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场持久战下载:“陶铸古今——饶宗颐学术?艺术展”在故宫开幕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3/29 17:38:54

“陶铸古今——饶宗颐学术?艺术展”在故宫开幕

因为饶老接受采访的时间较短
王鲁湘先生邀请雷铎老师对饶老的学术、艺术等方面进一步介绍
下面是节目对话内容

主持人:王鲁湘

嘉 宾:雷铎

发布时间:2008-11-9 17:00:00

简 介:饶宗颐是我国当代著名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文学家、经学家、教育家和书画家,是集学术、艺术于一身的大学者,又是杰出的翻译家。香港大学副校长曾这样评价他:“香港如果出了一个饶宗颐,就不会是文化沙漠了。”而他又是以“辛苦待舂锄”来谦虚地评价自己一生成就的。饶先生和季羡林齐名,学界称“南饶北季”。



    主持人:其实他是个文学家?
    饶宗颐:我这个人不怕难的。
    主持人:其实他是个诗人?
    饶宗颐:我是一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
    主持人:其实他是个艺术家?
    饶宗颐:在不朽中找你自己一种自在。
    主持人:您练得这是什么功啊?
    饶宗颐:这功是“饶功”啊。
            我就讲有趣的故事。
Part1  
串场1:对中国国学领域稍有知识的人,便知道当今学界的两个国宝级的泰斗,人称“南饶北季”。今日学界,敢在这两位先生面前说大话的人,恐怕绝无仅有。几天前,这两位同样九十多岁的老人,在北京的301医院里,来了一次看似平常,但却极其炫目的相聚。季羡林先生几年来久居301,如果不是老友来访,平日里很难得见,而饶宗颐先生也自是将这个大自己6岁的老友引以为知己。饶公此次来大陆,为故宫展览而来。前因后果,请容我慢慢道来,总之,5天的繁密行程,上至国家领导人,下至普通老友,先生一一会过,这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但可贵的是,先生性情好、精神好、有大智慧,自然有大自在,就在他即将离开北京的前一晚,我在先生下榻的酒店里得见“高山”,谈话虽短,但仰止之间,确也饶有趣味。

   主持人:饶老您好您好,打扰打扰。
   饶宗颐:太累了,各位好。我们谈一点有趣味的事。
   主持人:谈点有趣味的事,对。
   雷铎:这几天辛苦了。
   饶:谢谢你谢谢你。
  
   这个都要拆开吗?
小片1:2008年10月的最后几天,是故宫大修过后学界最欢呼雀跃的企盼。27日,故宫博物院以及香港大学饶宗颐学术馆的工作人员正在小心翼翼地筹备着即将开始的展览。两天后,由双方联合举办的“陶铸古今-饶宗颐学术?艺术展”将在这里拉开画卷。

    主持人:饶老,您好,首先对您在故宫的这个书画展览表示祝贺。
    饶宗颐:谢谢你。
    主持人:听说您都已经睡下了,然后呢为了我们这个采访,您又起来了,这大概还是第一次被这个媒体在睡觉以后再把您弄起来的吧。
    饶宗颐:因为我平时也是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中的人。因为我中过风,几年了,现在还没好。
    主持人:听说您这个作息时间,一直都是非常有时,就是每天早上起来要打打座,还要沐浴,到了晚上九点钟一般都会准时睡觉,是这样吗?
    饶宗颐:都有规律的,不过有的时候人家来了也把这规律也弄乱了。
主持人:对不起,我们这次把您的规律给弄乱了。

小片2:饶宗颐,被东西方学术领域盛赞为百科全书式的国学大师,中国当代著名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文学家、经学家、教育家、书画家,翻译家。通晓六国语言,对甲骨文、梵文、巴比伦古象形文字、西亚楔形文字都颇具研究。治学领域广泛而深远,其中涉及敦煌学、甲骨学、楚辞学、宗教学等等,才学著述令人叹为观止。

