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阴移花宫花宫解围:格非:八十年代是中国命运分水岭 现时代诡异超过五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2:29:11

格非:八十年代是中国命运分水岭 现时代诡异超过五四

2011年10月23日 10:30
来源:新京报 作者:吴虹飞

46人参与7条评论打印转发

格非:作家,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主要作品有《欲望的旗帜》、《人面桃花》、《山河入梦》等。最近出版新小说《春尽江南》。

蓝旗营万圣书园的咖啡馆,是格非最喜欢的去处之一。灯光昏暗,众人默默,花白头发的教授格非,态度可亲,声音清朗,就仿佛面前的数名晚辈都是他的学生:我的书,是写给失败者看的。

格非系江苏丹徒人氏,赴京十余年,潜心教书,默默写作。他外圆内方,平心静气,与学生亦师亦友,倒也相安无事。他推崇老庄,崇尚“避世”,生活简朴:抽软盒烟,不常喝酒,穿衣只求干净整齐,不事奢侈。年近知天命,背着一个黑色双肩运动包,包里放着一个水杯——和清华的学生一样。

“勇于做一个失败者是很了不起的”

他的“桃花源”三部曲《人面桃花》、《山河入梦》和《春尽江南》,得以在这十余年间完成。

《春尽江南》的男主人公端午,是一个八十年代的著名诗人,九十年代初回到家乡鹤浦,结婚,生子,在地方志办公室里无聊度日,搞搞婚外恋,偶尔不尴不尬地出席诗歌聚会,妻子庞家玉从崇拜诗人的少女蜕变成雷厉风行的律师,从平头夫妻,变成了有车有房的城市中产阶级,渐入中年。

格非用平缓的语句,书写夫妻二人及其周边一群人近二十年的生活与内心,以及时代的穷途末路,人性畸变,知识分子的失败和尴尬,爱人之间的疏离与背叛。

或许可以一言以蔽之:爱和美正在逐渐消亡。你会看到他在向各种文本致敬:向诗人朋友致敬,向《日瓦戈医生》致敬,向《包法利夫人》致敬,向《红楼梦》致敬。

格非是一个有趣的人。和他喜欢的音乐合拍,他在小说结尾处饶有兴致地,花了一个月时间,首次写了一首诗,长长短短的六十行,平心而论,还真写得有那么点意思——排在书的最后,像是电影的字幕。

少白头的教授格非,曾经在80年代令无数文学青年推崇的所谓“先锋作家”格非,制造迷离的梦境,最终没有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商业的宠臣,他在幽雅的大学里度过他的大部分时光,甚至由于其通达的个性和才能,官拜系主任,最后推辞掉了。格非并不推崇成功学。

他曾经在诸多场合谈及“失败”:“文学就是失败者的事业,失败是文学的前提。过去,我们会赋予失败者其他的价值,今天,失败者是彻底的失败,被看做是耻辱的标志。”

他说,“一个人勇于做一个失败者是很了不起的。这不是悲观,恰恰是勇气。”

“时代的诡异性超过五四”

上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也许是中国命运的分水岭,很难说变得更好或者更差,可能真的越来越富裕,却也越发接近末世的动物性狂欢。八十年代的思想启蒙并未能完全替换1949年之后近三十年激发的残忍的动物性,新世纪迅猛来临,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大面积降临,纸醉金迷,歌舞升平。

“我们现代社会倡导的资本权力、商业化的社会规则,以及享乐主义,拼命地把人们塑造得简单化,把所有人变成消费者,迫使他们拼命地购买。”他是无奈的。

格非怀疑现代社会树立起来的种种生活方式,这些生活方式看似光彩夺目,实则只会加速世界崩溃。

“购房的经历,也很像一个人漫长的一生:迎合、顺从、犹豫、挣扎、抗争、忧心忡忡、未雨绸缪、凡事力求完美,不管你怎么折腾,到了最后,太平间或殡仪馆的化妆师,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把你轻易打发掉……当然还有爱情。”

他非常喜欢鲁迅。“我们今天可能这个时代的诡异性,超过‘五四’时期。”

物欲造成人的畸变。真正的问题是不能被真正谈及的。在格非看来,即便是那些持有异见者,他们大多数人的结伴抱团,排除异己,和沾沾自喜的信息复制狂轰滥炸,也都仍然是一样的动物性狂欢。这也并非他们本身的过失。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一直在丧失感知爱和美的权利。

“这个社会什么都需要,唯独不需要敏感。”在《春尽江南》里,格非借主人公之口说。

“梦少了”

“《人面桃花》里面有很多的梦,《山河入梦》里面也有很多的梦,但是到了《春尽江南》——梦就少了。”

这三部曲历时十四年,他已经明显感到疲惫。“写《春尽江南》,有时候非常痛苦,情感刺激心脏,乱跳。”他现在已经不愿意谈论乌托邦,因为——“所有的老板都在谈乌托邦。”

“很多人跟我说,挣了一大笔钱,要到云南建一个乌托邦,其实是为自己安排一个娱乐的私人会所,非常恐怖!

“非常恐怖!”他又强调了一遍。忍不住要抽烟。

“很多人!特别是男人!”格非说,“任何事情都会做!一边批评这个时代,一边又在放纵自己。”

“我认识黑社会的人”。格非神秘地说。“有一天我正在打字,我的一个朋友说,今天我要去见一个黑社会,我就央求他带我去。”“作家要认识各种层次的人。”格非如此顺理成章地解释他的好奇心。“我发现,他们有整套的规则,他们研究规则,比我们很多的人要正派,要有原则,要纯洁、要勇敢得多。”

讲到了纯洁、善良这些意境高远的词。“跟那些老百姓打交道的时候,你发现他们更善良,他们维持着这个社会里道德的东西。而一些知识分子,他们制造各种规则,为了巧夺名目,他们实际上又不断地破坏这个社会规则”。

“还有没有乌托邦?”

