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阳老婆马萧萧:黄煌经方医话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30 08:17:14
名医朱少鸿(1872--1942)名慕尹,江阴县峭岐凤戈庄人。他生母早背,继母抚长。幼时就喜欢读书,在塾上学从不缺课,老师布置的功课不但能按时完成,而且他还能利用空暇,旁览诸家经史和文学著作。由于他在学问书法等方面下了苦功,因此朱少鸿二十岁就参加了乡试名列前茅,晋拔为“秀才”。
    朱氏世代业医,少鸿父亲的医道很好,诊务忙碌,他常伴随父侧,对当时社会黑暗,百姓疾苦的情况十分感慨。乡试后不久,他就打消了“学而优则仕”的谋取功名的念头,立下了奋发学医的大志。
    从此朱少鸿每天跟随父亲身旁诊治疾病,稍有空暇就手不释卷,刻苦攻读医学经典著作。在学习期间,他如饥似渴地探求学问,每读一书,必至理解透彻。如有不懂之处,他向父亲提问,向当地其他名医讨教,与通道师兄弟同讨论。因之朱少鸿学习进展很快,在医学基础理论上,立下了深厚的根底。业成以后,朱少鸿以他精湛的医术和醇厚的医德获得了广大群众的信仰和赞誉,不少青年慕名来向他学习。但朱少鸿依然孜孜不倦的学习医学著作。他说:“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医道艰深,人命关天,多闻博识,是医者的要旨啊。”
    朱少鸿在医学上谦逊好学精神是他成功的关键,而他忠厚醇正的医疗作风也使得他的声名传播遐迩。到他家就诊的病员,不论贫贱长少男女,他都一视同仁,认真检查治疗。许多要求出诊的病家,不分时间早晚,路通远近,朱少鸿医生总是随请随去不辞劳累。所以朱氏行医后,他的业务范围波及常熟、武进、无锡三县,晚年在上海行医,深得病家推崇。他一生培养的学生就有近百人,为中医事业发展做出了贡献。
    朱少鸿在医疗技术上的成功实例,不胜枚举,很多垂危的病人,经他诊治后往往妙手回春,霍然向愈。有一次他到璜塘乡下诊治一个高热昏迷的病人,病员家属以为病人准备后事,请来的道士作法驱鬼,但病情越重,朱少鸿傍晚赶到病家,只见里里外外围观着许多人,一些医生绝望地向家属解释。朱少鸿诊视病员,见其神色惨变,呼吸微弱,脉搏低沉。家属问他这病人尚有希望吗?朱少鸿笑着说:“他身上有五个‘鬼’,我将它捉出来就会平安的。”他开了剂中药给病人服下,半夜以后,病员大便排出了五枚坚硬的粪块,就是他找出来的“鬼”。从此附近的群众更加钦佩朱少鸿高明的医术,他捉“鬼”的故事,至今传为美谈。
黄 煌 南京中医药大学   中医药学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中医药学术观点。汉唐时代,是中医的经验化时期,中医药学的精气神无不积聚于此时;金元时期,各家学说纷纭杂至,是中医的杂学化时期。不同时代的中医,其内容不一样,思路也不一样。所以,讲中医,不能离开具体的内容;讲中医药现代化,更不能笼而统之谈现代化。  与玄学绝交  就目前中医药的发展现状来说,最需要的是科学精神。世间的学问未必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但真学问必然是从看得见摸得着开始的。中医的当务之急,是与玄学绝交,尽快沿着自然科学的轨道运行。不要再强调“医者意也”,不要强调追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不要轻信内观、自省、顿悟及特异功能,中医药的临床技术以及理论肯定离不开前人长期实践的经验积累。尽管阴阳五行不可捉摸,但中医主要是用药、用方、用针、用灸看病的,而不是用概念、用术语、用意念、用心诚看病的。中医药不是巫术,也不是宗教。《周易》蕴含着古代中国人的智慧,与古医学也有相通之处,但欲为中医,不读易经可以,但不读《素问》、《灵枢》、《伤寒论》、《金匮要略》是万万不行的!所以,当今的中医界,也不要过分强调医易同源。还是让年轻人多专注于临床,专注于医疗技术,专注于研究古代医学经典为好。  科学的方法是四海皆宜  讲中医药现代化,就是希望中医药不排斥现代科技,包括不能排斥现代医学。上个世纪就有人用塞里的“应激学说”去解释《伤寒论》,用控制论、系统论来解释中医理论,有别开生面的感觉。循证医学是从国外传入我国的新兴学科,现代就用于中药的有效性与安全性的评价,虽不能说尽善尽美,但其严谨性让人折服。现代的数理统计方法,如因子分析、聚类分析、数据挖掘等,在中药古代文献的整理研究上大有用武之地。还有,现代医学关于疾病的认识,也照样可以帮助中医药提高疗效,因为古代中医的识症,就包括辨病,将辨证与辨病分开的观点,不符合历史经验和临床实际。  吸收与借鉴现代科技,不能盲从  由于思维角度、认识方法及手段的不同,中医药与现代医学之间在认识人体和防治疾病的观念和方法上还是有许多不同点的。有人说,西医是治“人的病”,中医是治“病的人”。这句话虽不全面,但也提示了中医的优势在于重视整体,重视个体差异。所以,要尊重中医药的临床事实,不能因为现代医学理论不能解释而轻易否定。  中医药人士要有自信  不因古而卑,不因土而卑,不因中而卑,不因廉便而卑。中国人用天然药物数千年,亲身尝试,经验弥足珍贵,古有何卑?中医药与各地风土人情紧密相连,其治疗方法,不外是喝汤针灸拔罐,人人从小见之,在乡间行之,可谓土,但贴近生活,是生活的医学,是生活的智慧,土又何卑?当今世界,东西文化平分天下,不能论高下优劣。中西医学也各有短长,当今来中国学习中药针灸的外国人数千上万,中医药已经走出国门,与现代医学一样能造福当今人类,中又何卑?中药价廉、针灸推拿简便,这本是了不起的优势,有助于解决当今国人看病贵之难题。  临床实践是检验中医药理论的惟一标准  中医药虽有文化的性质,但说到底,中医药是防病治病的一门技术。看病就要在临床上见功夫。立足临床,是中医药所有问题的出发点和归结点。要以临床疗效折服世人,要以临床实战训练学生,要以临床成果考核医生,要以临床事实创新理论,要以临床经典训示后人,要以临床效益评估论文。一切从临床出发,临床实践才是检验中医药理论的惟一标准。  做中医难,难在用药  做中医难,难在用药;用中药难,难在没有规范,特别是现代社会能够接受的规范。在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之前,讲中医药现代化、中药现代化都是没有意义的。剂型做得再精美,服用再方便,都是没有意义的。做医生的都熟悉患者在医生面前所说的话,只要有效,我什么都肯吃。用药规范,就是要保证有效,保证安全。从这个意义上说,制定中药的应用规范,成为中药现代化的前提和基础性工作。  中医药要走近大众  首先要让大众听得懂。中医药的名词术语往往让人似懂非懂。中成药的说明书就应该好好改一改。比如小柴胡冲剂,用于“胸胁苦满、往来寒热”,不要说是老百姓,恐怕大多数医药人员都看不懂。再如附子理中丸,本是千年名方,但其说明书上“脘腹冷痛、肢冷便溏”,也让人摸不着头脑,当然也谈不上正确使用。  其次,要让大众信得过。中药及其制剂一定要有有效性与安全性的评价。许多中药的疗效缺乏令人信服的证据,光靠传说往往不能让绝大多数的现代人接受。  再次,要让大众用得上,也就是要使中医药能适应现代人的生活节奏,要方便、快捷、经济、环保、卫生,要符合当今人们的审美情趣和生活理念。
我妻子患有支气管哮喘,前年曾大发。上周感冒又引发咳喘,胸闷痰堵,非常痛苦。按之两胁疼痛,不敢多吃,唯恐饱食后胀闷。其痰黄而粘,量不少。察其舌暗红边有瘀斑,是痰郁在内,肌体供氧不足,解痉平喘化痰是关键。我以大柴胡汤加连翘、山栀,方中柴胡用20克、枳壳枳实各用10克,赤芍白芍各用10克,并令泡服自制排痰散,当茶不拘时服,服药当天痰即减,且易吐,气趋平缓,而大便不泻。三天后基本无咳喘,但尚有白痰。再服原方,觉甚苦,大便不成形,日数次。她年轻时曾患心肌炎,肤白唇暗淡,以前咳喘发作常用桂枝汤加味,而不能用麻黄,此次虽有变化,但基本体质未变,便停大柴胡汤,为其煎服姜枣浓汤送服排痰散,次日即诸症悉除。    此案提示,第一,大柴胡汤不仅仅是用于治疗胰胆疾病,还可以用于哮喘,其解痉平喘的功效值得重视;第二,中病即止,有是证用是方,无是证即停是方。用大柴胡汤是治疗咳喘,而非调理体质。
  隆冬岁末的一个晚上,我们来到听泉山庄黄老师的家中做客。黄老师刚刚下班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闲装。我们谈到了下学期的教学,中药、方剂等相关领域的科研现状,黄老师还谈了这些年来他所做的工作以及感想。                                       一  人生的真谛       黄老师说:人生是短暂的,但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们应该努力为社会创造出尽可能多的价值。现在,有的人追求权利,很多人看中金钱,这些都不是尽善尽美的,我追求的是真善美的人生!科学家献身科学事业,是追求“真”;艺术家为了“美”而不断的创造出各种艺术作品;哲学家、宗教家他们追求的是“善”。作为中医,我们首先追求的是科学知识,追求医学的真理,追求临床的实际疗效,这就是“真”;行医就是行善,耐心的倾听,细心的诊治,温暖的宽慰与鼓励,等等,无不体现着人性的“善”;同时,我们讲究在明确现代医学诊断的前提下使用简便廉验的古方治病,讲究配方的结构,讲究客观的疗效,讲究用药的安全,反对中医玄学化、庸俗化,这正是我们所追求的科学之美,简约之美,真实之美,实效之美,也就是杨大华医师眼里有个性而不流俗的“唯美派中医”。所以,你们选择了中医作为职业应该感到庆幸!                                        二  学术生涯      黄老师从事中医临床、教学、科研工作已经三十五了,转眼他已过“知天命”之年了。他说:“工作了几十年,也就搞出了这些东西……”这句话的意思不在于强调他学术成就的多与少,而是说研究中医非常艰辛。回顾这些年来所做的工作,黄老师既感到学术研究过程的艰难,也为获得的学术成就和产生的学术影响而感到欣慰。黄老师最早对江苏孟河医派的学术发展史作了全面的整理研究;最早对中医医案的阅读、整理等方法作了理论研究,并出版了专著;最早主持对江苏随即对全国的名中医作了问卷调查,整理名中医的学术经验;对中医各家学说作了深入研究之后,他为后人打开了中医的另一扇窗——经方医学,这是中医学中不同于古代的、不同于教科书式的中医学。在经方医学里,我们清晰的看到了一批不同于时医、江湖医、玄学医的中医群体,那就是像徐灵胎、陆渊雷、叶橘泉一样学术思想超前、闪耀着近代科学光芒的一批经方家们,他们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财富,那就是经方医学的学术经验,这正是中医学术传承的核心内容。黄老师从事这项工作已经有二十年余的光景了,目前他仍然在为这项工作而努力着!这是他矢志不渝的事业!
       到目前为止,他先后出版了十余部关于经方医学的学术专著,作了数百场经方医学的学术演讲,在高等医学院校讲授经方医学的课程数千学时,临床带教本专科生、研究生、进修生无数,还先后为日本、韩国、美国、意大利以及南美等国外医学人士做过多次经方医学的培训。三年前,黄老师又主持创办了经方研究的学术网站——“黄煌经方沙龙”,并出版了相应的网络期刊,其影响相当之大始未料及,不仅带动了官方、民间的经方研究,还带来了很大的社会效益。用他的话说,这是在做好事!
        他目前虽然身兼数职,但他最最喜爱的还是中医这个老本行,喜欢坐在诊室里用他最擅长的经方给老百姓看病,喜欢站在讲台前给求知若渴的同学们讲授经方的应用,喜欢给我们谈谈他最新的研究心得。他是从来不对我们保守什么秘诀的,他向来是鼓励我们,要深入细致的做研究。不但如此,还应该让研究的成果得到老百姓的认可,让老百姓也受益。所以,他一直都在酝酿着,如何才能够使老百姓最大程度的从经方中获得实惠。                                      三  人格魅力    中国人是喜欢钻营吃喝的。  黄老师说:“我也是爱好美食,喜欢享受生活的。但我并不耽溺于物质的享受,也不会用消极、颓废的态度来看待人生。我是要工作的,我是要有所作为的,要对后人、对社会有所贡献!”老师的心态永远都是那么的积极!
        黄老师还曾经说过,他不仅仅是教会我们用好几首方剂,更主要的是教给我们一种学习中医的眼光,一种择善而从、求真务实的研究态度。我们跟随黄老师学习经方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从与过去同学的对比中,我们能清楚的感觉到自身在学术上、能力上的进步。同时,还渐渐养成了勤勉的工作作风以及正直真诚的待人处事态度,这正是黄老师为人师表、言传身教所产生的影响。      师长的教诲是我们每一个人一生中无穷的财富。黄老师给予我们的不仅于此,还有很多很多是难以言表的。
      在新年到来之际,谨以此文祝福黄老师!祝愿我们的经方事业蒸蒸日上,祝愿中医同道们诸事顺遂!
 黄煌,男,1955年生于江苏省江阴市。1973年开始随江苏省名中医叶秉仁学习中医内科。1982年毕业于南京中医药大学首届研究生班,获医学硕士学位,并留校任教。1989年赴日本京都大学医学部研修1年。历任南京中医药大学讲师、副教授、学报编辑部主任、研究生部主任、基础医学院副院长等职。深研中医学经典,擅长运用经方治疗多种病证。著作有《中医临床传统流派》、《医案助读》、《中医十大类方》、《张仲景50味药证》等。1995年获中国青年联合会、中国中医药学会联合授予的“中国百名杰出青年中医”称号。
        曹颖甫(1866-1937),名家达,江苏江阴人,我国近代著名的经方家。在中医学发展的危难之际,他敢于直言,不随俗流,大力提倡研究重视实证实践的仲景医学。他对医学科学的热爱和求真求实的治学态度,他对于经方应用的大胆实践,坚定地捍卫了中医学术的科学性,在近代中医学术发展史上写下了重要的一页。所谓经方,是指中医经典著作——张仲景《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方剂,这些方剂是历代相传的经验方,也称之为古方。曹颖甫先生一生研究经方,运用经方,是一位纯粹的经方家。他为什么要推崇经方呢?第一,为了中医学术的发展。曹颖甫先生对发展中医学术具有强烈的责任感。他生活的那个年代,正是西医学大量传入我国,中医学面临严峻挑战的年代。金元以来的中医学,忽视实证,偏重哲学推理,以致学术失范芜杂,影响了中医的临床疗效,加上西方科学思潮的冲击,中医学徘徊不前,甚至引起了关系中医存废的轩然大波。如何保存并发展中医学术?这是摆在当时中医界面前的亟须解决的问题。疗效,是中医学术的生命。与当时许多有识之士一样,曹颖甫先生从中医学自身发展的特点出发,鲜明地提出复兴仲景医学的学术思想。因为仲景方药疗效确实可靠,用仲景方药,“莫不随时取效,其应如响”。在经方运用的实践中,曹颖甫先生认识到:经方,这是中医学的立命之本;发展中医学术,离开了经方,那就是空谈。在数十年的医学生涯中,曹颖甫先生不图名利,不畏流言,不随俗流,以振兴中医学术的责任感,大力倡导仲景方药,表现了一位真正中医学家的胸怀和卓识,同时也受到同道的敬重。他的学术思想在当时即影响较大,从游者甚众,许多人后来均以擅用经方大剂出名,时有“曹派”之称,如章次公、丁仲英、姜佐景、王慎轩等均为学生中之佼佼者。第二,为了维护医学科学的良好形象。近代中医的形象并不高大,许多医生视医术为谋生之术,唯利是图,失却了作为医生灵魂的医疗道德,再加上长期以来积淀的喜补畏攻、喜轻避重、只议药不议病的社会心理,使庸俗的医风、医术流行,破坏了中医学的整体形象。鲁迅先生就曾尖锐的讥讽过那些庸医用配对的蟋蟀、经霜的芦根、破鼓的皮等治疗鼓胀病的所谓医术。那时的中医界出现了所谓的“轻灵派”,所用之药大都是薄荷、牛蒡、桑叶、菊花、木蝴蝶、路路通、丝瓜络、荷叶筋等所谓轻灵之品。这种情况,就如明末思想家顾炎武先生所批判的那样,“古之时庸医杀人,今之时庸医不杀人亦不活人,使其人在不死不活之间,其病日深,而卒至于死”。医学是科学,而不是玄学,更不是巫术。用经方,对证则效,不对证则不仅无效相反有害,来不得半点马虎,容不得含混,是检验一个医生医疗技术的极好标准。故经方为庸医所不容,而真正的中医临床家则必擅用经方。曹颖甫先生经常告诫门人:“医虽小道,生死之所出入,苟不悉心研究,焉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表现了他作为医生的强烈的责任心。他治病从不推诿,从其学生所撰写的小传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先生之临险证也,明知其难治,犹必殚精竭虑,为之立方而后安。曰:毋有方而不用,宁不效而受谤。又曰:必求其生而不可得,则死者与我皆无遗憾也”(《经方实验录·曹颖甫先生小传》)。可见,为了解除病人的痛苦,曹颖甫先生将个人的名利声誉是置之度外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学者。第三,为了开展经方的科学研究。曹颖甫先生不仅是一位医生,而且有严谨的科研思想。他提倡经方,还因为经方有极高的科研价值。经方组成严谨,只要对证,疗效十分显著,但要用好经方,要求医生必须有严格的逻辑思维和科研的意识。正如曹颖甫先生所说:“今人之所谓宗仲景者名而已矣,实则因陋就简,胆识不足以知病,毅力不足以处方,真能宗仲景之说,用仲景之方者,曾几人哉?”(《伤寒发微·丁仲英序》。他用经方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抓方证。方证是用经方的指征和证据,按此证用此方,必定有效。所以,经方的方证,“并非如一般中医误解之所谓证,更非西医所谓对症疗法之症”(《经方实验录·凡例》),有特有的定义。抓方证,就能治今病,他说“仲师之法,今古咸宜”,就是说用经方不受某方治西医某病的限制,古方可以治今病。二是少加减。从曹颖甫先生的医案可见,其处方大都依据仲景原方不变,如果确需加减,也根据仲景用药规律,从不乱为加减。三是重视剂量。每案都有药物剂量,因为疗效与药物用量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但过去的医案常常有方而无量,或有法而无方,忽略用量,使读者多有揣测之苦。四是重视验证。他说他记录临床验案,“以考验实用为主要”,书中附以治验,非以自炫,而是作为证据。他的医案,名《经方实验录》,实验,即临床验证的意思。由上可见,曹颖甫先生使用经方的思路符合近代严格的逻辑思维,与以往“医者意也”的用药思想是有所区别的。第四,为了减轻病人的经济负担。曹颖甫先生在上海期间,常在慈善机构进行诊疗活动,所治的病人大多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劳苦群众,如工人、平民、裁缝、小商贩等。使用经方,相当经济,因为经方所用的药物都是一般常用药,并不贵重,再加其用药配伍严谨,药味少而精,所以药价便宜,病人能接受。而且经方疗效好,一般1剂知,2剂已,不需要长期服药。所以,总的治疗费用是较低的,平民百姓能承受得起。综上所述,曹颖甫先生是一位具有强烈事业心和责任感,善于独立思考,敢于创新,贴近大众,具有近代科学思想的学者型的中医。推广经方,是他一生的事业,也是他医学思想的集中体现和对后世医学的贡献之处。研究曹颖甫先生的学术思想,不是为了发思古之幽情,而是为了当今振兴中医的大业。应当看到,在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中医药事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好形势,中医队伍不断壮大,中医的特色和优势得到发扬,中医院作为中医临床阵地和人才培养基地,得到长足的发展。但是,随着人民群众医疗保健需要的日益增长,对中医药在如何发挥简便验廉的优势上又提出了更高更新的要求,也对中医临床人员的业务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这个时候,学习曹颖甫先生的学术思想,提出推广使用经方,有着积极的意义。首先,学习和运用经方,可以提高辨证论治的水平,可以大大提高中医队伍的素质。目前中医队伍的中医水平下降,是一个事实。在处方用药时自觉或不自觉地受到西医思路的制约,或者随心所欲,用药毫无把握,处方缺少法度和依据,辨证论治趋向庸俗化。这样发展下去,中医将缺乏赖以发展和生存的基础,中医药或者成为西医西药的装饰,或者一部分中医将演变为靠“拿人术”为生的庸医。这将大大影响中医现代化的进程。经方,是中医辨证论治的基础;方证药证,是辨证论治的要素。从方药入手,打好基本功,才可以登堂入室,才能成为真正的中医。其次,学习和运用经方,可以促进临床科研工作的开展,并形成许多新的制剂。经方久经临床考验,是中医科研最佳的材料,而且结构严谨,药物不多,便于总结,便于观察,稍加研究,就可以成为临床实用的制剂。更重要的是,使用经方可以培养科学的思维方式。可以这么说,在中医学中,经方是最容易与现代科学结合的。第三,推广使用经方,可以减轻病员的负担,有利于医疗制度改革的顺利进行。经方大多数为小方,组成精简,费用低廉,广大病员承受得起,社会保障制度承受得起。减少浪费,何乐而不为?使用经方并不难,清代医学家柯韵伯说过:“仲景之道,至平至易;仲景之门,人人可入”(《伤寒来苏集》)。《伤寒论》、《金匮要略》的方证,论述简明实在,无空泛之谈,只要认真研读,反复对比,多向老中医学习讨教,多与同行交流,并在临床上反复运用,自然可以达到左右逢源的地步。曹颖甫先生是自学的,他对经方的推崇,就来自临床的大胆实践。他用大承气汤治疗邻居老妪便秘腹胀拒按而脉实者,用大剂附子理中汤治疗其母洞泄,用大黄牡丹汤治疗潘氏肠痈,他还亲身尝试了白虎桂枝汤治愈温疟的疗效。由于在临床上反复验证,使他运用经方十分娴熟,屡起沉疴。在上海期间,“用经方取效者,十常八九”(《经方实验录·自序》),从而在名医云集的上海独树一帜。“药不瞑眩,厥疾勿瘳”,使用经方出现一些不良反应,也不必害怕。只要方证相应,剂量适当,调剂准确,是不会有副作用或很少有副作用的。长期以来,中医界存在先议药后议病的风气,脱离具体的病人和病情来谈药物的优劣,这是不正确的。总之,提倡经方,不仅仅是单纯的临床技术问题,而且涉及到医学思想、医疗道德、人才培养、科研方法等关系中医学术发展的诸多方面。只有这样认识经方,才能充分认识曹颖甫先生的历史功绩及其学术思想对当今临床的指导意义。(收稿日期:1997-11-14)
今天芜湖的朋友江厚万医师来访,两人大谈临床。他这几年治疗肝病较多,在讲到退黄好药时,我们都提到芍药。大量的赤芍对黄疸不消者常常有惊人的疗效。此经验,我最早是从北京汪承柏先生那里得到的,我曾用多例,效果不错。有位患有胆汁淤积型肝炎肝硬化的女患者,用赤芍白芍甘草,寥寥三味药,竟然使黄疸大退,肝功能好转。江厚万医师也有类似经验,但他用量甚大,达250克!值得重视。
我每剂用30-50g生赤芍合30g虎杖(生炒据大便性状、便次而定)消退黄疸效果很好!