饶宗颐:饶老今年是92岁了。
    主持人:我是民国六年,丁未年,1917年,假如算中国岁,因为我是六月出生的,应该是93岁了。93岁,对,按中国说法是93岁了。
    饶宗颐:不过现在我还是讲92。
    主持人:我们讲周岁的时候讲92。
饶宗颐:我们的历法都乱了。
主持人:我们现在很感兴趣的就是您这名和字,您是饶宗颐,是吧,然后字选堂,这名字是您自己取的还是父亲给取的呀?
饶宗颐:宗颐是我的父亲。
主持人:宗颐是父亲取的。
饶宗颐:我还有一个号叫伯濂,因为我是长子,所以有人叫我叫伯子,因为我排第一,我有五个兄弟,我是第一,所以伯,因为周敦颐就是周濂溪,所以我就还有个伯濂,所以我同周濂溪,周敦颐是好像。
    主持人:有前世因缘,可能有。说不定是他的转世。
    饶宗颐:我不敢说是转世不转世的问题,没有别的证明,但是今天喜欢写他的《爱莲说》,写莲花,人家都推崇我的莲花。
    主持人:我觉得这里头肯定是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前世因缘,或者好多事的因缘在中间。
    饶宗颐:因为万事情都是个因缘结合,我们今天晚上也是个因缘结合。
    主持人:那么您是一个有大因缘的人。
    饶宗颐:大因缘就是因缘有大的有小的,好像我忽然今天有一个事情来了,那个事情给我一个,好像我昨天,好像他们念了温家宝先生的一个信,温家宝忽然这一天通过结缘,这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也是一个大因缘啊,这也是最大的因缘。

这么长、这么宽的马道上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这次活动,受到我们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温家宝总理特别支持这次活动,下面我们请。
“先生学贯中西,集学术与艺术于一身,虽已是耄耋之年,仍心系国家,民族和世界,为实现百姓昭明,谐和万邦,献出自己的一切,以负先生的期望。”

    主持人:温家宝先生也是一个很喜欢文学的。
    饶宗颐:他也是文学家,他出口成诗的。
    主持人:出口成章,而且我还听说他很喜欢读中世纪西方有一位神学家的《奥义书》,在枕头边上每天晚上要读的。

现在大家请欣赏饶宗颐先生的展览。
这有个台阶,有个坡,慢一点。

小片3:此次故宫展览,是故宫有史以来为个人举办的为数甚少的书画展。饶先生倾其心力,带来了自己60余部书画作品,展厅里同时展出他的各种重要著作以及主编的学术刊物。文史哲艺的丰硕成果,加之与他相关的生活点滴,带给很多后辈学人望尘莫及的身心感受。很多人对这个如今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很好奇。只是由于常年久居香港,虽高山仰止,但与人人熟知的季羡林先生相比,饶公除著述以外的林林总总,大家却知之甚少。

小片4:1917年8月9日,饶宗颐出生在广东省潮安县城的一个大富之家,饶家世代经商,富甲全城,但其父亲饶锷,却是潮州赫赫有名的大学者。尽管离开家乡多年,但潮州人对饶家的记忆却并未被岁月抹逝。

  主持人:雷铎先生跟饶宗颐先生一共跟随他多少年。
    雷铎:二十年左右。
    主持人:你们都是潮州老乡是吧。潮汕人。
    雷铎:对,同乡。
    主持人:饶家过去应该是一个大家吧。
    雷铎:是一个名门望族,在他祖父是办钱庄的,到他父亲这一辈不善经营,因为他父亲饶鄂,太好文了,他伯父搞收藏,他父亲搞文字研究,包括收藏潮州的一些碑文,整理成拓片文字,所以把他家财有很多是变成了收藏了。
    主持人:所以到他父亲的时候建立了你们潮州好像最大的一个私人藏书楼是吧。
  雷铎:对,叫“天啸楼”。

小片5:先生曾说,他一身的才艺,都始于此楼。那时,天啸楼是粤东地区最大的藏书楼,藏书近十万卷,称它是图书馆,并不为过。受父亲影响,饶宗颐时常浸泡在此,读书玩耍之间,文史典籍早已烂熟于胸。

    饶宗颐:我的父亲要我做什么事情,我就做什么事情,因为我的父亲是,他做学问的路数,是清朝朴学的路数。
    主持人:朴学,乾嘉这一路子的。
    饶宗颐:他很早就要我写,看一部书,这个人家也不知道,我今天讲出来。
    主持人:第一次披露。
    饶宗颐:他要我念一部书,那个作者叫知伟成,大家不知道的。
    主持人:不知道,对。
    饶宗颐:知伟成有一部书,两册,叫做《清代朴学大师列传》。我的父亲写过一本书,是《佛国记疏证》。
    主持人:《佛国记》,法显的。疏证,就是把里面的东西进行考证,解释。
    饶宗颐:因为我父亲也通佛学,那时候我帮他抄啊,有一些记录,我现在还能背《佛国记》前面那几句话。
    主持人:一开篇是吧。
    饶宗颐:开头就是“法显昔在长安,慨律藏残缺。”于是怎么样怎么样。

