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推理有声小说:布鲁金斯学会演讲原文

布鲁金斯学会演讲原文

2010-02-04 11:5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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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0月23日，布鲁金斯学会组织了一次以中国智库为主题的公开会议。时任中国中心主任，现任奥巴马特别助理、国家安全委员会亚洲事务主任杰弗里.贝德发表开场致辞，中国中心研究主任李成博士主持会议，发表演讲的三位学者是杰姆斯.迈甘、海军分析中心的资深中国问题专家以及我。当天参加会议的有来自华盛顿各界的200多位观众。

时隔一年多之后，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的李华芳先生，与我联系并与其同事一起把我当时的演讲翻译成了中文，在此表示诚挚谢意。 http://think.sifl.org/?p=2331

中国思想库往何处去

WHERE ARE CHINESE THINK TANKS GOING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叫王莉丽，是布鲁金斯学会约翰·桑顿中国中心的访问学者。今天，我很荣幸参与这个杰出专家小组的讨论并有机会与大家交流我的看法。

目前对于中国智库现在是什么样子，将来可能成为什么样子主要存在两种认识。第一种是中国智库的主要功能是信息过滤和政策鼓吹，而不是思想创新。另一种是中国智库未来将沿着美国模式的方向发展。我认为这两种认识都把问题看得过于简单。现代意义上的中国智库在发展了30多年后，开始在政治舞台上发挥愈来愈重要的作用。在可预见的未来内，中国智库将在吸取美国智库某些特点的同时发展出一套自己的模式。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在华盛顿呆了将近一年，在此期间，我实地感受、参与了布鲁金斯学会的日常工作和运作，采访了30多位美国思想库、媒体、商界、政府的高层管理者、专家、记者和官员，并且以观察员的身份参与了布鲁金斯学会的董事会会议。在此，我想借此机会向这些百忙之中接受我采访的人表达由衷的感谢。这也是我个人学术生活中的一段独特的和非常珍贵的经历

今天，根据我到目前为止的研究，首先我会简要地与大家分享我对美国智库的观察所得。其次，给大家大致描绘一下中国智库发展现状。然后，我将从传播学的角度简单比较美国智库和其中国同行。最后，我会告诉大家我对中国智库未来发展方向的个人看法。

好，让我以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开始：什么是智库？

我相信今天在座的每一位对什么是智库都有自己的理解。当我采访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CSIS）的总裁，前国防部副部长约翰·哈默(JOHN • HAMRE)时，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是智库？他先是呵呵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我的母亲总是问我这个问题，思想库到底是干什么的？这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简单问题。”

的确，对于大多数老百姓包括一些社会精英而言，思想库的确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从事思想库研究的学者们对思想库的定义也存在很大分歧。而且在不同的国家，思想库的概念和功能都会存在很大的差异。思想库（THINK TANK）一词最早出现在二战时期，当时是纯军事用语，用以指称当时军事人员和文职专家聚集在一起制订战争计划及其他军事战略的办公室。二战以后，随着美国布鲁金斯协会等一些公共政策研究机构的兴起，成为这些以政策研究为己任，以影响政策、教育民众为目的的机构的代名词。美国意义上的思想库大多是指独立于政府、政党之外的民间思想库，而在美国以外的国家，比如英国、德国、加拿大、日本等国, 思想库大多都与政党、政府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此，为了中美思想库的比较与借鉴的方便，我们今天所谈的思想库采用广义的概念：

思想库是指从事公共政策研究的非盈利组织, 其目标客户是政策制订者和社会大众, 思想库力图通过各种传播渠道影响公共政策的制定和社会舆论。思想库不以赢利为目的, 而是以是否影响了决策为最终目标。

基于这个概念，目前美国大约有1700多家思想库，按照资金来源和机构归属，主要分为三大类：官方思想库、大学附属性思想库和独立思想库。官方思想库直接为政府服务，提供信息和政策分析，但是很难产生新的思想。大学附属性思想库承担着培养学生和政策研究的双重任务，主要从事长期行和深度的研究。独立思想库主要专注于紧迫型的政策研究。美国独立思想库以布鲁金斯学会、外交关系委员会、国际战略研究中心、传统基金会等为代表。他们的研究人员大多在百人以上，年运作资金几千万美金。除此之外，美国还有很多中小型的思想库。

美国思想库的最大的特点是以独立思想库为主，无论从资金、人员配置还是影响力上，独立思想库都居于核心位置。三种类型的思想库形成一个思想自由竞争、互为补充的思想的市场。我认为，经历了100年的发展，当今最发达繁荣的智库产业无疑是在美国。基于我在华盛顿特区这里的研究和采访情况，我对美国智库有以下认识：

