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3哪里练级:希区柯克短篇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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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区柯克短篇故事集 作者:兽兽 | 来自:萝卜网 - 人人都是艺术家

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Sir Alfred Hitchcock,1899年8月13日-1980年4月29日)原籍英国,是一位闻名世界的电影导演,尤其擅长于拍摄惊悚悬疑片。希区柯克在英国拍摄了大批默片和有声片,之后,他前往好莱坞谋求发展,并与1956年加入美国国籍,并保留了英国国籍。在长达六十年的艺术生涯中,希区柯克共拍摄了超过五十部电影,他成为历史上著名的电影艺术大师。

1.老江湖

趁售货员转身到后面的货架上取另外一些手套的时候,我把柜台上的一副晚宴用的长手套塞进背包里,售货员把几副手套放在柜台上和原有的几副混在了一起。
“小姐,这些手套怎么样?”售货员问,声音带些疲惫。
我皱了皱眉,挑了一下,“不,我都不喜欢,谢谢。”
我挪步走开了,心中暗自好笑。我和她磨了大约十五分钟,使她忙得不知自己在干些什么,然后再偷偷地取走一副值二十块钱的手套。
这家百货公司有八层,从一层到现在——五层,我是得心应手,顺顺利利,真感谢我肩上的这个大背包。有一次,我拿了一台烤面包机装在里面,居然没有人发现异常。
这 一天是周末,百货公司里十分拥挤,但还没到摩肩擦踵、寸步难行的地步,只是便于你在人群中隐蔽自己。这可是一个顺手牵羊的理想环境,只要留心公司里的保安 就行了。公司里既有穿制服的保安也有穿便衣的。那些穿便衣的习惯于双手放在背后,站在电梯旁边,在行家的眼里,便衣比穿制服的更显眼。
“嘿,小姐。”
我的心一惊,可能是售货员或保安,我转过身,但不是,是一位面带微笑的白发绅士。
“什么事?”
他靠近我压低声音说:“你在后面玩的把戏真不高明。”
也许他是公司里的便衣保安,我终究被逮住了,“我……”我刚想辩解。
“小点声,你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吧!”
“你想怎么样?”
“帮助你,”他说,“你是位漂亮的小姐,但是坐牢时漂亮是没有用的。相信我,小姐,从你的身手来看你离牢房不远了。瞧瞧你自己——牛仔裤、褪色夹克,单是肩上那个背包就是死路一条。如果不是那个售货员眼睛有问题的话,你早就被抓住了。”
“嘿,你是这家公司的保安还是什么?”
他光润的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有些得意,“不是,小姐。”他的手挥了一下,仍面带笑容,“我想帮你,你会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现在留心看我的。”
他 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朝化妆品柜台走去。柜台上有几瓶香水和香水精,是样品。他混进顾客里,一个动作,仅仅一个动作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瓶香水精样品偷走 了。如果事先他没要我留心他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手脚之利索干净让人叹为观止,然后他朝我走了过来。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我绝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你还吃奶的时候,我就靠这行吃饭了。我可以说是这行的老大。
通常我是不展露我的身手的,但你是位可爱的小姐。今晚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到时我多教你些这行的技巧。”
我掏出我的工作证,上面证明我是“艾登侦探所”的职员。我专门负责检查零售部门的安全工作,发现哪处薄弱,以便在安全措施上有所改进。过去我从没碰到过这种自投罗网的人,此公不请自来,我可能会因此获得两天假或一点奖金。
无论怎么说我还是挺感激那人的,虽然干顺手牵羊的事有了工作证会非常安全,但艺不压身嘛。

2.患难夫妻

杰克和琼谁都没有说话,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猛地踏一下刹车,将雪佛莱汽车慢慢地驶过U型转弯处,琼凝视下面怪石睁嵘的峡谷,被吓得心惊胆战。
她 指着遥远天边说:“这儿一切都是死的,只有老鹰在天空盘旋,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待多久?我简直要受不了了……”杰克打岔他说:“我们要等到我该说走时就走, 我知道这种事要多长时间才能保证安全,你不知道。”“是啊,你总是非常精明,精明到非干掉那个看守不可,害得我们在这个荒山野岭蛰伏了这么久。”
他的双手握住方向盘,“我弄到了十万元,不是吗?我想你一定很高兴与我一起花。”
“那要逃得掉才行,”她看看手中拿着的空汽油桶,“我对穿工作裤和采草莓简直是讨厌透顶。”“那总比判死刑挨枪子好。”
他继续朝前开,心中暗想:“如果我一个人单独花掉那笔巨款,该有多好!谁需要她的唠叨不停和埋怨?再说,一个身怀巨款的男人,怎么会再稀罕这个黄脸婆。”
行驶两里多的路后,从泥土路上了高速公路,路边有家破旧的杂货店兼营汽油,和一家商店。这时候还很早,和平时一样,没有别的车辆。他计算的时间很准确,琼没有想到,可他想到了。
他从店里出来时,拎了一大袋杂货,和一袋碎冰。然后看了一眼路旁的指示牌:“的本斯机场,七英里”。然后,急步走向酒铺子。
“给我一瓶波恩酒。”他说。
当店主给他拿酒的时候,他给机场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性,不像琼那样凶巴巴的。
“今晚十一点飞圣东安尼的?有的,我们还有一个空座。到三号窗口买票,请在十点四十五分之前来购票。”
当他走回汽车时,咧开嘴笑了笑。明天,墨西哥,就可以享受美女和美酒了。
琼在路边等候,她接过冰袋和杂货袋,“我想和你进去一次,只一次!”
“你知道警察正在寻找一个矮个子和一个金发的妇人。”
“那么下次我不陪你来了。”“随你便。”
杰克没有说话,一直到那U字型转弯处,他说:“这车有怪声,你听到了没有?”
她投给他轻蔑的一瞥,“如果我不是一直在修理它的话,这车早就跑不动了,出去,我来开。”他们换了座位,由琼开到山上的一座破旧的小木屋前。
杰克去取酒,琼拎着杂货袋进入屋子。在进门时,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他没有看见。
吃过午饭,他回到卧室午睡。三点钟醒来后,他决定实施他的计划。取出波恩酒,加了冰块,调成琼喜欢喝的两杯,当他把酒送给他时,她脸色显示她略微感到有点意外,但她没有说什么。
他们坐到屋后的长凳上,琼微弯着腰,呷着酒,看着三里地之外的小镇上停靠的火车。她说:“他们一定停止搜查我们了,已经过去四个星期了。”
“他们永远不会停止,”她说,“再有两个星期,我们也可搭乘那列火车。”
“我也希望如此。说着,伸手取她的空酒杯,进入了小屋。
“这次别给我倒那么多了。”她在他身后喊道。
他狞笑着,反而比先前倒的多了。然后把自己的那杯倒掉一大半。当他把酒送给她的时候,她说:“这是最后一杯.”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她对第四杯酒没有拒绝,五六杯下肚,她步履不稳走到桌前,拿起整瓶酒。
天黑时,她醉倒了。他摇她,但摇不醒,于是让她躺在长凳上,自己到里面,移开餐桌,拉开地板,拖出一只皮箱和一只圆形布袋。
他惊奇地看着那只小袋子,他说:“为什么把她的行李放在这儿?”
他提出了箱子,然后才明白,原来箱子是空的,她把钱移到她的袋子里,怪不得下次她不和他去杂货店了。去购货的时间,正是赶上九点钟的火车的时候。
他大笑着,将钱放回他的箱子,刮刮胡子,换上他笔挺的西装,将箱子扔在汽车的前座,发动好汽车开始下山,他兴高采烈,快乐无比。
行至U字型转弯处时,他猛踩刹车,他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汽车开始快速地向前驶去,冲出路面,凌空飞起,他尖叫着向下飞云……。

3.扒手

那 个穿暗色粗格子呢衣服的女子扒斯通口袋时,我正坐在假日旅馆的豪华休息室,翻阅一本杂志。、她扒得很漂亮。斯通是一位自发苍苍的老绅士,手持拐杖,他在加 州有一亿五千万的资产。他刚从我对面的一个豪华电梯出来。那女子从大理石楼梯那边走过去,走得很急,故意装出心不在焉的样子,和斯通撞了个满怀。她赶忙道 歉,露出美丽的酒涡,斯通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说没有关系。她扒了他的皮夹和领带上的钻石夹子,而他则毫无知觉,也没有怀疑。她匆匆向休息室对面的出口处 走去,同时把扒来的东西放进手提包里。我立刻离开座位,迅速而谨慎地追过去。在我追上她之前,她已经穿过一盆盆的植物,快到玻璃门了。
我抓住她的肩膀,微笑着说:“对不起,请等一下。”
她一下子怔住了。然后转过身看我,好像我是从那些盆景中冒出来的一样。她冷冷地说:“你说什么?”
“你和我最好谈谈。”
“我一般不和陌生男人谈话。”
“我认为我是个例外。”
她棕色的眼睛愤怒地闪了一下,说:“我建议你放开我的手臂,假如你不放的话,我就喊经理了。”
“你知道,我是假日旅馆的保安主任,”我告诉她。
她脸白了。
我领她穿过拱形入口,到旅馆的餐厅,它就在我们左侧不远的地方。她没有抗拒。我让她坐在一张皮革椅子上,自己坐在她对面。一位穿着蓝色制服的服务员走过来,我摇摇头,他便走开了。
我隔着桌子打量对面的女子,她长着一张古典的脸,显得纯洁、无辜,褐色头发有点卷曲。我猜她大约二十五岁左右。
我冷静地说:“毫无疑问,你是我遇见的三只手中最漂亮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三只手就是扒手。”
她装出愤怒的样子:“你是在说我吗?”
“哦,别装了,”我说,“没有必要再装傻了。我看见你扒斯通的皮夹和他的钻石领带夹,我坐在电梯的正对面,距离十五英尺。”
她不再说什么,手指摆弄着手提包的带子,痛苦地叹了口气说:“你说的对,不错,我偷了那些东西。”
我伸手过去,轻轻地从她那里取过提包,打开它。斯通的皮夹和领带夹在袋子里面各种女性用品的上面一我翻出她的身份证,暗暗记下名字和地址,然后取出她偷的东西,把提包还给她。
她轻声说:“我,我不是小偷,我要你知道,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偷。”她颤抖地咬着下唇。“我有强烈的偷窃癖,我控制不住自己。”
“偷窃癖?”
“是的,去年我已经看过三个精神病医生,但他们没法治疗我。”
我同情地摇摇头:“这对你一定很可怕。”
“是很可怕,”她同意说。“我父亲知道这件事,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她的声音发抖。“他曾警告我,只要再偷任何东西,就把我送进医院。”
我轻松地说:“你父亲不会知道今天这里发生的事。”
“他——他不会知道?”
“是的,”我缓缓地说。“斯通先生会取回他的皮夹和别针,我想没有必要把张扬这事,这对旅馆也不利。”
她的脸开朗起来。“那么……你准备放了我?”
我叹了口气:“我想我是心太软了,是的,我准备放你走,但是,你得答应我,不再进假日旅馆。”
“哦,我答应。”
“如果我以后看见你在这里,我就要报警。”
“不会的!”她急切地向我保证。“明天早晨,我要去看另一位精神病医生,我相信他可以帮助我。”
我点点头。“很好,那么——”我转头去看拱形餐厅门外的客人。当我再转回头时,餐厅通街道的门正好关上,那个女子不见了。
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思考有关她的事。我认为她是一个很熟练的职业扒手——她的手法太娴熟了。另外,她非常善于撒谎。
我对自己一笑,站起身,再次走进休息室。但是,我没有坐回原来的座位,相反,我漫不经心地穿过玻璃门上了街。
当我走进人群时,我的右手轻轻地放在外套口袋里那只厚厚的皮夹和别针上。我发觉自己有点为那个女子难过。
事实上;自从斯通当天进入假日旅馆后,就一直是我的目标,经过三个小时的等候,就在我要下手扒窃的那十五秒钟内,她突然出现了。

4.报复

今晚我要报复。我已经等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来,我心中充满憎恨。今天晚上,我要报复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莱丽看中我什么,大概是我的幽默感吧。我长得不英俊,没什么钱,聪明是有点儿,但没有到可以炫耀的程度。
我当过兵,到过欧洲和太平洋,但没有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
也许是我的幽默感,使我每个周末都能和漂亮妞儿约会。平常有空的时候,我身边也不缺乏伴侣。女孩子们说,我很有趣。
我很喜欢笑,现在仍然如此。笑是全球语言,是连结各种族、各阶级、各宗教的链子,也是最好的医药。
总之,也许我的笑吸引了莱丽。她本来可以随心所欲挑男人的。莱丽可真是漂亮,一头柔软的头发,披在她雪白的肩膀上,一张大理石般的脸,修长纤细的指头,指甲像珍珠一样美丽,她活脱脱就是个女神。
我在一个舞会上认识她,当时我带着女伴,莱丽是和另一个男士来的。结果离开时,我是和莱丽一起走的。
订婚三个月后,戴维森走进我们的生活。说得更确切些,他是“跛”进的。他的脚中了纳粹的霰弹,戴着紫星勋章,英俊整洁的脸上,蓄着八字胡。
他聪明、狡黠。
星期天上午在教堂,他第一次接近我们。牧师布完道,唱完诗歌后,他向我们做了自我介绍,说是新来此地,并且邀请我们第二天到他家吃晚饭。我立刻感觉不妙。但是,在教堂里,我能说什么呢?尤其是莱丽,表现得非常热情。
第二天晚上,我们到他家,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有其他女孩。
戴维森的意图非常明显。他长得很英俊,充满活力,对莱丽一见钟情。我想装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但是,没有用,事情的发展就像是我不在场一样。
莱丽非常高兴。戴维森虽然不比我有钱,但是,他想办法在桌子上摆出我没有吃过的食物,和从没听说过的酒。恐惧和憎恨交织在我胸中,几乎把我闷死。我吃不下饭,而莱丽则吃得兴高采烈,完全忘记了我这个未婚夫。
饭后不久,我们就告辞了,因为第二天我得上班,我说我需要早点休息。戴维森说,如果莱丽想多坐一会儿的话,回头他可以送她回家。她看看我,眼睛里很明显已经同意了。我很不高兴地说:“这不好。”拉着她离开了。
两天后,她又和他一起吃晚饭,并没有邀请我,我的嫉妒开始变成憎恨。
那个周末,莱丽借口说头疼,取消了和我的约会。晚些时候,我打电话给她,看看她头疼是否好些,结果发现她不在家。
我说过,我喜欢开朗的大笑。几个星期后,他们一起来看我,莱丽还给我订婚戒指,并告诉我,她就要和戴维森结婚了,这时,我勉强大笑一声,告诉他们我毫不介意,并且与戴维森热烈握手,问他们要我做什么。
戴维森说,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所以能不能——我咽下心中的愤怒,接受了戴维森给我的“荣誉”。下一星期,当他和莱丽结婚时,我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伴郎。结婚仪式上,我一直笑容可掬,给他递戒指,吻他的新娘,而实际上,我的心几乎要爆炸了。
婚宴非常丰盛可口,那是戴维森亲自选择的菜。就在我看见莱丽咯咯笑着咬一口戴维森递给她的蛋糕时,我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一个非常聪明的念头。
我要报复,戴维森偷走她,偷走莱丽,我的莱丽,我要报复!
当我向快乐的新婚夫妇扔米粒时,我的笑声是非常真诚的,我笑着看他们走下我们相逢时的教堂台阶,进入汽车,开走了。
是的,我已经报复了,只是……
今晚,就是今晚。
多年来,我一直和他们交往,现在我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家的常客。每当他们邀我吃饭时,我就带着蛋糕和巧克力,作为礼物。
我很关心莱丽,鼓励她吃,眼看我报复的种子,发芽、成长、开花、结果。
今晚,就是今晚,时机已经成熟了。
我探过身,拍拍戴维森的肩膀,他抬起脸,满脸皱纹,一头白发。我指指坐在房间对面的莱丽。她现在身体圆乎乎的,有两百多磅重,皮肤软塌塌的,面孔又红又粗,双手粗糙,有许多裂缝……我放声大笑……然后,我轻声问:“你想不到她会变成一个汽油桶吧?”
戴维森瞪着我,他又妒又恨又悔,他知道我太太娇小玲珑,年轻美艳。

5.惩罚

这是一个温暖的初夏夜晚,刺鼻的烟味和金银花芬芳的香味混在一起,小屋后面的柳木花园和草坪里,蟋蟀在单调地吟唱,树蛙在拼命地吼叫。
琳达和乔治默默地坐在阴暗的门廊尽头,他们没有凝视对方,也没有抚摸对方,他们在聆听夜声,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
最后,乔治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得像在耳语:“琳达,你在想什么?”
“你真想知道吗?”
“我不是在问你吗?”
“我正在想我们做的那个完美的案子,”她轻声说,“我在想汤姆。”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问:“为什么?”
“我们杀害他的那个晚上,就像今晚一样。”她说。
“别用那个字眼!”
“这里没人听见。”
“别用那个字眼,琳达,我们说过,不用那个字眼的。”
“那是一个和今晚一样的夜晚,”她又说。“你记得吗,乔治?”
“我能忘记吗?”
“那时我们真不该那么频繁见面,”她说,“如果我们小心点,他就不会当场抓住我们。但那是一个可爱的晚上……”“听着,”乔治说。“就是那晚不被撞见,也是早晚的事,我们掩盖不了多久的。”
“那倒是。”
“一切都很顺利,”乔治说,“那晚没有人,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乔治!为什么我们那时不一起私奔呢?在那天晚上之前?
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到某个地方去呢?”
“别傻了!”他说。“你知道我没有钱,我们能到哪儿去呢?”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
“假如汤姆不是那么嫉妒的话,”琳达说,“我可以请求他离婚,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们也就不会做那种事了。”
“可是,他的嫉妒心实在太强了,”乔治说,“他太嫉妒,他是个傻瓜,我不后悔发生的一切。”
“那时我也不后悔,”她说,“可是,现在……”“你今晚怎么啦?琳达,你真奇怪。”
“那晚和今晚非常相似,”她第三次说道,“金银花、烟、蟋蟀和树蛙,和今晚一模一样,乔治。”
“别说傻话了。”
琳达在黑暗中轻轻地叹了口气。“乔治,为什么我们要杀害他?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因为他撞见我们,所以我们那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那时候,我们说因为我们相爱。”
“是的,这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一,”琳达重复道,同时急促地笑了一声。“那时候有这个原因就行了,有这个原因就什么都可以做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乔治严肃他说。“我们完成了一桩完美的谋杀,琳达,那时你也是这么说的——至今没有人怀疑过,他们都认为是意外事件。”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们的看法。”
“那么,你怎么了?”
琳达轻声说:“乔治,那样做值得吗?”
“当然值得。我们厮守在一起,我们结婚了,不是吗?”
“是的。”
“我们一直很幸福。”
“我想是的。”
“你总是说你很幸福。”
“你呢,乔治?”
“我当然幸福埃”
琳达沉默了。远处传来一条狗的吠声,以及蟋蟀的合奏声。
最后她说:“我真希望我们没有做那事。”
“琳达,那是一次完美的谋杀!”
“是吗,乔治?真的吗?”
“我认为是的。”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但现在不这么想了。”
“别这么说。”
她长叹了一声:“我忍不住,我害怕,我已经害怕很久了。”
“没有什么可怕的,”乔治说。“我们不会被抓到,你和我都不会。”“我们都不会。”
“我们也不会受到惩罚的,不是吗?”
“我们不会吗?”她轻轻地说。
“琳达——”
“没有什么完美的谋杀,乔治,”她说。“我知道,你现在也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的,就像我知道一样,我们心底深处,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是没受到惩罚,乔治——也没有罚够,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
此 后,他们默默地坐着,无话可说。金银花浓郁的香味紧紧地裹着他们,蟋蟀的叫声几乎震破他们的耳朵。他们不看对方,不碰对方,只默默地坐在阴暗的门廊尽 头……回忆……等候……琳达和乔治就这么坐着,他们已经是七十九和八十一的高龄了,五十年前,他们做了那桩完美的谋杀案。