江阴中医源远流长:魏晋时期,江阴就有治病的记载。宋元之际,医疗制度不断完善。元代设立药局。明清五百余年间,江阴中医学的发展进入了全盛时期。至近现代,江阴名中医辈出,菁英荟萃,蜚声海内外,中医渐渐成为江阴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  中医之史:  领军人物 晚清名医柳宝诒  柳宝诒(1842年——1901年),周庄镇东街人。他出身清贫,从小手不释卷,博览群书,所读以经史子集为主,旁及历代医学。清同治四年(1865年)考中秀才,光绪十一年(1885年)在京师行医,士大夫们前来就医,常常妙手回春。后来,柳宝诒看到清延政治腐败,便不想在仕途上混下去了,毅然回到家乡,钻研医道。  柳宝诒对伏气温病的研究尤有成果,由于他医术精湛,前来求医问药者应接不暇,有贫苦农民前来求治,他开方给药,不收分文。远道病员发信求医者,他就根据所述病情,拟写好处方回函。在治病之余,柳宝诒还著书立说,他的《惜余医案》成为当时中医界重要的参考书,可谓人手一册。他培养了上百名学生,分布在江浙一带。  柳宝诒认为,为人治病,主要在于诊断正确,对症下药。因此,选药要精,制药要严,才能提高疗效。为此,他在周庄镇东街开设“柳致和堂”药店,他在《致和堂跋》中说:“万物所藉以生养者,太和元气也。天时人事,或失其和则病矣。医药者将以调和其不和者,俾得到其和也。”所以将店号取名“致和”。他还将药品的炮制、配伍、治病之理,对药事人员逐方详释,汇编成《柳致和堂丸散膏丹释义》7卷,木刻版印行。随后在江阴城中大街开设柳致和堂分店。  龙砂八家  在清雍正、乾隆、嘉庆年间,江阴相继出现了叶德培、姜学山、姜健、王纯岳、贡一帆、孙御千、戚云门、戚金泉等中医世家,巧的是,他们都在华士镇,因华士背靠龙山、砂山,所以世人称之为“龙砂八家”。  他们学识渊博,医术精湛,多有著述。其中叶氏延传8世,出名医10多人,著有《叶德培先生方案》、《叶氏珍藏秘方》12卷,《医粹》12卷;姜氏延传9世,出名医学17位,其中有5位撰写医学专著10部,为龙砂八家中撰写医学专著最多的医家。  经方大师曹颖甫  曹颖甫(1868年——1937年),出生于江阴城内司马街的望族世家。他的医术精深,一些疑难病症经他治疗,往往妙手回春,药到病除。有一次,一个男孩生了病,生命垂危,曹颖甫为其把脉后,开了一帖药,病孩服下后起死回生,此事传来后,人们称他为“曹一帖”。  曹颖甫在上海挂牌行医十余年,还撰述医著,先后在上海广益中医专门学校、上海国医学院任教,讲授中医学经典《伤寒论》、《金匮要略》等课程,学生们对他讲的课心悦诚服,他也培养了许多医学人才。  近代的中国,中医出现了一种庸俗化的倾向,鲁迅先生在小说中也曾批判过。但是曹颖甫在行医中一方面汲取了近代科学思想,另一方面遵从古人的用药经验,主张临床应用古方,认为经典方子即经方“今古咸宜”,且有效价廉,可以花小钱治大病。因此,曹颖甫有经方大师之称。  现代针灸之父承淡安  承淡安(1899年——1957年),华士镇自由街人。他自幼随父学针灸、外科及内科。看到当时农村缺医少药,老百姓生病后,往往没钱买药吃,承淡安发现,针灸治疗可以不花钱,但也能治病。由于那时针灸在中医界不受重视,被称为“小技”,针灸在国内濒临灭绝。承淡安到日本留学时,学习了针灸教学。抗日战争爆发后,承淡安回到祖国,在苏州吴县望亭创办了中国针灸研究社,编写讲义《中国针灸治疗学》,进行针灸函授教学,在国内复兴针灸。后来,他又在无锡开办了针灸专科学校。  承淡安主张中西结合,广收博取,他吸收现代医学知识,对针灸用具进行了改造,使之更加符合现代人的需要。  新中国成立后,承淡安任江苏省中医学校(南京中医药大学的前身)校长,1955年,他当选为中国第一代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  “中医是一种传统生活方式”
  受访者: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江阴籍教授黄煌。  在东方文明几千年辉煌的岁月当中,中医和指南针、火药一样,是很多西方人士和友邦人士所效仿的对象。作为传统文化现象,江阴中医这一大特色是如何传承发扬至今的,记者电话采访了江阴人、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南京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黄煌教授。  江阴之所以名医辈出,是江阴的人文环境造成的。黄煌认为,江阴人历来重教育,重技术,手工业发达。因为学医不仅仅是一门学问,还是一门技术,不但需要医生有文化,还要手巧。正是这种人文环境,孕育了一代代名中医。  黄煌说,柳宝诒、曹颖甫、承淡安等中医大家所处的环境都是在中国文化的转型期,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求新、求实,具有科学的精神,注重临床的探索实践,“他们之所以能成功,与勇于创新有关。”  同时,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中医代表了传统生活经验和传统生活方式。江阴人热爱生活,会生活,且注重养生。民间养生、保健蔚成风俗,比如夏天要喝大麦茶、乌梅汤等,而这些恰恰都是中医的范畴,中医的很多理念是来自于生活的。黄煌告诉记者,江阴民间吃中药的传统兴盛,华士等地的老百姓现在还有在房前屋后种植草药的习惯。  “正因为中医与百姓的生活密切相关,所以人们对它才有一种亲切感,中医给人的感觉不是冷冰冰的金属仪器,而是和风细雨的,是一种来自厨房的感觉。”黄煌说。“这也是几千年来中医得以传承的原因”。  中医之趣:
治病趣事  电视连续剧《神医喜来乐》中,讲了很多中医治疗疑难杂症的故事,其中有许多是用理论难以解释的治疗方法。其实在江阴,也有不少中医治好怪病的趣事。  从前,有个放牛郎被水牛顶了,肚肠流了一地。他捂着肚子找到一位老中医,老中医为他清洗了流出的肚肠,把肚肠放回肚里时,有一段肠子放不进去了。老中医端来一盆冷水,浇了放牛郎一身,原本浑身是汗的放牛郎,冷得打了个哆嗦,那段留在外面的肠子便自己收缩进肚子了。  有一个人不知什么原因脖子歪了,针灸、推拿等都没治好。一位医生把他绑到一棵树上,开始大骂这个歪脖子的人,过了一会儿,医生突然拿起一把刀向那人头上砍去,那人连忙扭头避让,歪脖子一下子就正了。  还有一次,一个小媳妇与婆婆吵嘴后,伸手拿挂着的篮子时,双手高高举起后竟无法放下了,找到一位老中医治疗。这位老中医坐在院子中间,让小媳妇围着他跑圈。村里人都来看热闹,眼看人越聚越多,老中医假意用烟杆挑去小媳妇的裤带,小媳妇慌忙用手拉住裤子,双手自然就放下来了。  中药对联  “半夏当归,生地不如熟地好;千金女贞,相思祈望使君归。”这幅对联的上联是由柳宝诒在他的住所题写的,当时他要求学生们对出下联,但一时无人能应对。时隔一个世纪后,由江阴的药学家潘纲对出了下联。  上联中有4种中药名:半夏、当归、生地、熟地。全句还有一层意思,即时间上夏季已过半,外出的游子应该回来了。陌生的地方哪有熟悉的地方好呢?此联句语义双关,应对很有难度,柳宝诒的学生们无以应对。  潘纲的下联中也收入了千金子、女贞子、相思子、使君子4种药材名。从字面意思理解,在家的忠贞女子思念外出丈夫,希望郎君早日归来,与上联的语意相互连贯,一气呵成。
  这本封面斑驳,书角磨园的《近代中医流派经验选集》,是恩师叶秉仁先生在29年前的送我的礼物。那年,我考上了研究生。这本书是叶老的爱物,封面上有叶老的亲笔签名,扉页有他的印章,书后还贴着他买书的发票,是1966年5月2日在常熟新华书店购买的,书价9角6分。    我第一次在叶老家看到这本书时,顿感眼前一亮。首先是书籍的装帧十分精美。书名题签是秀丽的行书,后来才听说是出自大书法家沈尹默先生之手;正文长仿宋繁体竖排,有浓浓的书卷气。再看内容,都是近代在上海地区的著名中医的经验介绍,丁甘仁、王仲奇、陈筱宝、张骧云、范文虎、朱南山、恽铁樵、费绳甫、徐小甫、夏应堂、奚咏裳等名医,有的听叶老等前辈说过,有的则第一次看到,那时的我,已经感到这本书的分量。    我曾多次到叶老家看过,但因是先生的爱物,也不敢借出。没有想到,叶老看出我的心思,竟然送我,那时的我着实高兴了一阵。这本书我带到了南京,一直伴随着我。无论是在课堂上教授中医各家学说,讲解名医医案,还是给大学生作学术报告,这本书中的内容常常成为我信手拈来的话料,书中那些新鲜的经验,那些特立独行的名医形象,让我的讲课变得生动,变得实用。    我爱上经方,也与这本书有关。书中名医中对我学术思想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范文虎、恽铁樵、徐小甫三位先生的学术思想和经验。这几位医家独特的视角,洗练的用药,给我打开了一扇窗,让我看到了一片充满活力的芳草地。这本书,其实还不在于介绍的临床经验,更重要的是让读者看到了活生生的中医世界。    叶老已经作古多年,但看到这本书,看到他那清秀的手迹,就让我想起这位慈祥和蔼的老人,想起他对后学无私的提携。我将永远珍藏这本发黄的书,放在心里。                                                      写于2008年清明
 1973年,回城不久的我被当地政府分配去当中医学徒。我拿着卫生局给的介绍信,跨进了一家当地有名的医院。医院在县城的中心,是座深宅大院,紧贴着石板大街:石库门,青砖厅堂,落地花格长窗,天井,厢房……,可能原来有好几进,但仅剩三进,都成了挂号室、诊室、药房、化验室、注射室、供应室等,最里面是一栋别致的两层小洋楼,那是住院部。我在这个医院中度过了六年的时光。    老师是当地有名的老中医叶秉仁先生。他当时六十多岁,肤白,头发胡子花白,对人特别客气,经常点头微笑,是大家所说的“大好人”。先生与我是同乡,且与我父母是世交,一口县城东乡话,听来十分亲切。所以,与先生交往,我从未有过半点的隔生。    叶先生的医术很好。据说他早年毕业于上海中国医学院,长期在农村行医,在调到城里之前,是东南乡知名的好医生。他既能打针背药箱,又能开方子,是在临床上打拼过来的。叶先生最善于辨病,常常能在一般的腹痛腹泻病人中发现肝癌、胃癌、肠癌等病。那时医院有个工友,恰好在唐山大地震期间,每天脓血便,按痢疾治疗未效,叶先生一看,说是肠癌,后来果然死于此病。他对疾病的转归非常清楚。他管的病人,绝对不会死在他手里。发现蛛丝马迹,他早就作出处理,或转院,或会诊,或向病人家属说清道明。所以,就是病人死了,家属还是千恩万谢。叶先生还有一手过硬的临床诊疗技术。他不仅能熟练进行胸腹腔穿刺,那些连护士都打不进的小儿头皮静脉针,老人竟然能一针见血!这都是当年在农村卫生院练出来的。后来因为手抖,也就不摸针筒了。    叶先生的医德更是感人。跟他抄方多年,从未看到他与病人红过脸。那年,先生负责创建中医病房。他不仅每天查房,晚饭后还要去病房转一转,和病人聊聊天。冬天查房,他听诊时常常先用手焐热听诊器,然后轻轻放到病人的胸口。有次,病房收住了一位老工人,大便几天不通,用药无效,先生竟然毫不犹豫,戴上手套,亲手为病人掏大便。其情其景,至今历历在目!    我跟叶先生学医的第一天,就是坐在他旁边抄方。所谓抄方,就是先生口述配方,我抄录在处方笺上。中药药名虽多,但经常抄,也就慢慢记住了。那个时候,诊室里各种各样的病人都有,很多都是大病重病。这些病人都是我学中医的“教材”。先生看病时,常让我触摸病人的肝脏,那时常常发现肝脏边缘不整的肝癌患者。遇到心脏病人,先生会教我听心音。然后在纸上画一圆圈,中画一十字,给我讲心脏的结构和功能。先生对方剂很熟悉。遇到比较典型的用方,他就会教我他编的方歌。先生编的方歌,一般仅两句,且不拘泥于格律,只要记住顺口就可。至今我还记得逍遥散的方歌:调肝理脾服逍遥,三白(白芍、白术、白茯苓)荷(薄荷)草(甘草)当(归)柴(胡)烧(煨生姜)。开始我用先生的方歌,后来我也学着先生的方法自己编方歌,普通话、方言俚语,全用上了,力求形象诙谐,力求好记。比如小青龙汤方歌:黄(麻黄)白(白芍)干(干姜)细(细辛)小青龙,五(五味子)桂(桂枝)半(半夏)草(甘草)居当中。三仁汤方歌:三人(杏仁、蔻仁、薏苡仁)扑(厚朴)通(通草)滑(滑石)下(半夏)来。这样一来,兴趣大增,方剂能记住了,但是先生的方歌倒反而忘掉了,实在惭愧!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全国大搞中草药运动。先生积极响应,研究草药。他常用马兰根、板蓝根治疗感冒,用白槿花、马齿苋、望江南治疗痢疾,用马兜铃、鱼腥草治疗咳嗽吐痰;用白花蛇舌草、虎杖根治疗肝炎,用仙鹤草、墨旱莲治疗出血,用合欢皮、夜交藤治疗失眠,割人藤、猫爪草治疗结核,夏枯草、稀莶草治疗高血压,金钱草、海金沙治疗结石,白花蛇舌草、半枝莲、半边莲、八月扎、蜀羊泉治疗肿瘤,鱼腥草、墓头回治疗带下等。先生说,政府有号召,我们必须响应。他一生谨慎,所以他的家庭成分虽然比较高,但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均未遭大难,这和先生的政治反应敏捷有关。说实话,这些草药的效果平平,但先生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临床使用,并不断摸索。后来,他竟然创制了几首草药方,代表者有银蝉玉豆汤:用金银花、蝉蜕、玉米须、赤小豆、连翘、浮萍、白茅根、冬瓜皮、车前草,水煎服,主治急性肾炎。还有治疗乙型脑炎的银翘青板汤,用金银花、连翘、大青叶、板蓝根。他也用来治疗流行性感冒。    叶先生家与我家住得很近,下班后,我俩常常一路走,一路聊。路上先生和我讲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和病人交流。他说当医生不要将话说绝,因为临床情况复杂多变,要多长心眼。他说周总理说过,人要活到老,学到老。做医生,就是要不断学习,学到老,还学不了。他也常夸我聪明,但同时又告诫我不能骄傲。我常常晚饭后就去叶先生家。他会让我看他的笔记本。内容大多是按病种摘抄的临床报道和经验介绍,中医西医均有,分门别类,用钢笔圆珠笔抄写,如蝇头小楷,非常秀美。    叶先生健谈,尤其是他高兴的时候,常常谈他的往事。这些往事,几乎都与医有关。他讲过当年在上海读书时,有位调皮的学生将巴豆塞进糕点“蟹壳黄”中,结果让误食的同学大泻不止,说到此,他常常像孩子般地笑起来,好像回到当年。在说他对他学术思想影响比较大的事情,莫过于传染病的治疗。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末,他刚从学校毕业返乡行医,适逢霍乱大流行,踌躇满志的他立即按张锡纯先生介绍的卫生防疫宝丹配制后分发病员,但收效不理想,后来采用补液才活人很多。后来,又遇流行性脑脊膜炎流行,他先用白虎汤、葛根汤等治疗,但都效果不如磺胺类药,更不如青霉素。这对他的触动很大。后来,叶先生笃志于中西两法治病。最让先生骄傲的,也是他反复提起的,是60年代中期参与苏州地区乙型脑炎抢救小组工作的经历。当时,他不仅熟练使用酒精擦浴、冬眠灵等物理及药物疗法,同时,他配制了抗病毒退热的验方银翘青板汤,并成功地使用平胃散解决了患儿的胃液潴留,用白虎汤治疗过高热等。因此,叶先生受到了卫生行政部门的表扬,并将他调入县中医院。他常常对我说,学术无国界,治病在疗效。这是先生一生行医经验的总结。先生是极力主张中西医结合的,也是一生进行中西医结合实践的。    我在先生身边学了三年。满师的那天,叶先生笑着说:从今天开始,要叫你小黄医生了!从此,我开始独立行医。我将先生的诊余医话整理成文,以《杂谈偶记》为题发表在当时声名显赫的《中医杂志》上。先生十分开心。后来。我考上南京中医学院研究生,每年回家,总去叶先生家看望他。1988年,先生不幸被撞股骨颈骨折,从此卧床未起。经常高热,尿路感染,他开始消瘦。记得1993年春节,我回去看他。他思维有点乱了,但还能认识我。他喃喃地说要去深圳,还要干番事业。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当医生!    这就是我的老师,一位可敬可爱的老医生。