    雷铎:他本人的天分极高,所以所谓一目十行,用他自己的说法叫过目不忘,而且是得意妄言,虽然他说妄言,但是经常还是引经据典,按照饶宗颐先生自己的说法,有人问他说,你为什么能够成为这样一个超级大师,他说超级大师我不敢说,但是我有今天的成就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没有上大学,问他为什么,因为他说上大学能够学到的可能是一个门类或者两个门类,但是我父亲给我打开的这个天空,或者帮我建立的这个基础,是无科不修,按照中国的传统的这种做学问的方法,其实是,文史哲相通,文中有史,史中有哲,哲中有文,所以他就建成一种立体做学问,环形做学问这样一种方法,所以他说他的自学的基础,研究学问的基础,在16岁之前就已经打下了,现在只是把当时的格局再扩大或者再挖深。


Part2
串场2:饶宗颐在学术界崭露头角,伴随着一段伤心的往事。在他起初16年的成长记忆里,父亲饶锷一直往来收集潮州文献,每日于天啸楼研究修订《潮州志》。然而这样的场景,在他16岁的某日,戛然而止。父亲辞世后,身为长子的饶宗颐既要管理家族留下的产业,又要完成父亲尚未完成的著作《潮州艺文志》,年少的他迫不得已,只能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结果可想而知,家族的生意无人问津了,家业没落了,然而,那本在他18岁完成的《潮州艺文志》,却为他打开了家学与天啸楼之外,更为广阔的领域和世界。

小片6:20岁出头饶宗颐受聘为中山大学研究员。不久后,侵华日军南侵,广州沦陷,中山大学不得已迁往云南。饶宗颐本打算绕道香港入滇,岂料途中大病,滞留在香港,机缘巧合下,他在那里结识了后来对他影响深远的学者王云五和叶恭绰,从而一头扎进了国学研究的大门。不久后,他与香港同仁一同著述的《楚辞地理考》问世。

    主持人:您过88岁生日的时候,过米寿的时候说过要再过百寿,后来又说要过茶寿,到108岁我们还要给您做寿。
    饶宗颐:这个我不敢说了,因为我这条命,经历很多,沧桑的,学术界的沧桑,跑了东西南北。
    主持人:全世界都跑遍了。
饶宗颐:就是南美还没有正式做过考察,其它都跑遍。
    主持人:而且不是一般的跑遍,不是说我们去旅游举个小旗子,您都是到那个地方去研究人家的历史,研究人家的文化,然后到那个地方去发现问题,是吧。
    饶宗颐:这是,可以说是发现问题,但是就难得的是,我到了每个地方都写诗。你要看我的集,很大的,找我的生平啊,我自己都忘记是哪一年了,不过从我的诗词可以找出一条线索。

串场3:在中国学术界,先生最让学人艳羡的就是满世界落下的脚印。要研究梵文,他就去印度,要考证甲骨文,他就出现在日本,想要研究敦煌学,他便去了法国。各种因素在客观上支持着他,比如经济上的、社会政治大环境上的。文化大革命中间,大陆的学者们停滞不前了,他却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前进。身处香港的饶宗颐,综合了极高的禀赋、极度的刻苦和令人羡慕的自由,最终创作了学术界的震动和传奇。

小片7:差不多用了半个世纪的时间,饶宗颐的足迹几乎出现在世界各个角落,可以放在他身上的头衔很多,国际知名大学教授,著名研究机构研究员,研究院士。1962年,他拿到了他一生中倍感幸福的奖项,有“西方汉学诺贝尔奖”之称的“儒莲奖”;那一年,他45岁,可谓功成名就。可是他好像并不累,也压根没打算停下来。他还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印度之行。