第一，美国智库的主要职能是为政府提供新的想法，教育公众，并且为即将上台的政府准备人才，而不是直接对政策制定者施加影响。

第二，旋转门现象是植根于美国政治体制的特有现象。“旋转门”致使政府和思想库人员之间私交紧密，促成政策制定者和研究人员之间互相理解。另外，旋转门现象为新政府增加人才储备，保持国家活力。

第三，由于美国智库数量不断增多，越来越多的智库在这个拥挤的市场为资金和关注度展开竞争。它们往往把大量金钱和时间花费在思想的宣传推销上，而不是产出新思想上。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智库的过度商业化会在将来影响其高品质、独立性和影响力。

第四，无论是自由主义还是保守主义，目前美国智库通常具有偏见，即使他们明确声称自己是公正无偏的。这种偏见除了来自于思想库自身之外，也来自于公众和媒体。

第五，美国思想库的理事会通常由受人尊敬的前政府官员、学者、商业精英组成。我曾经以观察员身份参与过布鲁金斯学会的董事会会议，基于这方面的经验，我认为理事会的作用是：任命领导班子，筹集资金，批准研究议程，并帮助该机构施加影响。机构发展和影响力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理事会的管理和力量。

第六，金钱驱动着美国独立智库的研究议程。有些智库像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一样拥有庞大的捐赠基金，因此它们在设立自己的研究议程上更加自由。另一些则像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其研究议程完全受其捐助人控制。像外交关系委员会，它们部分资金来自于其会员，会员可以影响其研究议程。

接下来，让我来为大家简要描述一下中国的思想库。在这里我与刚才杰姆斯（JAMES MAGGAN）谈到的有着不同的看法。

中国的思想库也能被分为相同的三类：官方附属、大学附属和独立机构。根据中国学者的研究，目前中国的思想库大约有1000家左右，大多数都是附属于政府的机构，独立思想库只占总数的约百分之五，他们一般都规模较小，最多有20多名职员，每年约有45万美元的研究经费。相比较而言，中国智库最大的特点是，官方智库在数量和影响力上占据主导地位。今天中国的官方和大学附属智库已经逐步发展并成熟，而独立智库还处在婴儿期。这三类智库发展上的悬殊使得它们极难在政策界合作互补。

目前，中国思想库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中国的官方和大学附属型思想库已经发展的比较成熟，无论在数量和影响力上都是以官方思想库为主，但是民间思想库还处于起步阶段，在整体上没有形成官方、大学附属、民间三种思想库模式的互补机制，存在严重的发展不平衡。民间思想库作为介于官方和大学附属型思想库之间的一种模式，其影响力的缺失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中国政治决策的科学化、民主化。

第二，目前，民间思想库处于发展初期，无论其数量还是其影响力都非常薄弱。他们在中国社会承担的主要功能是批评政府、传播新思想，教育公众的功能，而不是影响政府决策。

第三，自1978年以来，中国思想库在政治决策过程中逐渐发挥了很大的影响力，但是这种影响力主要是通过一些个体学者来实现的，思想库作为一个机构，在整体上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影响力机制和品牌声誉。另外，在全球化进程中，中国思想库缺乏在国际舞台上的声音，这将严重影响到中国软实力的构建和国际话语权。

第四，虽然中国思想库与政府之间没有形成美国式的“旋转门”机制，但是已经出现了思想库与政府之间人才流动的现象。而且，中国思想库，尤其是官方和大学附属型的思想库，对某些政府决策的参与程度和深度，以及其产生的影响力，可能要远远超过美国思想库。这一方面是因为一些学者在与政府长期的合作中建立了信赖，成为中国高层领导非常重视的智囊。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政治决策过程相对美国而言要简单，在思想库层面上也还没有形成竞争机制。

在对中美智库现状有了一个大致的描述之后，由于时间关系，让我从传播学的角度来简要比较下中美思想库的不同。中美思想库的一个明显区别在于中国思想库主要由官方附属的思想库主导，而美国思想库主要由独立思想库主导。根据这一点，我来简要比较中国官方思想库与美国独立思想库的区别。

思想库的影响能够分为两类：对公众的影响和对私人的影响。一般来说，中国的官方智库和美国的独立智库都是主要通过三种传播模式施加其影响力：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和大众传播，然而在具体传播渠道上，在传播范围和目的上，它们之间有所不同。

人际传播的意思是，智库通过人际关系网络施加影响力。中国官方智库和美国独立智库都视人际传播为对政策制定者施加影响力最重要的途径。在美国，“旋转门”令人际传播颇具影响力。以布鲁金斯学会为例，目前它大概有100名高级研究员；其中约过一半的人曾在各行政部门工作，其中6人是前美国大使。在中国，“旋转门”仍十分罕见，但已初露端倪。比如说:郑必坚，中国改革开放论坛理事长，曾是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熊光楷，前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现为中国国际战略学会主席;马振岗，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CIIS)所长，以前担任过外交部司长和驻英大使;易纲，以前是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CCER)教授，目前是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目前中国学者也经常为高层决策者开展讲座，通过这个渠道，智库学者们能够与领导们进行面对面地交流。