6.机舱里的钟声

从明尼苏达州杜鲁门城飞往华盛顿的班机上,坐在我旁边靠窗座位上的那个大高个子,看着手腕上的表说:“七点十分,托尼,我们已飞一半路了,假如我逃亡海外的话,他们会认为我不回来了。”
“山姆,你不是在逃亡。”我说。
他微微一笑,赞同地说:“对,我不是在逃亡。”
就从那时候起,从头顶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山姆的两眼瞪大,他长期处于恐怖之中,一听到这滴答声,立即目瞪口呆,一只手紧紧抓住我们座位间的扶手。
我明白他恐怖的原因,这是定时炸弹的定时装置的声音。
他惊恐地望着我,好像我能保护他。
我十分镇静地站起来,但是心却在怦怦乱跳。我看到山姆头上行李架上的公文包。它不是山姆的,他的皮包正在身旁,印有名字编写。
滴答声来自那只没有记号的皮包。它的声音很响,也许是我个人的幻想。它的声音像打鼓,每一声似乎都要毁掉我的生命及飞机上其他四十几个无辜的生命。
我看看那只公文包,没敢碰它。没错,是定时装置,但谁能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装置?也许把它取下就会爆炸。
一分钟过去了,山姆问:“找到没有?”
我无言以对。一个小男孩在山姆前面的座位中十分不安,他说:“妈妈,我听到时钟声。”
一位空中小姐端着一只盘子走过来,她停在我座位旁边的走道上,侧耳倾听。“那是你的吗?”她的微笑是牵强的,“我想里面是一只钟吧?”
“那不是我的。”我挤向她,贴近她耳朵,轻轻说,“小姐,它可能是一只炸弹,坐在窗边的是山姆。”
她听了我的话后急忙走向驾驶舱。山姆看了看我。一会儿,从麦克风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机长,十七号座位上头那个没有标签的皮包,不论是谁的,请声明……”
那滴答声在我耳里如打鼓般响。乘客的脸全转向我们。机舱内有谈话声,但是没有人承认那只公文包。
山姆的额头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他说:“该死,它什么时候爆炸?”
机长出来了。他非常镇静,不动声色。他瞧瞧公文包,注意地听听,通道那头有位男士站起来和他说话。“请坐下。”机长说。
突然有个人说:“炸弹!”
乘客们都站起来,向前舱和后舱乱跑。
纷乱中,我迅速告诉机长说:“我叫托尼,是私人侦探,我正带这位山姆到华盛顿去作证,假如他能够证明塔克兄弟帮在中西部的所作所为的话,就会消除一个犯罪集团。”
“我们可以把它丢出门外。”机长说。
“那机舱能保持正常的压力吗?”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装置,改变压力可能会引发炸弹爆炸。”
机长点点头,他抬高声音,大叫:“诸位请各归原座,假如我们能紧急降落……”他头一次表现出惊慌,“天哪,等一等。”他看看手表,“七点十九分。”自从滴答声开始,已过去几分钟。
“我们需要的是四千米的跑道。在新阿巴尼附近有一个小机场……”
他向驾驶舱冲去。几秒钟后,我们系上安全带,飞机准备紧急降落。
庞大的飞机俯冲着滑翔,发出很大的声响。
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风向塔,两个小小的孤寂的棚子,三辆闪闪发亮的汽车等候在跑道边。
那三辆黑色汽车在等什么?
我觉得面部肌肉僵硬,傻兮兮地冲山姆笑着。他皱着眉看着我,同时抹抹额头的汗水。
我越过他的头,伸手取下那只公文包,他吃了一惊,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挟着公文包,来到驾驶舱。
副驾驶在驾驶飞机,机长看看我和公文包:“你疯了吗?”
“我差点成了傻子。”
飞机正在滑落。
“马上飞离机场。”我说。
那位副驾驶不理我。
此刻,我做了推一能使他们听话的事,我举起手中的公文包,要把它砸在机舱壁上。
机长伸手要抓我,但没抓住。我打开公文包,里面有一只静悄悄的小钟,还有一只噪音很大的钟。小钟牵动大钟,七点十分开始作响。
就是那样,没有炸弹。
“他们知道你们的一贯作风,”我说,“他们估计你们不敢去动那枚定时炸弹,假如你们听见它在七点十分开始响的话,你们就会在这里降落,那三辆汽车在这荒凉的机场停着,是在等候山姆。”我说,“现在请你们通知下面机场的人,通知警察逮捕他们。”
山姆按照规定的时间抵达华盛顿,并且由于他的作证,警方破获了一个犯罪集团。

7.无名火起

“现在,亨利太太,请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们,是什么一连串的大事,导致了——嗯,促成了这个悲剧。”
“是,法官大人。我想第一件事开始于星期天晚上。那天我们正举行宴会,你知道,我们买了许多新出的、昂贵的唱片,准备听听音乐,跳跳舞,好好玩一通,可是宴会还没有开始,唱片机就出了毛病,好听的摇滚乐没有出来,却放出了许多难听的噪音。
“我丈夫立刻打电话找人,希望立刻过来看看,可是对方说要到星期一上午才能过来。于是宴会的气氛开始低落,我们准备的唯一的娱乐就是音乐,没有了音乐,客人纷纷离去。首先是我丈夫的老板夫妇,这使我们非常尴尬,因为他们俩是主要客人,而且唱片花了我们不少钱。
“然后,星期一上午,烤面包机也出了毛病,开始我没有注意到,一直到嗅到焦味,才发现。该自动跳出的面包没有跳出,我丈夫喜欢吃焦一点的面包,但不喜欢焦成那样的。所以我又试了两次,结果一样,根本没有跳出来。最后我只好算了,因为家里没有面包了。
“我难以想像我丈夫吃不上早餐的情形,所以,我比平时早些开车送他上班,送他到办公室附近的一家饭店吃早餐。
“嗯, 在我开车回家的途中,才开了一会儿,发动机就开始出毛病,汽车冒烟,扑扑直响,差不多开不动了。最后,我送到一家修理厂,那里的一个修理工掀开车头盖,听 听敲敲,最后说,汽车零件没有调和好,什么油箱里的浮漂堵住了,或爆裂了,我最好叫辆出租车回家,因为要到那天下午,或第二天,或第三天才能修好。
“然 后,回到家,我才发现我把烤面包机忘在汽车里了,也忘了买条面包,因此,我去找邻居玛丽——在她那里吃了一顿午饭,同时和她聊聊一连串不如意的事,诸如唱 片机出来的噪音,烤面包机的不自动跳出,汽车发动机的毛病,那人又说是什么浮漂爆裂或阻塞什么的。嗯,玛丽说她不知道汽车里有什么浮漂,她只知道钓鱼的时 候有浮漂,也许潜水艇有,可是不明白汽车要浮漂做什么用,除非是装上它,免得汽车涉水时沉下去等等。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爆裂的浮漂,会使汽车扑扑响, 还冒烟。
“她说,汽车修理厂和一般的修理工,总是骗我们女人,说出一些怪名词,让你听不懂,然后狠狠地敲一笔,有时候没有毛病的,他也说有 毛病,弄来修,而真有毛病的,他却不修。有一次,她家冰箱有毛病,来了个修理工,他告诉她,毛病出在热圈上,她说,她觉得受了侮辱,因为她确信自己并不 笨,知道冰箱里面没有热圈,因为冰箱是要保持低温,不是保持高温,不像炉子什么的,而且摸摸弄弄要收她八十八元五角,可能根本就没有修什么。就像有些医 生,小毛病,却说成大毛病,好多收你的钱。就像有个医生,告诉他叔叔,说他患有严重的胆结石,非开刀不可,但刀一开,取出的石头,肉眼几乎看不见,收取的 费用,可以买比那块石头大六倍的钻石。
“嗯,法官大人,可以想像我离开玛丽家时的心情。回到家,我打开电视机,要看我最喜欢的节目,我要看爱丽丝是不是流产,鲍比是不是发现自己的弟弟就是自己儿子的父亲,小彼得要变女孩或男孩,结果,打开电视,银幕跳跃——”“跳跃?”
“是的,法官大人,我们家电视机是常有毛病,但这样猛跳倒是第一次,我坐在那里发呆,越想越生气,因为这一系列的修理,要花很多钱;会弄得我手头很紧张的。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原来是来修唱片机的人。
“他一看到电视机猛跳的样子,就走过去,扭了一下一个小钮。
屏幕立刻清楚了。他告诉我,毛病出在垂直控制上。正像玛丽说的那样,修理工就想骗不懂机械的女人,为了多敲点钱。他就是那样的,而我不让他得逞,因为我懂得垂直是表示上下的,而他并没有做什么上下的事,只扭动了一个小钮。
“然后,他走到唱片机那儿,打开,听听,然后关掉,取出工具,递给我一把榔头,要我替他拿着,然后他开始拆唱片机,就像医生在进行大手术一样,为了多赚我一点钱。当他把东西全部拆下来后,他说这——那。”
“是的,亨利太太,请说下去。那人说什么?”
“你不会相信的,法官大人,他说我们家唱片机的低音大喇叭爆了,小喇叭的尖声线松了,然后——然后——”“然后你就——”“是的,法官大人,就在那个时候,我无名火起,举起他递给我让我帮他拿的那把榔头,狠狠地砸在他头上。”

8.真实情节

晚上差不多九点钟的时候,他离开大厦。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好些时候,行人稀少。他等了一下让几辆汽车过去,然后跨过街道到了他那部老爷车停的地方。
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两位年轻女子,直到她们开口说话为止。
“先生。”其中一位打招呼。
他的视线越过老爷车的车顶望过去,开口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金发女子,身高在一米六左右;在她身后的是一位消瘦的黑人女子,年龄和前一位差不多只是个子比她高一些。两个人都穿着褪色的牛仔裤,白色的上衣。
“有什么事吗?”他问,手在车门柄上停顿了一下。
“你能搭载我们一程吗?”“你们要去哪儿?”他问。
“圣路易斯。”金发女子回答。
他打算在回家途中,去一下圣路易斯旁边的超市。她们的目的地离他走的路只有几条街。“当然可以,请上车。”
他上车,伸手打开了另一旁的车门。两人相互谦让谁坐到前座,最后两人都挤到前座。金发女子居中,她的双肩看上去非常光滑,左手肘上刺有一只小小的蝴蝶。
这个世界变得真快,他记得十七岁那年,当他手臂上刺了一个花纹回家时,父母见此是大呼小叫;而现在,女孩子纹身都见怪不怪了。
他发动汽车开上马路。经过两条宽阔的街道后,车驶进一条偏僻的小马路,在那儿开车他放松了许多。他刚要拐弯进入一条黑暗的隧道时,金发女子突然喊道:“停车!”
他刹住车靠在路边。金发女子正抓着一把猎刀,刀尖离他的喉咙大半尺。
“把钱交出来。”她压低了声音,声音有点紧张。
他一时手足无措,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是人家抢劫的对象,其他人可能,但不会是他。
“如果我没有钱,我还能活着离开这车子吗?”他问,“告诉你,我刚从那下流的地方出来,你们俩不也刚从那儿出来吗?”
那两个女子互换了一下眼色。“你怎么知道!”黑人女子问。
“那可是最早消除种族隔离的地方,”他说,“除了监狱,哪儿还会不分种族、白人与黑人相互信任呢?这是你们第一次出来试试运气,对不对?”
“你怎么会那样想?”金发女子问。
“因为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说,有点自信。
“对这种事你又懂什么?”黑人女子带有疑惑不耐烦的表情。
“什么都知道,内行得很。”他说着脸转向金发女子,“就拿你持刀的方式来说吧,它离我的喉咙大半尺,你应该用力顶住我的喉咙或者是我的腰部,并且你们应坐在车的后座,这样下手时不容易被发现。”
金发女子仍举着刀。“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他有点得意,“还有两个问题。”
“是吗,说来听听。”黑人女子语气缓和了不少。
“你们俩的衣著不恰当。”“你是什么意思?”金发女子问。
“你们的衣服太薄,颜色太浅。如果你们必须用刀的话,必须离得非常近才行,这样容易沾一身血。你们若非用刀不可,万一碰到对方愚蠢的行为,衣服的颜色暗些容易掩饰血迹。”
“还有呢,”黑人女子问,“你不是说有两个问题吗?”
“是 的,另一问题是,你们要的是钱,而不是来找人聊天。你们应尽可能地把钱拿到手而不应和对方废话太多。你们只要刀一顶对方就告诉他,废话少说,否则让他白刀 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让他交出所有值钱的东西,否则如何如何。只要你们做得好,他就会吓得不敢吭声,不敢磨蹭,不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这时黑人女子已经打开车门下车,金发女子也随着滑了下去,并且把刀收进了包里。
“你们准备干什么?”他问。“换衣服。”金发女子说。
他点点头,随之劝诫道:“年轻人,正儿八经做事赚钱,少惹事非。”
“你也一样,别再随便让人搭便车。”金发女子回敬了一句。
金发女子一关上车门,他开车一溜烟地跑了。
照原先计划,在超市买完东西后开车回家,当他进家门时,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
他妻子从厨房里高声问道:“你听起来心情不错,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我把最头疼的一部分写完了。”他回答。
妻子从厨房里出来,递给他一杯酒。“是不是半途抢劫的那一章?那一章你总觉得不太符合现实。”
他抿了一口酒,笑着说:“现在我认为够合乎现实了;实际上,我可以肯定合乎现实。”

9.欠情

雇 主把来肯带到一家灯光昏暗的酒吧里,然后向那个站在吧台旁边、穿格子西服的人点头示意。在他向吧台走过去之前,装作不经意地向来肯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一下 头,其实这时来肯已经知道那个穿格子西服的人就是他的目标了。来肯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胆囊不由得抽紧起来。目标是个肥胖、秃顶的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 样子。来肯等他的雇主离去后,从桌上端起啤酒,坐到那个胖子旁边的凳子上。他说:“是马丁吗?”
“是的,”那人扬起两道眉毛,“唔,来肯,我居然没认出你来,真该死。”
来肯心里想,也许你认不出我对你还更妙些。他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叫马瑞罗吗?”
“喔,朝鲜战争回来以后改的名。”他握着来肯的手,“你还是那么英俊,几乎和当年我把你从中国人的埋伏圈里救出来时一模一样。
“谢谢。”
“我说,你在这一片做什么?”马丁脸上的笑容忽然开始消退,“你怎么知道我改名字啦?”
“我知道你很多事,马丁”
“什么意思?”
“我们找张桌子坐下来,好好聊聊。”
他们坐定之后,来肯说:“马丁,你用不是你的钱赌博,是吗?”
“谁告诉你的?”马丁开始收拢他的双眉。
“我们为同一伙人工作。”
“你——你跟我们是一伙的?”
“在行动小组。”
“行动——?”
“他们派我来干掉你。”
马丁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来肯说:“最初你的名字和长相我根本没记起来,你只是我的一次任务,直到刚才见到你,我才知道我的目标就是你。”
“可是,可是菲尔斯先生说一切都没问题,我可以慢慢还那笔钱。而且——”“他是想让你没有防备。马了,菲尔斯之所以把我从加州找到这儿来,是因为你认得全纽约的职业杀手。你搞什么鬼,居然敢动帮会的钱。”
“有个骑师跟我说,有匹马已经做了手脚,一比二十,我想发笔横财。”
“结果呢?”
“一开赛马的右腿就跌断了。”
“而你的马票就此吹了。”
“是啊,我——我告诉老板时,他叫我去找菲尔斯先生本人。
我告诉他,我在公司的记录一直很好。我说我一定还上那笔钱,他说没问题。”
“菲尔斯是要拿你开刀,做个榜样。”
“可是,为什么?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账扯平的。”
“即使不为了生意,菲尔斯也得树立一个权威。”
“来 肯,求求你——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走吧,马丁”来肯满意地看着早报。一则新闻说一个匿名电话打到警方,报告晚上一个码头仓库发生了枪战。警方 搜查后找到一件男人外套的一部分,夹在一根锯齿状的木桩上,衣服口袋中有份驾驶执照,主人叫马丁,黑社会外围的一个小喽罗。
来肯走出旅馆,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了个电话。
电话铃只响了一会儿就有人接:“喂。”
“任务完成。”
“七点正,到家里来。”
菲尔斯是个瘦长、冷漠的中年人。他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后面,板着脸,一点笑意也没有。来肯解释说他没带枪,但还是站得笔直,任门房搜身。
菲尔斯说:“例行预防措施,坐下。”
“谢谢。”
“昨晚你干得可真不怎么样。”
“很差劲?”
“比如说,我要找到尸体。”
“我让他喝了不少酒,把他带到码头上,可他看到枪时还是吓坏了,向水边跑。我开枪了,他就倒下来,掉进水里了。”
“谁打电话报的警?”
“有辆车经过那儿,可能司机听见我的枪声。”
“这就是洛杉矶专家的手法?”
来肯耸耸肩。菲尔斯说:“如果你的说法真实的话,我倒要向你的头作反面的报告。”
“如果?这是什么意思?”
“你瞧。瞧瞧你身后。”
来肯缓缓转过身,然后僵住了。
马丁说:“对不起,来肯。”
“你对往日伙伴的忠诚是值得赞扬的,”菲尔斯说,“但它不该超过对帮会的忠实程度。马丁告诉我你如何设计,在木桩那儿留下外套,再报警,等等。”
来肯冷冷地看着马丁,“你怎么能这么干。”
“我不得不如此,你送我的五千元没法花一辈子。早晚我还得找工作,帮会的人到处都是,总会被发现的。”
“你在加拿大的亲戚呢?还有农场—”
“我编的,怕你变卦。”
菲尔斯插进来:“马丁做得对,回来找我们,还付清了欠的钱“用我给他的钱。”
“不错,用你的钱。他表现忠诚,所以我们给他一次机会,证明他自己。”
马丁从衣袋里取出一团钢丝。来肯想站起来,但门房的沉重的拳头落在他的胃部,他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
马了把钢丝套在来肯的脖子上,说:“来肯,朝鲜战场上的那份情你是扯平了。现在算我倒欠你一份。”

