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剑桥八神:文化奇人张伯驹(2) 王晓飞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7 16:59:50
文化奇人张伯驹
王晓飞
2000年第12期 炎黄春秋杂志550
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张伯驹担任了北京市政协委员、燕京大学艺术史导师、北京书法研究社副社长、北京中国画研究会理事等职务。
1956年,国家为了发展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决定发行公债券,文化部开专门会议动员文化界人士为支援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购买公债。先是部长茅盾带头,自报了5000元公债,夏衍副部长报了4000元,郑振铎副部长经济基础好一些,又是党外人士,报了8000元。散会后,大家三三两两往回走,张伯驹思潮起伏,心情难定,他想了许多许多,最后同妻子商议决定为了支持新中国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把自己珍藏几十年的价值连城的八件真迹墨宝捐献给国家。这八件珍宝是晋陆机《平复帖》、唐杜牧《张好好诗》、宋范仲淹《道服赞》卷、宋蔡襄《自书诗》卷、宋黄庭坚《诸上座》卷、宋吴琚《诗帖》卷、元赵孟颍《草书千字文》以及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不久将珍品全部送到文化部办公室。文化部沈雁冰部长亲笔签发了褒奖状。写道:
张伯驹先生、潘素女士将所藏晋陆机《平复帖》卷、唐杜牧《张好好诗》卷、宋范仲淹《道服赞》卷、蔡襄自书诗册、黄庭坚草书卷等珍贵书法共8件捐献国家,化私为公,足资楷式,特予褒扬。
文化部长    沈雁冰
1956年7月
当时,国家作价20万元人民币用于奖励金,但张伯驹分文不要,其高尚的爱国精神震动整个中国,赞誉声鹊起。
1957年在康生等人的迫害下,张伯驹被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停职、检查、各种罪名接踵而来,使他无法从事自己所酷爱的文化事业。不久,陈毅元帅知道了他的磨难,经元帅介绍,他被吉林省文化厅邀请去参加东北地区的文化建设工作,任吉林省博物馆副馆长,远离了“反右”斗争的漩涡之地,又得到当时中共吉林省委宣传部长宋振庭的大力支持。张伯驹如鱼得水,充分施展出自己的艺术才华,将自己对文物的收藏、整理、鉴定方面的知识和经验全部地毫不保留地贡献出来,使当时吉林省的文化和博物馆事业出现了非常可喜的景象。他一方面对馆藏文物书画作品重新进行整理鉴定,教授年轻同志文物知识,培养业务骨干;另一方面,为丰富博物馆藏品数量,组织人力,抽调人员对历代书画、文物进行寻找和挖掘。
在吉林省博物馆工作期间,张伯驹还把自己多年来收藏的三十余件书画及文物作品捐献出来,其中许多作品极为珍贵,有一些属海内外孤本。70年代张伯驹还曾把自己收藏的脂砚斋藏砚捐赠给吉林省博物馆,这是首次在国内发现的有关批阅《红楼梦》的脂砚斋的文物。一些稀世罕见的书画作品如宋代杨婕妤《百花图》卷、宋拓《九成宫醴泉铭》册、宋赵伯《仙峤白云图》卷等也都捐献出来。
1966年,横扫一切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文物搜集和整理工作停止了。吉林省“文化界黑司令”宋振庭被揪了出来,由此,张伯驹又一次成了造反派批斗的对象。他的罪名是“历史反革命”、“资本家”、“反动文人”、“封建阶级的孝子贤孙”、“反对革命样板戏的黑手”、“右派分子的头子”、“资产阶级安放在吉林省文化界的定时炸弹”和“走资派的马前卒”等等,可称得上是洋洋大观了。多得数不清的造反派组织的无数次批斗,更加强了他的钢筋铁骨,他小心珍藏着陈毅元帅书写给他的“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的条幅,坚定自己活下去的决心。出于对古代字画的酷爱,即使在被关押监管期间,他也不忘保护名贵字画。有一次张伯驹去造反派那里请示工作,见屋地上丢了许多烂纸,墙角边有几幅揉皱了的轴画。有一幅已经打开二尺长,是个横幅,上面是茶缸子口那么大的行书,张伯驹一下子愣住了,认出那是宋朝米芾的作品。他的真迹,明清时已不可多得,称得上是奇珍。如今却像烂纸一般扔在那里,地上那些撕碎的纸片,有些也是字画的残片。张伯驹心疼这些无价之宝被毁坏,他怕那乾隆皇帝亲笔写的“南宫墨宝”的米芾作品又被红卫兵小将当作引火之物,趁屋内人不注意,卷好后放入烂纸筐内,由劳动改造打扫卫生的宋振庭当作废纸带了出来,使这幅稀世珍宝免遭厄运。
“文革”期间是张伯驹内心极度苦闷的时期,他在此期间写作的诗词中说“机心常懔人言畏,世路如登鬼见愁”。发出“只解风流不解禅,行云流水送余年,忍将泪眼对江山”的喟叹!