 医院的大院里一直飘着各种气味。西边飘出的是艾叶香,时浓时淡,那是针灸骨伤科在用灸疗及温针;东边则常常有稍有呛人但不讨厌的中药味及油烟味,那是皮肤科在熬制药膏。医院二进的厢房里是中药房,周边飘着淡淡的、幽幽的,有点陌生,有似乎熟悉的草药香。只是到了后面的病房楼,才让人感到那是医院,因为经常充斥着浓浓的来苏儿味。    我很快熟悉了这里的气味,也渐渐熟悉了这里的人。    夏武英先生,慈祥的老者。他有肺气肿,常常气喘,也怕冷,冬天,他常常穿着厚厚的棉袄,白大褂紧紧地绑在身上。他好喝茶,满口牙全黑了。他每天上班后的第一件事情是冲茶。那是品质一般的红茶末,茶很浓,发苦发黑。夏老是城里的老人,一口城中方言,认识的人也很多。我发现找他的病人中,老太特多。他的话,很通俗,就那么几句,什么浊气在上,什么肝胃气,什么寒气在下,什么亏等,那些老太们很虔诚地听着,也似乎很满意这样的解释。夏老的方,少用补药。用的最多的,是理气药、导滞药,如大黄、枳壳、厚朴、芒硝、青皮、陈皮、乌药、莱菔籽等。药很灵,往往一两剂药下去,大便通,神清气爽。夏老治疗咳喘也有一手。每年寒流一来,病房里就住进来不少咳喘的病人,恶寒无汗,痰多如水。夏老常常用小青龙汤三剂,咳喘即平。    郁祖祺先生,很富态,气色好,鹤发童颜。他的病人非常多,诊室外常常排成长队。病人大多是农民。他看病时神情傲然,也不要病人多说,其间对病人或呵斥,或劝慰,或解释,也寥寥数语。病人常常在他面前或流泪,或嬉笑,然后然后千恩万谢地领着药方离开。郁先生不写病历,仅写处方,钢笔字迹很潦草,但药房的药工能认识。用药也很奇特,没有成方,药也不是常用的,如白金丸、甘松、瓦楞子、蒲公英、磁石、刺猬皮等。因为他病人太多,院长让我帮他抄方数月。他很高兴。那次诊余,他告诉我一张方,说治疗顽固性呃逆很灵,我一看,就是王清任《医林改错》的血府逐瘀汤。后来我试用与数例顽固性呃逆,均效。他的抽屉里只有两本书,一是《医林改错》,一是《本草备要》。郁先生一直没有进入中医的主流,人皆视郁先生为野路郎中,但我看来,他对农民的常见病多发病还是有经验,如治发热,常常先用荆芥麻黄等发汗,继用柴胡青蒿等和解,最后一招,是用黄芪鳖甲等理虚,这大多是发热性疾病的三种类型。他治疗妇科病,多用清热止血药,取其见效快捷。他治疗肾病,多用清热利湿草药,多不用补药,且人病人不忌盐。而且,郁先生的方子很便宜,所以,农民喜欢他。    与郁祖祺先生同一科室的是韩鸣凤先生,一位老读书人,清瘦,高度近视,背驼,成天埋在一旧藤椅里。诊桌上放了不少古籍,如《时病论》《温病条辨》等。韩先生写处方是极其认真的。拿圆珠笔是三个指头抓的,是毛笔的握法,慢悠悠地。处方笺上要写脉案,文言文,也是老法。韩先生的处方笺用复写纸,备份一张张夹得整整齐齐。他的病人不多。他的话也不多,清闲时只是静静地读书,守着他那属于自己的世界。    孙泽民先生,外科皮肤科痔科均擅长。他瘦高个,皮肤白,非常精神。他好像不是本地人,操一口苏北方言。他是老中医中最具有开拓精神的人。他早年曾撰写过有关痔科的专著,发明了枯痔疗法等,创办的肛肠科远近闻名。后来,他又专搞皮肤科,研制了不少外用药,院内的制剂室主要是生产皮肤科的制剂。孙先生不仅能动手术,中药方也开得很好。有次,我看他用黄芪一斤(500克),如此大量,让我开了眼界。现在医院的皮肤科依然是省级重点专科,这都是孙老的贡献。  还有,中医内科陈济怀先生,他像个干部,中山装,浅色框架的眼睛。烟不离手,茶不离口。他的病人以干部为多。我曾看他的方,以补气药、理气药为。药味比较多。中医外科的曹医生,他平时不苟言笑,但善于治疗疔疮疖肿;针科的顾仲雍先生,个头不高,每年夏天,是他最忙的时节。家乡农村有冬病夏治的习俗,说伏天针灸能去病根。所以,针伤科门口常常挤满了人。老百姓说他能治“半边风”,也就是半身不遂。    离开江阴已经多年了,但回想起来,当年的老前辈们的音容笑貌依然清晰。说实话,我的医院,当时确实不上档次,既没有高大的病房楼,也没有先进的仪器设备,就是靠这些普普通通的中医人,撑起了医院的门面。他们传承着传统的医术,并以其丰富的生活阅历和经验,在为当地的老百姓解决病痛。这些人虽然白大褂不挺括,但他们很会当医生。大家都喜欢忙,喜欢病人多。下班晚,常常是一种荣耀,一种骄傲。叶秉仁先生也常常拖班,有时中午结束门诊,都快一两点了,但先生依然满面春风,毫无倦色,步履轻盈地下班。郁祖祺先生虽然不属正统中医,但因为病人多,所以,他依然很尊严。    医生,是因为有病人才有存在的价值;名医,是因为有一大批崇拜他的病人,才成为名医。这个道理,那些老先生们比现在的医学院毕业生可能更加心知肚明。家乡的老中医,就是这样一群熟悉人情世故,精于刀针方药技术,且与病人打成一片的聪明人!  文革中,毛泽东重视中西医结合和赤脚医生,因此,中医学受到特别的礼遇:西医学习中医。县里组织了学习班,也组织人员编写教材。于是,一批被下放到乡镇医院的老中医陆续返城。这种机会让他们带来极大的满足和安全感,大家以报恩的心态,小心翼翼而又全身心地投入到西医学习中医教材的编写工作中去。那个时候,县卫生局的这个临时组织名“编写组”。我也被抽调到那里工作。       具体负责人是卫生局干部潘纲先生。他当时四十多岁,个子不高大,但讲话中气十足,走起路来急急冲冲。他喜欢写毛笔字,颜体,胖胖壮壮,似与其人不相应。他中医学徒出身,又长期从事中药工作,尤其能识很多草药,是当时大搞中草药全县的领军人物。他的点子很多,干劲更足,一个县自己编写西医学习中医的教材,在当时可以说是大胆的举动。但他做成功了,靠一股执着的干劲,靠上级领导的支持,更靠家乡的几位老中医。    《中医学简编》,上下两册,上册是基础理论,下册为内外妇儿各科临床,像模像样。县里受苏州地区委托,轰轰烈烈办了好几期,江阴也出名了,外地的取经者来了不少。编完教材,又开始整理总结老中医经验,编写《老中医医案选编》。此书收集整理了全县近二十位名老中医的验案,还收录了江阴地区已故名中医,如华士姜氏、柳宝诒、邓养初、朱莘农、朱少鸿等人的医案。书的扉页用黑体字醒目地印着毛主席语录:思想上政治上的路线正确与否是决定一切的。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前言也写得很有时代特征:为了全面贯彻执行毛主席革命卫生路线,以适应广大医务人员、赤脚医生、红工医的迫切需要,我们在上级党委的关怀和支持下,充分发动群众,组织力量,发掘总结整理老中医丰富的实践经验,帮助老中医整理验案,并采取了请进来、走出去的方法,广泛征求各方面的意见,编了这本《老中医医案选编》。     我在编写组的工作,最初是教材文字修改润色,后来担任老中医医案的总装以及按语的撰写,所以,也算是个业务骨干。这段日子,我学到很多东西,对中医的认识大大深化了。在那里,我又遇到了几位好老师,几位家乡的名中医。他们的人和事,至今还在眼前。    邢鹂江先生,瘦弱而矮小,其貌不扬,但说出他的历史,让人肃然起敬。他曾经上北京出席过群英会,参加过我国中医院校的第一版教材的编审会议,他是县人民代表,县人民医院中医科主任。邢老的字,清秀工整。他用的钢笔粗而秃,就如后来的硬笔书法笔一样,字如毛笔字,不是大话,他的字,完全可以当硬笔书法的习字贴。他的医案,多用文言文,简洁,有清代医案的遗风。邢先生传锡澄地区名医朱氏伤寒之学,擅用经方,我曾看到他早年的医案,用附子,用肉桂,用大黄,均气度非凡。可能是文革被冲击以后,晚年用药偏于轻灵,力求平稳了。    邢老先生平时话不多,对人非常谦恭。那时他刚被解放。他在牛棚时必须先冲刷厕所后,才能到门诊看病。他从来不提起被人冲击的事情,每天就是埋头写东西。我常去他的单身宿舍。师母在乡下,他一直一人住在医院的宿舍里。他的生活非常简单。他说过:人之一生,有一桌一椅一床足矣。一间20多平米的房间内,真是只有桌椅床,外加一木书架而已。书架内放满了他积累的病历,叠得整整齐齐。我去后,他很高兴,常常用那只布满茶渍的瓷杯,给我冲上一杯奶粉,让我喝着,然后让我听他讲过去的事情。     我有几次跟邢老出差的机会。记得有次去苏州,在书店我看上了一本任继愈先生的《中国哲学史》,邢老看我喜欢竟然立即掏钱买下送我了。最让我终身铭记的是和邢老的中山陵之行。那时的我,非常希望能来省城求学,但苦于没有机会,不免有些惆怅和无奈。趁在省厅参加医学界评法批儒学术讨论会的间隙,我俩去了东郊的中山陵。邢老带我到了灵谷塔下,他让我登塔,他说他气喘,不上了。可是等我上楼凭空眺望时,老人居然也来到九层塔顶。下塔后,邢老说你看到啥了?我一时不明白。邢老让我后退十步后抬头。这时我看到了塔身有“有志竟成”四个遒劲大字。我一下明白了先生的良苦用心!后来,我考上南京中医学院研究生以后,老人特别高兴,专门送我一本笔记本,扉页上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浴沂集”三字,并赠言,最后有“志士景行,可瞻竟成”一句。现在,每当我看到这本笔记本,就想到这位可敬的老人!
    编写组的主笔,是夏奕钧先生。他与邢鹂江先生师出同门,都是朱莘农先生的弟子。夏老是位老顽童,经常与人搞笑。他的寒暄词很奇特,遇到年轻人常常突然发问:你几时讨阿嬷啦(江阴话:你什么时候娶老婆啊?)?被问者常常一时语塞脸红,而他则呵呵一笑,旁顾其他去了。夏老看病非常认真。往往点着烟,眯着眼,沉思良久,忽然起身,扒开病人的嘴巴,自己也啊啊地张着大口,看人家喉咙,然后又坐下,再思索,然后下笔处方,自批自赞,写毕,递方,即唤下一个病人,也不和病人闲聊。他治病效果很好。他看的病,以发热性疾病为多;用的药,黄连方很多,许多处方开首就是川连八分,所以,老百姓送他一个雅号:夏川连。其实,夏老用桂甘龙骨牡蛎汤最有经验。我开始关注经方,是受他的影响。他讲究腹诊,说桂枝证有脐筑,有脉浮露,有气急汗出,有少腹板窒等。他也讲究舌诊,说用干姜,舌苔要紧贴舌面者;用肉桂,要舌根舌苔白厚者。他还讲究咽喉诊。凡胃痛者,看咽喉充血者,必用芩连栀苦寒泄热。这些都是朱莘农先生的经验。    夏老的毛笔字也很好看,圆圆地,就如他的头。记得最初见到这位老人,是一次病房会诊。时值夏天,夏老穿一件格子短袖衬衫,剃着短发平头,很是潇洒。在编写工作上,夏老则很严谨,常常为一个用词反复斟酌,征求大家的看法。他也常常听我的意见。我多从文法角度来讲,特别是关于标点符号的用法,常常让夏老直点头称是。夏老比较信任我,经常带我参加各种学术会议。那个时候,苏州地区中医协作组的活动很多,我也跟着夏老去过常熟、吴县、太仓、无锡等,游过光福的香雪海,喝过常熟的桂花酒。有次,他带我去常熟一家糕团店吃早餐,吃着,忽然他惊呼:有骨头!吐出一看,是他一颗牙!    编写组的条件非常简陋。那本谢观编的《中国医学大辞典》,可以算是最重要的工具书,还有,就是文革前出版的一些古医籍,再就是文革中编写的中医教科书。编写组的成员们就是参照这些书籍的写法,结合自己的经验,编写出了教科书。现在看看,里面废话没有多少,而且切近临床,比现在的厚厚的大学教科书实用得多!那本《老中医医案选编》。我写了不少,尤其是写柳宝诒医案的按语,半文半白,还有点点评医案的味道,当时非常得意!     编写组的工作地点也不断变动,曾经住过县招待所,借用过医药公司的饮片厂,印象最深的,是在水乡璜塘镇上的医院住了三个月。那时,邢老、夏老、陈加栋先生、刘济农先生等均住在一起。陈先生白白静静,个头欣长,一口假牙,已经被烟茶渍的牙缝乌黑。他健谈,常常谈过去的往事,也谈临床各种奇方妙法。他的笔记本上常常记着各种单方验方。他最推崇张锡纯先生的《医学衷中参西录》,喜欢用其中的配方。用药也喜欢用生的。他的思路很活,曾写过《眩晕十则》一文,让我懂得治疗眩晕原来不仅仅是平肝熄风,还可以仅用半夏生姜两味的小方,也可以使用真武汤、二加减龙骨牡蛎汤等古方。他的字很秀气,就如其人,大概是用惯毛笔了,钢笔也是三指抓的。可惜没有留下他的医案。      那段时光令人难忘。伙食好,天天有鱼虾。晚上则听老先生们闲聊,高兴时,还自娱自乐,我拉二胡,陈先生弹琵琶。陈加栋先生会唱评弹,尤其是徐调,唱得回肠荡气。陈先生当年是评弹名角徐丽仙的“粉丝”,据说他曾跟着戏班走好几个码头,确实有点痴迷,也有点浪漫。他还会画兰花,据说是他师爷常熟名医金兰升家的风气,金先生的学生每人必须要有文艺专长,或琴,或画,或诗,或棋。那年我考上南京中医学院研究生以后,他还送我一幅他亲手画的兰花。      编写组里比较年轻的,是姚立丹医生。他刚从下放的农村回来。他浓眉大眼,面方肤白,如果个子高些,那绝对是美男子!他很聪明,知识面非常宽,他擅长针灸,尤其对针灸理论有独到看法,但我那时还听不懂,但感觉他很了不起。他的文章写的很好。我写的东西喜欢给他修改。经他的手,文章就好看了许多。后来,他曾被省城的出版社看中,但他没去,执意要当临床医生,为此,我替他惋惜了好久。       在编写组的日子里,有件事情不能不提。那就是评法批儒的运动。那时,政界批儒家,医界就批儒医,结果将推崇《伤寒论》的清代陆九芝先生当复古派代表人物批了,写《温疫论》的明末吴又可先生则当作具有革新精神的法家派人物捧了。县里领到的任务是写吴又可和恽铁憔的文章。恽铁樵先生的名字我听叶秉仁先生说过,他当年在上海抵制废止中医的运动中力挺中医,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夏奕钧先生只是个医生,也不懂医学史,更不会写政论文,这可急坏了他。夏老赶忙带我去拜访几位县里的文人,记得找了律师金先生,广播台的台长钱先生,人家很热情,但对中医人物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最后,我花了几个通宵,硬写出了《论吴又可尊法反儒的革新精神》一文,让邢老去宣读交差。姚立丹医生则写出了《恽铁樵痛斥洋奴》,让我去当故事宣讲。我参加了省厅组织的评法批儒讲师团,还在省城做了几次演讲。这让我这个小中医长了不少登台讲课的经验。      编写组,为我提供了一个向家乡各位名中医学习请教的绝好机会,可以说是我的中医研究班。到如今,我依然深深怀念这些可敬的老人。当年那种纯学术的工作氛围,那种忘我无私的工作态度,他们对生活和专业的满腔热忱,一直感染着我,激励着我。
  文革期间,书很少,中医的书更少。医院斜对面就是新华书店,那是我常去的地方。还正巧,我进医院不久,就在新华书店买到了一套全国高等中医院校教科书,也就是后来被称为二版教材的那套书。从此,我开始读书学医之路。这套书,有好多本,米黄色的封面。《内经讲义》,看了几篇,读不下去;《伤寒论讲义》《金匮要略讲义》,实在看不懂,只得作罢。还是《中药学》《中医方剂学》《中医内科学》看得最多些。除中医书外,《实用内科学》是我常翻的,这本书是临床医生必备的。上下两册,十六开本,草黄色的封面。当时在在书店看到上架,兴奋地心直跳,忙不迭买了下来,花了近一个月的工资!      教科书,比较枯燥。《时病论》《温病条辨》等,也读得比较艰难。吸引我的,倒是那些医案医话。有次,要塞医院的邓秋鸿先生带来一本线装书,《诊余集》。为清末名医余听鸿先生的医案。全书是作者的一些治验,全是危急重症,治疗过程描述很细,往往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而且,文笔朴实,如老医灯下娓娓长谈,让人很有现场感。余听鸿先生学医于孟河,后行医于常熟,医名甚重,雅号“余仙人”。其用药多用经方大剂,思路和教科书各别,让我打开眼界。而且,书中还有许多作者当年学医时的所见所闻,特别是孟河名医们行医的故事,其中为人为医的道理,治病用药的经验,也给人很多启迪。这本书,我手抄下了。后来我写《医案助读》一书,就选用了其中不少医案。    医案中,我还细细读了《蒲辅周医案》《治验回忆录》《沈绍九医话》《柳宝诒医案》等,但用力最深,化时间最多的,应该是清代苏州名医叶天士的《临证指南医案》,我们简称叶案。学医后一直听到这位温病大家的大名,也听老前辈们说叶案如何如何难懂,其用药如何如何灵活善变,对叶案心存敬仰,但苦于买不到这本书。大约是1977年夏天,师弟沈建煜从上海买到刚出版的铅字版。繁体字,竖排,有清代名医徐灵胎的批注。这太让我兴奋了!我不客气地“占”有了。老弟知我心,也笑着不和我计较。那时的我,成天读叶案,抄叶案。《临证指南医案》全书二千余则医案,都是临证的实录,有案语,有用药。案语字数不等,短则二三字,长则十几行,多记述病状,分析病因病机,提示治法,文辞多为文言文,用辞华丽。其用药确实精炼,六味、八味为多,有载药量的,也有只录药名的,更有仅有方名的。此老用药常有奇异之处。很多药,是后来不常用或根本不用的,如鲍鱼、海参、淡菜、羊肉、猪脊髓、鱼线胶、雄乌骨鸡、白扁豆、莲子……,有点像饭店后场配菜的;还有如甘蔗浆、梨汁、生荸荠汁、藕汁、西瓜,则像水果铺和饮料店;至于如紫河车胶、人乳粉、两头尖、秋石、金汁、纹银、金箔等,则闻所未闻,更不见后世医家入方。叶案中药物的炮制也很怪,如菊花炭、熟地炭、炒麦冬……。清香的菊花变炭,还有效吗?熟地炒炭,还能滋阴吗?我不解。    我读叶案,专找其独特之处入眼,也就是教科书没讲到的概念。如胃阴,如胃阳,如温理奇阳,如络病,如肺痹,如内风等。然后用笨办法,一案一案比较,摘录其案语,然后归纳分析。后来写出的一些总结叶案的文章,大多采用这种方法。说实话,叶案中的不少理法,名称别致,但实际用药少有独到规律,摆弄半天,也只能看出个笼统大略。但话又说回来,叶案中有些思想方法,还是可取的,比如辨体质。他有句话很经典:“凡论病先论体质、形色、脉象,以病乃外加于身也”。我当时总结出叶天士的体质分类大致有六:木火质、湿热质、肝郁质、阴虚质、阳虚质、脾弱质。我并归纳出他的辨体手法有十:辨形体、辨病史、辨治疗史、辨饮食、辨起居、辨性情、辨年龄性别、辨天时、辨地理环境、辨家族史。我后来写了篇名《叶天士体质辨证探讨》的文章,发表在《江苏中医药》上了。这篇文章除将叶天士辨体经验归纳总结以外,还结合叶案讨论了体质辨证的意义。这篇文章的构思是在1979年夏天,但写成是该年的秋天。那时我刚刚到南京,至今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教室里空荡荡的,秋日的斜阳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窗外不时飘来阵阵浓郁的桂花香,我一个人静静地趴在课桌上,钢笔尖不停地走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我的点点思想变成一行行文字,模糊散乱的叶天士的体质论逐渐清晰起来……。那种感觉,真得好极了!    那时的书非常珍贵,书大多是借的。我经常去叶秉仁先生家去读书和借书。那时最爱看的,是《近代中医流派经验选集》。第一次看到这本书,就觉眼前一亮,首先是装帧雅致,书名题笺是秀丽的行书,出自书法大家白焦先生之手。正文是长仿宋繁体竖排。书中的内容,是近代上海地区著名中医的学术经验介绍,丁甘仁、王仲奇、张骧云、范文虎、朱南山、恽铁樵、徐小甫、费绳甫、陈筱宝、夏应堂等,有的听叶老等前辈说过,有的则第一次看到。各家独特的视界,别致的经验,清新的文字,犹如阵阵清风拂面,读来十分惬意。后来,这本书叶先生送给了我,作为我考上研究生的礼物。那时,我着实高兴了一阵。这本书一直伴随着我的教学和临床。名医们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成才成名的趣闻轶事,让我的讲课变得生动,变得实用。我爱上经方,也与这本书有关。书中名医中对我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范文虎、恽铁樵、徐小甫三位先生。他们特立独行的学术个性,给我打开了一扇窗,让我看到了一片充满活力的芳草地。他们告诉我:中医原来可以这样看病!    借人家的书,最怕弄丢或弄脏。有次,我从邢鹂江先生手里看到新出版的《中医基础理论》,邢老说是刚从周慕丹先生处借的,看我爱不释手,邢老让我看一夜,明天还。可当夜不小心给一小孩在封面上按了个明显的手印,我虽然擦洗,但还是留有污迹。第二天还书,邢老虽没说啥,我的心倒悬了好久。    我的书也借给人家。那本《中医内科学》被进驻医院的工宣队长借去后,从此一去不复返,让我痛惜好久。那可是我必看的教材啊!    上个世纪70年代,医院还没有图书室。我们几个年轻人就去卖破烂,将药房里的纸盒和化验室的废旧玻璃瓶拖到废品收购站换钱,然后去新华书店买书,这个月买几本,下个月买几本,后来居然有了一个书橱的书,并在此基础上建起了图书室。后来我去南京读书前,院长要送我礼物,问我要点啥?我说要几本书吧。院长答应了。我高兴地在图书室挑了两本,一本《柳选四家医案》,一本《谢映庐医案》。这两本书,是我1979年春天在无锡古旧书店淘到的。这两本书至今静静躺在我的书橱里,成为当年的纪念。    现在的中医书,种类可谓多矣,经典的,医史的,方药的,临床各科的,实验的,经验的,……,不仅有纸指书,还有电子书,但不知怎么的,当年读书的感觉则找不到了。就如每次回老家,都想去当年县城大街上的芙蓉饭店吃碗阳春面。在我的记忆中,那家饭店的面条最好吃,汤鲜,面劲,有一种特别的诱人的香味。但后来那个饭店关了,在其他饭店吃了几次,配料更讲究,吃上去虽然也可口,但总没有当年吃面的感觉了,走出店堂,心里头有点淡淡的惆怅。