10.双重杀手

“罗 伊。”一个温和的声音兀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把他从梦中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来试着清醒一下。当他的眼睛习惯于黑暗的时候,旅馆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天花板中 间垂下的灯射下耀眼的光芒,他的视觉暂时茫然了。慢漫的当他的视线变清楚时,他看见一个衣着整齐中等个头的人站在床尾。
罗伊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调整了一下眼睛的焦距,这才看清这位不速之客手中正握着一把大口径的自动手枪,枪口因为加了消音器而显得格外长。
“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罗伊痛心地说,“这场追杀终于要结束了。谁会想到事情会这样结束——在西班牙巴塞罗那这地方,这样一个破旧肮脏的小旅馆里。”
那个人冷冷地回答道:“这只是时间问题,从考里昂先生雇佣我到现在已经九个多月了;这可是一段艰苦的日子,好几次我还以为把你给追丢了。但是我得承认,这是一场精彩的‘狩猎’——加拿大、墨西哥、中美洲、南非、摩洛哥,然后是这里。”
当 那人以一种自我欣赏的口气说话时,罗伊正把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伸向枕头下面,那儿有一把上了子弹的左轮手枪。他在绝望中幻想趁那人说话时能抓到手枪,然后 在那人——杀手出手之前,把子弹射进他的胸膛。“罗伊,我早就把你的左轮手枪给拿走了,”杀手以一种不耐烦的声音说,“我们不要再玩这些无聊的把戏了,好 不好?”
罗伊的手嘎然停了下来,心顿时也凉了不少,他的手只差一点就可以碰到枕头了。“我是一个非常警党的人,”罗伊带着敬畏地说,“你能 进入我的房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枕头下把枪拿走,你真是一位一流的高手。你究竟是谁?我想至少我应该知道一位即将杀我的人的名字。”杀手点了点头说: “威廉,格登·威廉,我自信我是此行中的佼佼者,我的酬金很高。考里昂先生肯定很在乎你,方肯出那么多钱干掉你。”
罗伊无奈地笑了。“那是该事情中最好笑的部分,考里昂先生实际上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厌恶帮会里的勾当,所以我想离开。
我根本就没打算去出卖他,但考里昂却不这么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罗伊,”格登有礼貌地说,“我仍必须要执行我的任务,你的时间不多了。”
罗伊意识到死神在向他招手,大颗的汗粒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突然央求说:“如果有任何可以挽回的方法,请您提出来,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有的是钱。”
格登摇了摇头平静他说:“对不起,我已经接受了这份任务,假如我不完成的话,这会对我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我想你会明白这一点。”
“那好吧,”罗伊温和他说,“在你杀我之后,请帮我做件事。在你身后的写字台中间抽屉里有一个信封。我希望你能打开它,读完后再送给考里昂,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会的。”格登回答说。然后在没有任何警告下扣动了扳机,手枪沉闷地响了一声,罗伊的前额中间出现了一个洞。子弹的力量使罗伊身体向后倒去,脸朝上四肢张开躺在床上。
格登收好枪,取出一个带闪光灯的袖珍照相机,拍了许多张罗伊的脸部照片。这是他应该做的,他需要任务完成的证据。
正要离开房间时,他突然想到罗伊临死前的请求。他走到写字台取出里面的信封,抽出一张打在白纸上的短信,看完后又轻轻地把信塞回信封里,然后对房间扫视一下,打开门看了看外边离开了。
考里昂是个没有耐性的人,当格登从西班牙完成任务回来见他时,他跳到格登面前抓住他的手,“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去了我的一块心玻只要那人活着一天我就如鲠在喉。现在一切都好了,我得感谢你,我想看看你拍的照片。”
格 登一语未发,取出照片给了他。考里昂一把抓回照片,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几遍,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得出他对此很满意。然后他对格登说:“你的全部酬金,我已经 给你汇入你在瑞士银行的户头,我向你致以最大最深的谢意。在你走之前,我想再问你一件事,告诉我你开枪前他是什么表情?他有没有哭,或者乞求你手下留情什 么的?我敢打赌,这个胆小鬼一定会那样做的。”
格登没有表情地回答:“不,正好相反,他很从容,他对死亡的态度,比我所知道的所有人都好。”
考里昂对格登的回答很不满意,因此粗鲁他说:“我想你一定相当累,你应该休息,我就不挽留你了。”
格登冷冷地一笑,“在我走之前,我得把这封信给你,是罗伊写的,我希望你能读一下。”
考里昂困惑地接过信封,抽出了信。信是用打字机打的,打得很整齐。考里昂念道:“我知道你会花钱雇人来杀我,为了公平起见,假如那个人把这封信交给你的话,那说明他已经接受了我装在信封里的两万块钱,并且同意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再见了,考里昂先生。”
那信从考里昂的手里掉了下来,他像惊弓之鸟一样扑倒在地上,但是在他还没有着地之前,他的前额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洞,和罗伊的一模一样。

11.漏洞

达尔文食品店副总经理柯文用对讲机问他的秘书:“那个大脑袋侦探来了没有?”
“他正在过道上。”
“立刻带他进来。”
“是的。”
“还有,昨晚六十六支店结的账目,我也要看看。”
一会儿,秘书小姐抱着一个牛皮纸夹子走进来,身后跟着秘密调查协会的伯德。
伯德的样子真不像是一位私人侦探。他又矮又胖,挺着肚皮,和蔼的神色,只有在中世纪绘画中的神父脸上才可看到。
柯文直截了当进入话题:“伯德先生,我们似乎找不出什么眉目,自从你和你的人员着手调查这件事以来,已经七个星期了,到目前还没有明显的结果。”
“我亲爱的先生,”伯德的嗓音低沉而和蔼,“你认为还不明显的事情,对我们也许就明显了。”
“别来这套,伯德先生,总经理和董事会都不吃这套,他们现在都认为六十六支店正被有计划地每星期劫走好几千元,而你和你的手下却找不到线索。”
“从表面上看是这样。”帕德先生说,“但我们的确彻底检查过,我们的信誉可以保证。”
“你每星期的服务报告很详细,”柯文说,“而且也很及时。至于附在报告单上的费用却有些奇怪,颇使董事会怀疑。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堵塞漏洞,还是另开一个漏洞?”
伯德大笑着说:“好吧,为了减轻你不必要的担心,首先,我建议你派个人把店铺的平面图拿来。”
柯文叫秘书去拿图纸。
屋里有一阵短暂的沉默,伯德找到一把舒服的椅子坐下。柯文拿出一支长雪茄,默默地递给伯德一支。
“我不抽烟,”伯德说,“如果你有酒,我愿意喝一杯。”
“办公时间我不喝酒。”柯文说。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桌上的牛皮夹子说:“这些是我们最新的统计数字,有盈利,也有损失。你可以看看。”
伯德闭上双眼,好像在打盹。
“你想不想听听事实?”柯文恼怒地问。
“我在听呀。”伯德闭着眼说。
“晤,这星期我们损失最多的是冰冻火鸡,一磅两角九分。”
“我自己也买了一只。”伯德颇感满意地说。
“太好了。总之,我们运了一千五百只火鸡到六十六支店,零卖价估计应为六千五百二十五元。你现在已经知道,我们店里所有的特价品,在现金柜的标签上都有记号,火鸡的记号最多。”
伯德还在打盹。
“假如你需要我们提供证据的话,”柯文继续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火,“我们现在就有。从十二个现金柜的记录来看,只卖了一千三百三十二只火鸡,伯德先生,你能从这个数字里得出一个结论吗?”
“最明显的结论是,有一百六十八只没有登账。”
“完全正确。”
“你们的存货呢?”
“根本没有存货,特价品全部卖光,一只不剩。但是,有一百六十八只没有付钱。伯德先生,你怎么看这事?”
“很简单。”
“是吗?那么告诉我,谁能带上百只的火鸡走出去而不被你的人看见?”
“这也很容易解释。”伯德说着睁开眼睛,“秘书小姐把平面图拿来,我就能证实我的推论。”
柯文打量着这位侦探说:“你意思是说,你知道谁是小偷?”
“我们几乎一开始就知道。”伯德说。
“见鬼!那为什么不逮住他?”
“刚开始我们不知道他是如何下手的。一个人连续不断地每星期偷窃三千元钱,又在我的三个最好的助手眼皮底下公然得手,我们很想发现他玩的什么诡计。”
“这位魔术师是谁?”
“支店经理。”
“特文森?不可能!他在这儿服务将近二十年了。”
“要成为一家商店的经理,二十年是个漫长的等待。”
“现在他等到了。”柯文沮丧地说。
“特文森的顶头上司一直在考核他,看他是不是完全合格做主管,事实上,一直到你为你的利益而起用他之前,他一直在接受考核。”
“看来,我让特文森做经理似乎是个错误。可是他怎么做的呢?创立一家新店,一开始就偷窃?他该知道他会被怀疑和监视的。”
“他的方式给他信心,他只想要足够的时间来积聚一点资金,以便开创自己的事业。我想,再过几个星期,特文森就会递上辞职书,可能因为被怀疑,或发现被怀疑而辞职。”
这时,秘书小姐带着平面图来了。
伯德站起来,接过一卷蓝图,铺在柯文的办公桌上。他研究了半分钟,然后愉快地咧嘴笑着说:“哦,聪明,最简单也最聪明。”
“说给我听听。”柯文耐着性子说。
伯德继续微笑着说道:“其实你自己掌握着谜底的钥匙,每次你告诉我现金柜上的收款记录时,你就告诉我答案了。”
“怎么回事?”
“你总是说,十二个现金柜,十二个柜台。”
“那有什么不对吗?”
“从平面图上看是没什么,我也看见有十二个现金柜和十二个柜台,但是,昨天上午当我拿着冻火鸡站在主妇行列中排队付款时,我无聊地数了数柜台的数目,结果总共是十三个。我立刻明白漏洞在哪里。这在六十六支店开业前就已部署好了,特文森设立了自己的现金柜和柜台。”

12.副经理秘史

我出狱三星期后,有一天晚上,瑞南多到我那冰冷的住所看我。他不大爱做正当工作,只喜欢暗中与我合作,赚些容易赚的钱。
“嗨,惠勒。”瑞南多咧着大嘴招呼我,同时坐上我仅有的一张舒适的椅子,“我听说你又出来了,好吗?”
我在床边坐下来,承认说:“大体上还不错。”
他的两眼一闪说:“你是说,你最近一直收获不小,是吗?”
“我是说,我一直在做正经工作。”
瑞南多的下巴拉长,好像我告诉他的话侮辱了他母亲的坟墓一样:“工作?”
“一家工厂的管理员。”
他锐利的眼光注视着我,委婉地说:“也许你只是暂时洗手。”
我说:“那是一份好工作。”
“可是,老天爷,为什么?惠勒,你那样有驾驶天才,……”
我摇摇头说:“记得吗?我已经失手三次,再失败一次,我就会成为铁窗后的长期住客。”
瑞南多惊讶地眨眨眼,好奇地问:“他们知道你有前科吗?”
“知道。”我说,“但公司经理是个好人,他说假如我洁身自好,他会帮助我。”
“一小时只挣一块钱?”
“一块半。”
瑞南多仍不能接受,他说:“你疯了,惠勒,真是大材小用。”他深吸一口气,“我以为你能帮我把钱弄到西海岸,你自己也可以弄到一千或两千……”
好奇啃噬着我,以我目前的经济状况,一两千元并不算少。
我提议说:“你是说一票大宗的?”
他迅速点点头说:“那是一宗薪饷。在三十街上的第一钢管生司,他们用现金发放薪水。出纳员每星期五上午十点,开车到忠贞信托银行取钱。”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也许你感兴趣。”
我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也许。”
“好极了,惠勒。”
“你怎么得到这消息的?”
“一个和我相识的妞儿,她有个表兄在货运部做事。”瑞南多解释说,“她前天晚上无意中提到现金付薪的事。”
“你想在银行抢薪饷?”
“在他们的停车场,要在出纳回到他的汽车的时候。我击倒他,抢走他的袋子或提包什么的,钻进我们的车,溜之大吉。我知道银行在市中心,车辆多,不过有你这样的驾车好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溜走。”瑞南多期望地望着我,鼓励我说,“我们不能失此良机。”
“我是在考虑。”我说。
“结果如何?”
“好吧!”我终于同意,“我们再干一次吧,我想我那辆老爷车还能派上用场,我得先把牌照弄脏。”
瑞南多兴奋得两眼放光,说:“好极了。”
星期五在三天后。在这期间中的几个夜晚,我和瑞南多见了几次面,计划细节。
我们到银行附近看现场,查看停车场,注意汽车可以迅速离开的最好地点。
我也仔细地观察了交通量及路线。
瑞南多则他从女友那儿知道她表兄说的“第一钢管”的出纳员的容貌,以便在停车场确认不误。
星期五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有阵雨。
我给公司打电话,请了一天病假,然后在九点钟去接瑞南多。
九点半,我们在银行停车场事先预选好的地点停车,一边看报纸,一边等候。
十点十分,瑞南多紧张起来,他指指一位从一辆雪亮的蓝色轿车走出来的白胖男人,那人腋下夹着一只黑色公文包。
“就是他!”瑞南多喘息着,当出纳员朝银行后门走去的时候,他下了我们的老爷车,悠闲地走到入口那边。我发动汽车,打开乘客那边的车门。
五分钟过去了。又过去两分钟。出纳员从银行走出来,当他走向他的汽车的时候,瑞南多不经意地跟随其后,然后突然加快脚步,从背后猛地打了一拳。
出纳员倒在地上,瑞南多伸手抓皮包没抓到。出纳员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瑞南多踢了他一脚,又去抢夺皮包。
现在必须快一点儿了,因为有两个人开车进入停车场,并且看见瑞南多正在抢劫。
其中一位开始大叫,另一位猛按喇叭。人们从银行里跑出来。瑞南多仍在和出纳员搏斗,他惊慌地企图抢皮包。
我按自己的喇叭大叫:“算了,走吧!”
瑞南多看看四周,满脸懊悔之色,终于放弃,跑了回来。
我已经发动老爷车。瑞南多跳上车,我们的汽车轮胎长啸一声,迅速逃跑。
瑞南多失望得几乎落泪。
“我搞砸了!”他沮丧地说,“他把那只该死的皮箱用铁链拴在他的手腕上。我应该事先想到的。我竟然没有……”
我将老爷车猛挤过一辆出租车,试着安慰他:“今天运气不好,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
我们左闪右避,不断地超车,顺着我计划的路线,终于逃脱成功了。
没有人跟踪。我减慢车速,将伤心欲绝的瑞南多送回他的住所,自己回家。
第二天,瑞南多到西海岸去了,并没有带着他预想得到的钱。而我回到“第一钢管”,并且得到晋升。
当 瑞南多不明智地说服我抢劫我的雇主时,我使了一招计策。不错,我虽然冒第四次失败的险,但是,我觉得我仍可以驾车逃开。为了改过自新,那是值得一赌的,就 在那一周,我在公司的意见箱里投了一份预防抢劫的建议信,所以,我才得以晋升为工具店的副经理,外加一份不少的红利。