 
痴迷京剧  造诣超群
张伯驹自幼便喜爱京剧,青年和中年时,正值中国京剧的鼎盛时期。那时,余叔岩在全面继承谭(鑫培)派艺术的基础上,以丰富的演唱技巧进行了较大的发展和创造,成为“新谭派”的代表人物,世称“余派”。醇厚的韵味和典雅的风格是余派艺术的主要特色。
张伯驹结识余叔岩是袁世凯之子袁寒云的引荐,当时张伯驹继承父业任盐业银行董事长兼总稽核,平素的业余爱好就是醉心余叔岩的京剧。结识余后,便经常请余到自己的书房来作客,余叔岩的所有收入全部存入盐业银行。偶尔遇有急需,存款不足付出时,张伯驹便为之垫付,等余有收入时再存上归垫。余叔岩对张伯驹在财务上的支持是十分感激的。又由于张伯驹学演余叔岩的戏,是一个十足的余派票友,二人频繁往还,除京剧外,在文物、书画、金石、收藏等方面张余二人也有共同爱好,因此促膝谈心,关系非同一般。
张伯驹学京剧严守传统的要求。他下的功夫也很深,调嗓子、打把子、文武昆乱无所不学,但他对余叔岩的剧艺,却是熏陶得比直接学的多。他有时来到余家,一言不发,不论余叔岩是在吊嗓子,或与打鼓佬、琴师说戏,或是与友人谈戏,他都在旁静听。凑够了时间,他招呼也不打就走,不但余叔岩本人,连一般去余家的朋友,对他这种对人不寒暄不讲话的态度,日子久了也就不以为怪了。等到他觉得需要直接问艺的时候,才请余叔岩指点。余叔岩教戏也是很保守的,就是对他的徒弟杨宝忠、孟小冬、李少春等人,说戏也是很少的。但他对张伯驹却另眼相看,从张伯驹31岁学戏开始,十年光景,张伯驹竟学有40多出戏。张伯驹曾自豪地说:“叔岩戏文武昆乱,传予者独多!”他的著作《氍毹纪梦诗》也记载他学戏的情况,“归来已是晓钟鼓,似负香衾事早朝。文武昆乱皆不挡,未传犹有太平桥。”为什么“未传犹有太平桥”呢?余叔岩曾对张伯驹说过:“过桥一场,一足登椅,一足登桌,敌将一枪刺前胸,须两手持枪硬僵尸摔下。饰敌将者,检场者皆须在行,否则易出危险。”所以这场有危险的戏未传张伯驹,可见余叔岩对其倾尽心力,备极爱护。
1937年春,正值张伯驹40岁生日,余叔岩倡议以演戏形式庆贺,又因头年河南发生旱灾,张伯驹表叔李鸣钟将军也倡议以演戏募捐赈灾,于是决定在当时京城最大的隆福寺之福全馆演出。
张伯驹平常演戏,观看的人就很多。这次饰演《失空斩》之主角诸葛亮的消息传出后,不仅轰动了北京城,而且轰动了全国。除了北方的张氏友好纷纷送礼拜寿,主要为听戏以外,不认识的人也都想法去拜寿听戏,甚至远在上海的张氏戏迷也远道专程来听这出戏。福全馆中人山人海,盛况空前,当时报纸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大轴《失空斩》一开戏,便掌声雷动,叫好声接连不断。张伯驹饰诸葛亮,其他配角也都是显赫一时的名伶,王凤卿饰赵云,程继仙饰马岱,余叔岩饰王平,杨小楼饰马谡,陈香雪饰司马懿,钱宝森饰张,个个身怀绝艺,赞誉一时。张伯驹一出场便赢来个满堂彩,念引子有彩,“两国交锋”那一段原板有彩,“此一番领兵”那一句,张伯驹在“兵”字这里用了余派传统的巧腔,照例赢来喝彩声。以后几场戏更是彩声不断,直至场终。这场《失空斩》张伯驹确实是铆上了,不但一句不苟,而且每字不苟,搏狮搏兔俱用全力,用心用力,腔、调、字、韵无不考究,真个是造诣高深,技艺超群。
张伯驹以演过这一出空前绝后大场面的《失空斩》而驰名全国,他曾为此写下诗句:“羽扇纶巾饰卧龙,帐前四将镇威风。惊人一曲空城计,直到高天尽五峰”。更有趣的是,当年谭鑫培曾陪余叔岩演过王平,而如今余叔岩又陪张伯驹演王平,堪称梨园一佳话。
张伯驹不仅向余叔岩学习余派京剧,还博采众长,向钱金福、王长林学习武生戏,以补自己演艺之不足。为了演技迅速大增,后来干脆长年把他们二人养在家里,以备随时练功、随时咨询,像这样对艺术刻意追求的人,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得到的。
为了弘扬京剧事业,1931年张伯驹还同李石曾、齐如山、梅兰芳、余叔岩、冯耿光等组织成立了中华国剧学会。募得各方捐款5万元作基金,张伯驹任学会审查组主任。举行开学典礼之日,晚间演剧招待来宾,大轴合演反串《蜡庙》。梅兰芳饰褚彪,张伯驹饰黄天霸,其余角色也都是反串,这是梅兰芳演戏以来惟一一次带髯口的演戏。国剧学会成立后,因常有演剧和教习任务,张伯驹又多次同梅兰芳等名角同时登台演戏。
诗词超逸  书法见工
张伯驹从小就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7岁入私塾,开蒙的便是中国古典传统经书,他看的书多得难以胜数,一部《古文观止》可以倒背如流。三千多卷的《二十四史》,他20多岁时便已读完了两遍。354卷的《资治通鉴》他可以从头讲到尾,如数家珍。唐诗宋词,脱口而出的,便有一两千首。扎实的文学功底,造就了他多才多艺的文化底蕴。由于他天资超逸,而又翕然尘外,便利用一切闲暇时间,写下了大量古体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