在医院,我成天和病人打交道,当时能在脑子里留下印象的,倒不是教科书的概念,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病例。可以说,学中医,我是在坐在病人身边学的。过去很多年了,还想得起初为中医时让我沮丧,让我高兴的病例。      我的叔叔,那年秋天胃病发了,疼得不能吃,不能睡。我忙不迭地给他开方。止痛药如川楝子、延胡索,理气如白檀香、佛手片,消炎如蒲公英、制酸如瓦楞子。还有健脾如太子参,和胃如麦芽、谷芽。满心欢喜可以邀功,第二天就去看他,结果叔叔黄着脸,依然是痛。最后,还是吃当时流行的偏方,用痢特灵加维生素B6治愈了老胃痛。那时,我真是失落!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个痞证,用半夏泻心汤就可以了。但当时,哪能想到呢?      陈老师,男,中年,住我家街对面。主诉上腹部疼痛,发作时痛感如波浪状向两胁及背部放射,并有嗳气、恶心等。我也不知何病,但告知是气滞,方用佛手、陈皮、旋覆花、焦山楂等。几番更方,无效。后来,陈老师告诉我,检查出来是胆结石,手术后就不痛了。那时,好难为情!如果现在,肯定明确诊断,用大柴胡汤,必效!      也是位老师,他黄瘦,但唇红,四肢常冷,经常来看病拿药,每次都是神情默默,话不多,只是讲疲倦,讲食欲不振,讲睡不着觉。我用健脾药,用安神方,也没有多少效果。后来,我认真地劝他去外地检查,他说是不是很严重,我说脾肾亏虚,这两脏是先后天之本,不能不重视。他一听,就去上海了。后来,在路上遇到他。他一脸不悦,说:检查了,我的肝脾肾均好,根本没有病!从此,他也不再来看病了。现在来看,那不就是用点四逆散、半夏厚朴汤之类不就行了?我还大动干戈,他也吓得不轻。      至今我忘不了是那张脸,那张愤怒的脸。那是病房里的一位老年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患者。我见其喘,便开了葶苈大枣泻肺汤,有怕冷,就加附子:痰黄,是肺热,加黄芩。第二天查房,病人怒目园睁,说你开得好方,让我一夜泻了好多次!我脸红至脖,尴尬至极!      最让我心痛的,是治疗更对我打击的,那是在80年的夏天,隔壁邻居的孩子突发高热,继而昏迷,住院诊断为乙型脑炎。我到病房,用中药配合治疗。我受陆九芝先生影响,认为昏迷都是胃家有热,所以,就用小承气汤攻下。药后,大便是有了,是黄色的稀便,但昏迷依然。最后,还是没有救过来。当听到孩子母亲凄惨的哭声,我的心也如同刀绞,作为医生,那是无能!      失败的案例,还有很多很多。说实话,那个时候,没有几个疗效好的,古人所说的“效如桴鼓”“覆杯而愈”的标准,犹如远古的神话,在我身边不可能看到。但话也说回来,临床上也有让我兴奋异常的病例,只是很少,但留给我的印象却很深。    有次,病房中收治了一位晚期肠癌患者。他剖腹后见广泛转移,无法根治而关闭。术后出现严重腹胀,呃逆连连。考虑腹膜炎,用抗生素等常规治疗无效,因病人已经神志模糊,便请中医会诊。先请一位资深中医,记得方用枳壳、白术、刀豆克、柿蒂、陈皮等,药进二服,症状依然。后主治医生让我小中医看看。我刚得到郁祖祺先生所传治呃验方血府逐瘀汤,再看患者腹胀便秘,当用下法,略为思考,便用血府逐瘀汤合小承气汤。第二天,病人呃逆除,神志清醒,从此病情稳定。后来,病人告诉我说:他当时在昏昏糊糊中闻到一阵异香,那药入口,也是清香可口,服下,顿感胸腹间舒畅开来,然后出现排气,人就舒坦地睡着了。那位老人望着我,充满感激的神情。我第一次感动了,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一种只有医生才能体会到的感觉!      有效病例,不仅仅让我感到满足,更重要地是让我产生思考。有位男青年,是位白面书生,患上消化道溃疡,多次出血,颇为苦恼。补气养血的药吃了很多,但依然轻度贫血,更恼人的是头昏乏力和比较严重的盗汗。那时,我从夏奕钧先生处学得桂枝加龙骨牡蛎汤的用法,便用此方治疗居然立竿见影,症状明显缓解!原来总认为是失血须补血,要用当归、熟地、枸杞;盗汗要用瘪桃干、麻黄根,而事实让我对原先的这种套路感到了怀疑。以后,这张方我用在很多病种上,如春天以后,很多咳喘病人依然不能出院。我发现用桂枝加龙骨牡蛎汤也有效果,但这些患者大多消瘦,面白浮红,舌嫩苔薄,多伴有失眠、心悸、盗汗等。而一般止咳平喘药无效,用此方则能迅速改善症状,如果加上生脉散,更好。此方用来治疗一些神经衰弱、胃痛等患者,也有效。从此,我喜欢上了桂枝汤,看《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有关桂枝汤的条文,就有点味道了。      做中医,就是要在病人堆里滚。我这几十年,就是这样过来的。我敬重病人。是病人,让我摸索和积累经验;也是病人,让《伤寒论》《金匮要略》的条文变得生动起来。说的更直白些,是病人教我学中医。做医生,不能没有病人!这是我最深切的体会。
自学中医,好处就是自由。我是自由地读书,遇到什么就看什么,可谓是杂书乱读一气。说是杂书,其实与中医都有关系。    文化大革命后期的中国,政治味依然很浓,不断有各种政治运动,我们也不可避免。但也很有意思,我读的书,也和这些运动有关。评法批儒运动开始了,我并不知道有何政治背景。我只知道我有机会接触到不少古文。当时,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许多活页,特别是法家的著作,有注释,很好读。我见了就买。当时读得最多的,还是荀子的文章。他有很多名言警句,细细读来,启迪良多。如“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还有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公孙龙子》中白马非马论的辨论,如在当今,绝对是超级辨手!后来,又有了“评水浒”的运动,我也趁机读了《水浒传》,而且还写些文章。记得我写了几篇有关评宋江,反对投降派的文章,投县城的广播站,还真的播出了,当时我也得意了一番。我接触古诗词,是在那年县卫生局组织的西医学习中医班上。有位学员来自苏州,她毕业于医学院,聪明好学,娴静少语,读的书多。她曾用秀丽的钢笔字抄给我不少古诗词,其中有李白的,有苏东坡的,有李煜的,还有李清照的。后来,我在书店买到了唐诗和宋词的小册子,然后就抄抄念念,有感觉的,还送给朋友。说实话,那个时候,自学这些古文及古诗词,也读不深,想不透,但古文的那种感觉,使我在读中医古籍和医案时,少了许多隔阂。    文革中,鲁迅先生是一面大旗。他老人家的文章,也是我当时能看到的主要文学书。我先是买到了单行本《朝花夕拾》《呐喊》《华盖集》《三闲集》《南腔北调集》等。后来又在县教师进修学校图书馆中借到了《鲁迅全集》。鲁迅先生对中医的看法,深深地刺激了我。我一直弄不明白,我学的中医竟然是鲁迅先生所看不起的!后来,到了南京,研究了医学史,才明白过来。鲁迅先生那种富有个性的批判精神,对于今天研究中医不也是有用吗?那时,我学鲁迅的笔法写小文章,记得曾就医院的资本主义倾向写过批判文章,说医院决不能办成医店!    七十年代中期,有两本杂志影响较大,一本是《自然辩证法》,一本是《学习与批判》。都是上海出版的,大约属于综合性社科类刊物。前者是季刊,后者是月刊。《自然辩证法》中常有哲学的文章,记得有一期是讲在医疗实践中学哲学的文章,对我还有点启发,对此我还写过关于药物用量与功效关系的笔记,运用了量变质变的理论。这本杂志还有一些文献的附录,这给我可以稍开眼界,如屈原的《天问》与柳宗元的《天对》,就是从那里看到的。屈原的《天问》,深沉而热烈、凝重而飘扬;柳宗元的《天对》,实在而辩证,睿智而渊博,都让我激动。《学习与批判》有点象《红旗》杂志,但内容更广泛些,常有写历史、哲学的文章。1976年以后,这两本杂志就销声匿迹了,后来知道那是“四人帮”办的刊物。现在想来,当时,也不懂政治,也不知道写文章的背景,更读不懂文章的政治含义,只是那些文章中有关政治、历史、哲学、经济等学科的术语、概念,让我新鲜,让我开眼,也让近乎空白的头脑着迷。记得最清楚的,那次去南京出差后回江阴,在车站报刊部买到了本《学习与批判》,一路上读得入迷,差一点忘了下车。    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后来,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开设了日语教学节目。我开始了自学日语之路。首先是自制了五十音图卡片,记得那次我到江边码头接待参加全省中医工作会议的代表,闲着等客,就大部分背了出来。我的家乡不远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对日广播发射台,电流极强。小时候装矿石收音机,一个二极管,一个天线加地线,就能听到日语广播。这个台要到深夜才有中文广播,所以,那时戴着耳机,熬到半夜,满耳都是日语,不听也得听,虽不懂意思,但日语的语气语调不知不觉入了脑。后来学日语入门快,可能与此有关。学日语是为了读日本的中医书。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一位上海的朋友,邹大根先生。他是我的未见面的患者和朋友。1976年,我在《新中医》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小文章《实习日记》,发表后,收到很多读者来信。邹大根就是其中一位。他身体不佳,自学中医,便经常与我通信治病。他给我寄来了两本从旧书店淘到的日本汉方医著,其中一本竟然是大冢敬节先生的《诊断处方与汉方疗法》!他可能没有想到,这本书一直伴随着我,从江阴到南京,现在依然是我的爱物。    我读书没有系统,可谓是乱读。到现在看来,当年读的这些书,还都派上了用场。 大门并不气派,但进门后两排参天的法国梧桐给人带来一片清凉。对着大门的是主楼,三层,青砖白缝,楼前是密密的大冬青。大门左边是图书馆,右边则是实验楼。两栋都是三层的小洋楼。校园人不多,宁静而安详,这就是我对南京中医学院的第一印象。      1979年9月,我考上了南京中医学首届研究生。据说是300多人报考,取了20人。曾任校长的项平,现在担任博士生导师的顾武军、杨进、金实、陈文垲、汪受传、李玉堂、熊宁宁、梅晓云教授等,还有现在全国知名的以岭药业的总裁吴以岭、寓居荷兰行医的江扬清、定居美国的赵耕先和李道舫、浙江省名中医林真寿、江苏省名中医周光等,均是当年的同学。那时候,同学们学习非常刻苦。我和吴以岭一屋,他很少其他爱好,每天就是读书,而且必定要开着收音机读。林真寿则不然,一早起床,到操场上打太极拳,然后或是看书,或是背《伤寒论》———整篇条文烂熟于心,也是真功夫。    1979年的文化生活依然贫乏。学校给我们配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成为大家的最爱。每天散步回来,就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那家伙是匈牙利制造,质量极差,不久就不亮了。修理不容易,要几个同学一起抬到大行宫,修了不多时,又坏了,再去修。那家伙特笨重,每次都给它折腾得气喘吁吁。那时的磁带录音机有现在的电脑主机那么大小,两个磁带盘,经常卡带,不过,当时也算是高档学习用品了,还由专人负责。      研究生第一年集中学习四部经典,还开设专家讲座以及自然辩证法等课程,担任主讲的是当时学校实力很强的教授。陈亦人教授清瘦,戴一副近视眼镜,平时不苟言笑,上课非常认真,一口苏北话听似平淡,但把《伤寒论》辨证论治的精神深深地印刻在你的脑海中。孟澍江教授面宽体胖,中山装笔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讲温病,思路十分流畅,内容切合临床,一口高邮方言,声音洪亮,如同王少堂说评书;板书如同书法作品,十分飘逸。讲《金匮》的张谷才教授,瘦高个,高额骨,眼突有精神,修顶,头发已经全白,讲的是如皋方言。他上课没有备课笔记本,而是几张卡片,但滔滔不绝, 讲到动情处,常引起大家的一阵笑声。他讲《金匮》不死抠条文,更多是讲自己的临床经验,很有个性。沈凤阁教授讲《温热论》,条分缕析,十分细腻。王自强教授身材修长,讲话声音不大,很谦和,大约是镇江地方口音,讲授《内经》慢条斯理,但条理分明,就如叶落后的枝条。王众老师讲逻辑学最为投入,板书多而急,擦黑板来不及,干脆用袖管,一堂课下来,衣服上黑白分明。任殿雷老师毕业于厦门大学,但好像讲的不是闽南话,有湖南湖北腔调,不易听懂,其音调偏高,有金属声。他所讲《自然辩证法》内容很广,我很佩服他的知识面。黄剑朋老师讲《医古文》,常常口若悬河,中气很足。最有意思的是唐玉虬教授,头发稀疏,矮矮的个子,是位慈祥的老者。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讲《黄帝内经》中“被服章”三字,他考证的结果就是古时官服前面的图案,尽管大家有点不解其意,但被老先生执着的精神所折服。吴考磐教授讲座的内容是说《黄帝内经》早已散佚,现今可见的《素问》和《灵枢》两书不是古代的《内经》。所说有道理。吴教授一口海门方言,全口假牙咯咯作响,口齿更不清楚。但讲课很认真,讲到得意处,会自己笑起来。我家乡话与海门话同属吴语系,所以,听得津津有味,而几位来自北方的同学则连连摇头,说根本不知道吴老说的是啥,真是可惜!      班主任是研究生科科长俞靓奋老师,一位肤色白净,气质很好的知识女性。她曾在省级机关工作过,但思想开明,毫无官气。她经常来宿舍看望大家。有次我在偷偷听邓丽君的磁带,不知道俞老师进来,心里忐忑不安,不料她竟然也坐下来一起听《何日君再来》,并聊起邓丽君唱腔的特点来。那时俞老师不仅管学习,还管思想政治工作及计划生育。有次寒假前,俞老师召集我们谈寒假注意事项,记得她一本正经地说要搞好计划生育,说得那些已经结婚的同学脸都红了。      图书馆是校园中最雅致的建筑,大门台阶旁是两棵大铁树,“图书馆”三字据说是著名书画家胡小石的手迹。图书馆中的报刊阅览室在一楼,是我们晚饭后常去的地方,我最喜欢《新华文摘》,我读,有时还摘抄一些好的句子。古籍部在三楼,一般人无法进去。里面的线装书真多,书架放得满满的,人在里面转身也不方便。我在里面读了徐灵胎、喻嘉言、尤在泾等许多大家的书,也读了叶天士、王孟英等的医案。当年坐在图书馆古籍部那种静谧沉潜的心境,至今依然令我向往。