13.枪击事件

双石事件,报纸上几乎没有刊登。我想它不像电影明星挨枪击那样,是轰动新闻,但是它是一桩巧妙的枪击,巧妙得连警方也不知道它其实是谋杀案。
我知道,因为我是沙利的情人。当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他在计划什么。他总是对我说:“黛黛,假如能干掉老雷蒙那该多好,呃?那样,店铺就是我的,不用分账了。”
沙 利总是称他“老雷蒙”。雷蒙是“双石”店的股东,我有个印象,以为他是个年纪很大的人,但当我第一次遇见雷蒙的时候,我相当震惊,因为雷蒙年纪与沙利相 仿,他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乌溜溜的如同两汪秋水。他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的发色——金色并称赞了它。
沙利却从来不在意,我剪掉头发他也不注意。沙利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瘦削,还有点神经质。他喜欢赌马,经常是输的。但是和他上夜总会、豪华餐厅和马场院是很好玩的。
我和沙利聚在一起,他给我买衣物和一些珠宝。认识他的时候,我几乎是一无所有,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一个女孩子总得有一些衣服和首饰。然后,他为我弄一幢好公寓,而他呢,几乎每晚都在那里。
有时候他情绪也很不好,他会告诉我他心中的苦恼,多半是因为雷蒙。雷蒙约束住他,沙利想要扩展业务,但雷蒙特别保守,他总是坚持有多少资本,就做多少。
他们的店开得相当成功,有两位店员和一大堆存货,店后面是一储藏室和两间办公室,有一道后门,他们从没有锁过。它是铁门,从里面用门闩关祝沙利向我解释过,没人能从小巷里进去,他们只利用后门卸货。
有几次我到店里去,看见沙利和雷蒙正在对吼,沙利说雷蒙钱拢得好紧,雷蒙说有人那样是好事。
雷蒙总会注意到我的衣服,说衣服美丽,我也看见他在看我的双腿,那是在欣赏。我真不明白沙利为什么称他老雷蒙。
我常常问沙利,为什么不和雷蒙分手。他说,如果那样的话,要损失大笔税金什么的。但是他们两人不和,每当沙利几杯酒下肚,嘴里立刻滔滔不绝地讲,假如能踢开老雷蒙的话,会有多好。
我真是听厌了,有一次我说:“喔,我看雷蒙不坏……”
沙利一听便跳起来,怒吼说,雷蒙如何每天早上总是同一时间到店里,又如何以同样表情拆信件,如果有人离开一会,或是把他的铅笔放错了地方,他都会注意到。
他时常大声说些雷蒙的不是,因此,有一天晚上他在一张纸上做记号,而不是大吼大叫的时候,我知道那是个例外。他不告诉我为什么,只是说:“老雷蒙星期五晚上总是在办公室里做到很晚的,他整理账簿。”
这点我早已知道。他一件事总要告诉我一千次以上,雷蒙如何老是在清点店里的每样货品。
沙 利抱怨雷蒙吝啬,但是他自己也不见得慷慨。我从没法私下存一块钱,住公寓和穿衣服均无问题,但我从没有钱预支,他只给我钱支付租金,给我饭吃,酒喝,如此 而已。他又对当前的物价了如指掌,总是把钱放在一只中国花瓶里,说:“房租在这里。”像游戏一样,每当他一走,我就抓起花瓶,看他能给我多少。
从来没有多过。
总之,有好几个月,我听沙利不停他说:“我真希望干掉老雷蒙!”
然后,有一天,我觉得他有一星期没有说这句话了。那真不平常,因此我瞧瞧他,他好像十分心不在焉,不错,他有心事。
几天以后,我碰巧发现他大衣口袋里有支枪,那是一把枪柄嵌珍珠,枪身镀镍的小手枪。我没有碰它,也没有向沙利说我曾看见过它。
因此,当沙利要我在星期五晚上举行舞会宴客时,我并不觉得意外,我问他雷蒙来不来的时候,他只是大声地笑。
“雷蒙只喜欢他自己的宴会。”他这样告诉我。
他自己也列入客人名单,我认为他把城中的每一位酒徒都请到了。因为他在那只中国花瓶里多放了些额外的钱。我不难猜到,他的宴会是个掩饰,一个他不在枪击现场的证明。乘车到店里,只需十分钟。
之 后,我发现其他细节,你知道他会如何筹划它。沙利是一个真正狡猾的人,他作出了一个很精细的计划,以便于警方认为是歹徒从后门进入。门是上闩的,有一个楔 子,楔住横闩。星期五晚上下班前,他取下楔子。我看见沙利的汽车停在小巷里,引擎发动着。这些,我是在警方拍摄的照片中看到的。
总之,他用刀尖穿过门缝,挑起门闩,打开店铺后门。
就在那个时候,雷蒙开枪,正打穿沙利的心脏。
两天后,就在警方来告诉我,沙利企图杀害他的股东,反而被杀后,雷蒙来到我的公寓,我们喝着沙利遗留下来的酒,他用乌溜溜的黑眼睛,越过玻璃杯看我。
“我告诉警方,我好像听到后门有贼,我怎么能知道那是沙利?
那里黑如地狱。”我说:“是呀,真糟糕”
然后,他告诉我说:“他们发现沙利在门口那儿手中拿着一把枪,有一打以上的人告诉警方,沙利到处说他想除掉我。”雷蒙说着,耸耸肩。
“是啊,我想是这样。”我同意他的说法。
“要不是你事先告诉我,说不定我这会儿在地狱里呢。”雷蒙说。
“没什么,现在公司是我们俩的了。”我微笑。“希望你能对我好一些,别像沙利。”

14.第八个受害者

我的车速差不多达到八十了,不过,公路长而平坦,使人感觉不出有那么快。
坐在旁边的是个红发孩子,正在听汽车里的收音机,两眼明亮,透着一丝狡黠和狂野。当新闻播放完毕时,他调低了音量。
他用手擦擦嘴角,说道:“到目前为止,他们已发现了七个受害者,”我点点头:“刚才我也在听。”我一只手放开驾驶盘,揉了揉颈背,长时间的高速驾驶,使我感到有些疲惫和紧张。
他看看我,狡黠地笑了一下:“你紧张什么?”
我的眼睛向他迅速地瞟了一下:“没有呀,我干嘛紧张?”
那孩子的嘴角一直挂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爱蒙顿城周围五十公里道路,已全部设下路卡。”
“我也听到了。”
那孩子几乎格格地笑了出来:“对他们来说,他是太聪明了。”
我瞥了一眼放在他大腿上的布袋的拉链:“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吗?”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
那孩子的身高比普通人矮一些,属瘦削型,年纪约十七八岁,长着一副娃娃脸,也许实际年龄要大上四五岁。
他在长裤上揩了一下手:“你没考虑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没有。”
他舔了舔嘴唇:“也许,他是被逼太甚了。他一生都在被逼迫之中,总是有人在命令他做什么,或不许做什么,若哪次被逼迫的太狠了,他就不顾一切了。”孩子说着,眼睛凝视着前方,“他爆发了,一个人能忍受的就那么多,然后就有倒媚的当出气筒。”
我放松脚上的油门。
他看看我,一脸的迷惑,“你减速做什么?”
“汽油不多了,”我说,“前面那个加油站是四十公里以来,我看见的第一家,可能还得跑上四十公里,才会有第二家。”
我驶离路面,停在三个加油机旁边,一位老年人绕到我的驾驶座位旁边。
那孩子打量着加油站。那是一幢小建筑,四周是一片麦田,门窗布满了灰尘,显得很脏,我看见里面墙上装有电话。
那孩子轻摇着脚:“那老人真磨蹭,我不喜欢等。”他看看老人掀开车头盖查看油箱,“这么老了干嘛还活着?他倒不如死掉还干净利落些。”
我点上一支烟:“我不赞同你的观点。”
孩子的视线收了回来,咧嘴笑着说道:“那儿有一部电话,你要不要给谁打电话?”我吐了口烟:“不要。”
当老人找钱给我的时候,那孩子转向窗口,问道:“先生,你有没有收音机?”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我喜欢安静。”
那孩子咧开嘴笑了:“先生,你的想法很正确,安静的环境使人长寿。”
上路后,我把车速加到八十公里。
那孩子沉默一会儿,然后说:“要杀害七个人,可要点胆量。你使过枪没有?”
“我想差不多每个人都使过枪。”
他露着牙齿,嘴唇抽动了一下:“你有没有拿着枪对着人?”
我瞥了他一眼。
他两眼明亮:“有人怕你,那种感觉很好,当你手中有枪时,你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是的,”我说,“有了枪,你不再是个矮小的人。”
他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只要有枪,你就是世界上最高的人。”
“杀人要有很大的胆量,”那个少年又说道,“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
“那些遇害的人当中,有一个是五岁的孩子,”我说,‘对这件事你有什么话说?”
他舔舔嘴唇:“那可能是个例外。”
我摇头:“没有人会那么想。”
他的两眼有一会儿似乎显得有些疑惑不定:“你想,他为什么要杀害一个孩子?”
我耸耸肩:“那很难说,他杀了一个人,另一个,又一个,也许过不了多久,所杀的人是谁,在他看来已没有什么不同了,男人、女人甚至孩子,统统都一样。”
少年点了点头:“那样一来,倒养成了一种嗜杀的习性。”
他沉默了五分钟:“他们永远逮不到他,他太聪明狡黠了。”
我凝视了他儿秒钟:“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要知道全国人都在找他,每个人都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
少年挺了挺单薄的双肩:“也许他不在乎,他做了他必须做的。
现在他名声大噪了。”
我俩彼此沉默不语地行驶了一段路程,然后他扭了扭陷在座位中的下身,问道:“你在收音机里听过有关他的相貌描述没有?”
“当然听过,”我说,“上周以来一直在听。”
他好奇地看着我:“你不怕我就是那个人,你还让我搭便车?”
他的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我的相貌符合收音机中的描述。”
“不错。”
路在我们前方延伸,两旁是空旷的平原,没有房屋,没有树木。
少年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看起来就像凶手,每个人都怕我,我就喜欢这样。”
“我希望你乐够了。”我冷冷他说。
“两天来,我在这条路上被警察逮捕了三次,我差不多和凶手一样有名了。”
“我知道,”我说,”我想你会更有名。我早就想到,我会在这条公路上找到你。”说着,我降低车速,问那个孩子:“我怎样?我也符合收音机里所描述的吗?”
那孩子嗤之以鼻地笑了一下:“不符,你的头发是褐色的,而那人是红色的,和我的发色一样。”
我微微一笑:“可是,我可以染啊!”
当那孩子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时,睁大了惊恐的双眼。
他将成为警方正在追捕中的那个凶手枪下的第八个受害人。

15.偷梁换柱

两个人抬着一台立体电唱机上楼,拐进过道,他们俩都气喘吁吁的,因为三楼的楼道太狭窄,要抬一个庞大的家具上来可不容易。
“在这里,”我撑住门,退后一步说,“放在靠墙那里。”
他们把唱机放在我指定的地方,我捡起没有放上的电话听筒说:“亲爱的,我过会儿再给你打电话,现在人家刚好送唱机来,我到局里查查,回头再打电话给你。”
“好的,完毕。”永远像小丑的声音。
我挂上电话,转身对着送货员。他俩一个大约四十五岁,胖胖的;另一个是年轻小伙子,大约二十来岁,正在接电线插头。
年纪大的打开唱机的顶盖,试试唱机各个部分是否好用。
“你们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确定唱机是好的?”
“大约五分钟,”年轻的说,“对不对,史密斯?”
史密斯点点头。
我看看我的手表说:“那么,喝罐啤酒怎么样?”
他们咧嘴笑了。
“请坐下,我去拿点冰的。”说着,我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用开罐器打开,然后问:“你们要用杯子吗?”
“哦,用罐子就行了。”他们回答。我把啤酒带过去给他们,看着他们吞饮。
“你们二位时常像这样送货吗?”
“我希望不要常这样。”史密斯说,“我们的货车还有十四台电器要送,有电视机,也有电唱机,大部分都要送到郊区去。”
“好运气。”我说。
“你自己怎么不喝一点儿呢?”
“我半小时内还要去值班。”
“你做什么工作?”
“我是警察,在诈骗组里。”
史密斯咧嘴笑着说:“我早就猜到你不是在军中服役就是别的,现在说来还是个警官呢。”
“你认不认识布鲁斯?”年轻的问。
“他是不是麻醉组的?因为收贿赂被送到惩戒会去的那一个?”
“只不过是一件该死的貂皮大衣。”那年轻的说,“他是我叔叔。”
“我听说他是一个好人,我只和他见过一两次面,但愿他能够摆脱嫌疑。”我说着瞟一眼站立在墙边的电唱机。那唱机的确漂亮,价值之高,一般警察收入无法付得起。
我说:“你们得告诉我如何使用。”
“喝完啤酒马上告诉你。”
“不用急,我还有十分钟时间。”
那年轻的说:“我真想当警察,只可惜我身材不够标准。”
“比高度更重要的,”我告诉他,“还有品行和智力,以及清白的身份。”
史密斯喝完啤酒,又去弄唱机,同时问道:“警官,你是便衣,还是穿制服的?”
“当你在办诈骗案时,最好不要穿制服,我穿便服还栽过几次跟头呢。”
“要抓那种人是不是很难?”
“从技巧方面来说,是有难度,但是那并不是说他们就有逍遥法外的机会,就我所知,只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才会有被诈骗勒索的机会。”
“我想你说得不错。”
“就拿你叔叔说吧,有人感谢他,送他一件貂皮大衣,然后,他们到惩戒会去告发,那真是个害人的陷饼。”
那年轻人听后面露不悦的神色。
“我们得走了,警官。”史密斯说。
“我也得走了。不过,你首先得告诉我怎样使用。”
史密斯指着各个控制器,同时解释用法——怎样把声音开大开小和怎样平衡;怎样改换唱片等等。
我要他再说明一次,拖延了大约五分钟。最后他说:“假如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看看说明书,里面说得很详细。”他说着关掉电源,站了起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送货单,我签了字,然后我穿上外套。
我们一起走下楼梯,我朝我的汽车走,他们朝他们的卡车走。
突然,史密斯高声大叫:“警官,快来看,快一点!”
“什么事?”
“我们车上的十四台电视机、电唱机都不见了!”
我看看卡车,车子里黑漆漆的,但很明显是空的,我问:“你确信这是你们的车吗?”
“一点儿也不错,有人弄走了所有的东西!”
我四下里查看一遍街头,一点儿可疑行迹也没有,我说:“你们一个守在这里,一个跟我去,我们立刻报警。”
史密斯和我大步爬上三楼,我抓起电话,拨了号码,我说:“我是费依警官。”然后把发生的事以及地点告诉对方,等了一会儿,我又说:“好的,我要他们在车上等。”
我挂上电话,转身对史密斯说:“他们已派一辆警车出来了,你最好打电话通知你们的老板,告诉他发生的事,但是得快一点。”
史密斯紧张地挂了电话,把遇贼的事向老板报告一番,并且附带说已报案了。他挂上电话,我让他到卡车上去等候。
他一走出房门,我立刻又拨了一个电话。
“威理蒙售货公司。”一个女孩子答。
“请找迈克。”
“请等一会儿,我给你挂过去。”
“我是迈克!”
“迈克,我已照我答应过的,把电视、电唱机都弄到手了,告诉手下的,他们已上路了。”
“我会给你高价钱。”
“我知道你会的,顺便提一句,你认识费依警官吗?”
“是不是两年前送你去坐牢的那一个?”
“对,我现在正在他的公寓里打电话,我留给他一台崭新的立体电唱机。”
“那可是很棘手的,”迈克咯咯笑着说,“一个警官家里有赃物。”
“哈哈,让他自己去向惩戒会解释吧!”
我擦掉电话听筒上的指纹时,迈克还在哈哈大笑,我挂上了电话。
现在,我惟一碰过的东西是啤酒罐,我把那两个罐子带走,锁上费依警官的公寓门,下楼朝我的汽车走去。
那两个傻瓜还坐在卡车里等候警方的车,当我把车开走的时候,我向他们挥挥手。
我在想:他们要等候多久,才会真正向警方报案?

16.出清存货

“我相信你是有一百零一个好借口,瓦尔,”警长生气他说,“可是,我要告诉你,你这种卖法必须结束——立刻结束。假如你不的话,这个镇上的人有一半会死掉。”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报纸,摊开,并且吼着说,“准听说过这种事?瞧这个‘出清存货,千载难逢’!我从没有听到这样讨厌的事。”
“人人都登广告,”瓦尔坚持己见说,“镇上每个人都那样出清存货,为什么我就该与众不同?”“因为你是承办殡葬的人,”警长吼道,“一个承办殡葬的不可以出清存货!”
“我 看不出为什么不可以。”瓦尔不乐他说。他是个高个子,一头黑发,两道浓眉,不论他说什么的时候,总是缓慢而细致,“我得把这些棺木拍卖掉,我店里要新货, 不仅卖棺木,礼簿、骨灰罐等也要全部出清。阿德,你得看看那些罐子,只要一百五十元一个,连同税金,我可以给你选一个最美的——”“别把话扯远!”德警长 用手帕擦脸,“事情没有你想像的单纯,不行就是不行!”
瓦尔疑惑地看着他的朋友,他说:“好,阿德,你说吧!这事好像不是一个人和他的生意问题,除非你这五年里变了一个人。”
五年前德决定结婚,结束他光棍的舒适生活。瓦尔曾企图警告他,结果没有效,阿德和山顶村的巴小姐进教堂说誓言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在不幸中。
巴妮达是个心性很强的女人,她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管住阿德的言行和交游,驱开他所有的老朋友——包括瓦尔。
那是一段痛苦的时光。瓦尔和阿德成人后,每星期四晚上,一定一手端着一杯啤酒,一手拿着烟斗,对弈一盘。以前没有感觉到,一直到这种光阴逝去后,他才领悟到友谊的意义。
哦,最初他会为此事和巴妮达争吵,他想告诉她,她不能选择他的朋友,不管怎样,他还是要与瓦尔下棋。
可是,巴妮达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开始在镇上造瓦尔的谣言,说些可怕的事,说瓦尔偷工减料等等。
警长太太的话在镇上是很有效力的,因此阿德终于放弃下棋的事,以免看见瓦尔的生意被毁。
阿德已五年没有来这个房间了。它是一间舒适的旧书房,典型的男人房间。棋桌仍然摆在火炉边,有一会儿德警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郁郁地看着那张桌子。
“我不常下棋了,”瓦尔告诉他,“偶尔拜克来玩,我总是怕他骗棋,所以都不能集中心思下棋。”他看看警长,两眼闪烁着,“我说,你这事可以等一等再办吗?我们坐下来喝杯啤酒,也许下一盘棋。”
警长摇摇头,“瓦尔,你拍卖棺木这件事,使我们镇上周死亡率增高,你别说你没有注意到。”瓦尔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嗯,那倒是事实,自从上周一登出广告后,我一直忙得团团转,可是这也没有什么不对,是那些人运气,碰到我大拍卖,出清存货。”
“但愿你别再那样说!”阿备有些不高兴,“你难道不觉得太巧合了吗?每个人从上周开始死亡吗?”瓦尔迷惑地看着他,“阿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 有理由这样认为,那些躺在你半价优待的棺木里的人都不是自然死亡,我敢打赌,几乎没有。”瓦尔很是费劲地咀嚼这句话,他敲掉烟斗里的烟丝,陷入沉思。“你 是不是告诉我,那些人是被谋害的?”“正要告诉你是那样!阿德暴跳如雷。“假如不停止大拍卖的话,死亡也不会停止!”
“可是,他们大都意外 死亡,”瓦尔认真他说:“哈沙丽在她的后门廊跌倒,脖子被拧断;韦思,晤,人人都知道,假如他不停止使用罐装的火,他早晚会有麻烦,至于达门——”“他们 都太巧合了!”警长说,“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下毒案发生,或者能找出证据的,可是事实上这些人都是垂死的,他们的亲属都希望他们早些结束生命,趁此节 省部份葬仪费用。”
“哦,那也可能,”瓦尔说,“可是,我仍然看不出为什么我要停止拍卖。”
“就拿哈沙丽的死来说吧,”阿德警长很耐心他说,“谁都知道她留两万元给她的侄子杰克。”瓦尔微笑说,“好家伙,他不是正回来过节吗?”
“可不是!”阿德在叫,“刚刚回来把她推到,领她的两万元。现在,拿韦思……”电话铃响了,瓦尔去接电话。
“是的,”他说,“唉,真意外,不是吗?真遗憾,是的,是的,我就来。”
当瓦尔挂上电话时,两个男人互相盯视。“又一个?”阿德问。
瓦尔点头、“露茜死了,跌进磨坊边的池塘里。”
警长摇头,说:“瓦尔,这就是说明了,镇上人人讨厌露茜,她经常散播谣言,恶意中伤每一个人……”电话铃又响了。瓦尔去接电话。
“阿德,是你太太,”他说着,神情肃穆,“她要和你说话,她听起来很生气。”
阿德想:这女人身上大约装了雷达。他并没有告诉她今天要来这儿。现在,他才来十分钟,她就来电话要他回家。
她的声音尖锐地在房间里划过,好像她的话是对瓦尔说的,她知道瓦尔会听到的。
两个男人紧紧地站在一起。阿德把听筒拿离耳边,每次她停止说话,他就说:“是的,亲爱的。是的,亲爱的。”
当警长挂上电话后,他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的老朋友。
瓦尔神情愉快,缓缓他说:“阿德,你知道,拍卖再延一天不会有错的,也许会有帮助。”
镇上的人都说阿德警长太太的葬礼是最排场的了,没有一样费用是被缩减的,又加上拍卖时期,又增加许多额外的。巴妮达是因刹车失灵而死亡的。
这阵拍卖之后,瓦尔就没有多少生意,事情又恢复以往的老样子。事实上,他和阿德警长还商议,每周一、四来对弈一番。现在,“存货”是真正的“出清”了。