饶宗颐:我有两个去印度的动机,一个就是我要完成我父亲的《佛国记》,那个意思,一个是我的老师。我在中学第一年级,我的国文老师,姓王的,他的名字是师愈,王师愈,他是尊从韩愈的,他会写很好的古文。有一次,一个日本的大师,日本密宗大师,忽然到潮州来,他(大师)说给他灌顶。
    主持人:就给您的老师王师愈灌顶。
    饶宗颐:他后来变为佛教徒了,他是香港的密宗的下宗旨的人。
    主持人:等于说香港密宗他是开山的。
    饶宗颐:我的表兄,表兄弟,都是他的弟子,他忽然变为一个大的佛教徒,提倡佛教,我觉得奇怪,所以我。
    主持人:一定要去印度。
    饶宗颐:一定要去印度。

小片8:1963年,饶宗颐在种种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印度驻港领事馆的一等秘书白春晖,很快,他们成为了朋友,他随即跟白春晖一起前往印度,学习梵文。在印度,饶宗颐很快被受聘为印度班达伽东方研究所研究员和永久会员,并跟随白春晖的父亲继续深化梵文学习,游学足迹遍及印度南北。

    主持人:您好像开始学梵文的时候都已经有四十多岁了吧。
    饶宗颐:我学梵文是这样的,我是在港大教书的时候,我在罗宾成道住,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出版我的甲骨文的书了,已经拿到“儒莲奖”了,就有一个人来找我,他是北大的学生。北大的学生?他看我的中文那么好,向我问问题。
    主持人:他是个印度人?他是印度驻香港领事馆的。
    饶宗颐:让我交换。我们交换。我的梵文就跟他学的。
    主持人:后来您60岁以后又开始学希腊的楔形文字,那么大年纪还学那么难的东西。
饶宗颐:没有问题的,我这个人不怕难的。我琢磨最难的东西。

小片9:正是这种迎难而上的品质,使得饶宗颐掌握了诸多别人不曾掌握也不一定能掌握的文化技能和知识门类,渐渐地,一个庞大的学问体系在饶宗颐的头脑中渐渐清晰,他如同一个活目录,活字典,触类旁通,在诸多领域一鸣惊人。

    主持人:所以你看经常有时候我们大陆,有一个地方,考古发掘出现了一个什么东西,比如说,马王堆,他根据这一点这个报纸上报道的一点点资料,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能回大陆是吧,他马上就能够在自己的知识的这个海洋里头,然后抓到好多其他的浪花,然后再一起形成一个,马上就得出一个让人很惊讶的一个学术上的另外的一个结论是吧。
    雷铎:对,所以用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所谓触类旁通,那么你首先是要知道有哪些类,然后你怎么去触它,如何通,经常是所谓庞,反而是一条捷径,也就说别人可能是只会知道正的这条路,然后呢还不知道有多少类,那么他的目录学,版本学,让他知道,有哪一些类,然后他摸碰到以后,他知道我有,可能有若干条路,我可能不是选大家所走的这条路,是选一条庞路,这样反而就别开生面,而且会发现别人没有发现的问题。

解说10:在饶宗颐的履历里,在他1949年正式移居香港后,曾多次前往日本从事甲骨文研究工作,在拥有最权威甲骨文献的日本,饶宗颐常常全身心投入,对有待提出更多问题的甲骨爱不释手。1954年,他在日本京都大学教养学部讲授甲骨文。通过多年来对甲骨文的研究,饶宗颐综合传统文献、考古、以及出土文物文献等三方面,提出规范学人著书立说的三重证据法。

    主持人:我读过饶先生的一些东西,我觉得他是四重证据法。
    雷铎:那你这是一个新提法。
    主持人:还多一层。就是除了中国以外的其他的地区的一些文献,反过来可以证明中国的一些东西,那也是一重证据。
    雷铎:对。你刚才这个说法我非常赞成,他在法国,去参观一个非常古老的岩洞,然后他从那里发现壁画上的马其实是蒙古马,由这里来发现,很早在几千年以前,就有了中西两大体系的这个文化之间的互通跟交流。所以我觉得他这个,九州行其五,五洲立其志,这个有他一个好处,就是你刚才讲的为了第四重论证留下了一个基础,如果没有这种远见,没有他长期在国外,在法国,在美国,在日本,在印度做研究,他不可能像我们这种在,只是在局限在中国这样一个地域,他比这要开阔很多。