组织传播指的是，智库如何依靠其机构的力量施加影响力。美国独立智库经常举办大型公开会议，以教育和提高公众对政策问题的认识。它们也举办中小型会议，有的会议通常只对政策制定者、记者和学者开放。例如，布鲁金斯学会在2007年举办了200场大型公开会议；在沟通上的花费近4百万美元。中国官方智库在组织传播上采用的方式与美国相同。然而，其依靠的具体渠道不尽相同。由于任务特殊，又有政府背景，中国智库很少对公众公开其研究和讨论情况。作为官方智库，它们通常直接从政策制定者处接到研究课题，然后为政策制定者提供新的想法和具体的政策建议。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官方智库对于中国的政策有直接和巨大的影响。比如说，中国关于农村地区和农业发展的国内政策大多是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CASS)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

大众传播意思是指智库通过各种媒体，如报纸、杂志、书籍、广播、电视和互联网传播信息。虽然中国官方智库和美国独立智库都依赖大众传播影响舆论，但两者的强度和目的不同。对美国独立思想库来说传媒能够间接影响决策者。在美国的选举制度下，决策者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必须倾听许多公众意见，而传媒在影响公众意见上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相比之下，中国政府智库则把大众传播当作是种向公众宣传和教育政策问题的重要方式，而不是对政策制定者施加影响的重要方式。这是由于它们拥有很强的个人关系网和组织影响力。

在此，我想特别强调一下网络媒体。由于其全球性的传播方式和快捷的速度，网络媒体已经成为美国思想库全球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通过网络，美国思想库能够将自己的思想和公众影响力扩大到全世界，这也是美国的“软”力量。卡内基在2004年开设了它的中文网站，目的是扩大其在中国的影响。布鲁金斯刚刚于2005年设立了其北京办事处，而且目前正在筹建中文网站。网络媒体协助美国独立智库推进其全球战略。我认为网络媒体能够帮助美国的独立思想库在全球战略上取得领先地位。对于中国官方智库来说，互联网媒体是其与公众沟通的重要渠道。通过这个渠道，它们可以得到公众关于其研究成果的评论、建议和批评。当中国面临紧迫的国内和国际问题时，全国各地的互联网用户会通过网络表达大量的意见和批评。中国政府智库从网上舆论了解到公众的所思、所想、所盼，据此调整其研究课题和政策建议。然而，至今为止，许多官方思想库仍然缺乏通过网络媒体将自己的影响扩大到全世界的远见。

根据以上简要的分析，美国独立思想库似乎比中国官方思想库更具有公众影响力。相反，在人际传播上，在私下的影响力方面，中国官方思想库也许比美国独立思想库更有影响力。

最后，在我谈中国智库未来发展方向之前，我想先对你们讲一个故事。去年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官方智库之一——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聘请麦肯锡公司为其咨询。麦肯锡告诉他们6个字：学习布鲁金斯。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中国有句古话叫殊途同归。在西方，也有相似的古话：条条大路通罗马。我想说的是，虽然美国和中国的思想库有着不同的政治、经济、文化基础，但两者的目标都是影响政策和公众舆论。邓小平曾经说过：资本主义国家存在一定程度的计划经济特征，而社会主义国家也存在一定程度的市场经济特征。相同的概念也适用于智库。

关于中国智库未来发展方向我想总结两点。

1. 在可预见的未来，官方思想库依然保持其核心影响力，但是一部分官方思想库在其资金来源、运行机制和管理模式上进行大幅改革，吸取西方独立思想库的经验，从而使其研究选题更加贴近社会现实、更加多元化，研究成果更具独立性和创新性。从而真正助力于中国的繁荣、稳定和全球化的发展。

2.中国独立智库会逐渐在品质、规模和影响力上成长起来。来自内部和外部的两股力量会激励其发展。中国现已成为世界政治和经济舞台上一个强有力的参与者，其面临的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会越发复杂。政府需要智库从多个角度为其提供意见。同样，随着公民社会的快速发展，公众参与政治的要求不断增长。独立思想库将主要承担起沟通政府与民众的桥梁功能，助力于公众参与政治和中国社会的和谐、稳定。

中国智库的发展必将促进中国与世界之间的沟通与融合。对此，我充满了积极的期待。

最后，我也想借此机会感谢布鲁金斯学会提供的研究支持，同时也感谢同事和朋友们对我的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