17.移花接木

星期五下午四点,当我把车拐进自家用的车道时,发现一位肥胖的男人正在关我家的前门。
我很惊讶,他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人。
他也看见了我。他站在那儿,脸上装出一丝微笑,那笑容很虚伪,即使离他有三十米的距离也看得出。
我下了车,他的笑容顿时消失。那是因为我一睑的愤怒表情,还有我六英尺三英寸、体重二百三十磅的高大个子。
至于他,不算什么——只是一个肥胖、矮小的男人,看来很软弱,不堪一击。
“你是谁?”我问,“你在我屋里搞什么鬼?”
“你的屋子?那么你就是怀特先生了。”
“你怎么知道?”
“你的信箱上有名字,怀特先生。”
“你在我屋里做什么?”
他迷惑地说:“可是我没有在你屋里呀!”
“别和我来那套,我刚刚看见你关门的。”
“没有,怀特先生,你弄错了,我只是‘离开’这扇门,我敲门,没人回答。”
“别和我狡辩,以为我没看见。告诉你,我的视力很好,现在,给我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他说,“我是便利吸尘器公司的业务代表,我来这儿问问,你们家是否……”
“有证明吗?”
他在西服暗袋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张小小的白色名片,递给我。上面的名字是“富曼”,便利吸尘器公司的推销员。
“我要看你的驾照。”我说。
他有点儿不安。“这真是尴尬,怀特先生,”他说,“我,……嗯,今早把皮夹给丢了……”
我一把揪住他,押着他走到门前。
我看看防盗铃,红灯没亮。看样子,他没碰过防盗铃。
我打开门,把他推进屋里。屋里有一些霉味,屋子关闭几天后总有那种味道;我已经出门八天,原先计划去纽约做十天的生意旅行的,而我的管家一周只来一次。
我扫了一眼房间,每样东西都没有动:电视、音响,我收集的一些东方艺术品,都原封未动。
但是我最关心的东西是我书房里锁在保险柜里的一些秘密记录和账册。
我让他脱下外套,搜遍所有的口袋。又翻了他的裤子口袋,一无所获。
我又让他转身,像警察在电影上做的那样,拍拍他身上,结果什么也没有。
“怀特先生,这全是误会,”他说,“我不是贼,我是吸尘器的推销员,你已经彻底搜查过我了,你知道,我身上没有任何属于你的东西。”
也许没有。但我明明看见他在关我的屋门,正要离开。我感觉到这个小矮子一定偷了我的什么东西。
可是,偷了什么?那东西在哪儿?
我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推进浴室。
他稳住身体,转过头来说:“怀特先生,这是迫害行为,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那要看情形,也许把你交给警方。”
“警方?可是你不能……”
我从门上取下钥匙,把他锁在里面。
我下楼到书房。法国名画家马蒂斯的画安然未动,画后面的保险箱门锁着。我打开保险箱,记录、账册全在那儿,一样没少。
假如这些东西落在坏人手里的话,我的处境就会尴尬万分,也许还会有层出不穷的勒索事件发生,最坏的可能是出命案。并不是我在做什么不法之事,而是我做的一些账目中,有些涉及到一些暗账。
我查看保险柜里的其他东西——两千元现金,一些珠宝,一些私人文件——那些全在,没有动过。我的写字台上也没有失落任何东西。
我不解地搜寻了屋子里的其他房间。厨房的后门有被撬开的痕迹,外面防盗铃的电线上缠有胶布,像是为了接通电源。
我开始怀疑也许我根本就错了;也许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可是那该死的胖子的确是进来过,而且他没有身份证,鬼鬼祟祟。
他没偷任何东西,也不像是找什么东西。
也许是个私人侦探,来这儿放置什么东西,比如说,栽赃。可是,屋里没有多出什么;如果有的话,经过那么仔细地搜寻,也该找到了。除此之外,如果要起诉我的话,保险箱里早有足够的证据。我对工作胜任愉快,和顾客处得非常好,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敌人。
还有,他既然来偷东西,为什么还把防盗铃修好?
我生气、沮丧地返回浴室,打开门。胖子正用我的毛巾擦汗。
看见我进来,他僵硬地问:“怀特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我没有办法,只有让他走。
他大步穿过屋子走出去,走路的样子就像对这屋子很熟悉。
我走回屋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有生以来,我从没这样沮丧过。那胖子肯定已经带走了我的什么东西。
可是,他带走的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怎么带走的?
第二天早上,我找到答案了。”
十点四十五分,我在书房做一项账目时,门铃响了。当我出去开门时,发现门外站着一对衣着整齐的老夫妇,两人都笑容可掬,但我不认识他们。
“晤,”男的愉快地说,“你必定是怀特先生,我是罗查。我们刚刚经过这儿,想再来看看,”他说,“我们看见有汽车停在外面,就希望那是你的车。我们一直想和你亲自见见面。”
我迷惘地看着他。
“这地方很宜人。”他太太说,“我们无法形容住在这儿会多么快乐。”
“是的,怀特先生,”罗查先生同意太太的话,“你的代理人带我们看了这地方,我们立刻就知道这儿是适合我们住的地方,而且价格合理,我们几乎不能相信,这房子只卖十万元。”
愤怒、绝望的感觉,从我心里升起。
我 终于明白了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下午,罗查夫妇本应按约定在这儿和我的“代理人”见面,交给他十万元的银行支票,但那时候他们夫妻俩临时有事,未能准时赴 约,所以,他们昨天晚上在自己家把钱交给了“代理人”。他交给他们的则是有我签字的各项文件。当然,那些文件上的签名是别人伪造的。可是,我能在法庭“证 明”那是假签名吗?我能证明,我没有和那位房地产经纪人共谋欺诈罗查夫妇十万元吗?
哦,不错,我发现那个胖子的真面目了,他是那么聪明、大胆和无耻。
他不曾从我屋里偷走任何东西。
但是他偷走了我的整幢房子。

18.律师太太

他的太太要求离他而去,但不是因为另有男人。 “我不再想当家庭主妇,”她说,“时代不同了,所以,也许我们还会再见。”于是,她搬入城边的一处单身公寓中。
整个事件让他懊丧不已。她居然这样离开他,而且走得潇洒之极。更让他沮丧的是,他甚至跪下来求她,但她毫不为所动。无论他如何委曲求全,她都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她吃过的香蕉的皮,被随手扔入垃圾箱中。
因此,他的爱变为恨,真正的仇恨。可以猜想一下,他是否想复仇?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个有信心、有主见、生活积极主动的人。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一点离开他的。
他每天做着白日梦,却根本想不清楚自己是否该报复一下,在日思夜想的如意算盘中,他的失眠症更加严重。 因而,他夜里辗转反侧,经常惊醒,噩梦连连。
这天凌晨三点,他又一次惊醒,喉部觉得冷冰冰的,有一支枪顶在他喉咙上。这次不再是梦。“站起来,打开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腿脚发软,但被手枪顶着下巴抬了起来。 “进去,”那男人把他推进起居室,“我要看个清楚。”那男人扭亮电灯,把他推进沙发里。
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灯光下,他看见手枪管上套着消音器,这说明不可能是玩具手枪。
“可怜虫。”那男人冷笑道,“你的汗水都可以装满一游泳池·飞J1他自己也知道,身上的冷汗已经打透了睡袍。
“你是谁?”他几乎辨不出自己的声音。“一个等了很久的人。”
这时他才看清来人。个子高大、肤色苍白、淡黄色的眼睛、黑黑的头发、长长的络腮胡子修剪得斜斜的,似两把利剑。
从来人的口气看,他觉出了一股强烈的恨意。可是为什么呢? “肯定有误会。”他说,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误会?”来人狞笑一声,从腰间解下一条尼龙绳,紧紧地捆住他的干腕。绳子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肉里。如果你想叫喊的话,随你的便!”
他知道自己即使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他住在郊区,半里方圆内并无邻居。 来人又捆住了他的脚踝。
“来吧,要下手就快一点给我一个痛快。”他忽然冒出一句电影里常听到的台词。 “没那么便宜。”来人恶狠狠他说,“我会让你死个明白,但绝不让你死得太快。”
他四肢被捆住,已毫无反抗之力。其实,即使没被捆住,他也根本不字反抗。不光是因为来人手里有枪,而是他天性犹豫怯懦。 他甚至敌不过他的太太。
来 人在沙发上坐下来,面对着他,手枪放在扶手上,跷起二郎腿。“这沙发不错,你活得挺舒服。你们住在郊区,枫树街一零六“二四号,克莱尔,我是在电话本上找 到你的。请放心,绝没有人看见我进来,我保证也不会有人见到我离开。我现在要看一看你痛不欲生样子,也要你像我一样生不如死。为这一天,我足足等了五年, 五年……”“你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肯定是误会。”他说。
“少来这一套。”来人用手抚摸着程亮的手枪,“你以为我这五年是在哪儿过的。” 他忽然感觉不大紧张了。他已经投降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切全由对方决定。大不了就是太阳穴上挨一枪,他可能根本来不及痛苦就死掉了。他活着已经够痛苦的了。 “你我素不相识,我怎么知道你这五年在哪里?”
“鬼才相信你的话。我这五年一直被关在牢里。就在河上游那个监狱。五年前,我的罪名是持枪抢劫。”来人咬着牙说。 “我还是听不懂你的话。”他说。
来 人气极而笑。“当我在那个阴冷恶臭的监牢里苦挨时光的时候,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外面有个好女人在等我。后来,玛丽来了一封信,说有一个精明狡猾的律师 已经出面替她打赢了离婚官司。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一个旧车胎一样爆开了花。不过,我同时又找到了一条活下来的理由——就是要亲眼看见你的脑袋开花。”
“所以你就在电话本上找到克莱尔?”
“是的,律师先生。假如你要在我面前施展三寸不烂之舌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正是你帮助玛丽和我离婚,她又再婚,却与她第二个丈夫一起死于车祸。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来人的手停止抚摸手枪,抓住枪柄。“你说,我们怎么会是素不相识?” “可是,我也失去了老婆。”他说。 “真让人遗憾。”来人讽刺道。同时,慢慢抬起手枪。
“我和你一样想报仇。”他说,“她嘲笑我,作践我,让我跪在地上,还冲我吐口水,最后离开我。”
“很高兴你也知道被人抛弃的滋味。”来人的手枪正指在他两。Qd:眼之间。 “她的名字叫克莱尔!” 手枪慢慢垂下,指在他胸口,来人一脸疑惑。
“事情很简单。”他说,“克莱尔是女人的名字。她总是骑在我头上,我们不是婚姻——是主人和奴隶。我连接电话都不自由,所以电话本上是她的名字——克莱尔,律师。”手枪彻底垂下来。
“是我老婆为你老婆打的离婚官司。”他说,“我真的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字。我叫克里特,写小说为生。假如你不相信,可以看我的身份证。”
他四肢被捆,很难动弹。他不得不把克莱尔现在的地址告诉那人——手枪顶头,他怎能抗拒。
那人像一只丛林里的黑豹,迅速离开。他真希望自己也有这么矫健的身手。因为这样的话,他可以快一点扭动着穿过走廊,进入厨房,找东西割断尼龙绳。那人离开已经有三十多分钟了吧?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他可能应该先扭到电话机前,虽说被捆得很惨,但他捆着的双手可以把电话摘下来,找接线员通知克莱尔。
然而,当他向电话机那边扭动时,他又在想,也许先到厨房把绳子割断,再打电话要快一些。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他必须要好好想一想。他真希望自己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克莱尔正是因为这个离开他的。
开车到克莱尔的公寓大约四十分钟。

19.奇怪的凶器

房间里到处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凶器,但是击毙杜瓦特的凶器是我当警察二十多年来所见过的凶器中最丑恶的。
那是一个死人头骨。它被抛在尸体旁边,已经四分五裂,还沾了不少血迹。从尸体的伤痕判断,凶手使用的力气可不小。
这是一个宽大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皮封面的旧书籍,墙上装饰着古老的墨西哥和中美洲艺术品和手工艺品,整个房间给人一种冷酷、阴森的感觉。
昆比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绝不会相信。”
“是啊。”
我们来到起居室,克劳德坐在沙发上,衣服和手背沾了许多血迹。他大约四十岁,看来很胆怯、懦弱,不会伤害人。但是,就在半小时前,他打电话报警,自称是杀害杜瓦特的凶手。
我们都知道克劳德和杜瓦特。这大房子是死者的,房屋坐落在城中的高级住宅区。
杜瓦特是一个人类学家,很有声望,而且很富有。各大学的人类学系都争相聘他去演讲或座谈,他对早期哥伦比亚人的研究特别有心得。
克劳德是死者的助手,行凶时没有他人在场,克劳德供认说:“我是在一阵盲目的狂怒中打死他的。”我们不知道动机是什么,也没有想到会用那种凶器。
我冷静地问:“克劳德,你想不想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说了,我杀了杜瓦特。”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柔顺,“起初我曾想使事情看起来像是窃贼进来干的,但那得花好多工夫,我又不善于撒谎。还有,我特别疲倦,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你为什么杀他?”昆比问。
克劳德缓慢地摇摇头,似乎无法将理由说出来。
我说:“你为什么用死人头骨呢?你是从哪儿弄来这玩艺儿的?”
他闭了一会儿眼,说:“杜瓦特把它放在书桌上,当我下手的时候,他就坐在写字台那儿。”
“他把死人头骨放在书桌上当摆设?”昆比奇怪地问。
“他说喜欢看见来访者见到它的反应,他有一种恐怖的幽默感。此外,他把它当做是死亡的提醒。人不能永生,迟早会死亡。”
克劳德告诉我们,他做杜瓦特的秘书已经八年了,这期间,他帮杜瓦特整理资料,起草文章、写信,陪他去墨西哥以及中美洲等地考察。
平时,他就住在这里。
杜瓦特太太六年前离开丈夫,他没有再娶,也没有亲戚。我们问他,杀死主人是否有预谋,他说不但没有预谋,连争吵都没有。
“那么,什么事惹得你生气而动了杀机?”我问,“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严肃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沉重地叹口气说:“一个启示。”
我 和昆比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他说:“昨天下午,我接到另一位颇有地位的人类学家的来信,他提议我去为他工作,薪水比这儿高。我经过仔细考虑,决定应聘。我 把人家的提议和我的决定告诉杜瓦特,他立即回绝,不准我辞职。还说,我一旦不为他做事,不住在他家里的话,就不能保持我的缄默。他命令我留下,警告说如果 我不留下,他就采取对我不利的措施。”
我说:‘等等,保持缄默是怎么回事?”
“六年前发生的事。”
“什么事?”
他沉默了几秒钟,说:“他太太和情人之死……那人是个巡回歌手。那事发生在波利湖杜瓦特的夏季别墅。”
轮到我们沉默了。昆比打破僵局问他:“可是刚才你告诉我现太太六年前离开了他,不是死亡。”
“我说了吗?是的,我想我是说了。这谎我说了多次,说了好几年。杜瓦特太太和她的情人死在波利湖是千真万确的事。”
“他们怎么死的?”
“窒 息而亡。事情发生在六年前,九月里的一个星期六。那天一早,杜瓦特决定到别墅去小住,那时他正在写一本书,他认为换个环境也许有所帮助。八点钟,他单独开 车上山,我还有琐事要做,所以一小时后,我开自己的车跟上山。当我到了别墅的时候,发现杜瓦特和两具尸体在一起,一具是到南部去旅游的杜瓦特太太,另一具 是个男人,两人一丝不挂。杜瓦特说,他抵达别墅时,里面全是瓦斯,他打开门窗驱散毒气后,发现他们俩陈尸在那儿。他说,那是意外的惨剧,卧室的瓦斯管漏 气。”
“你相信他的话吗?”我问。
“是的,我当时吓呆了,不相信杜瓦特太太会做出这种事,她年轻美丽、娴静、文雅……”
“杜瓦特怎么处理这事的?”
“他 十分冷静。我提议报警,他不答应,他说那是丑闻,报纸一宣扬会影响他的声誉和前途。他说我们自己可以处理尸体,随便在湖边找个地方埋掉就行。对外就说杜瓦 特太太的失踪是由于婚姻的不协调,她离开他回波士顿去了。他认为没有人会查问这件事,因为他们没有亲戚朋友,而且凭他的地位,也绝对没有人问。结果证明他 的推断是正确的。”
昆比说:“这么说你把这秘密保守了六年,直到今天早上。”
“是的。”
“如果你离开他的话,他会对你来取什么措施?要伤害你?”
克劳德疲倦地点点头说:“他说要杀死我。”
现在答案似乎明朗了,我立刻说:“杜瓦特太太和她的情人不是死于意外,是他谋害的?”
“是 的,他发现他们在床上,他气得火冒三丈,自尊心大受损伤,杜瓦特太太犯罪不可原谅,必须以快速方式处以极刑——杜瓦特为人就是这样。他先用拳头击昏他们, 然后又用枕头闷死他们。就在这时我到了,他就用瓦斯漏气来搪塞我。如果我不相信那说词,如果我不听他的计划,他说他就连我一起杀了,就在那地方下手。”
我说:“因此他一威胁你,你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抓起头骨砸他的头。”
“不完全这样。”克劳德说,“我对他的自白恶心透了,又憎恨自己参与这桩丑恶的事;我发现自己讨厌他,要让他吃点苦头。可是,我不是生性凶残的人,实际上是个懦夫,如果不是他又做了一件事的话,我就不会下手。”
昆比打断他的话:“快点儿讲。”
“今 天早上,他告诉我一件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告诉我。”克劳德颤抖地继续说:“杜克特书桌上的头骨我一直以为是来自墨西哥,实际上它来自波利湖边,是他太太 的头骨。我气得眼前发黑,随手拿起一样东西打死了他。你知道,我在那书房工作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摆在桌上的那个头骨,是我暗地里爱恋的女人的遗骨……”

