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屁股神经痛怎么办: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眼中的中国农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2:30:45

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从小在华北农村长大,我与农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的父母、叔伯都是农民,因此我觉得,对于农村,我应该有一些了解。很长时间了,我想把这些写下来,一家之言,未必准确,仅供参考。

我身边的农民,不是电视剧里的那么憨厚傻帽,也不是历史书里的那么勤劳勇敢,或者知识分子所认为的逆来顺受,他们是一个复杂的群体,其内部特征充满了矛盾,却又相互融合,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为复杂的群体。

先讲个故事吧。在我小的时候,大概是82~84年间,我们村里的“合作社”(县供销社在农村的分支机构)新到了一批气枪,装铅弹可以打鸟的那种,20块钱一把,村里的人争着买。但是枪的质量似乎并不算好,有的准,有的不准,这样以来,买枪的人难免要装上子弹试一下。但是售货员肯定不同意顾客拿出去试,打哪呢?于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同一个目标:售货员身后高处的毛主席像。左眼?鼻梁?那颗痣?啪!……

与此相反的一个例子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些视频,特别以“乌有之乡”提供的居多,一些经历过文革的城里人,对毛仍旧是无比的崇敬甚至膜拜,他们完全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减少自己对毛的感情,假如他们手里有一把枪,会对准主席的像吗?我想不会的。时至今日,农村人早已淡忘了那个火红的年代,他们并不像城里的老年人动不动就憧憬“毛主席在的时候”如何如何,那远不如地里的庄稼实在。

因此我要说的是,农民并不像城里人一样对毛那么愚忠,尽管在文革中,他们山呼万岁比谁都要响亮。那么就可以得出结论:1978年之前的农民是在表演,他们假装出来的愚昧和怯懦其实是愚弄了周围的人,从而在恶劣的环境下能够艰难的尽量生存,他们喊万岁,只是因为他们惹不起毛,甚至可以利用毛。所以我要说,中国农民绝不是人们印象中那个能够忍辱负重,憨厚淳朴的面目。严苛的生存环境,漫长的帝国统治,造就了这样一个极端智慧的群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只信任自己的土地。他们对毛的支持,只不过是因为看中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换言之就是看重了地主的土地,而毛也因为明白农民的这种态度,彼此互相利用,毛成为上世纪革命运动中笑到了最后的人。

毛只是一个人,在死亡之后,个人魅力渐衰,用一种虚无缥缈的主义来争取农民的拥护显然力量是弱了点。那么,世界上的几大宗教又如何呢?基督教已经是被证明了失败,即使最兴旺的清光绪期间,入教的农民也是以地痞流氓为主,他们入教的目的显然不是信奉上帝,而是倚仗洋人的势力欺男霸女;伊斯兰教就更不要提,且不要说汉人不信,我身边的回族人,年轻一代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清真寺是干什么用的;中国农民更不会信佛教或者道教,尽管香火兴旺,但是没有几个农民知道佛祖和太上老君的区别,他们之所以烧香,只是因为某个庙的神仙能带来子嗣,或者能让人发财而已。观音菩萨和“武财神”关公供奉在一起,无法想象他们是为了洞悉“禅”的真谛。

中国农民经常跪着,仿佛他们充满了信仰,但他们跪的都是谁呢?第一是自己的祖先,这无话可说;第二是神仙,这是为了发财或者求子的目的;第三是皇帝和官僚,他们惹不起,但是当有一天官僚被打倒,他们会踏上一万只脚。我不相信中国农民真的愿意给别人下跪,他们根本没有把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人当回事,这一切只是从自身利益出发。现代社会农民跪的也很多,特别是在政府门前,在官僚面前。只是这样的跪,其实是一种手段,这会给官僚带来巨大的压力,只有下跪才能给自己的维权行为带来更大的新闻性,记者才会去拍照报导,成为“事件”,使自己的利益有更大的机会得到补偿,因此这一跪,并不是什么“奴性”,而是充满了狡黠。

