公司,青春易逝。24岁的我还能做到吗?”
    在富士康9个月,卢的薪水共计1.8万余元,扣除开支,卢往家里寄了1.3万元。
但最大的问题是卢痛恨自己的分工。他是微电子专业本科生,最开始想进研发部,却进了制造部—8小时须站在机器前,检查电脑主机箱盒有无瑕疵,一两秒钟看一个,不断机械地重复。卢需要控制产品的不良率,一旦超过规定,整个部门都要受到牵连处罚。
    2010年4月30日,卢开始神思恍惚,告诉同事、大学同学曾红领说被人跟踪,还有人在追杀他。5月2日,卢新变得情绪异常, 5月5日晚上11时许,卢被安排在VIP招待所,曾和一个心理咨询师陪他聊天到凌晨1时半。3小时后,卢新起床,称房间闷,想到外面透透气。他打开窗户跨到阳台,一把甩掉朋友的手,马上跳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
前往富士康采访的南都记者说,这里的工人最大的情感慰藉是恋爱,但恋爱是把双刃剑,可能需要承受失恋之痛。
    2010年3月,饶乐琴跳槽到富士康做了一名一线作业员,和男友在外租了房子。
    4月6日下午,饶从富士康观澜工厂C8栋宿舍7楼跳下,后在空中被树枝挡了一下,下肢粉碎性骨折。
    饶的表哥称,男友可能有了新的女友,令饶痛苦。
    5月11日18时许,24岁河南女生祝晨明在水斗新村宿舍跳下,摄像头拍到了她走上楼顶时的摇摆、恍惚。富士康称祝也是感情出了问题,请来家人却仍未能阻止自杀。
5月31日,《凤凰周刊》记者来到深圳观澜人民医院,准备采访跳楼自杀者中的幸存者饶乐琴,却发现饶被转移了病床,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富士康承诺承担医疗费用,但前提是饶必须缄口。

无数来自各行各业的震惊者,开始探索反思
   暑假,有一些网络上的朋友相约来到珠三角,以普通打工者身份分别进入了之前选定的几家较大的电子工厂。在近一个月里,与这些电子厂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接受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粗暴的生产线老员工大多数没受过教育,铁血遇上90后,亲历者说:“许多小女孩都常常被骂哭。”
   富士康老板郭台铭说,我们也要付一部分责任,责任就是没有警觉到年轻一代他们需求转变了,没有关心他们在工作余后的生活感情,我们在发生这十几例里面,其实将近有一半是感情的问题……
   白岩松也说,现在去异乡打工的新生代,抗压能力、吃苦能力不如上一代,梦想大、自尊心强,也更容易绝望。
   各路评论调查不绝于耳,打扰着安睡者的休眠,但没有一个人能绝对为自己的评论负责,因为没有一个人能体察到最后这些孩子在做什么。他们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的共同特征是,都出生于80、90后,部分农村的孩子,接受西方现代知识教育,无法再回到代表中国传统文明的乡村社区,但在城市又不能提供有价值的就业。这是让人痛惜的“社会损蚀”——
    这段话的背景是1947~1948年,彼时中国战乱未消,产业不振,费孝通冀望于中国完全摆脱殖民地位后,大规模的产业发展能够消化这些“不回家的乡村子弟”。
    早在1897年,法国社会学家埃米尔?迪尔凯姆(旧译涂尔干)在其《自杀论》一书里说,自杀“是我们所遭受的集体病症的表现形式之一”, “社会的苦难必然变成个人的苦难。因为社会是一个整体,所以它的毛病便传遍它的各个部分” 。
  就如2009年选择离开的孙丹勇,至少可以说,他缺乏用非暴力的手段化解人际冲突和人生困境的能力,所以才转向了指向自我的暴力,以求从当前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另一些人可能采取指向他人的暴力来化解冲突——它暗示着人与自我、人与人、人与社会或人与自然之间的沟通障碍和关系失调,是人无力解决与环境或与自我的冲突而采取的一种消极的应对策略。

 

不一样的声音
    富士康员工也曾说:“我在这14年间,也换过七八家工厂,如今也有了一些工作经验,回首看看过去,我觉得那一段日子在我内心留下了最深的印记,也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现在就说这一代人的命运将会怎样怎样,并不合适,也许5年后、10年后,他们都会找到新的工作环境,也都会有新的发展。”
   而也有曾进入工厂打工的人评论说:“我以前也在不同地方打过工,郭台铭们也不用把什么北大心理学家之类的赶过去,那都是给外人看的,只要多雇佣几万个年纪大的中年人到工厂里就OK了,现在的年轻人在外面打工,真的很缺乏和父辈在一起学习交流的经验,而这才是人类能几千年来世代传承薪火不灭的关键所在。”
   “这才真正的经验之谈,只有这样的经验之谈才能真正带来帮助,而自以为是的引导往往让我们误入歧途。”
   就在本专题开始策划的11月5日凌晨,富士康深圳园区的一名23岁男性工人再次跳楼自杀。再次发生跳楼事件,我顿觉作为一个有良知媒体人的笔触无力。但我们还是做了下来。在全年事件的盘点中,原谅我对富士康事件使用最多文字。最多的语言恰恰反衬内心无力。
也许我们真正解决了内心这块空地的填充,才能真正解决所谓“信仰”这个宏观的命题,那么我们追问信仰的答案,也就有了真实的效应。它也许来源于这个巨大打工企业的管理层、父辈、朋友、师长,也许来自于社会各层面的知识发生地,但它应该有,它将会变成迷茫者的引路灯,而不是在一个年轻人极度迷茫极度痛苦的时候,遍寻不获,选择纵身一跃。
  
后记:据南方都市报记者报道,从厂区北门到宿舍区的900多米路上,几乎是不间断地连接着各种为员工们提供服务的商家和摊档,这里最具人气的摊档依次是公话超市、小食档和时尚饰品档;全程最多的是食品、生活必需品和时尚饰品,其中却没有任何一家书店、书档,甚至一个旧书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