20.向自己说再见

凯伦那年九岁,个子小小的,皮肤黑黑的,是个近视眼。她没有朋友,和哥哥嫂嫂住在一起。
哥哥比她大二十岁,一双眼睛离得很紧,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们家的人都长得不好看。
嫂 嫂以前很漂亮,可是她越来越胖,当她穿上比基尼泳装时,活象个摔跤选手。凯伦非常想拥有一套比基尼泳装,但嫂嫂不肯给她买。凯伦常常想,如果她有一套黄色 比基尼泳装的话,到海滨就不怕水了。凯伦七岁时,有一天爸爸妈妈一起出去购物,结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嫂嫂说,因为有人抢劫银行,那人像疯子一样乱开 枪,把爸爸妈妈打死了。
在爸爸妈妈外出购物前,凯伦知道自己必须向他们说再见。她先慢慢地、清晰地向妈妈说再见,然后再向爸爸说再见,但当时没有人注意到什么。只是事后哥哥记起来,对嫂子说:“小妹向爸爸妈妈说再见的样子,就像她早就知道会出事一样。”
嫂子说:“天哪,她怎么可能知道呢!别瞎说了。”她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想,今后她的一举一动,都要由我们负责了。”
嫂子说这话时,显得很不高兴。
搬 来和哥哥嫂嫂同住之后,有一天晚上,凯伦知道,她必须向嫂嫂的弟弟说再见。那天他正在客厅里和哥哥嫂嫂玩纸牌。嫂嫂抬头看见凯伦走过来,说:“凯伦,你不 能自己上床去睡觉吗?”凯伦好像没有听见嫂嫂的话,径直走到嫂嫂的弟弟面前,笔直地站着,双手放在前面,就像在学校里要唱圣歌时,法勒老师教的那种站姿。
她慢慢地、清晰地对狄克——嫂嫂的弟弟——说声“再见”,而嫂嫂的脸上露出一种怪怪的神色。
狄克没有抬头,仍然玩着牌,说声“晚安,小家伙。”
第二天晚上,凯伦再见到他之前,他已经患一种叫做“腹膜炎”的急病死了。
嫂嫂对哥哥说,“昨晚你听没听到她怎样向狄克说再见?”
哥哥喘着气说,“我早告诉过你,这个小家伙古里古怪的。她的怪异让我害怕,我真想知道她下一次要向谁说再见?”哥哥的气喘病又犯了。
嫂嫂安慰哥哥说,“好了,宝贝,好了,先安静下来。”
这时,凯伦从后门走出来,她一直躲在那儿偷听。她说:“别担心,哥哥,你没有事。”
哥哥被她的举动吓得脸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唇色也变蓝了。他压低声问凯伦,“你怎么知道?”
多笨的问题,凯伦想,好像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他一样。
嫂嫂弯身下来,凑近凯伦的脸,凯伦甚至可以闻道她吐出来的烟味、酒味和大蒜味。嫂嫂皱着眉头,严肃地说:“以后不许再向任何人说再见!不许再说!”
问题是,凯伦忍不住会说。
这以后,有一段时间事情还算顺利。凯伦以为,也许哥哥和嫂嫂已经把事情全都忘光了,但是嫂嫂仍然不肯给她买一套比基尼。
后来,有一天在学校里,凯伦知道她必须向她的同学巴利、爱玛、苏茜和丽兹说“再见”。凯伦双掌合十,慢慢地、清晰地向她们说再见。
法勒老师奇怪地问:“天哪,凯伦,为什么要这么庄重?”
凯伦说:“嗯,你看,他们就要死了。”
“凯伦,你真是个残酷古怪的孩子,你不应该说这种话。你瞧,你伤害了苏茜,看着她哭泣,并不是件有趣的事情。”说着,法勒老师招呼苏茜说,“上车去吧,一会儿就到家,到了家就平安了。”
于是,苏茜擦干眼泪,跟在巴利、爱玛和丽兹的后面跑上了汽车,坐在爱玛母亲的旁边,因为那个星期轮到爱玛的妈妈开车接送孩子。
那是凯伦最后一次看见她们。因为汽车在山路行驶时,滑到路旁滚到下面的山谷,爆炸、燃烧。
第二天没有上课,大家都去参加葬礼,为她们唱歌,在坟墓上撒话。
没有人喜欢站在凯伦身旁。
葬礼完毕之后,法勒老师来看嫂嫂。
在会客厅,凯伦向老师说,“晚安。”老师回答了,但是眼睛没有看凯伦,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嫂嫂对凯伦说:“好了,上楼做你的功课去吧。”把凯伦打发出去。
当法勒老师离开之后,嫂嫂把凯伦叫进去。她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千万千万不能再跟任何人说‘再见’!”
她紧紧地抓住凯伦,眼睛里的怒火好像在燃烧。她扭住凯伦的手臂,扭得很痛。凯伦尖叫道:“别扭我,求求你,别扭我。”
但是她继续扭,一直扭着。于是凯伦说,“假如你不放手的话,我要向哥哥说再见。”
那是凯伦唯一想到能叫她住手的办法。
她立刻停止扭凯伦的手臂,不过没有放手。她说:“哦,天哪,你意思是说,你能够让别人死亡。”
嗯,凯伦当然不能,但她不告诉嫂嫂,深怕她再弄疼自己,所以凯伦说,“是的,我能够。”
嫂嫂猛地放开凯伦,她一下子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凯伦。”嫂嫂急切地问。
凯伦揉着疼痛的胳膊,说:“是的,很疼,你最好别再这样粗暴地对我。”
嫂嫂说:“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我不是真心的。”
于是,凯伦知道嫂嫂惧怕自己。
凯伦说:“我要一套黄色的比基尼,因为我喜欢黄色。”
嫂嫂说:“凯伦,你知道,我们得节约开支。”
“你要不要我对哥哥说‘再见’?”凯伦斜着眼睛悄悄观察嫂嫂的反应。
嫂嫂靠到墙上,闭上双眼,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凯伦问:“你在干什么?”
嫂嫂说:“我在考虑。”
然后,嫂嫂突然睁开眼睛,笑着说:“我们明天去海滨好吗?我们带午餐去。”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买一套新比基尼泳衣?”
嫂嫂说:“对,你想要什么都行。”
于是,那天下午他们一起去买了一套黄色的比基尼。第二天早上,嫂嫂在厨房做了许多野餐用的食品:炸鸡、沙拉、巧克力蛋糕和圆糖果。她问:“凯伦,这些够吗?”
凯伦说:“太棒了,现在我有比基尼穿,我不怕海浪了。”
嫂嫂大笑起来,把午餐篮提到汽车上。她有着一双强壮有力的手笔。她说:“是的,我想你不会再害怕海浪了。”
然后凯伦上了楼,回到卧室,把新买的比基尼穿上,泳衣非常合身。她走到镜子前,得意地转了几个圈,左看右看,然后,很庄重地双掌合十,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慢慢地、清晰地对镜中人说:“再见,凯伦,再见,凯伦,再见!再见!”

21.生意

对面院子里的男人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已经大半天了。哈利透过窗子看着他,心头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
“看看他,”他一边扣衬衫,一边厌恶地摇摇头,“成天什么也不干,坐在那儿挺尸。”
“哈利,”他的太太说,“古奇先生也是没办法,这些日子好多人失业。”
“是埃”哈利伸手拿领带。他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已经秃了,长得矮矮壮壮,肥大的肚子向前挺出,似乎他昂贵的裤子都包不住了。他接着说:“像那边那个叫古奇的,他们可能懒得连根指头都不想动,哪儿会有人给他们工作。”
哈利太太抓件家常衣服披上。她不像哈利,虽然脸上有皱纹,眼角也有鱼尾纹了,已经日渐失去丈夫的欢心,但身段还很苗条。
她说:“有一次有人告诉我,他是个机械工程师呢。” 哈利大笑起来,“难怪他们要解雇他,他有哪一样是对劲的。
他的汽车总爱抛锚,割草机动不动就冒火,还有……”“别数落那个可怜的人了。”
“哼, 反正是不对劲。看看我,正穿衣服准备到店里上班。而他呢,只会躺在那儿看日出。不但如此,我在别人休息的日子里也在干活。别人度周未时,我还得去南部谈生 意。我有时要每周工作七天,为的是纳税来帮着维持像古奇那类懒人的生活。我的天啊,要是我也失业了——”“见你的鬼,”哈利太太讽刺他说:“别在那儿鬼话 连篇了。你的生意是你从你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而你父亲又是从——”“闭嘴。”
“你不喜欢古奇先生,真的是因为他失业吗?还是为了去年竞选村长他支持过你的对手?” “我已经忘记那档子事儿了。”哈利系上领带,回答说。
“我却有点怀疑。总之,今天晚上在安伦家的派对上,如果你看见他——”“你开玩笑,你是说安伦家的派对会邀请他?”
“不错,他太大和孩子回娘家去了。安伦夫妇俩觉得他成天坐在大房子里挺可怜,就请他了。所以今天晚上你看到他的时候,答应我,别让他下不了台。”
“我什么也不答应。”“得了,哈利……” “别拿小学老师的语气跟我说话,”他很不高兴他说着,穿上外套,向门走去,“我对那种语气厌恶透了。”
他一直在找借口和太太吵架。她早一点闹起来,提出离婚就越好。他就不用再掩饰藏在南部的那个小情人了。
但哈利太太并没有上钩,在争吵的边缘,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忙,我不该惹你生气。”
那天晚上在安伦家的自助派对上,哈利好像是最渴的一位。 他为自己调了一杯马爹力,坐在院子里和一群男士们聊天,吹嘘,炫耀自己的事业。
当他调第二杯酒时,对面院子的古奇走了进来。他四十出头,个子不高,眼神很忧郁。他拿了罐啤酒,站在人群边上。
哈利回来,和人们继续谈了一会儿。然后他品着酒,凝视着古奇,心头的那股怒气又冒了出来。直到再也不能忍受时,他清清嗓子,说:“古奇,你失业有多久了?”“嗯,有四个月了。”
“那么告诉我,这些日子你为什么不找别的工作。” 人们的谈话慢慢停下来。
古奇不安地把身体的重量从一条腿换到另一条腿,慢吞吞他说:“嗯,我一直希望公司会找我回去,他们说业务一好转就让我回去继续干。”
“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就是坐在那儿,拿失业救济金?” “那些钱还有我们的积蓄,”古奇说:“救济金数目很有限。”
“对 你来说可能不多。但对于像我这样的纳税人,可就不“算了吧,”有人打岔说,“那也不能说是他的错——”“不,我要说个痛快,”哈利接着说,“这整个制度就 不对,一些人由另一些人来养活,而且是无限期的养活。不错,任何人可能都会被解雇,失业一阵子。但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试试别的地方,才不会那么笨,坐等 公司来找我回去。”
古奇微微一笑,“像我这样的年纪?”他摇摇头说:“没人要我。” “你怎么知道?除非你试过。” “我试过不少地方,都是一样,嫌我年纪太大。”
“那么,干嘛不自己做生意?你是个机械工程师,那可是个挺值钱的技术。你说你有积蓄,怎么,怕拿自己的钱冒险?”
“不 是那样,我——晤,还有别的事牵涉着。比如去卖东西,不错,我有可以卖钱的东西,但我会是天下最差劲的推销员,我没那本事,也没口才,还有——”“你不过 是在找借口。如果一个人对他推销的东西有信心,谁都行。”哈利摇摇头,“不过有些人就是宁可像寄生虫那样活着,直到老死——”哈利太太走过来,“够了,你 太过分了。”“我不过是说出大家的想法而已。”
“不,你不是,你只想证明你最能高谈阔论,还有最粗野,最愚蠢……”“好了,”古奇打断她的话。“我不想惹麻烦,也许我最好还是告辞吧……”说着,他转过身匆匆离去。
哈 利不理会在场的人冰冷的目光,举起酒杯,猛吞马爹力。受够这女人,受够这郊区的村夫,明天到南部,见到心上人……第二天黄昏后,天稍稍暗下来时,哈利走在 通向他金屋藏娇的一条街道上。一切都变得顺心如意。昨天宴会后,他们夫妻俩大吵了一架。在相互怒吼中,他故意引导她,要她同意找律师,同意离婚。
那就意味着他不久就可以把他的小情人带出这个贫民窟,住进一坐漂亮的房子里,那里没人会管你是否结过婚,或者同居。
前面巷子里一个穿黑衣的人闪出来,挡住去路,他正是对面的那个古奇。 “你在这儿搞什么?”哈利问。“你太太派我来的。” “她知道——”
“你的小情人?不错,她告诉我她已经知道好几个月了。现在我告诉你我在公司的名册上登记的是机械工程师,那是不错。不过,那只是挂个好听的名字而已。我真正的职业是杀手。”“黑社会的?”
“不错,我工作的公司相当大,最近生意不好,所以我听你的忠告,自己做生意。虽然我的推销能力不好,但总算找到第一位顾客。那就是你的太太。我告诉她干掉你的代价是一万元时,她觉得还不错。那样她就不用等着离婚,也不用分什么财产了,她可以继承你的每一分钱。”
哈利张了张嘴,但他的声音全被一声枪响淹没了……

22.赌徒的遗书

你的丈夫死了,你该怎么处理遗书?看完遗书后你又该怎么办?跑出卧室,把直挺挺的人体留在床上,难道你不害怕吗?伊夫琳麻木地问着自己。
她把遗书扔在厨房桌上,看着它,心里明白,遗书必须交给警方做证据。
现在她想起来了,应该报警。她僵直地走到墙边,取下电话,对着话筒里的嗡嗡声说:“我要报案,我丈夫自杀了。”
话筒里的嗡嗡声继续响着,像是在嘲弄她,她开始号啕大哭,同时拨通警察局。
伊夫琳有生以来还没有给警察局打过电话。记得有一次后院有个人影,母亲误认为是窃贼,打电话报了警,结果是父亲酒后踉踉跄跄地回来,误把鸡窝的门当成厨房门。那次他们为这件事笑了好长时间。
父亲出了不少类似的笑话丢人现眼,在家乡那个农场里,大家笑过就算了。但是那些事都不像眼前这件事这样可怕,而且还这么丑陋。
伊夫琳走到门外,去了梅丽的家。
警察都很好,他们很仁慈、和善,很会安慰人,做事利落,技术高超。他们的动作就像她小时候接受女童子军训练那么规范。她对自己说,今后再也不信别人嘲笑警察无能的话了。
现在,警察都离开了,每个人都离去了,连她热爱的丈夫卢克也离去了,永远离去了。
他们用担架把他抬走,好心的邻居梅丽握着她的手,劝她不要太痛苦,她说人一生遇到的每件事都有道理。
那天有很多的人来,警察取走了卢克的咖啡杯子,里面还留有咖啡残渣;记者;还有卢克工作的那家银行的职员;还有邻居们。
但是现在他们全走了,连好朋友梅丽也走了。梅丽有家,要做晚饭,还有两个小女儿要照顾,她答应过会儿再来。如今,只剩下伊夫琳孤零零一个人。
她坐在厨房桌边,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块薄金属板,上面刻着有趣的字眼:“上帝降福吾宅”。她把视线移到厨房正面的挂钟上,时间是六点三十分,平常每到这时刻,卢克就会按响门铃,然后冲进来告诉她一天经历过的事。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他每天的下班称为“灾祸”?
当然。所谓的灾祸并不那么可怕。卢克爱热闹,很健谈,长得年轻英俊,却入不敷出,又喜欢结交一些如她母亲说的“问题朋友”。其实哈罗德也不是不好,他有九个孩子和一位当公司董事长的妻子,哈罗德爱赌马,如此而已。
今后再也听不到卢克的笑声,看不见他走进厨房说伊夫琳是全市最可爱的唠叨者了。欢乐过去了,恐惧和恶兆也都过去了,剩下的是忧伤和羞耻。伊夫琳双臂搁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警察局的罗杰警官事后说,他按了三次门铃,又使劲敲门,心里都开始紧张起来,伊夫琳才满脸泪痕地来开门。
她请他进入整洁的小起居室。事实上,看见这位警察时她就放下心来。他几乎和她的父亲年纪一样大,至少是她记忆中的父亲的年龄。她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向他保证,她可以从丈夫的去世带来的悲伤中熬过去,继续生活下去。
“卢克是个仁慈可爱的人。”当他们坐下来喝咖啡时,她平静地说,“他从没有伤害过我,从没骂过我,都是我骂他。他只是,……”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我想你可以称他是个无法自制的赌徒,我意思是,他真是不能自制。你相信吗,罗杰先生?”
他 点点头说:“当然,我相信,这种人相当普遍,他们什么都要赔。即使他现在坐在这里,可能也要和我赌,赌五分钟之内会有电话铃响。我认识一个人——实际上是 我的一位老乡,他太太在医院生孩子,他去医院看太太,看见病房里有玫瑰花,他就和护土打赌:第二天早上,有两朵蓓蕾会开花,然后脑中便只有蓓蕾,没有婴 儿。第二天上午再到医院去收赌金,你说怪不怪?”
伊夫琳同意他的话:“卢克就是那样。我曾经告诉过他;有像‘戒酒会’那样的‘戒赌会’……”
罗杰警官笑笑说:“我那位老乡就加入了那个会,而且受益匪浅。”
“卢克根本不参加。他说:‘宝贝儿,你想破坏我的生活乐趣吗?我只不过是玩玩罢了。’”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可是,当他开始挪用公款去赌时,那可就不是玩玩了。真造孽,一个不能自制的赌徒居然在银行工作。”
伊夫琳站起来,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着,双手不停地拨弄黑色的长发。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警官昨夜他们夫妻吵架的事。当时她骂丈夫说:“有些人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失去名誉比死了还糟,我碰巧就是这种人!”
她正在犹豫,罗杰警官说话了:“银行给我们打了电话,说了短缺公款的事,证实了你说的一切。”
她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几乎没听进他的话。
几星期前他说:“宝贝儿,这回准错不了,这匹马绝对可靠,星期一老头子一上班,钱就都回银行了。”可是,那匹马并不可靠,钱也没有回银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第一次有了个想法。
“警官先生,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轻轻拍拍她的手说:“我挺惦记你。我对你有一种特别的同情,因为我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现在你想干什么?”
伊夫琳想到了未来,她说:“我想回家,回印第安那。其实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在州立大学遇见了卢克,他花言巧语把我带到城里。那是三年前的事。我们曾经回家乡一次,但是他讨厌农场,那儿唯一叫他觉得有趣的是母牛生小牛时打赌生公牛还是母牛。”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伊夫琳看着手里的咖啡杯,罗杰警官怜悯地看着她。最后,他从制服口袋里掏出那份遗书,她一看见它就激动起来。
“求求你!我不想再看见它!”
他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不想看。但有些事我必须问你。”
他打开揉皱的纸,大声读道:“原谅我,亲爱的,你说得对。告诉老头子,我运气不好。’”她小声说:“老头子就是尤金先生,卢克的老板。”
罗杰警官慢慢地说:“尤金先生两星期前就退休回他的老家了,你丈夫没有向你提起过吗?”他的两眼盯着她。
伊夫琳的脸色和厨房的墙一样白。不,他没有提起过,不论他们之间是甜言蜜语,还是恶语相向,卢克都没有提到老板已退休的事。也许他说过,但她没听到,如果听到的话,就可以挽救她了。
唔,事情居然会败在遗书上。把药倒进他的咖啡里已经够可怕的了。他痛苦的呻吟令她心碎,和他的吻别也很凄楚,但没料到最让人难受的还是伪造那简单几个字的遗书露了馅儿。

