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性转h白兔:赵庄谈画录(三)画坛七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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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庄谈画录(三

画坛七鬼

癸未秋,余于长白山菊花谷写生,午时,金凤回荡,菊香溢谷,颇有暖风吹得游人醉之感,欲枕山而憩,忽见一老者,面容清瘦,鬚发皆白,拄杖飘然而至。余相迎问曰:敢问高姓大名。老者答:吾乃青藤道士徐渭。余惊异,施礼问:久闻文长公画名远播四百余年,如雷贯耳,今日不期而遇,实乃三生有幸。不知徐公何故至此?徐公曰:数日见汝山中画画,技痒,特来一会。余曰:近日山中涂鸦,凝思遐想,妙悟自然,欲扫千里于咫尺,搜万趣于笔端,然技不精,心未遂,尚望徐公赐教。徐公曰:“澄怀悟象”乃真諦也。汝居山中,远离尘埃,心净神清,亦无七鬼惑扰,画当愈精。余问:何谓七鬼?徐公慨然曰:今之画坛有七鬼作祟,毒害后生,待老夫讲与汝听。

其一曰附势鬼。此鬼貌似谦谦君子,低眉笑眼。或蜕生于民间,或肆业于美院,疏于绘事,专擅公关。奔走于权贵之门,匍伏于富豪之堂,某长官惠存,某元首雅鉴。搔首弄姿,摇尾乞宠,竭尽巴结之能事。观其画,无笔墨,无功力,无意境,无主题。画旁却高挂与某高官某大款之合影照,以显其威,以吓看客。趋炎附势之状,活灵活现。此乃附势鬼也。

其二曰铜臭鬼。此鬼朝思发财,暮想捞钱,今日走穴,明天策展,只为一个字——钱!去他娘的清气满人间,要的是铜臭薰破天。或密谋于暗室,或鼓噪于厅轩,携富甲哄抬拍价,与画商勾搭连环。写一个字,敢要三千,画一张画,敢喊十万。小技俩,大头衔,权威泰斗加博导,评委院长加总编,啊呀呀,脸皮厚的赛磨盘。赈灾捐画决不去,公益事业不沾边。此乃铜臭鬼也。

其三曰媚洋鬼。此鬼西装革履,金发碧眼,弃中华国粹如草芥,视洋人粪便如糕点,扬言中国画穷途末路,气息奄奄,吹捧洋垃圾如数家珍,千金不换。胡涂乱抹,墨色四溅,妖形鬼状,绝无人样,更有行为艺术,花样不断变换。华夏大地不买账,大洋彼岸给美元。此乃媚洋鬼也。

其四曰枯朽鬼。此鬼穿长袍,留发辫,承四王之衣钵,炒倪黄之冷饭,笔下残荷败柳,死水荒山;纸上衰翁瘸驴,断桥颓垣。一间草亭两棵树,一叶扁舟系水畔。渔樵俱佝瘘,鹭鸟皆打蔫。混沌沌一滩黑墨水,乱糟糟满纸黑墨点。石涛看了都生气:笔墨不随时代变,何不早生五百年。此乃枯朽鬼也。

其五曰阴柔鬼。此鬼阳刚已失脸发灰,一团阴气纸上飞。画上战士皆痴呆,笔下女子俱憔瘁。可怜王贵李香香,被他割去半截腿。现代女姓古人相,蹙娥眉,樱桃嘴,细腰难抵软风吹。烦的就是“高、大、全”,爱的就是“矮、丑、残”,你看别扭他说爽,就凭这“风格”拿大奖。此乃阴柔鬼也。

其六曰造假鬼。此鬼手段好生了得。乾隆印玺他敢刻,宣和画谱他敢造,管他唐伯虎,管他任伯年,更不在乎白石悲鸿张大千。烟锅薰、茶水泡,鸡鸣狗盗尽熊招。弄出几片屋漏痕,弄出几点虫蛀印。告诉你,海外带回不容易,告诉你,祖上传了几代人。上了当,莫动怒,你怨只怨鉴定专家半瓶醋。此乃造假鬼也。

其七曰玄呼鬼。此鬼通常头戴评论家高冠,口舌如簧,满嘴胡言。玄呼者,故弄玄虚外加擅于呼悠。一幅画本来稀松平常,他一呼悠,或曰有道家风貌,语境高妙,天人合一,寓意玄奥。或曰此乃马蒂斯之技法,彼为梵高之手段。杜尚的小便器,他能吹出个高级艺术品,驴打滚动留下的粪土泥痕,他能看出抽象的图案。此乃玄呼鬼也。

徐公曰:此七鬼夙伏画坛,近日猖獗,时混迹于都市大雅之堂,竖子久居深山,两耳不闻山外事,若入城廓,马足车尘,繁弦急管,雅俗相陈,妍媸难辨,七鬼若隐若现,蛊惑汝等,当藐而远之。

言毕,但见徐文长公鬚发飘动,衣袖飞扬,哈哈一笑,忽然逝去。余举目四顾,皆无踪影。雷殷殷传于山外,风飒飒生于涧底,原是南柯一梦。

                          

赵庄二零零五年九月写于长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