“可能存在于日常中的一个个瞬间、灵感。”

——比如说?

“比如说,我听了一段美妙的曲子,写了几句好的句子。再比如,在食堂排队打饭,突然发现自己的餐卡不能在这个食堂用,但饭已经打好了。怎么办?这时候一个女学生说,老师我来帮你。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把钱还给她?八块钱,她会不会觉得很幼稚?最后我也没有还她,而是我们在食堂聊了一会天——之后也没再见——你觉得这样的事情其实挺好。”

格非喜欢读史,对晚明的历史更是如痴如醉。“那时比现在富裕,浮华、复杂、豪华得多。今天的人已经不可以想象了,那个时候的人怎么生活的?歌妓的吟唱、品茶,为了一点雪水,泉水,会去筑院子、造庄园,无数的游戏。”

“晚明文化发达,同时国破家亡,社会腐朽,同时有一种苍凉混杂在一起,浮靡肮脏,肮脏得有种美感。”

他在小说中安插了诸多历史信息,诗词歌赋。而他本身,似乎也更痴迷于跨越大幅时间的叙事。从描写民国时期的《人面桃花》,到描写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山河入梦》,再到描写《春尽江南》的这二十年,他的三部曲,刻画出了整整一个世纪的人性。

他不打算去指责这个喧嚣的,聒噪的时代,去指责当权者,指责争名夺利的人群。环境污染,金融风暴,经济危机,出轨偷欢,爱的消亡,是所有的人一起将世界变成了这个样子,是全人类的欲望使然。用经验展现了现实中各种背叛,偷欢、谎言和欺瞒之后,格非意识到,即使是在苍凉的末世,即使是犯下再大的过错,仍然可以原谅和赎还,这让笼罩着悲观主义的作品多了些温暖色调。

吴虹飞:幸福大街乐队主唱。著有《小龙房间里的鱼》、《阿飞姑娘的双重生活》等。

好的东西都是女性化的

吴虹飞:三部小说结尾,都涉及了死亡。陆秀米的死,姚佩佩的死,还有庞家玉。

格非:死亡其实是忌讳,但也不得不面对。西方有一句名言,我们其实在准备死亡,在学习死亡。我觉得中国也这样,死是生的一部分。今天社会里面构成最大反省力量的就是死亡。如果死都不能让你反省的话,你说还有什么?

很多人都说我是悲观主义者。我觉得悲剧是人生的底子,人总是要死,要失败,在这个前提之下,我们才会展开自己的生命和情感。

吴虹飞:三部书里面,对女性都非常同情。

格非:帕斯捷尔纳克发现,很多好的诗人、作家,身上都有女性化的特点。后来我也发现,比如说像卡夫卡,有很多女性化的,柔软的东西,托尔斯泰也是,眼里有很多女性的成分。曹雪芹当然更是。所以从文化、历史、现实的角度,我更偏爱女性化的东西。

如今难做正常人

吴虹飞:有没有觉得中国现在最严重的是道德沦陷?

格非:沦丧本身很可怕,更可怕的是沦丧后而不自知,还以为是一种道德,甚至是社会内在的机制希望你这么去发展。这个社会跟人、跟那些不好的东西,形成了某种合力,形成共谋了,比如我儿子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很简单,他每天看电视,听收音机,所有的东西,都把我儿子塑造成一个特定的人,叫做非人。

这个社会每时每刻都在塑造。社会需要扩大内需、扩大消费,它需要卖东西,需要你不断地去做这样的事情,需要把你变成一个简单的人,不假思索去消费。

我觉得,今天作为一个正常的人是很不容易的,你是一个傻瓜,你被欺骗了,你根本不能反省,没有判断力,你能做正常的人吗,你做不了。

老实和天真不被需要

吴虹飞:你在很多次访谈里提到,让老实人活下去很重要。我感觉,这个社会不大允许老实人、诚实的人活得好些。

格非:从古希腊到文艺复兴,文学作品里,出现最多的不是老实人,而是狡猾的人。到18世纪以后欧洲文学里出现了对诚实的人、老实人的寻找, “老实人”的问题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文学讨论的重要问题。当年歌德、托尔斯泰等都谈到这个主题:诚实的人在这个社会上能不能存在?如果一个社会给予诚实的人很好的报答,这个社会才是健康的。

在现实里,老实人没有了,就会出现唐吉诃德这样的老实人的极端,老实到了愚昧的地步。所以福楼拜写《包法利夫人》,他说一定要写一个全法国最老实的人,就是包法利,不懂爱情,勤勤恳恳给别人治病,不说假话,一辈子倒霉,他的老婆与人偷情,被人玩弄,最后吃砒霜自杀,包法利本人则靠在一棵枣树上死了。在法国那样一个资产阶级尔虞我诈的社会里,他的对手是谁?是爱玛这样喜欢幻想的,天真的人,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一个是老实人,一个是天真的人,两个人都会被吃掉的,这是社会最不需要的两种人。

相关新闻:

新鲜:王珞丹第一次出演年代戏《月亮谣》勾起80后回忆 格非操刀配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