Part3
   
    主持人:其实他是个文学家?
    饶宗颐:我这个人不怕难的。
    主持人:其实他是个诗人?
    饶宗颐:我是一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
    主持人:其实他是个艺术家?
    饶宗颐:在不朽中找你自己一种自在。
    主持人:您练得这是什么功啊?
    饶宗颐:这功是“饶功”啊。
           我就讲有趣的故事。

    主持人:饶老,我看过您一个打坐睡觉的一个照片,您练的这是什么功?
    饶宗颐:这功是饶功,这是种Yoga,瑜珈。瑜珈印度叫Yoga。
    主持人:两个腿都这样,在床上坐着。
    饶宗颐:我现在每天都坐,所以我两条腿很有力量。
    主持人:您这么大年纪九十多岁腿还能盘起来。
    饶宗颐:两个腿盘起来,现在盘起来,随时也可以盘,最难的是可以睡觉,睡觉都可以这样子。我主要是按摩。
    主持人:按摩,全身按摩。周身按摩,按摩。这就是饶功法了。
    饶宗颐:不是,我也有所本,也有所本,我也有所本。这非常好。
    主持人:很有效果。
饶宗颐:效果非常好。

解说11:1979年,饶宗颐从香港大学退休,但是,坚信学者当退而不休的他再度去了法国,在法国高等研究院宗教部讲授“中国古代宗教”课程。此后,他在新加坡开画展,到澳门大学担任客座教授,在中国大陆、日本、美国耶鲁大学讲学,直到2000年,由香港特首董建华先生亲自给他佩带“大紫荆勋章”时,饶先生的脚步才稍稍慢了下来。

    主持人:您对做学问的人要求是“学艺双携”是吧,就是说不能就是苦哈哈的老是做学问,应该说还有一点艺术修养,要能够画画画,写写字,弹弹琴,总要有点这种修养的东西,而且您觉得它们是互通的是吗?
    饶宗颐:我的意思应该先把修养先做,就是先做人,先立德立品,就是以后再做学问,再做艺术。   
    主持人:那么也就是说,实际上应该说是,修,学,艺,三居足。
    饶宗颐:我们过去讲,过去的小孩子都念修心嘛,这个修字。
    主持人:我们现在还讲人要有修养。
    饶宗颐:修养修德。
    主持人:就是说这些东西做人是要修的,它不是说与生俱来,当然有个种子很好,但是最后头,自己人格的成立,还是要靠修。要靠修。那您是怎么修的呢?
    饶宗颐:这修呢,我自己呢,监督我自己呢,自己监督自己。因为我很早明白这个道理了,因为做学问同做这个做艺术,都是一个苦心,在苦中求乐,要耐苦,要耐苦,要不怕苦,要这样子,才能静修,修得静。
    主持人:要坐得冷板凳。要耐得寂寞。
饶宗颐:要受很多打击,或者受很多痛苦,都安然置之。

解说12:平日里,写字、画画、读书、抚琴是伴随先生一生的嗜好和习惯,先生如诸多古代先贤,儒雅而别具风范。

    主持人:您有一幅对联也是您最喜欢的,叫做“万古不磨义,中流自在心”。
    饶宗颐:这是一首,我在港大教书的时候,同学生去玩儿,在海上随便写出来的。
    饶宗颐:不磨就是不朽,没有磨掉的。
    主持人:对,那是个什么义?
    饶宗颐:古人所追求的不朽。古人讲三不朽,中国人。
    主持人:立德,立功,立名。
    饶宗颐:立德是排第一,就是造成这个人,人有个character。
    主持人:浩然正气。
    饶宗颐:不管什么气,浩然也是其中一个,这一点是先修养,所以不磨意,不朽,要追求不朽。
    主持人:然后“中流自在心”呢?
    饶宗颐:就是船上,船漂来漂去,但是我有自在,自在是佛教的说法自在,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大自在,是一个等于他的符号。
    主持人:就是有大自由,能得大自在。
    饶宗颐:在不朽中找你自己的自在。这自在就是今天讲,用现在的话讲可以说是这种独立的精神,独立的精神,对,自我的,不是夸张的,对。自己站得住的,独立的精神,做艺术,做学问,这是重要条件。
    主持人:最重要的条件。
    饶宗颐:所以我这两句话,现在大家都喜欢用,是我的诗里头,两句话。
    主持人:等于就是成了座右铭了。
    饶宗颐:大家都喜欢。
主持人:是吧。