在南京中医学院读研究生课程,那真是读书,成天地读书。    第一年集中学习,我除听讲以外,还找一些自己喜欢看的书读,心情是愉悦的。那时,我才开始细细地、反复地阅读《伤寒论》与《金匮要略》。      《伤寒论》的注本很多,我看的是清代柯韵伯的《伤寒来苏集》。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59年版,繁体竖排,是我在从江阴带到南京的。我一边听陈亦人先生讲伤寒论,一边读《来苏集》,那书留白处,我用铅笔密密麻麻地写上读书心得。柯韵伯,名琴,浙江慈溪人,后迁居江苏常熟。这本书是他研究《伤寒论》的力作,全书共八卷,包括《伤寒论注》《伤寒论翼》《伤寒附翼》三个部分。论注,是对《伤寒论》原文的注释;论翼,是十几篇论文;附翼,是仲景方论。柯韵伯先生是主张《伤寒论》为百病立法,不专为伤寒一病而设,认为《伤寒论》中最关键的是辨寒热虚实表里阴阳,而核心是落在方证上的。陈亦人先生的观点也基本上与柯先生一样。所以,读起来印象深刻。特别是柯韵伯的文笔很美,理论分析透彻细致,读起来也感到舒服。我非常佩服这位清代的伤寒学者。      《金匮要略》是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金匮要略方论》,是宋代王洙从蠹简中翻出的那本。我刚学医时买的,但一直看不懂。听张谷才先生讲《金匮》后,也开始细读。但眼光基本上是中医教科书的套路,看来看去,总觉得经方零零散散,脑子里建立不起框架,读《金匮》的感觉总比不上读《伤寒》。不过,毕竟是第一次通读了,也做了笔记。      那一年,我还细细读了《躯体的智慧》一书,这是美国著名生理学家坎农的著作。他的内稳态概念吸引了我。坎农认为,内稳态不是静止的,而是一种维持内环境稳定的自我调节过程,是一种动态的平衡。坎农用流畅的文字,新颖的观点,描述了神经、内分泌以及血液缓冲作用下出现的复杂的生命现象,同时也揭示了一个古老而时髦的哲学命题:整体大于部分的总和。这位西方医学家与东方古代医学家在认识人体的角度上有惊人的相似!我感到兴奋,同时,对《伤寒论》《金匮要略》处理疾病的思想方法有了新的认识。那时,我摘抄了坎农很多原话,卡片有一叠。
   
      第二年,研究生开始分科,我选择了中医各家学说研究方向。各家学说教研室刚成立不久,主任是丁光迪先生,一位成天读书的老学者。我就在他身边的桌子上读中医书。我那时,是死读书。按照教科书《中医各家学说》上的人物,按家通读其著作。我的读书笔记是按人物介绍、著作提要、主要学说、后世影响、学术评价等几个方面来做的,基本上是大段地摘抄书中的论述,然后用红笔在旁边进行提要批注。用的是蘸水钢笔,那笔尖不耐磨,几个月下来,写秃了十多个,当然,笔记稿本也高高一大摞。教研室朝北,冬天很冷,每天早晨,我们都要先生火炉,上置水壶,炉火一旺,室内很暖和,那就是静心读书的时间了:水壶丝丝地叫,笔尖沙沙地响,加上丁光迪先生低低地吟读声,常常是教研室里的交响曲。      经常读书,也不是快事,而且中医的书看多了,感觉比较沉重。许多大名家的书,并不是那么引人入胜。就是鼎鼎大名的李东垣的《脾胃论》,横竖是升脾补阳,但临床疾病各种各样,哪能都从脾虚立论?其论说,也是说到哪里是哪里。比如“阴火”一说,读了半天就是弄清楚是啥东西?我问丁光迪先生,先生说就是内热!内热,那不就是一个症状或症候群吗?但后人都将阴火当病机、当病因来探讨,结果各说各的,莫衷一是。比如朱丹溪,号称滋阴派开山,但看他的《丹溪心法》,里面用药以“气血痰郁”为主,也并非都用大补阴丸。就是讲养阴,只是按理学思想,让人要节欲而已,是养生学的思想,非治疗学的观点。比如刘完素,人皆说是主火派,但看其书,也不是凡病皆用寒凉,只是在治疗温热病上,卓然成家。而一直让人感到眩目的赵献可、薛立斋等,其书也不免笼统浮泛,以一阴阳水火印定病机,过于死板。那时的我,开始怀疑中医,怀疑中医的名家,更怀疑教科书中医的观念。我觉得后世的中医往往犯一个错误,哪就是将古人伟人化,把局部的经验扩大化,将医学经验哲理化。中医书籍不少,但重复者多,创新者少,空泛者多,实在者少。实证不足,推论有余,一家有一家的中医,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中医各家学说,有点象各家瞎(苏北话:学与瞎同音)说。中医问题不少!那时的我,有点痛苦,有点失落,有点惆怅,特别是久别临床,感觉我已经不是医生了。我非常怀念在江阴的日子。好在那时教研室王老师有个磁带录音机借我听,边读中医书,边听邓丽君,到也能解不少烦闷。      我开始对医学史感兴趣。那时,读的最多的是贾得道先生的《中国医学史略》,刘伯骥先生的《中国医学史》、谢利恒先生的《中国医学源流论》、陈邦贤先生的《中国医学史》等。读史学家书,能给人思路,让我从历史学的角度去看中医各家学说,将各家的论述置于特定的历史时期和特定的地域环境去看,同时,可以看出其学术的源流递进关系。特别是谢利恒先生的《中国医学源流论》让我眼前一亮。那是一本民国时期的铅印本,线装,里面仿宋大字,看起来很舒适。此书论述了上古至近代数千年中医学的演进史,其中有《素问》《难经》《灵枢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的考证,有对上古医派、隋唐医籍、宋明医方的考证,还有对五运六气说、唐宋学说之异、宋学之弊、伤寒温热之别等理论问题提出独到见解,特别是谢先生对各家医学流派的分类和评价,对中医学分科源流的剖析和评价,更让我有一种远看中医、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决定从医学史切入中医,我选择了江苏地方医学史中明珠——孟河医派作为硕士研究生论文的题目。孟河,是常州郊外的一个小镇,临长江,在清代末年,这里名医众多,最有名的是费、马、丁、巢四家。费伯雄、马培之、丁甘仁、余听鸿、费绳甫、贺季衡、谢利恒诸位大家均出自孟河。这批孟河的医生,以精湛的医术,求实的思想,给晚清沉闷的中国医坛吹来了一股清风。孟河,也成为近代中医的摇篮。我来到孟河作实地考察。那是1981年的初夏,蓝天、白云、田野里金黄的麦子,江边蜿蜒的小山,我在熟悉孟河历史的巢益民医生的引导下,去走访名医的后裔门人,考察名医的故居遗迹,探寻名医发迹的土地,人感觉十分轻松而兴奋!那是种书斋里找不到的感觉。
改革开放的热潮涌动,八十年代初的中国到处洋溢着活力。中医界也开始探索振兴发展的道路。中医现代化成为当时中医发展的主旋律。但是,中医如何现代化?争论是很多的。当时,好像普遍有这样的想法:现代化不能是西医化,中医学必须借助现代科学理论和技术来实现自身的发展。      1982年夏天,我研究生毕业,留校任教,讲《中医各家学说》课程。上了讲台,面对学生,我思考的角度发生了变化,我开始考虑中医的未来,考虑自己的事业是否有前途?中医能否现代化?这些问题,虽然常常出现在脑海,但始终没有清晰的答案。那年深秋,南京出现了自发的非官方组织的中医多学科研究的学术活动。而组织者,是一些高校教师、医生、科研人员。李枝老师,当时主持南京中医学院脉象研究课题,我听过他关于中医现代化研究的讲座,他演讲时常常激情四溢;邹伟俊,对周易的研究近乎痴迷,他曾与钱学森通信,并提出唯象中医学的概念,他脑中的中医学是一个庞大的体系,他为人低调,但做事执着而宽容,犹如布道者。李铁君,刚从北京中医研究院研究生毕业,对中医学充满热情,他发言常振臂,煽情。卢央,学者,专长古天文研究;林祖赓,能干的外科医生,中西医结合专家。杜文东,讲师,由医而及心理学,才气过人。成建山,中医学会干部,热心人一个。我也加入进去,参与学术活动。    讲座是当时的主要活动形式,主讲者大多是各科的专家教授,听讲者多为大学生,那次,天文学者朱灿生来学校讲天文与中医,我是主持人。他讲座中让人振奋的是一个研究结果。他和他的研究生把本世纪月亮运行的百年数据规律描绘在坐标图中,得到两条互抱的旋臂曲线,竟然是太极图!这让中医人太激动了!全场爆发热烈的掌声。还有次是请南京大学莫绍揆教授来讲数学与中医,阶梯教室全坐满了。老教授缓缓道来,讲的是阴阳与数学。卢央教授的讲座,谈到古老的五运六气学说原来与古天文有关,让我们感受古人的聪明与智慧。我们还请了南京大学林德宏教授来做科技发展与中医学的报告,还请南京医学院医史学教授张慰丰先生来将中西比较医学史等。讲座给当时的年轻人有巨大的冲击。我也常常激动,脑中浮现的中医学是伟大的,同时又带有神秘感。中医学哪来的?我们在讨论中,有人说是特异功能者发现的,有人说是外星人留给人间的智慧。那时的我,有点飘飘然,眼前的中医虽摸不到,但在远处闪烁着光芒,很是诱人。    我们曾经组织几次较大的学术活动。1983年春天,我们在盐城举办的大型讲座,那时,江苏省著名中医徐景藩先生也去了,讲中医学的特色。我也安排了一次讲座,讲中医学的临床流派。参加的人很多,都是基层的医生,但听得很认真,那时的中医,饥肠辘辘,吃啥都香!还有一次是在南京召开了全国的中医多学科研究学术讨论会,地点是江苏饭店,主题是天人相应,因为只有这个题目能涵盖所有的内容。所以,会议内容十分庞杂,周易、运气、哲学、医学、史学、心理学、养生、气功,等等,什么都有。全国各地来了很多代表。会议搞得像模像样,还开新闻发布会,我只觉得是参加了一场革命运动似的,有点使命感。    那个时代,思想大解放,学科大发展。中医学的新名词如雨后春笋,如中医预防学、病因病机学、中医治疗治则学、中医人才学、中医心理学、中医气象学、系统中医学、中医分子生物学、中医哲学等,让人眼花缭乱。南京中医学院也在全校范围内开展中医基础学科分化方案的评选,我也参加,并获小奖。但是,那时我的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因为那些“划分”出来的新学科,都离临床比较远。那时的我,总觉得所感知的中医世界,正在发生漂移,与我当年的感觉不一样了,中医变得高大深远,变得有点陌生。对此,我常常有莫名的困惑和烦躁。    我决定还是回归史学的研究方法。我将中医多学科研究也作为一种历史现象,开始归纳百年来中医学发展的思想轨迹。我发现,对中医学前途的思考,其实已经从清代初就开始了。清代医学家徐灵胎等就已经看出医学蜕变的危机,并发出过振兴医学的呼声。清末民初,中医界不少有识之士也主张吸取西方医学之长,所谓中医汇通,如唐容川、张锡纯诸家便是代表者。五四运动以后,中西文化的论争将中医推到风口浪尖上,中医生存危机爆发。于是,围绕中医是存是废的问题上,各家见仁见智。其中有恽铁樵的改良中医论,有陆渊雷的中医科学化论,建国以后,有毛泽东的中西医结合论。改革开放以后,又产生了中医现代化论、中医特色论、优势论以及中医多学科研究论等。这些都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内,从各自的角度对中医发展提出的建设性的意见。我开始收集资料,并对其作一综述。《医学与哲学》杂志,这家当年十分权威的医学哲学杂志刊登了我的文章《近百年来中医学的发展理论》。文中,我对中医多学科研究论的评价是:多学科研究论考虑到了中医学的自身特点的延续性以及现代科学发展的大趋势,立论具有新意,故在衡阳会议后提出,即引起中医界的关注。从八十年代末来多学科研究情况看,控制论、系统论、信息论、耗散结构理论、心理学、时间生物学等对中医学研究有可能互通有无,但由于中医理论存在着笼统性和不确定性,多学科研究在阐明部分中医理论中蕴涵的现代科学思想以后,便举步维艰,以难以有突破性的发展,更难以形成指导临床实践的应用理论。这是否应将多学科研究的方向从理论转向临床?抑或古代自然观与现代自然观之间的差距无法缩小?这是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这确实是我当时的思考。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闯荡以后,我开始清醒了,我觉得我的精力还是要放在实实在在的中医学本体的研究上。我的思想开始回归,如放飞的风筝慢慢回到本土,回到属于中医的土地。我开始编写两本书,一本是《医案助读》,一本是《中医临床传统流派》。    《医案助读》是一本辅导学生阅读医案的著作。医案的阅读与研究,是中医传统的学习与研究方式。我当年也是从医案开始涉入中医之路的。当80年纪的大学生们要我开讲座谈谈如何读医案时,我欣然答应,面对他们,我如数家珍地将自己读医案、整理医案、研究医案的经验告诉了他们,讲座非常吸引他们,因为这是中医的,但是教科书里没有。那时,学校希望教师开选修课,于是,我开始编书。那时,我还住在筒子楼里面,写字桌紧靠窗口,就坐在床沿,写得很轻松,因为资料是现成的,经验是现成的。书稿出来后,学校自印了不少,作为选修课教材。捧着散发着油墨香的《医案助读》,我感到特别踏实和愉快,因为这是我第一本书!后来,这本书被中国医药出版社出版,发行量当年就达12000册。    《中医临床传统流派》是在研究生读书笔记的基础上形成的,在担任中医各家学说的教学工作中,为使教学内容趋于条理化和系统化,并更切近中医临床,我尝试对宋元以后中医的各家学说进行比较分类。1984年,我写成了《中医临床传统流派选介》的小册子,作为在研究生班及一些进修班上的讲座资料。后来,我继续收集这方面的资料和分类研究,但当时,这种比较分类完全是我的一家之言。在中医各家学说是否要分类研究上,国内的专家教授的看法不统一。北京任应秋先生是主张讲学派的,上海裘沛然先生及南京丁光迪先生是反对讲学派而主张按单个医家讲的。我在教学实践中感到,面对历史上众多的名医及其学说,若不作比较分类,寻找其中的联系及差异,就不能正确认识和评价各家学说,也影响了各家学说及经验的推广利用。所以,我决定还是编写这本书。此书介绍了历史上研究探讨外感热病的诊疗规律所形成的通俗伤寒派、经典伤寒派、温疫派、温热派、伏气温热派;介绍了研究探讨内科杂病的诊疗规律上形成的易水内伤派、丹溪杂病派、辨证伤寒派、经典杂病派;还有外科上的以陈实功《外科正宗》为代表的正宗派、以王洪绪《外科证治全生集》为代表的全生派,以及以高锦庭《疡科心得集》为代表的心得派。另外,还介绍了民间医学派、日本汉方和韩医。1989年,我将这本书交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两年后终于出版,随后,日本《中医临床》杂志连载。后来,我又增加了一些图片由日本东洋学术出版社出版,改名《中医传统流派系谱》。不过,这已经是2000年的事情了。
南京中医学院座落在汉中门,校园面积不大,但很紧凑。学校后面的乌龙潭,是当年颜真卿在南京当刺史时的放生池;乌龙潭旁,还有清代著名思想家魏源的故居。学校原来仅有少量平房,50年代建校以来,经多年建设,建起了图书馆、教学行政综合楼,学生宿舍,又将后面的土山移走,建起了像样的体育场。80年代以后,学校建起了现代化的教学楼,办学条件大大改善。白天,上课时校园非常静谧;下课了,又人流滚滚,欢声笑语;下午,教学楼前草坪上、李时珍的石雕像前,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读书;特别是晚上的校园,教学大楼灯火通明,图书馆阅览室座无虚席……。那时的校园,是让人产生读书冲动的校园。      我主讲的课程是《中医各家学说》,外行常常弄不懂这是一门什么课程,曾有人写信给我,叫“国家学说”,还有叫“各界学说”。这门课,是讲述历代名医的学术思想以及临床经验的课程,是帮助学生读书的课程。授课对象是中医专业的高年级学生。四年级甚至是毕业实习回来的学生,已经有了临床,对教学内容是挑剔的,我们讲课有难度,照本宣科式的讲解,学生的头是埋起来的。我开始摸索当教师的经验。我发现,学生们爱听案例。当我回忆起当年治疗的一些病例时,讲起江阴老中医们治疗疑难病验案时,学生们常常凝神静听,眼神中透露出好奇、专注和钦佩,这时的我,讲得也来劲。我还发现,讲各家学说,要讲各家的治学经历。名医的趣事轶闻,名医治学为人的事迹,容易吸引学生的注意力。历代名医中,叶天士、徐灵胎、舒驰远、范文虎、余听鸿、曹颖甫医家的趣闻,最有讲头,他们个性张扬,有活力。有时,常常引来笑声一片。这些名医本身,就是教材,就是教学生治学为医的范本。我也常常被感动。我还发现,上课时教师的气势很要紧,有时要像说书,如惊堂木在手,将听众的情绪调上调下;有时则要如朗诵,让人感受的语言的美。记得是我第一次上讲台,对象是78年级的学生,那天讲清代名医叶天士。阶梯大教室,两个班级的大课,进入教室,人声喧哗。我上台后不讲客套,直奔主题,开口就说,不紧不慢,就像主持人上台:“在中医的历史上,有许多的名医。有的是医学理论家,如张景岳;还有的是医学普及家,如陈修园;但更多的是临床家,清代名医叶天士,就是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临床高手。今天……”,顿时,全场无声,静听我的讲课了。    讲《中医各家学说》很难,内容杂不说,更主要有些东西说不清。其中我讲得最吃力的,就是那些所谓的学说,如张元素的脏腑标本寒热虚实用药式,刘河间的六气皆从火化说,李东垣的脾胃元气论、朱丹溪的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论,赵献可的命门水火论、张景岳的真阴真阳论等。这些学说,绕来绕去,本身头绪不清,按教学大纲,又必须讲清楚。这对教师,对学生都是难题。说实话,这些东西,不过是古人临床经验的发挥或提升,至多是假说而已,尤其特定的条件范围,大可不必将其作为理论看,当作指导临床的原则看。我有点厌恶当时的教科书,因为教科书大多依样画葫芦,原文一引便了,缺少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的分析和评价。我坚持认为,各家有所长,必有所短。