23.无人之境

道尔丁身材非常高大,长得就像粗糙的石雕,冰冷的双眼就像阿拉斯加的冻土。任何人认识他的第一个月都不会看到他会在脸上表现出什么明显的表情。直到此刻,他俯身越过桌面,冷漠的脸上明白地显示出不信任。他两眼盯着我,说:“你刚才说什么?”
“如果你太太忽然去世,”我缓慢而清晰地重复,“你高兴吗?”
他向四周观察一番,好像要确定有没有人在偷听。除了我们两人,酒吧那头还有三个上年纪的人在谈天。温泉乡村俱乐部的酒吧实际上空空荡荡的。
道尔丁的目光又移回我身上,低声说:“卡尔,你有什么意见?”
“我只是在想。”
“我……我不关心想的事。”
“你不关心?”我说,“如果你太太死了,你就能拿到她所有的钱,不是吗?还有,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瑞拉结婚了。”
道尔丁目瞪口呆。
“不错,我知道瑞拉的事,”我说,“她很可爱,不是吗?比脆弱古板的道尔丁太太可性感多了。”
他继续盯视我一会儿.然后忽然端起杯子,喝了大半杯白兰地,他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王牌在我手中,我会握住的。
“你知道,”我说,“多病的中年妇人,例如意外、心脏并自杀。
如此等等,方法可有的是。”
道尔丁的呼吸又开始困难起来。他喘口气问:“你到底是谁?
卡尔,你难道只是个见鬼的财务专家?四周前的那个晚上,你真的只是偶然碰到我,跟我聊天的?”
“两者都没错。”我微微一笑。
“你到底是谁?”他又问。
我耸耸肩,“就算是个为人分忧,减少麻烦的人吧。”
“一个杀手,”道尔丁说,“一个职业杀手。”他的声音很有趣,惊骇以外,明显地还包含着别的东西。这巩固了我在谈话中的位置,我套上他了。
“我不在乎你所说的那个特别的字眼,”我说,“不过用来衡量我的职业,你说的那个词算是很正确了。”
“那么,你怎么参加温泉乡村俱乐部呢?你不可能是会员。”
我微微一笑,“不是。不过我有朋友,他们是。道尔丁,你知道,我的生活大部分也和普通人一样。”
“那么,”道尔了似乎考虑了一下,“你是不是在向我提供你的专业服务?”
“不错。”
我们互视一会儿,然后道尔丁说:“你觉得我现在该干什么?”
“干什么?”
“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不过,你永远不会,不是吗?”
“是不会。”他双眼紧盯着我。
“我想也不会,”我说,“当然,就算你决定那么干,也没什么关系。我会否认和你说过的话,就像现在一样。你没有指控的证据。
如果警方调查,他们会发现我在家乡还是位优秀的守法市民呢。”
现在轮到道尔丁微笑了,只是嘴角的笑意始终不能传递到他冷漠的双眼中。“你一定仔细研究过我,卡尔。”
“嗯,很正确。”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我说过,在这儿我有不少朋友。”
“你的暗探,是吗?”
“随你用什么称呼了。”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用金剪刀剪去末端,再用金质打火机点燃,然后透过烟雾说:“多少?”
“我就喜欢干脆的人,”我说,“一万块。先付一半,事后付另一半。”
“我得考虑一下,”道尔丁说。他现在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镇定,自信,善于计算。“我不喜欢草率行事。”
“不用着急。”我告诉他。
“明晚,九点。”
“好,”我说,“如果你决定接受我的服务,带五千块现钞来,小面额的。外加一张你家房子的平面图。”
道尔了点点头,站起来,“那么,明天见。”说着离开了酒吧。
第二天晚上,九点整,在我叫第二杯酒时,道尔丁来了。侍者离开后,我向他晃了晃酒杯,他向我的桌子走过来。
“正点到达。”我愉快地说。
“我的原则是约会准时。”
“好品德。”
“我还有一个原则。”道尔了说:“遇到正面可以完成的事,从不回避。”他的手伸进衣袋,拿出一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我面前,“五千元。”
“好的,”我把信封收起来,也没有数,问:“平面图呢?”
“这儿。”他说着摊开一张纸,花了五分钟向我解释纸上的内容,然后问:“你什么时候下手?”
“在你喜欢的任何时候。”
“星期四午夜?”道尔丁说,“我让我妻子一个人在家,然后想办法把仆人们支走。”
“狗呢?”我问。
他扬起眉毛,“这你也知道?”
“当然。”
“我试着把它们锁上就是了,不会给你添麻烦。”
“好。还有,我要你打开仆人们进出的那扇门,行吗?”
“可以。”道尔丁思索了一会,“卡尔,你准备怎么做?”
“你真想知道?”
“哈,不要细节,”他回答说:“我要一个大概。”
“我想,那会是个意外。”我回答说,“你知道,每五个家庭意外事件,就会有一个发生死亡。”
道尔丁冷冷地笑起来,“那个统计真是很有趣。”
“是吗?”我举起酒杯,“敬你,道尔丁先生,还有瑞拉。”
“敬瑞拉?”他说,眼里的冰融化了一些。
我微笑着,喝完我的酒。
星期四午夜前几分钟,我把车停在一个不会招来怀疑的地方,走完四分之一里路到道尔丁的家。顺着高高的、长满青苔的围墙,穿过一片月桂树的矮树林。我停下来,戴上一副薄手套,爬过墙,没费什么力气就跳到了院子里。
穿过黑乎乎的、长满林木的地面,我谨慎地向前走。周围静悄悄的,狗也没叫,道尔丁按他说的做了。
我很快找到仆人们进出的那扇门,试着推了一下,门开了。我溜了进去,拿出笔式手电筒,轻轻地把门关上。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周围一片安静。
我在脑子里又研究了一次道尔丁给我的平面图,然后扭亮电筒,以左手遮住光圈,穿过后面房间,找到有个圆形人口的甬道。
我站在有装饰扶手的楼梯底,再听了一会,好像从楼上阴暗处传来妇人的鼾声。剩下的就只有一座老爷钟的钟摆声。
道尔丁太太,我愉快地想,祝你有一个愉快的梦。然后我离开楼梯,走进道尔丁的私人书房。
我花了整整十一分钟才找到他嵌在墙里的保险箱。那是个方形的带转盘的、老式的保险箱。打开后,我发现里边共计:现金两千块,一条钻石项链,两套耳环,不少于一万五千元的公债。
三分钟后,所有的东西都进了我的外套口袋。我迅速地原路返回。有那么一阵,我真希望能看见道尔丁从外面回来发现太太还活着,保险箱却已经空了的情形时的表情。这个人的冷漠无情,打开始就让我厌恶之极。

24.出狱

当莫德听见走道上的脚步声时,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牢房的铁栅。自从数年前他被送进死囚牢以来,这种情形已经经历过五次。这段时间里,他培养的一种憎恨情绪,已达到痛苦的敏锐点。
这种憎恨竟发泄给现在正走近牢房的人。此人叫奥里夫,是监狱的典狱长,这时正由两位警卫陪伴着。来人面部凝重,但表情里有一种令莫德全身发冷的东西。他那表情充满如同殡仪馆管理员想在丧家面前显出哀伤的虚假。
莫德准备接受最坏的消息。他由于自学的技巧,一再提出上诉,因而名噪一时,成为传奇人物,但是现在他的运气差不多完了。典狱长站在牢房门边,开口说话之前,莫德觉得时间像是好几分钟。
“法庭已经驳回你最后的上诉,莫德,我刚刚和州长通过电话,他已经拒绝考虑最后的暂缓处决。时间恐怕已安排在明天上午。”
“恐怕,恐怕!”莫德嗤之以鼻,“自从进这里以来,我第一次看见你快乐。每次你宣布延缓执行,我就看出你难过。晤,我不准备卑躬屈膝哀求,或捶胸顿足嚎哭,或给你任何满足感,我要别出心裁,独创一格,离开此地。”
典狱长转身离开牢房。两位警卫杰弗里和韦恩却留下来。他们都很喜欢莫德,但爱莫能助,只有沉默不语。他们想,在行大刑之前,沉默是最佳之策。
“莫德,我正为你难过。”杰弗里鼓起勇气说。
莫德不动声色,保持冷静,只有抓紧栅栏的手显出他内心的激动。
现 在是下午四点零五分。监狱执行死刑的时间是上午六点整。莫德的生命时限只剩下十四小时不到了。他曾依靠法律的漏洞延缓执行,想凭藉大众舆论的力量判决说他 已受够折磨,免他死刑,但是国际上和本国内对这问题的反应,只是将他为争取生命与法律争斗的消息刊出来。一年前,他是一位诉讼名人,如今,是位败诉者。
莫德坐下来,两眼凝视前方。他听见的唯一声音是翻阅报纸声——两位警卫均在读报,都很不自在。莫德闭上眼睛,开始想到狱方为他提供的东西。药丸会扔进桶里,氰化物的毒气就会无情地溢出来,使他死亡。
在大限来临之前,他一生的经历是否如猜想的那样,一一浮现出来?
晤,假如会的话,那么,那部心理上的影片将是不快乐的。他曾经欺骗自己,且又怀疑,为什么要他花费如此漫长的时间和辛苦来争取,为的是保留这一条一直是伤心可怜的命?
他 从小就赢弱不堪,总是生玻他时常休学耽误功课,因为经常卧床,不是肺炎,就是严重的过敏症,要不,就是胃部不适。医生说,那是由于紧张所致,但他父亲却诊 断为纯粹而简单的逃学方法,莫德严肃地想到父亲,一个冷酷、从无笑容的男人,以机械师为职业,他逼使妻子藉酒浇愁,还憎恨病弱的儿子。莫德曾经想以调皮蛋 来博取父亲的关注,所以转而犯些轻罪,至少,这是感化院的精神病医生告诉他的。他的回忆被警卫走近的步声打断了。
“莫德,你晚餐想吃什么?你可以随心所欲点菜。我知道那种规则很蠢,一个人吃不下上的时候,却要请人吃。”“今晚奥里夫来不来这儿?”
警卫神色迷惑地,“不,典狱长已经下班,他明早才会来。”
“我知道他明早会来,他来监督执行,仅仅是职责,不含有其他意思。他真正是想看药丸子扔进去。”莫德停了一会儿,好像在品尝一个想法的滋味。
“哦, 我告诉奥里夫,我将以别出心裁的方式出狱,”他继续说,“首先我要点一份大餐,而且要全部吃下去。你可以告诉奥里夫,最后一餐,正是我所想要的,而且要昂 贵的!给我一份青蛙加猪肉炖的羹,烤龙虾,法国炸鱼,小虾沙拉,苹果饼和咖啡。是的,也来点好面包,让差劲的政府去付这份账单吧!”
下午七点三十分,警卫把莫德的晚餐端到牢房来。警卫看到这些菜,感到反胃,不知莫德如何咽下去!“办伙食的管理员哇哇叫,不过还是弄下来了,抱歉不能为你多做些什么!”莫德一语不发,看着警卫从小洞里塞盘进来。警卫回去看报的时候,莫德开始吃。
二十五分钟后,当里边传来巨大的气喘声时,两位警卫跳了起来。他们冲到牢房前,等他们打开牢门时,莫德已经卧倒在地。他的面部肿胀,是青蓝色,呼吸困难。
“韦恩,打电话给大夫和典狱长。”几分钟后,大夫挥走正在做人工呼吸的年轻警卫,检查躺在地上的人。最后,他抬头看典狱长,宣布说:“全停了。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瞳孔扩大,你的囚犯已死了。”
“该死!大夫,这怎么可能?几分钟前他还活生生的,这一来麻烦可大了。猜猜,他是不是心脏病?”
大 夫看看讨厌的典狱长。“没有验尸,我不可能肯定死亡的原因。不过,我希望了解事情的发展经过。我只知道韦恩打电话,对我说:‘快点来,莫德出了紧急情 况!’”大夫死死盯着餐盘,龙虾的爪子像两对难看的钳子,他似乎被那对爪子叉住了。典狱长心神不定,办公室门上响起轻敲声,他惊跳起来。
“进来!典狱长狂叫一声,懒得掩饰声音里的慌乱。
太阳高升,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却也不能使他好过些。莫德昨夜的突然死亡,已经搅乱了监狱的常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大夫。“哈,大夫,验尸啦,怎么样?心脏病?”
“不,他不是因心脏病而死。验尸证实了我昨晚的怀疑。像这种病例,极其罕见,单是验尸也找不到答案。它只能说出他不是死于什么,重要的是他的病历。”
典狱长火冒三丈:“这么说,你不知道莫德是怎么死的?”
“你 没有专心听我说,典狱长,”大夫很有耐心,“我知道什么使他致命,用医学术语讲,是‘血管神经性水肿继发的贝类反应’,换句话说,他死于严重的过敏反应, 其毁坏性你说有多严重就有多严重,”大夫继续说,“你知道,典狱长,昨晚当我和杰弗里谈话时,他只知道结果,但当我看见龙虾的爪子时,我开始怀疑所发生的 事。
你走后,我到诊所档案室翻阅莫德的病历。然后,今天上午的验尸结果,显露一些事实,像是心脏扩大,喉头肿大等。”典狱长神情迷惆:“大夫,你自己都弄不清楚。”
“让我这样来解释,典狱长,莫德想戏弄你们,拆散你的这一小组人。他知道自己对贝类的海鲜过敏,也知道普通鱼无问题,只有贝类,尤其是龙虾,能致他死命,他也可能知道,紧张能增加过敏反应的严重性。他的心理状态,混合最后那顿饭,保证会有毁掉性命的结果。”
大夫顿了一下,两眼逼视典狱长,说话时声音含有讽刺。
“典狱长,不必觉得太难过。你把事情这样想,就当做作州方供给他龙虾,而不是死刑室用的氰化物,就是了。”