有人认为,中国是一个儒家思想统治意识形态的国家,所以不允许其他信仰的存在,本人万不敢苟同。这2000多年里,儒家思想真的是统治了所有的“中国人”吗?我不认为包括农民在内。自秦以来,中国是一个帝国,虽然多次改朝换代,但国家的架构基本没有变化:皇帝和他所代表的官僚阶层、知识分子阶层(地主阶层)、农民阶层。我认为信奉儒教的只有前两个阶层,其一,人才的流动,命运的改变,只在前两个阶层发生,农民是无权无机会参与的,可曾听说过几个自耕农通过科举当官入仕?只有儒教的信徒才有这种机会,而农民想做信徒,至少先要拿得出去京城赶考的路费和时间。其二,儒教讲究的是礼义纲常,修身养性,这对小农经济并不具备指导性,甚至充满了矛盾。地主家的女子丧夫可以守节做节妇,农民做不起,因为一个单身女子没有力量耕种土地,再婚意味着生存;儒家的君子渴死不饮盗泉之水,农民却知道再不灌溉庄稼一家人就会饿死;儒家认为“存天理,灭人欲”,农民顾不得这些,一屋子的书也不如父亲教给自己的一句农谚。

曾经有人和我辩论说,社会的各阶层需要有互相流动的机制,特别是要让最底层的人有上进的机会,才能够减少摩擦,缓和矛盾。如果按照我的说法,中国农民被排除在儒家体制之外自成一体,阶层流动毫无希望,岂不是会天下大乱?我的回答是,我们的国家这两千多年确实是一直“天下大乱”的,农民暴动连绵不绝,但其根本原因是官僚阶层的日益庞大,索取越来越多,使农民不堪重负所致。而缺乏出人头地的机会,在农民看来并不是那么重要,一季稻谷的收成能关系到一家人的口粮的年代,还会有多少“做大官”的憧憬?49年之后我们国家建立了户籍制度,农民的身份终生不变,想去城里工作生活比登天还难,我却没有看到有农民因此而暴动。反倒是现在,有人强拆农民的房子,农民拿起了武器,要保卫自己的土地和财产。

那么,农民到底信仰什么?余华的书里,农民的目标是单纯的“活着”。在我看来,农民对活着的追求,包含了对祖先的敬仰,对后世的希望,他们并不是行尸走肉,他们倔强的活着,不择手段的生存着,,盼望着自己的后代光宗耀祖,尽管渺茫,也是自己的梦想,这个梦想没有什么人或者宗教可以承载的起。

我在吴思先生的作品里学习到,中国农民有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一面是耐压能力超强,另一面是压力临界点之后的暴民。我认为还有第三个特征,那就是与其他阶层的互相妥协,农民认可官吏多收粮,官吏也默许农民往粮食里掺沙石。比如说这几年层出不穷的有毒食品事件,就是当局对农民的默许和纵容。官僚对农民的福利过低,而农民也需要活着,需要支付子女的学费,需要像城里人一样有钱养老。农民会自己想办法,无非是果菜多打农药,用避孕药喂鳝鱼,往牛奶里掺水。这样的农产品你不收?那好吧我破产,大家都跟着一起破产。这里有一个群体是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协调两边的关系,古代是地主,现在是私营企业,他们传达农民的不满,掩护农民的小手段,摊派官僚的压力,缓和双方的矛盾,建立起了一个使国家可以运转的秩序,尽管总是很勉强,冲突总是爆发。

我在上面说到了农民对其他阶层的狡黠,但另外的一面,农民对待自己身边的人,又是古道热肠。在农村,没有搬家公司,没有家政服务,没有小区保安,因此农民之间,彼此互助成为了生存的必须。无法想象一个农民像城里人一样不认识邻居,在农村,谁家有个红白事,有个大工程,村里的闲人一起帮忙是不成文的规矩。农民或许不知道卡扎菲是谁,但一定知道邻居的儿子在哪里上高中。所以我完全不同意“农民一盘散沙”的提法,因为农民自古以来就是团结的,他们必须团结才可以生存下去,这是一个原始状态下的合作集团,彼此因为生活的需要而密不可分,嫁接树苗要找老张,给牲畜打针要找老李。农民内部是团结的,其他阶层想与农民发生联系恐怕就很难,农民保持着一贯的戒心,况且城里人和农民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交集。农民只是等待机会,利用别人,也被别人利用,搞乱这个世界,重铸秩序,换取土地与和平,就像他们与刘邦、朱元璋、毛泽东的故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