所以,我讲各家学说,总要对医家发议论,以表明我的学术态度。当然,要告诉学生,这不必记,不考。那个时候,我想改教材,但没有办法。我动不了,手脚被捆绑着,很郁闷,很无奈。这就是我当时的感觉。    很快,我找到一块自由自在的芳草园。那就是学生课余的指导,人称“第二课堂”。1984年,我组织了各家学说兴趣小组,成员十余名学生都是中医80年级的。活动的题目是收集名医名言。我列书单,学生分头去找,摘录那些言简义赅,并对治学临床有指导意义医学谚语、警句等。牵头的同学叫黄伟,常熟人,浓眉大眼,英俊小生,悟性高,字更漂亮,组织能力还强,有他,我顺手很多。小组中都是聪明能干的年轻人。查德忠,常熟人,灵活好学;尤建良,无锡人,好学肯干;吕慰秋,扬州美女,字也秀气;赵鸣芳,稳重老成;陈仁寿,踏实温和;高想,不多言;刘宏波,热情;邹海燕、方平、孔薇等几位女生都是聪明伶俐。一本名《医家珍言》的小册子很快编成了。学校内部印刷。我很高兴,同学们一定更高兴。我还根据学生的要求,为他们开讲座,讲座多在晚上,内容大多是教科书上没有的或涉及不深的,比如如何读医案,如何中医论文写作等。这些内容,学生欢迎,我讲得也轻松。1984年.南京中医学院大学生科协成立,我被聘为顾问。从此,我就经常参与大学生科协的活动,为大学生开设讲座,参与他们的活动的策划,参加科协组织的义诊和社会实践等。和他们在一起,可以感受到年轻人炽热的激情,也可以为学术的自由发展提供一片空间。我学术的发展,经方医学思想的确立,均与大学生的第二课堂有关,与大学生科协有关。许多学术性强的讲座,大多九十年代以后,容后再述。      当教师,就是面对学生。学生中,各种人都有,其中,我对具有个性的学生最感兴趣,印象也深。中医77年级中有位叫冯松杰的同学,善思好辨,有次上课时与主讲老师辩论起来。他人清瘦白净,操一口无锡方言味很浓的普通话,讲话时头身前倾,眼神专注,用手指划,如入无人之境。他提出的观点很独特,比如说《神农本草经》中提到“鬼”,不是迷信,是记录了患者的幻觉,是脑病。很有道理。他对民间单方验方感兴趣,曾试用用生萝卜汁滴鼻治疗头痛,也是独到。年轻人都喜欢现代的东西,但79年级中有个对版本目录学很感兴趣的同学,叫徐光丕,常熟人。他的字很好,老练质朴,写的文章也文乎文乎,与年龄似不切合。他常来我宿舍聊天,将他爱读的《文史知识》杂志借我看。我的《医案助读》的书名,就是他建议的。82年级的许志泉同学,兴化人,爱好哲学,喜欢思考。他对中医发展问题有见地,我是在一次午后教室里和他闲聊发现的。后来他就中医名词术语规范化问题作了研究。他统计了中医、现代医学以及《辞海》中语词分册名词术语的多义率,发现中医名词术语的多义率与语词分册的多义率接近,而现代医学的多义率则极低,提示中医理论尚属于自然语言的范畴。一个本科学生,能有如此见解,确实不容易。话说回来,那个时代,能考上大学的,都是聪明好学的,都是好料,是人才胚子。现在我外出讲学开会,常常遇到当年的学生,大多是医院的主任、院长,或学校的教授、博导什么的,有的还是地方官员、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等。前不久,我到扬州参加省政协调研,安排活动的秘书长、当地农工民主党的副主委,均是我当年教过课的学生,让我好高兴。      我之所以为教师,因为我有学生。教师的存在,是以学生为前提的。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我教他们,其实,也充实了我自己。古人说得好,教学相长。我和学生在一起,能感受到时代的气息,了解他们的爱好和兴趣,关心他们需求和期望,是做好教师的关键,也是我研究中医的方向和动力。多年来,我写书,是为他们写的;我讲课,是为他们讲的。他们听得懂,用得上,是我最大的满足。
 1986年是忙碌的一年。我被抽调出去搞中医专业分化的调研,这是国家教委的任务,我的任务是就新设中医养生康复专业的社会调查。上北京,跑上海,还无锡、苏州、成都、哈尔滨等地,开座谈会,走访专家,忙得很开心。9月初,又接到国家教委的一项任务,要我进藏为藏医专业搞一文稿。这是让我心跳的任务,我能到那神秘的西藏了!   飞机从成都双流机场起飞时,天空还是细雨蒙蒙,不久,窗外就是蓝天一片,阳光特别耀眼,底下是蜿蜒不断的皑皑雪山。两个小时不到,飞机降临贡嘎机场,吉普车接着我们疾驰在公路上,西藏的山寸草不生,全是青森森的石头,倒是路边的雅鲁藏布江,宁静,宛如连接天边的玉带,夕阳下,还跳着金光。西藏的阳光很好,天空湛蓝湛蓝,入夜仰望,星斗满天。高原空气稀薄,当天晚上就乱梦纷纭,心跳加速,明显缺氧了。不过,第三天情况就好转了。  在拉萨的日子是充满激情的。酥油茶、青稞酒,清水羊肉,祝酒歌,踢踏舞,八角街、大昭寺、罗布林卡、布达拉宫,还有八角街上摇着经僮的藏民,布达拉宫旁五体投地的信徒,大昭寺摇弋飘忽的酥油灯,色彩艳丽的唐卡,给我的都是异域风情的刺激。但最让我激动并带来沉思的,是藏医的悠久的历史和独特的理论与实践。  公元7世纪,松赞干布统一青藏高原,建立起强盛的吐番王朝。大唐文成公主入藏带去了大量的医学著作和医生。同时,藏王还请了印度、尼泊尔医生入藏,结合高原古老的医学,编辑整理了大量的医学经典著作。公元8世纪末,藏区名医宇陀.宁玛元丹贡布著成了藏医学的奠基之作《四部医典》。藏医理论与中医理论不同,他们认为人体内存在三大因素:龙、赤巴、培根;七大物质和三种排泄物。 “龙”是推动人体生命机能的动力,与生命活动的一切机能密切相关;“赤巴”具有火热的性质,主脏腑机能活动。“培根”具有水和土的性质,与人体内津液、粘液及水液密切相关。七大物质基础,即饮食精微、血、肉、脂肪、骨、骨髓、精;三种排泄物,即小便、大便、汗。三大因素支配着七大物质基础及三种排泄物的运动变化。  藏医对人体的认识很让人惊奇。他们发现,人体有360块骨头,其中脊椎骨28块,胁骨24块,牙齿32颗,四肢大关节有12个,小关节有210处,韧带16处,头有21000根,汗毛孔有1100万。人体内的器官,藏医也有五脏六腑。五脏指心脏、肝脏、脾脏、肺脏和肾脏,六腑指大肠、小肠、胃、膀胱、胆和三姆休。藏医还发现,胎儿从形成到成熟分娩,需要38周的时间,264天。并把胎儿发育的全部过程分为三期,即鱼期、龟期和猪期。它认为,胎儿发育中的鱼期时,胚胎形成长条形,因此称鱼期。胎儿长出四肢体形,并分出头部,因此称龟期。胎儿从龟期进一步地发育成除了四肢和头部外,还逐渐凸起所有器官,并能从母体中吸取混食,因此称猪期。藏医胚胎学中的鱼期、龟期和猪期的出现,不仅形象地描述了胎儿发育的全过程,而且是与脊椎动物的鱼纲、爬行纲、哺乳动物纲而后人类的进化顺序相一致的。    藏医以望诊(尿诊)、切诊(脉诊)、问诊为主。 藏医的治疗方法丰富多彩,有药物疗法、放血疗法、艾灸疗法、催吐法、按摩、推拿、药浴疗法等多种方法。其中放血疗法和药浴疗法颇具特色。  面对和中医学不同的藏医学,我好奇,我兴奋,我激动,我也思索。  进藏后思考的收获之一,是发现中医理论其实还不是真理。比如经络学说,中医发现有十二经脉再加奇经八脉,循环无端,但是同样是传统医学的藏医,却没有发现经络,而只是发现了类似神经系统和血管系统的白脉与黑脉!是汉族人太敏感,还是因为十二经脉经过了后人刻意地美化和加工?中医的理论体系很完整,许多中药均在其指导下使用,性味归经,头头是道,但藏医也用天然药物,其中有许多与中药相同,如大黄,如黄连,如麻黄,而且,我发现其主治也与中药基本相同,如大黄攻积,黄连止痢,麻黄平喘利水等,但所用的理论却与中医截然不同。中医讲元气,讲阴阳水火,而藏医讲龙、赤巴、培根,两者都是传统医学,从理论的层面较量,何者对,何者错?何者优,何者劣?显然不能轻易定论。   进藏后思考的收获之二,懂得了传统医学就是一种文化,是各民族的生活经验和生活方式。中医强调天人合一,阴阳平衡,强调适寒温,主张补不足,泻有余,以及喝姜汤,吃大黄,针灸刮痧拔火罐,还有冬病夏治,冬令进补,以脏补脏,等等,其实就是汉族人传统的生活经验和生活方式。传统医学中,宗教的成分也很多。藏医与藏传佛教关系密切,藏医都是喇嘛;而无独有偶,中医与道教儒学关系密切,汉代医家多是方士,神农本草经以三品分类,其中轻身延年不老等黄老之学的内容到处可见。而到宋代以后,理学浸入,学医多儒生。于是,前者是喇嘛医,后者是儒医。冬虫夏草,是藏人心目中的神草;灵芝人参,则是汉人心目中的神草。   我开始对民族医学感兴趣。那时,我有一种冲动,希望到我国的边陲区考察民族医学。青藏高原上的藏医、新疆天上脚下的维医、内蒙古大草原上的蒙医、大兴安岭深处的鄂伦春人的土医,延边的朝医,云南西双版纳的热带丛林的傣医,凉山地区的彝医苗医,广西壮族自治区的壮医,还有汉族民间的各种民间疗法,我都要去走一走,用文字,用图片,用声像,将各民族在治病防病,在养生保健上的各种经验和方式记录下来,然后整理成书,编辑成画册,送给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传统医学合作中心!    我还想在学校开设《中国传统医学概论》的课程,让中医院校的学生了解传统医学的历史、种类、特征,以及传统医学工作的特性和法律政策,还有传统医学理论与临床的规律。我说,不了解民族医学,不了解传统医学,就不能了解中医学,更谈不上发展中医学!当时,我还非常渴望有机会和电视台合作拍摄《中国传统医学》的电视记录片。那个时候,中央电视台正在播出《话说长江》的电视片,丰富的内容,深刻的思想,加上主持人陈铎先生浑厚的解说,吸引了很多观众。我看了后很高兴,我说,如果说,《话说长江》是从地域的角度去阐释讲解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那我这个电视片将以民族医学为视点,记录下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发展的轨迹和特色。我说,在现代文明日益强盛,而传统文化日益萎缩的今天,我们这项工作很紧迫,也很有必要,对子孙后代将有一个交代,对人类文明的传承也有贡献。这个想法,我向学校领导说过,向北京的领导也说过,但是,由于我的无能,由于我人微,更是由于时机不到,没有机遇的垂青,想法最后还是想法。最终,我的这种想法在时光中慢慢褪色,考察的冲动归于消失。
说我的学术生涯,不能不说说中医学会。    早在70年代,参加学会活动就成为我的快事。文革中,江苏省中医学会瘫痪,但苏州地区的中医活动还在进行。那个时候,每个县有中医协作组,轮流举办活动。会议地点多为县政府的招待所,会议程序也远比现在的会议简约,没有冗长的开幕式,也没有多少领导的讲话。交流的内容多是临床经验。那个时候,中草药经验介绍很多,如用天冬治疗乳腺肿块,天名精内服治疗丹毒,槐花治疗高血压,蜀羊泉治疗宫颈癌,徐长卿根研粉口服治疗胃痛,白芥子、细辛等分研末外敷肺门膏肓治疗咳喘,季德胜蛇药和蚯蚓捣烂外敷治疗带状疱疹,土大黄、番白草、地骨皮治疗血小板减少,蟾蜍去皮煮食治疗肝硬化腹水,牛蒡子浸酒治疗神经性头痛,等等。这些经验,我也没有试用过。    那时的学术活动也有过理论探讨。记得曾探讨过三焦实质,还讨论过脾胃实质。三焦是什么东西?有人说是淋巴系统,有人说是胸腹腔等,也有人说三焦有名而无形。后来,还有过脾实质的讨论,有认为脾就是现代的胰脏,苏州吴怀棠先生有篇《脾胰考》的文章,写的很有深度。回想起来,我那时理论不深,文献又少,只觉得这些探讨很坚深。我也曾写过一些理论探讨性文章,如《气火探讨》《流气化湿法探讨》《叶天士养胃阴法》等,其实只是老中医经验的总结或医案的归纳而已。    那时的开会,大多是老中医发言。他们很肯讲话,我最爱听。回想当年,会议的场景、老前辈的印象,依稀如在眼前。    马云翔先生,吴江老中医,当时60多岁,清瘦,头发花白。他曾在军队供职,退休回地方以后依然常常穿一身黄军装,下着解放鞋。他身板很硬朗,常年用冷水擦浴,有次会议上他详细介绍了保健经验。他很健谈,不保守,他介绍过用马钱子治疗腰腿痛,用附子退热,用大柴胡汤治疗胆结石等病的经验。    印象最深的是吴怀棠先生。他是苏州第四人民医院中医科主任,他肤白,个头修长,戴一幅金丝眼镜,一口吴侬软语,十分儒雅。他好经方。有次讨论肝炎治疗,大家都说用草药田基黄、虎杖等,谈兴正浓时,吴老却高声发言:治疗黄疸肝炎,前人已有成熟经验,茵陈蒿汤,就是良方,如此好方,竟然搁置不用,不可思议!一时,发言者语塞。    高质量的学术活动,要推1976年12月底在常熟举行的苏州地区中医学术经验交流会。粉碎四人帮以后,举国上下群情欢腾,中医界也一样,那次活动,参加人数达200人,全省各大中医教学科研临床机构均有代表。所以,这次会议应是江苏省中医界文革后的第一次盛会。那时,屋外飘雪,会场上热气腾腾,四天会议,许多名医介绍经验,如如皋黄星楼先生介绍治疗放射性肠炎的体会,南通的汤承祖先生介绍了中医对发热的认识,从自汗讲到战汗,很吸引人。还有是常熟李葆华主任介绍陶君仁先生的经验,也很有启发。陶老是常熟名医,雅号“陶半仙”,他用药多学张锡纯,如用生芍药、生甘草、生麦芽,名柔肝饮,治疗胃痛、肝病。当时,会上发了油印的《陶君仁医案》,其中有用小建中汤治疗手术后发热不退,是甘温除大热,我印象都很深。我是那次会议上年龄最小的代表。我在会上介绍了学习中医的体会,不外是多记,多问,多写,多动脑,等等。最近我整理旧物,竟然翻出了当年出席人员名簿。其中的许多老中医已经不在人间,而我这位当年最年轻的代表,也已经两鬓花白,人生苦短,不禁感慨万分。    80年代以后,江苏省中医学会恢复正常活动。学会的办公地点,就在南京中医药大学校园的东侧,是座小洋楼,据说是当年国民党将军的私宅。楼下的大厅,常常是我们开会的地方;楼上,是学会的几个办公室,《江苏中医》杂志编辑部也在上面。我常去小洋楼,也常常参加一些学术活动。我那个时候主要参加中医多学科研究组、仲景学说组以及医史组的活动。    仲景学说组的牵头人是沙星垣先生和陈亦人先生。沙先生是一位热心仲景学说的老人。他是南京军区总院的中医科主任,学医于苏州,后来还在省中医院工作过。沙老人干练,思路开阔,对《伤寒论》非常推崇,临床用栝楼薤白桂枝汤治疗冠心病,用白虎汤治疗糖尿病等,都很有特色。晚年的他,曾也有一个庞大的《伤寒论》研究推广计划,从基础理论到各科临床,很全面,但实现起来,当然也很困难。那时候,我和同校《金匮要略》教研室的张贤媛老师等去过他家多次。为了这次会议,他抱病前来,开幕式那天早晨,他迟迟不到,原来是他体弱,久坐而大便不下。待他缓缓来时,脸色还是惨白的。    陈亦人先生是南京中医药大学伤寒论教研室的教授。他对仲景学说可以达到痴迷的程度。他反复强调《伤寒论》是辨证论治的基础,是教人如何辨证,如何辨寒热虚实表里阴阳。《伤寒论》讲常的少,讲变的多。这位老人最不高兴的,就是听到说《伤寒论》没有用,甚至说《伤寒论》是治疗外感病的专书也不行。他会发火,会争论,弄得面红耳赤。每次开会,他都对教育部门忽视《伤寒论》教学的做法提出批评。这位可敬的老人晚年患了脑梗塞,后来思维也错乱了。那次我去省人民医院病房探望他。他明显消瘦了,说话也很困难,嘴唇哆嗦良久,吐出的词还是:伤、寒、论。陈亦人先生在学术会议大多是作主报告,他讲过《伤寒论平议》,讲过《伤寒论的科学性》等。他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其学术观点对我的启迪很大。    医史组是学会中规模比较小的组,但参加人员的素质都很高。当时牵头的有南京中医药大学的陈道谨老师,他热情,善于交往,把会议组织得很好。学术秘书是《江苏中医》编辑部的顾泳源编辑。他来自常熟,熟悉苏南地方掌故、医学史上的趣闻轶事,而且其谈锋甚健。听他用常熟方言讲故事,特别有味道。他文才佳,经他改的文章,干净精练。所以,医史组的学术资料,编辑得如杂志一样。医史组中积极分子,还有南京中医药大学医史教研室的吴云波老师。他是北大哲学系的毕业生,从事中医学史研究也驾轻就熟。在中医学术思想史、中医教育史、中医护理史方面都有研究。他对徐灵胎很推崇,写了不少有深度的文章。很多人认为搞医史与临床无关,其实,当时参加会议的都是省内一些临床高手。海安县名老中医王益谦、镇江市名老中医沙载阳、丹阳市名中医贺玥、苏州市名中医俞志高、江阴市名中医陈正平等均是既能写文章,又能看病的学者型中医。    做学问需要集思广益,需要开阔视野,所以前人有游学的传统,当年叶天士先生也有拜十七师的佳话。其实,现在我们做学问的条件远胜于古人。学术活动,好比给你在烦闷的时候打开了一扇窗,开开眼,透透气,你的精神就焕发了。
前一段时间,网友董红昌先生在本论坛上向我提出了几个问题,因为忙碌,我忘了回帖,冷落了董先生的一片热情,实在是对不起!现回答如下:  董:不知道黄老师认为中医的那些思想是巫师的思路,他们在中医的发展中具体表现是什么,历代中医大师是否用他们来指导临床?如果用于临床,而且有效,那么您怎么看这种现象,这种现象存在是否合理?现代社会该怎么看待这些问题?
黄:根据医史学研究的结果,医学是从巫术里面脱胎而来的,所以,当年巫师使用药物时,是无法摆脱其行业的思维习惯,有的方剂能够解除病痛,这是事实。但不能认为这是巫师的思路正确,只能说明其正确地利用了应用药物治病的经验。自从《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问世以后,中医学的体系已经成熟,那时的医生已经无需借助巫师的思路,张仲景是这样,后世的叶天士也是这样,现代的名中医们也是这样。这是时代进步的必然。董:还有黄老师是否认为中医的组方是中药单一药物功效的叠加,如果不是,那么他们的依据是什么?