25.致命的信

为了稳妥起见,哈德森提前赶到那儿。
天色昏暗,下着毛毛雨。当他从紧急楼梯爬到三楼时,有点儿喘气,他在楼梯上蹲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爬到窗户边,窗户没有锁。
既然窗户没有锁,他就不必费心去撬开它了。哈德森觉得芭比太大意了,屋里有些值钱的东西,这一带治安又不好,她至少应该把卧室的窗户锁起来。
可是,芭比没有锁。
哈德森撩起窗帘,屋里黑乎乎的,有一股香水味飘出来。他不想进去,他发现也没有必要进去。公寓前门右边有一盏灯,昏暗的光线照了过来,这表明卧室的门是开的,通向客厅的门也是开的。
哈德森跪在湿漉漉的防火楼梯,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支左轮手枪,那是前两天买的;然后,从另一边口袋取出消音器,这是在一家当铺买的。他把消音器套在枪口上,然后,左手臂放在窗台上,手枪架在左手臂上。
十五分钟后,公寓的门会打开,然后,芭比会出现在那里,借着走道的灯光,很容易击中她。
哈德森静静地等着。雨从黑漆漆的天上飘落下来,风吹着下面的垃圾桶盖咚咚直响。芭比那浓烈的香水味从窗户飘出来,这香水曾经很能激起他的性欲,现在却让他感到厌恶。
他等待着,心里想起家中的妻子伊丽莎白。
他到这里来,全是为了伊丽莎白,亲爱的伊丽莎白。他怎么会这么笨呢?伊丽莎白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爱,可是他却去跟芭比鬼混。芭比的年龄只有他的一半,是个大眼睛、高胸脯的金发女郎,她靠傍大款为生。哈德森知道,他决不是第一个养芭比的男人。
但是,他将是最后一个养她的男人。
她胆子真是大。前几天,当他表示要结束这种同居关系时,她居然敢威胁他。
哈德森从来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就在此时,一想这事,他的心就怦怦乱跳,带手套的手也愤怒地发抖。
他记得她噘起血红的嘴唇,唇边有一抹幼稚的微笑,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冷冷地说:“不!亲爱的,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否则的话,我要去见你老婆,她叫什么名字?我想那样做,不过……”
不过她会做的,这一点哈德森很肯定。
就在第二天,哈德森回到家中,发现太太躺在卧室的床上,两眼哭得红中。她接到一个匿名电话,那电话很下流,那些脏话是一个年轻女人说的。
在此之前,哈德森就不安地感觉到,他太太好像在怀疑他有不忠的行为,但是怀疑是一回事,接到电话又是另一回事。
哈德森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只有采取行动。他从来没有想到要干掉她,但现在不得不那么做了。
起初,他想到下毒,他甚至想办法弄到了一粒毒药,但是下毒并不容易。芭比会防备,他想到其他方法,可是都不满意。
最后,他看到一条新闻报道,这给了他灵感。最近,城东的某一地区,发生了一连串妇女被枪击的案子,这位枪手总在夜里向没有拉下窗帘的女人射击。很巧的事,那一地区离芭比的住处不远。
他扔下报纸,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报纸,看看上面的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以后的几天里有雨。
今天下雨了,又刮了风,天色已经暗下来,街道上空无一人,这真是一个作案的好机会。
他等候着,虽然很不舒服,但是一想到这事一了百了,他就感到很高兴。
他轻声低语道:“伊丽莎白,我已经接受教训了,从今以后,我的生活中只有你一个。”
也许过几天,他可以带伊丽莎白出去旅行,算是第二次度蜜月。对,就这么办。
忽然,黑暗中闪过一道黄光,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公寓的前门开了。他没有料到芭比会这么早回来。他知道她通常在市中心的餐厅吃饭,总是在八点钟左右回家,今天她回来早了一些。
这样反倒更好。
他 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瞄准手枪的准星。由门口照过来的灯依稀可见。她在那儿,穿着雨衣的侧影,她在门槛那儿有些犹豫,然后,她举起一只手在摸索公寓里 面的电灯开头。哈德森射出一发子弹,那女人向后晃了一下,双臂向上举,他又向那黑黑的人影连开了几枪,那人影慢慢地向前倒下,一动也不动了。
哈德森再仔细地瞄准,向尸体又开了两枪。实际上,那两枪并不需要,因为他是个优秀的射击手,他自信第一枪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当他开车回到郊区的别墅时,时间是八点三十分,雨势已经减弱。他意外地发现,太太的车没有停在车库里。
或许她开车到购物中心买东西去了。
哈德森在汽车里坐了一会儿,把他的行动重新回忆一遍:他在回家的路上,把手枪拆成零件,扔进河里了。
芭 比之死,没有什么线索会牵连到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他曾认识那个女人。他们的交往非常秘密,甚至每次偷偷去看她时,他总是悄悄地擦拭他摸过的每一样物 品,深怕留下指纹。当然,他之所以那样做,为的只是普通的谨慎,而不是有朝一日他要杀她。现在,哈德森和芭比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愉快地轻轻哼着歌曲,离开汽车,走向屋子。一进屋里,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放在客厅小茶几上的便条。
字条是伊丽莎白写的,当他拿起字条时,嘴里仍然在哼歌。
句子从潦草的字迹中跳到眼前:“对不起……可是,忍受了我早知道芭比这个人……跟踪你……我必须面对她……和她谈清楚……我发现钥匙……”
哈德森发出一声低沉的,似哭非哭的呻吟,心里想起那天早上,他把芭比公寓的钥匙从钥匙环里取下来,塞在五斗柜里的一堆裤子下面。
“……钥匙,现在,我就要去找她。假如她不在的话,我要到公寓里等她,……必须了断……我太爱你……哈德森……我不能把你拱手让给别人,而不加……”
字条突然从哈德森麻木的手中滑落,缓缓地落到地毯上。
“不,”他低吟一声,然后大叫,“不!不可能!那不可能!”
站在房门口的那个女人的身影,是不是比芭比高一点,瘦一点?他开枪时,心里还隐约有点不对劲的模糊印象。现在,那种印象被重新拾回来,而且在他焦躁不安的想象中,越变越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一定错杀人了,他一定是错杀了自己的太太,伊丽莎白!
事情就那么简单!那么要命!
他昏昏沉沉地走到卧室,从一个隐秘的地方拿出那粒毒药,然后又回到客厅,含泪读了一遍伊丽莎白留给他的信。
他吞下那粒毒药,几分钟内,就开始起作用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静静地等着。
有钥匙开门的声音。伊丽莎白走进屋里,她的头发被雨淋得全是水,外套也被淋湿了。
她看到他,突然停了下来。
“哦,我希望在你回家之前赶回来,撕掉那封信,”她叹了口气。“哈德森,我没有去,我在最后一刻失去了勇气,然后……亲爱的,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病了?”他是出事了,因为胃里的毒药发作了。

26.红粉女贼

她 是一个在百货公司顺手牵羊的女贼。两年以来,她总在“街上购物中心”作案,但从没被人怀疑过。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充满纯真,一双手灵活敏捷,左肩上常挂着 一只皮包,不大,也不校她的行窃技术,就像以快手法变魔术一样,右手做障眼动作,左手下手偷窃。她抓住看中的东西,小指头打开皮包,手一弯,就把东西扔进 去,然后再用时自然地一压,将皮包搭扣扣上,一点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套手法她进行了长时间的练习。最后她做的完美程度就像天鹅拨水那样。她可以轻松 地把袋子在左手臂上滑上滑下,就像赋予了它生命。
当然那里通常也有很多危险。有些店员目光敏锐,不停闪动的目光四处扫视,使大多数人感到胆怯,不敢冒险。百货公司还雇佣一些男女帮忙看守。他们在不同的时间出现。像普通顾客那样从这个店到那个店,从容浏览,总是佯装购买东西来掩护其战术。
此外还有身着绿色制服的保安人员,他们活像用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 些保安人员很可能就是在购物中心的宽阔走道里拦住你的人。当你经过结账的柜台后,如果你可疑的话,他们就会搜查你的提袋,有时这些提袋本身就是偷来的。不 过她注意到,这个任务他们宁可在购物中心外执行,那样脏物正在你身上,你完全没有借口。不过她很自信,她一点也不害怕。
如果缺乏自信,你就会露出马脚。虽然你的技巧纯熟,但总有一阵子呼吸困难,或一阵子犹豫不决,或者突然地斜瞟一眼,一阵焦急,一阵紧张。总之,有一百种细微的方式让缺乏自信的你露出马脚。
另 一方面,如果自信,你会给人一种令人尊敬的气息。它可以把你归入好人的行列,也就是从容、诚实购物的人,而不会使你和顺手牵羊者扯上干系。而她有的就是自 信,她不仅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也自信自己不会被抓祝一天,当她满怀自信地离开购物中心时,她感到有人在她右肩上很权威地一拍。她转过身,间道:“什么 事?”声音镇静,不带一点忧虑。
保安员个子很高,身材健美,面目英俊,即使穿着制服也挺好看。“对不起,小姐,我必须搜查你的提包。“我的皮包?为什么?”“偷窃商品,小姐。”
“偷东西!她纯洁的蓝眼明显地睁大了。
“老天,”她喘着气,“你以为我是一个扒手?”
“对不起,”保安员说,“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她恼怒起来,是那种一个美丽小姐的诚实遭到怀疑时引起的恼怒,“哼,好大的胆子。”他推推帽子,露出黑色的卷发,说:“请,小姐。”
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把她困在购物中心的红色砖墙的墙角里,再过一会儿,他就要采取强制行动了。
她移了移身子,用质询的口吻说:“我偷了什么东西?”
“一个相机,一个昂贵的打火机,可能还有别的。为了你自己起见,我希望我的消息不正确。现在,如果你不介意……”“哼,好吧!”她说着,把皮包从肩上拿下来。“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阵布鞋脚步声传来,皮包就被人夺了过去。一个瘦长的人影飞快地跑开,带着“证据”在拐角上消失。“该死!保安员叫到。
女孩子也大声地叫起来:“抓贼呀,快来人,抓贼。”
保安员锐利地目光打量着她。“你干嘛那么大喊大叫?他刚才明明救了你一马。”
“哼,”她趾高气扬,装腔作势他说:“我皮包被人抢走的时候,我总是那样大喊大叫的。”“现在也是?”
“当然是。”她两眼明亮,美丽的嘴唇轻轻翘起。她在嘲笑他,他知道。
他低头想了一会,看着她,说:“小姐,很抱歉打扰你。希望你找回你的包。真的,真的希望。”
当回到公寓时,她仍在微笑。哈利已把包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而且正在研究照相机。”
“你的速度真该参加世界运动会。”她说,“他的脚还没有站定,你已经跑得没影了,你的时间也算得很准。”“我知道。”他简单他说。
“或许我该换一家购物中心了。”
“对,到另外一家没人知道你的购物中心去。”他把照相机,打火机,手表和其它的东西放在一只小皮袋子里,“我今晚送到老板那儿去。”
谈话中,他警告她,以后做这件事要特别小心,今天他救了她,必要时,他会再救她一次,但可能第三次他就不会再行动了。
听到他的话,她心里第一次感到了沮丧。
“我想我得歇会儿,”说着他洒脱地晃一下脑袋。这个动作她一直都认为很吸引人。他还向她送上足以令人心荡神移的微笑:“一起轻松一下吧。”
然后,一切又和好如初……
坎伯兰购物中心在城区的另一边。她花费了一个星期熟悉环境,在各个店铺看了看,选择了一些出口,观察哪些人是监视者。
这儿的保安人员的制眼是蓝灰色的,剪裁也并不是很讲究。她看见经常有四个人在巡视,他们戴着帽子,穿着制服,看上去一模一样,连表情也毫无区别,全都露着厌烦之色。
很快她又重施故技,让柜台上或者货架上的东西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她做得很顺利,自信心也恢复了。哈利也很高兴,生活像往常那样平静地过着。
然而,有一天她的生活突然变得不顺利起来。
她的皮包里装了一些精美的首饰,刚刚走出购物中心。突然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右肩上。她转过身,问:“什么事?”声音镇静,毫无忧虑。
那位保安人员个子高大,身材很好,长得也不错。“对不起,小姐,”他说,“我必须搜查你的皮包。”“为什么?”“偷窃的东西,小姐。”
“偷东西!”她纯真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喘着气说:“老天,你以为我是个扒手!哼,好大的胆子。”他伸出手,“请,小姐。”
他逼她站到墙边,几分钟内,他就要取过她的皮包,进行搜查。
她移了移身子。“哦,好吧!”说着把皮包从肩上拿下来。
只 听一阵穿布鞋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一把把皮包从她手中夺了过去。就在这时,保安员抓住她的右腕,把他的高个子侧过来,旋转一下,他坚硬的鞋尖碰到一只软软的 布鞋,哈利飞了起来,脸向下摔到水泥地上。女孩子由于保安员的一拉,也倒在保安员身上。当他把她扶起来时,她看见他的帽子掉下来,露出黑色的卷发,她认出 了他。“是你,”她叫道,“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哦,”他说,“自从你从我手里溜走后我就申请调职,然后开始查还有哪些购物中心可能是你下一个目标。”
“抓到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说:“你要是放了我,就会得到一大笔钱。”
“我所向往的可比你能给我的多得多。”“什么?”
“我看好了一家珠宝店。”他说,“可我缺少一个有技巧而又自信的女搭档。”

27.坦白

巴利太太下葬后的一个早晨,巴利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满脸不悦地望着挂在对面的油画,那是他太太的画像。
画上,他的太太非常漂亮,这倒不是画家的修饰,海伦的确是位非常漂亮的女人。
巴利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喝完咖啡、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打电话的是米勒警官。
“没有,先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米勒警官告诉巴利。“我们走投无路了。坦白地说,我想我们破不了你太太这案子——除非凶手自首招供。”
巴利抿了一下薄薄的嘴唇,说:“我很忙,警官,我准备今天离开这栋房子,暂时搬到城中的俱乐部去祝所以——”“是的,先生。我打电话来,是因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看过你的信件。”
巴利眨眨眼睛,扭头瞥了一眼门边桌上的那堆信件和名信片。
自从上星期海伦去世后,他翻阅过两次那堆信件,看看有没有生意上的重要函件被忽略;其他的他懒得拆。他知道那些差不多都是安慰他的信件。
他说:”这有什么关系吗?”
“凶手可能也会寄张慰问卡或信,”警官解释说。“因为凶手几乎可以确定是——嗯——你的一位朋友,因为他不寄慰问卡的话,会引起怀疑,我相信他了解这一点。”
“我根本不认为他会寄一封仟悔书给我。”
“当然不会,先生。可是,他可能会流露出一些疑虑——当然,是不自觉的。这种事以前发生过。总之,我希望你今天早晨就查一下信件,回头我再来亲自检查。”
“好吧.”巴利无精打采地说,“可是,我仍然不相信,参加宴会的朋友会杀害海伦。我认识他们很多年了,都是些生意上的朋友”停了一会儿,警官小心地说:“问题是,参加宴会的人都承认,酒喝得太多了,你自己也这么说过。”
巴利咧嘴一笑。实际上,上星期六那次鸡尾酒会完全失控。
假如不是在海滨举行的话,一定会引起邻居的抗议。
警官继续说:“上位客人离开你灯火通明的后院;发现你太太独自一人在树林中的空地上,那地方离你家有段距离。或许他是尾随她去的。无论如何,那位客人借酒装疯想调戏她。你太太奋力抵抗,那人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打她,打得太重,失手杀了她。就是这样。”
巴利不想回忆那天晚上的事,但是他说:“你确认不是过路人干的吗?”
“哦,别这么想,巴利先生。你的房屋四周有围栏,你家四周的路上巡逻车不断……”警官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我知道你不愿承认凶手是你的一位朋友,但我担心事实就是如此。”
“我懂了,很好,警官。关于信件的事,我愿意照你的意思做。”
巴利放下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房间角落的一个吧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举杯向海伦的画像致意。画像死板地微笑着。
宴会那天晚上,当他们发现海伦的尸体时,她并没有微笑。她躺在屋后林中的月光下,衣服撕裂,头浸在血泊中。
就像巴利击中她脑袋后,离开时的样子……现在,他坚决地摇摇头,想要摇掉这回忆: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被牵扯进去。他就希望这样。身为一个成功的推销部主任,他早就学习到,推销的秘密首先是自己要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这表示他要先说服自己,他和太太之死毫无关系。
好在现在没有人怀疑他。但是,他私下里总是有些遗憾,他本来是想嫁祸于卡蒙,这一点却没有成功。
谁会预料到,客人们到林中寻找海伦之前,卡蒙就恢复了知觉,逃之夭夭了!
门铃响起,巴利吓得跳了起来。门铃声听上去陌生而遥远。
然后,他明白了,这不是前门的铃声,而是有人在按厨房过去的后门门铃。
他低声咒骂着,穿过屋子,推开后门。
他大吃一惊。
卡蒙站在那里,他肥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而且全是汗水,看来好像随时就要哭起来一样。他哑着嗓子问:“你看到了没有?”
“看——什么?你怎么搞的,卡蒙?为什么走后门?”
卡蒙似乎轻松了点。不顾巴利的抗议,他径自穿过厨房,走进客厅,坐到一张靠背椅上。
巴利跟在他身后,低头盯着他:“卡蒙,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卡蒙用手抹了一把脸,说:“是我杀死海伦的。”
“你?”
“昨晚我寄了一封信给你,告诉你。我知道,我知道,这让人难以置信。我无法解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巴利,我醉了,但那不是借口。我看见海伦独自一人在树林里,她是那么美丽——”卡蒙用手捂住脸。
巴利没有说话。他没有料到卡蒙自己会相信他杀了海伦。可是,为什么不呢?他昏了过去,喝醉了酒,而且醒来时发现自己手中握着沾有血渍的石头,身边是已经断气的海伦。
巴利几乎要笑起来。他这一着干得比预期的还要好。
“我不记得,”卡蒙呜咽道,“我和海伦说话——她回答——我向她走去。然后什么都没有了。我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我——我知道我杀了他。”
“信是怎么回事?”巴利不高兴地问。
“昨天晚上,我再也受不了了,葬礼结束后,我写了一封信,在我还有勇气时,急急忙忙地寄出去。你知道,我企图自杀。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巴利,我就是做不到。”
卡蒙从粗呢外衣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怀疑地看着它。
巴利咽了口唾沫。“卡蒙,我还没有看你的信,今天早上的信件我根本还没有看过呢。信就在你身后的桌子上。”
“我并不想杀害她,天知道,我并不想杀害她,”卡蒙哀叹道,“自从事情发生后,我一直倍受煎熬。但是,今天早晨,我领悟到我有太太,我有家庭,我要为他们考虑。因此,我来取回那封信,巴利——”巴利根本不在乎卡蒙手里拿着枪,他不像是会使用枪的人。
“取信,”巴利说,“取信,然后马上毁掉它。我决不会把它还给你——”“别傻了,”卡蒙说,站起身。“当然,你会给我的。巴利,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杀死你。”
巴利既像哭泣又像呻吟地说:“你不能!卡蒙,听我说。你没有杀死海伦!我肯定你没有。”
卡蒙犹豫地问:“什么?”
“是我杀死她的!我看见你们俩——”
“你 胡说,”卡蒙说。“我企图——占个便宜。海伦拒绝,然后我——”“但是,她没有拒绝,”巴利尖叫道,回忆中的愤怒和目前的恐俱,使他说出了真相。“你们俩 在草地上拥抱,然后,你倒下,昏了过去。我打她的时候,海伦正跪着低头看你。后来,我重新布置了现常”卡蒙皱起眉头。“我非常希望我能相信你的话,但是, 我不相信,石头就在那里,就在我的手中。”
“我告诉你——”
“不,巴利,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不怪你。但是,我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别无选择。”卡蒙举起手枪,瞄准。“我希望有别的办法。”
在巴利生命最后的几秒钟里,他也希望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