解说13:如今,耄耋之年的饶公,已如老酒般醇香,无论读书立说,还是休闲常乐,先生所言所指,都让人回味无穷。

    主持人:说到饶老的时候,任何人和他接触过都会发现这是个童心未泯的,性情中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把他看成是个学问家,其实他是个文学家,其实他是个诗人,其实他是个艺术家,就他整个的心灵是一个艺术心灵,不仅仅是一个好像我们一般做学问的人,就是一个没有趣味的,死板的,对其它的这一些情感的问题,也不关心的,但是饶老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雷铎:按照我的说法,他有三颗心,第一颗叫好奇心,第二颗叫孩童心,第三颗叫自在心,那么一颗比一颗高,好奇心就是说他从小养成追问的习惯,学问学问,要学首先要起于情,要先发问。
    主持人:所以季羡林先生对饶老有两句评语,饶老是引为知音的,季羡林先生说饶先生是最能发现问题也最能提出问题的人。
雷铎:所以这个呢就是说,其实在解决问题之前,首先要能够提出问题,提出问题的先决条件是发现问题,至于能解决多少,那么饶先生经常说我自己不敢说,但是起码我把这个问题留给后人,他们可能会有比我更高明的一些发现,所以我觉得他这种好奇心啊,不光是他治学,也包括他治艺,写字画画,也包括他的修养,包括他整个对生活的这种这个一种追问,所以他永远是处在一种思考状态。而且越有挑战性的问题他越感兴趣,他越感兴趣,他越兴奋,越兴奋。
    主持人:孩童心呢?
    雷铎:孩童心呢,其实这是最难得的,我们人一旦被社会的教育系统训练之后,就容易失去一种本心,与生俱来的,与天俱来的那种非常开朗透明的心,饶先生现在是完全返老还童,整个像个小孩,随境而化,在天上变成云,在地上变成水,聊天的时候他就跟你瞎吹牛,但是吹牛当中带着学问,讲学问的时候给你讲笑话,笑话里头也还是学问,那么画画的时候给你乱玩儿,这边画一个芋头就题一首长诗,那边画一个垃圾斗,也题一首长诗,那么把这些都当做一种玩儿,所以他自己的说法,说我这个画画其实是用广州话讲是搞笑,搞笑。所以当他不当一回事的时候,就没有任何法度可以拘束他,他可以在油画布上用油画,或者丙烯来画国画,也可以在油画布上来写书法,那么也可以在这个中国的宣纸上面,用西洋颜料,用西洋的画法,所以在他这里这个画也是打通的,而且在里头,他之间互相有一个互为依靠,互为支援这样一个关系,诗、书、画、抚琴,还有包括他喜欢地其他的各种领域,他始终都会引用里头的方法。
    主持人:互相发明。
    雷铎:比如说,用儒的东西来解释道的东西,用道的东西来解释佛的东西,用佛的东西再来解释儒的东西,用中国的东西来解释印度的,甚至是解释中亚、西亚的,对。解释欧美的。对,把这个完全打通了,对,所以他就,用一种非常随意的一种态度,那么他反而非常自由,所以这是第三颗心,自在心。所以按他的说法就说人要有平常心,他曾经打了一个比方我觉得非常生动,而且我一直引用这个说法,叫做做学问和做人啊,要耐得住寂寞,要有平常心态,要守株待兔,他说这个我们一般的人是太急功近利,老是想抓几只兔子,那么机会就像兔子跑得非常快,积极追的人未必能够找到兔子,他说我比较懒,我就靠在树底下,那么当有兔子过来的时候,我就猛然扑上去,他说我这一辈子也不过就抓住几只兔子而已,比如说他刚才讲到那个学梵文,那就是守株待兔,刚好印度使馆的官员要找他来学这个说文解字,对。然后他就抓住了,好了,那我跟你交换吧,就这样来的,所以他用这样一种非常平常的心态,不计功利反而能够得到大功利,不计因缘那么等着因缘上来,他掌握了这个因缘,就反而结下了大因缘。

    我们来跟饶老合个影。
    那我们就这样,我到时候再到香港去看您。
    好的,这个都讲出来大家都好笑的。
    有很多是第一次披露。
    第一次披露的,因为人家问我才答嘛,不问我就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