黄:方是方,复方绝不是药物作用的简单叠加,这点是没有异议的。经方是最为经典的组方。但可惜的是,这没有成为当代所有中医的共识。许多人开方时不讲经方,处方没有结构,他们的忽视方的合理性,更无视经方的存在。他们理解的组方,就是自己配方,其配方的思路,可能有多种,比如按归经,按四气五味,按升降浮沉;比如按中药药理,比如按自己经验,更有的按道听途说,或按自己喜好,等等,不一而足。其中,也有按前人经验,特别是按张仲景经方思路,方证相应,药证相应。有是证用是方,有是证用是药。配方思路的多样性,正是当今中国中医的特点。董:就黄老师临床而言,您是否对所有的病人,都能作出恰当的处方呢?如果不能,是否您的思路也存在问题呢?
黄:我不是神医,不可能对所有的病人都能开出十分完美恰当的处方。我每次门诊,都是思考良久,唯恐不对证,唯恐对不起病人对我的信任。但临床还有很多无效的患者,究其原因,有疾病本身的原因,有药物质量的原因,也有病人自身没有配合的原因,更有我思路、技术、行医技巧上的原因。没有开出一张好方,是其中我经常检讨的重要原因。为什么开不出好方?有的是没有好方可用,有的是有好方我不会用或不晓得用。做中医,很难啊!中医也不是万能的!医学的能力是有限的。董:我想现在的中医水平是在倒退,即便科学昌明的现在,即便新学说到处流行的时代,也不能改变中医逐渐走向口头的趋势,您说呢?
黄:对此我不便发表评价,我想中国的老百姓最有发言权。
衷心感谢董先生以及各位网友对经方论坛的关心和支持!并热切期望经方医学能给中医学的发展带来新的希望!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评价一下你浏览此帖子的感受精彩
感动
搞笑
开心
愤怒
无聊
灌水分享到: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海阔天空 UID:445注册时间2007-07-21 最后登录2010-10-08 在线时间252小时 发帖310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980威望211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荣誉会员
发帖310经方币980威望211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08-09-07 , 来自:江苏省
黄教授的回答十分中肯。我想与其说中医的水平在倒退,还不如说西医的进步与发展更加迅速。但是生命科学是最为复杂的学科,有许多尚未解决的问题和许多新出现的问题都需要我们从不同的角度去解决,中医应该也是解决复杂生命科学问题的有益的角度之一。问题是在科学昌明的现在,如何发继承与发展中医,换言之,我们真的应该思考和评估一下中医的水平,医学的水平不外理论水平和实践水平(疗效如何是最为根本的问题),那么中医的疗效又该如何评价呢?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xdz UID:1723注册时间2008-02-10 最后登录2008-12-26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5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262威望4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5经方币262威望4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08-09-07 , 来自:四川省
中医的倒退是因为行中医的人都不相信中医的疗效,病人就更不相信中医了。我在医疗的最基层,我看见很多医生都是中西药并进,有了效果到底是中医的还是西医的呢?我的一位同学也是中医毕业的,还和我一起在一位名老中医那里学过临床,他现在都在怀疑中医的疗效。中医可悲啊。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黄煌 UID:27注册时间2007-05-14 最后登录2011-04-30 在线时间1786小时 发帖2004 搜Ta的帖子 精华 3 经方币7464威望735贡献值7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总版主
发帖2004经方币7464威望735贡献值7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08-09-07 , 来自:江苏省
中西药并进,汤药成药齐上,方不成方,药无定药,如此中医临床,就是有效也不晓得记在哪个头上。中医的临床经验无法总结,中医的学术无法传承,中医的学术自信无法建立,此是当今中医界的癌症!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jszyxby UID:3954注册时间2008-09-06 最后登录2011-04-28 在线时间26小时 发帖505 搜Ta的帖子 精华 4 经方币1824威望10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荣誉会员
发帖505经方币1824威望10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08-09-07 , 来自:未知IP 中医作为中华文化的代表,作为形上宏观的中医在其思维上是优于西医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在利用进步和科技创新方面西医是优于中医的,但我们可以用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呀。中医本来就是海纳百川。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薛雪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jszyxby UID:3954注册时间2008-09-06 最后登录2011-04-28 在线时间26小时 发帖505 搜Ta的帖子 精华 4 经方币1824威望10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荣誉会员
发帖505经方币1824威望10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5 发表于: 2008-09-07 , 来自:未知IP
记得著名的季羡林大师在谈中西方文化时是这样阐述地:西方文化是一分为二,乃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乃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而东方文化是合二为一,乃头痛医脚,脚痛医头,乃既见树木,又见森林。太精彩了!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薛雪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何运强 UID:91注册时间2007-05-23 最后登录2011-04-30 在线时间211小时 发帖743 搜Ta的帖子 精华 1 经方币2741威望308贡献值1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论坛版主
发帖743经方币2741威望308贡献值1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6 发表于: 2008-09-08 , 来自:河北省沧州市
中医人首先要自信,因自信而实践,因疗效而产生自信!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wangqixian UID:2716注册时间2008-06-04 最后登录2011-04-29 在线时间8小时 发帖1274 搜Ta的帖子 精华 1 经方币4963威望493贡献值2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精灵王
发帖1274经方币4963威望493贡献值2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08-09-08 , 来自:山东省聊城市
黄教授你的方子我用了好多人,都感觉到中医的神奇,特别是输液成坏病后,2幅中药救急,他们说谁说中药慢?祖宗的经验是宝贝。我说黄教授把我们祖先的经方讲到了美国,振兴中医,就象振兴京剧一样,从年轻抓起。
[ 此贴被wangqixian在2008-09-08 21:46重新编辑 ]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奇难杂病 UID:3304注册时间2008-07-24 最后登录2011-04-29 在线时间38小时 发帖46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149威望1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46经方币149威望1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8 发表于: 2008-09-08 , 来自:广东省
中医和西医的冷落和繁荣 关键还是在于利润的问题 中医的效果是不用怀疑的 西医的效果也是不容怀疑的 中医难治疗好的病换西医也难 反之也成立 因为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banxian UID:2368注册时间2008-05-01 最后登录2011-02-21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152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91威望12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152经方币91威望12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08-09-08 , 来自:云南省
黄老师能否在黄教授讲中医拦目中增加对无效的代表性医案的讲述,特别是前期的治疗效果不佳,后面更方后取效,黄老师是通过怎样观察和思考做到的,这些对我们提高对经方认识很有好处,我想就连黄师首诊时都没发现,我们更是不用多说,这样可实现教学相长。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banxian UID:2368注册时间2008-05-01 最后登录2011-02-21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152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91威望12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152经方币91威望12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0 发表于: 2008-09-08 , 来自:云南省
黄老师能否在黄教授讲中医拦目中增加对无效的代表性医案的讲述,特别是前期的治疗效果不佳,后面更方后取效,黄老师是通过怎样观察和思考做到的,这些对我们提高对经方认识很有好处,我想就连黄师首诊时都没发现,我们更是不用多说,这样可实现教学相长。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anton553 UID:856注册时间2007-10-02 最后登录2011-04-25 在线时间31小时 发帖1309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3340威望2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荣誉会员
发帖1309经方币3340威望2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1 发表于: 2008-09-09 , 来自:福建省厦门市
引用
引用第6楼爱好经方于2008-09-08 06:27发表的  :
中医人首先要自信,因自信而实践,因疗效而产生自信! 哈哈哈 这为哥哥说得很好啊 哈哈哈 我就是以充足的自信 来开方的啊 ,西医很多病都治不好啊  最有效的也就是抗生素、激素、止痛药啊,但很多副作用  哈哈。。。。。。。。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我的博客http://www.gltcm.cn/28791/spacelist-blog.html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城里娃脑 UID:911注册时间2007-10-09 最后登录2011-04-29 在线时间24小时 发帖754 搜Ta的帖子 精华 1 经方币3071威望330贡献值13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精灵王
发帖754经方币3071威望330贡献值13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2 发表于: 2008-09-10 , 来自:湖南省郴州市
只因黄教授的话在某些人看来过于偏激!
[ 此帖被城里娃脑在2009-09-21 17:07重新编辑 ]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随缘而来 UID:171注册时间2007-06-01 最后登录2011-04-26 在线时间39小时 发帖17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71威望10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17经方币71威望10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3 发表于: 2008-09-10 , 来自:江苏省
“中西药并进,汤药成药齐上,方不成方,药无定药,如此中医临床,就是有效也不晓得记在哪个头上。中医的临床经验无法总结,中医的学术无法传承,中医的学术自信无法建立,此是当今中医界的癌症!”
        黄教授的话说得好,坚决赞成!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戈非 UID:3394注册时间2008-07-31 最后登录2009-02-14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59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107威望15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59经方币107威望15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4 发表于: 2008-09-17 , 来自:湖北省孝感市
我认为经方的核心是药对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海阔天空 UID:445注册时间2007-07-21 最后登录2010-10-08 在线时间252小时 发帖310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980威望211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荣誉会员
发帖310经方币980威望211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5 发表于: 2008-09-19 , 来自:江苏省无锡市
还是要坚持以病人为中心。另外,中医的地位与立法问题也很重要,如果按照西医的规范与指南用药与治疗,即使无效或者病情恶化,医患双方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单独使用中医药疗法如果有效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无效或者病情恶化的话,可能会有医疗纠纷甚至医疗事故,特别是在医患沟通不到位的情况下。这里不存在对中医药疗效的不信任等问题。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董红昌 UID:3088注册时间2008-07-12 最后登录2010-12-13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45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348威望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45经方币348威望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6 发表于: 2008-09-25 , 来自:陕西省
首先,向黄煌老师致歉,并感谢黄煌老师的回复。最近因忙于杂务,很少登陆论坛,所以今天才看到并回复。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董红昌 UID:3088注册时间2008-07-12 最后登录2010-12-13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45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348威望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45经方币348威望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7 发表于: 2008-09-25 , 来自:陕西省
从黄煌老师的帖子里,黄煌老师也已经承认了,从黄帝内经开始,中医就已经摆脱巫术的枷锁了,那您是否承认《黄帝内经》对《伤寒杂病论》的影响和指导意义呢?其次,黄煌老师也承认,复方不是单味药的叠加,哪么,您认为复方的理论源与什么?什么才是复方的指导原则?在什么样的组方思想的指导下,才能达到张仲景所说的“知犯何逆,随证治之”的境界呢?还有黄煌教授说,用“四气五味,升降浮沉”来指导复方的做法是错误的,哪么,您是否认为从《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就开始的用药传统都是错误的呢?后世虽然对这些理论有发展,但这些理论发端于《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当无可质疑。哪么,做为同时代的中医经典的看法,是否会比我们现代人的臆测更有信服力呢?从历史的角度看,任何事物的产生,都是时代的产物,所以怎么认识《伤寒杂病论》,怎么最大限度的还原《伤寒杂病论》的面目,少一点个人色彩,多一点历史和事实的考证,或者更确切,您说呢?我想这也许是,这或许也是清代在江南兴起乾嘉学派的主要原因吧!!!医学在发展,我们也在成熟,大家都不是完人,所以观点也难免错误和偏激,这很正常,也可以理解!但这并不妨碍黄煌老师,您身为一支现代中医学术流派的主要代表人物的地位,及您对中医学发展的贡献。最后,再一次真诚感谢黄煌老师对一个末学后辈的关怀和提携,敬礼!
[ 此贴被董红昌在2008-09-25 12:59重新编辑 ]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小土豆 UID:2注册时间2007-05-09 最后登录2011-04-29 在线时间325小时 发帖300 搜Ta的帖子 精华 2 经方币189威望15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论坛版主
发帖300经方币189威望158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8 发表于: 2008-09-25 , 来自:江苏省
      首先,先有实践经验,后有理论的总结提炼,这是规律。吃生乌头会中毒身亡,久煎乌头可以镇痛,这是先民经过了无数次的试验后总结而来的,而绝不是君臣佐使、七方、十剂等理论指导下才发现的。
    中国人的用药传统不是从《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才开始的。《神农本草经》也不是唯一一部经典性本草著作,在本经之前,有大量的本草文献,记载了数千年来的中药学知识,而这些实践经验的积累,才为本草著作的撰写和药性理论的提炼提供了可能性。至于说这些传统的用药经验也好,传统的药性理论也罢,是否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正确无误的,历史已经作出了验证,经后仍然还需要经受长期的实践的检验,未来也是如此。比如,《神农本草经》记载:合欢主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果真如此吗?那些抑郁心境的人,你试试看呢?恐怕把合欢皮当饭吃也无济于事。叶天士就经常对病人说,“务以情怀开爽为要,勿恃医药却病”。而有人却发现,大量的合欢皮能够消痈肿,而且很安全,本经却无记载。所以说,传统的经验可以指导现代临床,但未必都对,“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这才是正确的态度。
    要通过缜密的考证来最大限度的还原《伤寒杂病论》的本来面貌,是要做这个工作,否则,后人不知晓历史,就会丢失我们的传统,遗忘我们祖先的智慧。然而,我们不可能等到历史原原本本的考证清楚以后再来开展我们的工作。《伤寒论》里的剂量换算一直有争论,可是我们也不能因此固步自封啊。有些是可以暂时搁置不论的,比如五苓散的剂量,我们按照张仲景原方的药物剂量比例来配置五苓散,效果就很好。我们甚至还可以适当的调整,五苓散中桂的剂量最小,为2份,泽泻的量最大,为5份,白术、茯苓、猪苓都各为3份。我曾用桂枝12克,肉桂18克,白术、茯苓、猪苓、泽泻各30克,配成散剂,治疗一例慢性结肠炎腹泻不止的患者,效果好得很。猪苓的价格比较贵,如果以后猪苓缺货,我想即便是五苓散中不用猪苓,同样也有效果。
    中国传统的学术强调的是繁荣,是多样化,我们需要有从事传统文献学研究的专家,也需要有从事实验室研究的科研人员,同样也必须要有在从事临床研究的中医大夫,离开了谁,中医的复兴恐怕都很难实现。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雪过黄连淡,风来厚朴香。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晴空 UID:2672注册时间2008-05-29 最后登录2009-10-09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3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102威望2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3经方币102威望2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19 发表于: 2008-09-26 , 来自:江苏省 黄:我不是神医,不可能对所有的病人都能开出十分完美恰当的处方。我每次门诊,都是思考良久,唯恐不对证,唯恐对不起病人对我的信任。但临床还有很多无效的患者,究其原因,有疾病本身的原因,有药物质量的原因,也有病人自身没有配合的原因,更有我思路、技术、行医技巧上的原因。没有开出一张好方,是其中我经常检讨的重要原因。为什么开不出好方?有的是没有好方可用,有的是有好方我不会用或不晓得用。做中医,很难啊!中医也不是万能的!医学的能力是有限的。
本文来自:黄煌经方沙龙-http://www.hhjfsl.com-中医经方专业学术论坛黄煌先生的务实精神不得不让人敬佩啊。学习敬礼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guansimu UID:2771注册时间2008-06-09 最后登录2011-04-04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47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407威望3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47经方币407威望3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20 发表于: 2009-03-22 , 来自:中国
黄老师很务实,但跟帖的学生我有点担心!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yych22182 UID:6668注册时间2009-05-14 最后登录2010-01-06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46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250威望63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侠客
发帖46经方币250威望63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21 发表于: 2009-08-10 , 来自:欧洲
回 楼主(黄煌) 的帖子
回答得实在有水平,不高不低,实是求事.令人尊敬.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liu6513 UID:6456注册时间2009-04-20 最后登录2011-02-05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153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305威望23贡献值1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侠客
发帖153经方币305威望23贡献值1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22 发表于: 2009-09-11 , 来自:广东省广州市
在论坛里,有一种家的归属感。
心情沮丧或情绪低落时,在这里,可以得到慰藉和鼓励!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278322744 UID:1429注册时间2007-12-10 最后登录2011-04-11 在线时间2小时 发帖76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45威望21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76经方币45威望21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23 发表于: 2009-09-21 , 来自:山东省威海市
中医在倒退:往大处说是国家的政策失误,卫生部教育部的失职,中医是我国的本土文化,为什么不尽力普及推行?像黄师这样的大家太少了!!!可叹中医发源于中国,开花收获却在国外!!!购买一两丹参泡水喝却要凭医生的处方才能购买,这不是要置中医于死地吗?什么人制订的此规定?汉奸? 洋买办 ?还是混蛋?当国外极力推广中医的时候国内却极力封杀,行医60余年的老中医还要去考什么狗屁助理!!!!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医中三昧 UID:10397注册时间2009-10-05 最后登录2009-10-19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13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21威望10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13经方币21威望10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24 发表于: 2009-10-07 , 来自:山东省聊城市
“中西药并进,汤药成药齐上,方不成方,药无定药,如此中医临床,就是有效也不晓得记在哪个头上。中医的临床经验无法总结,中医的学术无法传承,中医的学术自信无法建立,此是当今中医界的癌症!”
现在的流弊    需要时间来修整。希望更多的人来参与   让更多的人醒悟!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 条评分 隐藏  回复 引用 举报顶端  茯苓 UID:8920注册时间2009-09-14 最后登录2010-09-01 在线时间0小时 发帖8 搜Ta的帖子 精华 0 经方币8威望10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 访问TA的空间加好友用道具 
级别: 新手上路
发帖8经方币8威望10贡献值0经方交易币0关注Ta
 发消息
 只看该作者 25 发表于: 2009-10-13 , 来自:未知IP
面对病人,无论是用经方还是时方,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应以病人为中心,只要有效,有利于健康,就应首先采用,而不是固守某一治疗途径
您正在看的文章来自经方医学论坛——中国经方医学专业学术论坛(Huanghuang jingfang Salon) http://www.hhjfsl.com/jfbbs,原文地址:http://www.hhjfsl.com/jfbbs/read.php?tid-2668.html1986年秋天,我调任《南京中医学院学报》编辑部任主任。这意味着我在主讲《中医各家学说》以外,还负责一本杂志的编辑工作。远离了教研室疙疙瘩瘩的琐事束缚,在一个可以独立伸展学术思想的空间工作,那是一件让我庆幸的人事变动。      《南京中医学院学报》原是一本内部学术刊物,主要是汇集教师科研人员的科研资料,自编自印自发行。我到任后,干了几件事情。一是改为邮局发行,目的是让市场检验,扩大学校影响;二是改由校外印刷厂印刷,学校的印刷厂的服务质量和印刷质量是无法过公开发行这一关的;三是重新设计杂志封面。特别是将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志,置于封面。这个徽标很美,是由一条蛇盘绕的权杖所覆盖的联合国标志。南京中医学院是世界卫生组织指定的传统医学合作中心之一,这可是学校的光彩;四是调整学报栏目,增设专题笔会、理论研究、临床报道、经验交流等栏目,发表有关中医发展思想、学科发展思路的文章,加大学报中临床第一线的内容。我的想法,就是希望开门办学报,不要孤芳自赏;希望中医科研和教学要紧贴临床;希望学报要有思想性,中医高校理应为中医学术发展起到引导的作用。      在编辑部的工作是紧张的,也是细致的。从组稿到编辑,从印刷到发行,都要过问;一个标点符号,一段引文,都要核对查找。特别是校对工作,常常是看了又看,唯恐出错。那时候,我经常下厂,在排版车间边改边校对,是常有的事。我和排版工人交朋友一起搬沉重的铅板。有时要弄到上灯时分,才坐公交车从郊区颠回来。那时候,我感到愉快,特别是散发着油墨香的期刊送来编辑部的时候,就有一种成就感。      编辑部办公地点在学校的行政楼的一楼,朝南,窗前是几棵高大的冬青树,每到深秋,树上结满了紫色的果实,引来几只灰雀,啄得满地都是黑色的果汁。窗外还有一丛紫荆花,到春天,花呈团状,粉红、深红,枝条上还有嫩绿的新芽。我到编辑部工作后,很多人替我惋惜。编辑部是为他人作嫁衣的地方,离开了教研室,许多名誉就与你无缘了。那年,评选霍英东优秀青年教师奖,我连申报资格都没有,理由很简单:你在编辑部。我有过不满,但后来,我也心定了,因为编辑部的小天地,空气是清新的。      我每天的工作是审阅作者来稿。稿子几乎都是手写的,绝大部分有复写,稿子反面都有深深的蓝色的印痕。在计算机未普及的时代,写一篇文章是很费力的,要发表一篇文章也不容易。编辑是第一个读者,我的选择标准是看内容是否符合科学原理和科学精神?是否对中医临床有用?是否对充实教学内容有用?是否对发展中医启迪思路有用?记得南京医学院的一位寄生虫病学研究生写了篇针灸抗疟疾的论文,其实验是在猴子身上做的,结果是阴性,也就是说针灸对疟原虫没有作用。有些人提醒我发表此文要慎重,因为那个年头,“一根针、一把草”的政治运动的余波尚未平息。发表此文,可能会有否定中医的嫌疑,招来一定的政治风险。但我坚持认为,实验结果是科学,阴性结果与否定针灸的疗效是两码事。此文最后作为重要文章发表。这位论文作者,就是现在的我校博士生导师詹臻教授。但是,还有篇文章的命运就不同了。这是一篇徐州医学院一位中医教师的文章,是谈中医学术发展改革的观点,在80年代中期,针砭中医存在的问题,特别要改革中医的理论,是要有点勇气的。稿件是否发表,引起学校高层的关注。最后大删大改,几乎面目全非。虽然发表了,但文章的那点锐气已经荡然无存。现在想想,那个时代的中医界,思想其实还没有解放,对中医,对中医理论就是不敢说半个“不”字。为了促进学科的发展,编辑部还组织好多次座谈会,邀请相关学科的教授及研究人员就该学科的发展思路和方法等开展讨论,然后将发言稿或论文集中发表,为此学报增色了专题笔会的专栏,也成为每期的亮点。不过,观点大多平平。在中医高校,过激的学术观点常常是被人诟病的靶子,所以,说大家都显得温文尔雅是好听的,其实,高校的学术空气很沉闷。      编辑部里有位老前辈,许济群教授。许老先生是丹阳名医贺季衡先生的再传弟子,是南京中医药大学前身江苏省中医进修学校的首批学员,南京中医学院中药系首任系主任,是我国高等中医院校第五版教材《方剂学》的主编。那时的许老不管具体的编辑工作,忙着编写《方剂学》教材。许老是名医,长期坚持门诊,有时还有病人找到办公室来求方。许老的思想很开放,主张明确诊断,他上门诊,胸前挂个听诊器。有次,一位病人来诊,主诉胸闷。许老一听,连说要胸透,结果是气胸。幸亏发现及时,未出现危险。许老开的方,是丹阳贺派的风格,不仅有古方,也有许多时方,特别是许多经验小方。如治疗小儿咳喘,常嘱咐家长用少许麻黄,与冰糖一起炖梨子,常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由于找许老看咳嗽气喘的病人多,许老就研制了穴位敷贴方,方名麝香定喘膏。此方源于《张氏医通》,其中有甘遂、白芥子等,许老又有所变动,并请中药系的老师改进了剂型,所以效果还真不错。麝香紧俏价格昂贵,甘遂有毒难购,许老亲自采购并把好质量关。许老这种风格,与当年孟河医家的传统有关。孟河是清末江苏南部的名医之乡,小小孟河镇走出了费伯雄、马培之、丁甘仁、余听鸿、贺季衡等许多蜚声海内外的名中医。孟河的医生大多内外两科兼擅,剂型上丸散膏丹都用。许老也是资深教授了,但他就不屑于搞什么学科分化,编什么大部头巨著,而是热衷于那小膏药。当有治愈的病例,老人常常与我们分享快乐。记得后来名气大了,英国也来人要求合作。为此,老人忙了好一阵,也乐了好一阵。许老空闲时,也常常和我聊学校过去的人和事,让我感知了人情温凉。后来,我离开编辑部,许老也退休了,但我还常去门诊看他。2003年5月初,非典肆虐,南京也出现非典疑似患者数人,形势十分紧张。8日,北京中医召开座谈会,吴仪副总理呼吁中医上抗击非典的第一线。许老听到消息,9号清晨就给我来电话,问我此事情知道否?我告诉他昨晚的新闻联播就播放了。老人很兴奋,他说,现在是中医出来的时候了,并极力鼓励我争取上抗非典的第一线,说“我拼老命也支持你!”,老人瘦弱的身躯中原来还是一腔沸腾的热血!许老的这句话,至今余音不绝,让我肃然起敬!回想起来,那时的学报编辑部,依然有浓浓的中医临床味,特别是能得到许济群先生这样有求实精神的临床家的指导和提携,也是我在南京中医药大学的幸运。      学报编辑部是一个高校连接社会的窗口,来的客人和作者很多,他们的到来,带来了许多信息和学术观点,让我获益良多。南京医科大学的张慰丰教授是我的贵客。他常常拎着一只黑皮包,满面春风地来到编辑部,与我们聊天,谈中医,谈中医学院的往事。我很喜欢张老师来,因为他是我的偶像,是我心目中学者的形象。认识张老师,是在1979年冬天在常熟市召开的学术会议上。他那时44岁,是《江苏医药》杂志社当编辑。他中等个子,干净清瘦的脸上带一副黑边近视眼镜。他很健谈,一口上海普通话,很绵软,很清晰,说话时总是带着微笑,让人亲近。张老师对我在《新中医》杂志上发表的《实习日记》一文很欣赏,鼓励我继续写下去。当时,小学徒的我,非常感动。后来,我们经常通信。在《江苏医药》上也发表了好几篇文章,都与张老师的帮助提携有关。我到南京以后,和张老师交往的机会更多,特别是当学报编辑部主任后,我经常去他家。张老师总是热情地给我倒上一杯饮料,夏天或可乐,或果汁,冬天或咖啡,或绿茶,然后与我谈他近期的研究进展或想法。我从张老师那里学到做学问的方法,感受一位学者的人格魅力和学术情怀。我也向他汇报我的思考和写作计划,送上新出版的学报,谈我的学术收获,也诉说我的烦恼。张老师都会替我分析,为我解难。张慰丰教授是我国最早的一批西医学习中医的高级学者,当时,他专攻医学史,曾在北京脱产学习,并拜著名医史学家陈邦贤先生为师。后供职于南京医学院,教授医学史。张老师的知识面非常宽,他不仅精通西方医学史,也通晓中国医学史,而且,对自然科学史也非常熟悉。他酷爱买书,是南京新华书店的固定个人客户,定期去书店进书。家里两间屋子书藏四壁,还加里外两层。张老师还爱剪报,许多剪报资料常常就夹在相关的书中。张老师的书,是为了研究,所以很多书中有他的批语。批语用钢笔,蝇头小楷,字迹清秀端正,一如其人。张老师爱书,也爱借给我们看书。坎农的《躯体的智慧》,富士川游的《日本医学史》,都是张老师推荐我看的。我在80年代研究建国后中西医结合史,也是在张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的。张老师虽然在南京医科大学,专业是西方医学史,但对我们南京中医药大学的发展很关注,对中医发展也很有思想。我们举办的中医学会,也常常邀请张老师来参加。记得张老师曾为我们做过中西医比较医学史的报告,其中关于张仲景与盖仑的学术思想比较,让我对中医学特色的认识更为深刻,对张仲景的医学也更加崇敬。后来我写《张仲景50味药证》,张老师很高兴,为我写了篇题为《辨证论治新论》,阐述了先生对中医辨证论治的看法。编辑将此文放在书中代跋,给全书增色许多。    经常来学报编辑部的,还有医史学教研室的吴云波老师。他带着高度近视眼镜,常常高声说话,他谈学术观点从不掩饰,虽然不是中医出身,但由于其扎实的文史哲的学术功底,看中医的角度就是与中医不一样。他强调中医是技艺,认为中医是名人的医学,强调中医回归传统,对我印象很深。他对徐灵胎的学术思想很推崇,与我很有共同语言。他对我的中医学术也很支持,在不同的场合替我呼吁。我们成了朋友。      我在学报还结识了不少基层的中医朋友。这里我要说那么两位农村中医。一位是苏北兴化的乡村医生姚鹤楼,他比我大好几岁。他酷爱中医,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宽裕,微薄的收入常常用于买书,还订阅了国内许多中医杂志。他的方,用量很大,五味子达45克。学报曾经发表了他写的有关中医用量的文章。他非常高兴,我也很高兴。后来,他不知什么原因,出了事故,家给人砸了,很多书也给毁了,扔进了门前的水塘。他大哭一场后,只身离开了家乡,在一个很远的县城行医。据说后来病人很多,效益也很不错,还买了房子,但前几年不幸死于肝癌。还有一位是东海县的小杨,那是在学报编辑部举办的写作培训班上认识的。他刚从医学中专毕业,白净,聪明,西医学得好,中医书也看了很多,而且一支笔很好,文章极佳。后来我们经常通信。他非常熟悉我的学术思想,现在已经成为我们经方团队的骨干,我的得力助手。与基层中医的交往过程中,我常常被他们对中医的那份执着情感所感动。基层中医对中医的热爱最真诚,学习与研究最投入,但他们的处境最艰难,社会没有关注他们,中医高等教育机构常常淡忘他们。我真希望政府和高校能拉他们一把。让他们也能体面地生活,安全地使用中医中药,尊严地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    我从1986年秋天到学报编辑部,到1995年春天离开,我在学报编辑部工作了近九年。那是一个被学校边缘化的学术部门,但这里是社会,特别是基层了解高校的唯一窗口。我在学报,不仅仅使知识面得到拓宽,思维更加严谨,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可以让我睁开眼睛环视四周,让心去感知临床中医的思维脉冲。这段经历,对我后来的学术研究影响深远。  经方家大多是具有特立独行治学态度的医家。古代的徐灵胎、舒驰远、吉益东洞是这样;近代的曹颖甫、范文虎是这样、现代的章次公、胡希恕也是这样。今后的经方家肯定也是这样。    特立独行,就是敢于怀疑,敢于创新,敢于张扬学术个性,在同质化的潮流中逆向而行;特立独行,就是超越世俗功利,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追求真理,甘愿寂寞,甘愿献身;特立独行的医家,是中医历史上的侠士英雄,尽管他们有的曾被误解,有的折戟沉沙。但是他们的思想依然可颂可扬,他们的学术成果,依然可圈可点。    特立独行的经方家,是中医学人中最具有突变能力的基因,是中医学术的脊梁。前天从靖江来了好几个索方者。靖江与我的家乡江阴隔江相望,以前要乘轮渡过江,现在有了长江大桥,两地也就连在一起了,两地人也就以老乡相称了。来客一早就来排队挂号,到下午才看到,但也毫无怨言,脸上还有笑容。     其中的一位女士是我的老病人了,她患有严重的便秘,检查发现结肠冗长,结肠袋消失,外科医生建议手术。我给她服用的是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合栀子厚朴汤,后来居然有了便意,开塞露也可以停用。所以,她介绍了不少消化系统的病人来,而且效果都不错。这次她来的目的,除了自己看以外,还为她的奶奶转方。老人已经87岁,消瘦,去年冬天房颤发作,后又出现脑梗,至今年春天大都卧床不起,经常胡言乱语。我当时用的方是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合桂枝茯苓丸与栀子厚朴汤。这位女士告诉我这张方很灵,服用以后,头脑就会清醒,失眠、夜尿频繁、烦躁,说话颠三倒四的现象就减少。但停药个把月后,症状又会加重,再服此方,又会好转。所以,这张配方也就间断服用的。我没有更方,慢性病还是要守方。这位女士小心收下处方签,笑容满面地走了。     这个反馈信息对我很重要。老年性痴呆是难病,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与桂枝茯苓丸栀子厚朴汤合方对老年性痴呆有效,虽然是近期疗效,而且也只是改善部分症状,但已经是不简单了。这个信息提示我以后可以进一步观察。我的许多经验就是从个案开始摸索的。    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是《伤寒论》方,方证的经典表述为:“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谵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者”。这都是精神神经系统疾病的部分常见症状,所以,我将此方经常用于抑郁症、恐惧症、神经症以及脑萎缩、痴呆等。桂枝茯苓丸是活血化瘀的名方,老年人瘀血多,尤其是脑血管梗塞患者,多用此方。栀子厚朴汤只有三味药,栀子、厚朴、枳实,经典方证是“心烦腹满,卧起不安”,这正是焦虑症、抑郁症患者常见的表现,栀子厚朴汤除胀满,抗焦虑,效果好。三方相合,作用面更宽,改善睡眠的效果尤其明显。对于许多老年性痴呆等老年脑病患者来说,睡眠的改善就是其生活质量的提高,不可小视啊。    我要求我的研究生、进修生以及带教的本科生,必须跟我抄方,并要定期交作业——个案报道。就是对临床上的一些疑难病例进行跟踪观察,并做详细整理。中医临床不可能做大样本的统计分析,但可以做个案的系统分析,从中可以发现一些规律性的东西。医案的阅读与研究,医案的撰写与整理,都是中医传统的学习与研究的方法,更是学习研究经方的重要途径,还是中医诊疗和研究的基本功。我们不要迷信大样本的临床研究方法,对于体质的研究,对于个体差异性的研究,个案魅力无穷!
  1989年10月,我受国家教育委员会的派遣,赴日本京都大学进修老年医学。选择老年医学的原因,其一是刚完成养生康复专业的调研论证,意识到中国即将进入老龄化社会,国家需要老年医学人才;其二是老年医学的思想与中医学更为接近,中医临床的对象也以老年病为多。而日本是世界长寿大国,在老年社会学以及老年医学方面均是国际领先的。     京都是日本平安时代的首都。京都的美,是一种古朴的美,一种恬静的美。京都四周环山,市内没有高层建筑,在市区也可以看到远处绵延的青山;一条名叫鸭川的河流穿城而过,河边绿草茵茵,不时有觅食的水鸟掠过。京都的古迹很多,如清水寺、金阁寺、银阁寺、护国寺、平安神宫等都完好地保留着,显示出这个古都的厚重。京都的北部岚山风景区,碧山清水,宁静秀美,周恩来总理到过,邓小平总理也到过。京都街道的格局参照当年唐朝的都城长安,规整,房屋大多为两层的木屋,古朴;街道干净整洁,行人也不多,没有都市的喧嚣,没有现代的张扬,给我的感觉很好。    我去日本之前,只知道京都大学在日本与东京大学齐名,但其学风更严谨,是最具有科学精神的大学。京都大学曾出了好几位获诺贝尔奖的大家,如物理学家汤川修树。后来,在寻找日本有关老年医学研究高校时,在一本日本高校名录上发现京都大学医学部有老年科,副教授村井淳志。于是,我给村井先生去了封信。不久先生来信了,字迹很清秀工整:他说他不懂汉方医学,但如果要学老年医学,他还可以带教我的。我喜欢这位实在的日本学者,于是,我选择了京都大学,选择了村井先生。     京都大学很大,有好几个校区:北校园是理学部、农学部等机构;西校园是本部校区,有人文科学、工学部等,学校行政机构以及学生大食堂;南校园是教养学部、医学部、药学部和附属医院。老年科在附属医院北边的一栋咖啡色的大楼里,与神经内科同一楼层,有3个研究室。那天我到医学部报到后,一位女秘书将我带到教授办公室。老年科新来的教授姓北,名彻,刚从美国回来,是研究高脂血症的专家。他身材高大魁梧,有美利坚的气质,充满自信,他简单给我介绍了老年科的情况后,便爽气地将我介绍给村井先生。村井先生60岁左右,个子不高,清癯,花白的头发烫过,西装笔挺,待人和蔼。他思维敏捷,说话简洁,吐词清晰,虽然我的日语不熟练,但先生的话很容易懂。我向先生汇报了我来日的意图。当他知道我的进修意向是老年医学临床以后,便安排我跟他门诊和查房,其余时间,自己看书、参加老年科的活动。那天谈话结束,就带我去吃了顿西餐,还送我一包良乡栗子。栗子很甜。     进修的时间是宽松的,但无形的压力到处存在。这里是纯西医的部门,氛围气息与南京中医学医迥然有别。没有搭脉察舌,而是彩色超声波、核磁共振成像、电子胃镜……;不讲阳虚阴虚,而是帕金森病、糖尿病、阿尔茨海默病、脑梗塞、丙型肝炎……;大大小小各种讨论会,眼花缭乱的统计数据和图表,让我总也记不住的英文单词和缩略语……。这里的医生架势够大的,挺括的白大褂、口袋里插满各种圆珠笔、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表情严肃,步伐匆匆,……。那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也是一个让我感到有压力的世界。我有明显的知识缺失感、学术地位的失重感。我开始读书,从老年医学的基础开始。老年科的资料室有套《图说老年医学》,一共有五册,基础临床,内容非常丰富,且图文并茂,是我看得最多的。     村井先生每周有2次门诊,地点在附属医院的老年科。病人很多,一个上午要看40人左右。病人常是半裸入室的,患者的体型和体貌特点一目了然。先生看病,非常认真。他首先要让病人称体重、量血压。然后每个人都要听听心肺,还要摸摸腹部和腿。病人非常乐意让先生检查,并且虔诚地听先生讲解,然后哈着腰点着头,满意地离开,这时,村井先生总是要嘱咐一两句“多保重!”“走好!”之类的话。村井先生在病人中很有人气,崇拜他的病人很多。病人敬重他,经常给他送一些糕点、咖啡、茶叶以及土特产,村井先生也不拒绝,很高兴地收下。下班后,常常精神抖擞地拎着离开医院。我知道,这是病人对他医术医德的肯定,这是他的骄傲。     先生非常重视提高患者的自我保健意识。刚开始,我不理解为何病人每次来都要量血压及称体重?村井先生说,体重、血压等在短期内是看不出多大变化的,但是,几年积累下来,其数据的变化对诊断治疗就有参考价值;更重要的,可以让患者加强自我保健的意识,这比吃药更管用!     先生治疗老年病,不主张急于求成,也不必求全。他说老人体内的内环境自稳能力较差,对外来刺激的反应的适应力较差,治疗急于求成,往往适得其反,如对高热投以解热剂可引发休克,浮肿时过用利尿剂可导致脱水或血液浓缩而产生血栓,血压降得过低过急可导致脑缺血等。他还主张对老年人体检中发现的一些轻度异常,通常可以不必在意,如果兴师动众,大量服药,就往往成为酿成医源性疾病的祸端。      先生非常重视老年患者日常生活能力(ADL)的提高。他说,ADL是患者身体机能的综合反映,即使在单个器官的功能得到改善而ADL未改善的话,其意义也不大。先生反对老人长期住院。长期住院会导致ADL低下,思维迟钝,与家庭和社会关系疏远,生活的依赖性增强等。门诊中,他经常询问患者的饮食、睡眠、二便以及看电视、读报纸、运动和社交的情况,嘱咐老人要当心跌倒。在先生的眼里,看到的不是病,而是人!      先生非常重视保护老人的残存机能。他不主张患者多挂水和导尿等。他说,老人的机能不用即废!老人要尽可能地多讲话,多用脑,衣被可以自己叠,电话要经常打,还有,即便是已经卧床不起的老年人,能自己咀嚼的,就不要为省事省力而鼻饲;导尿管也尽量不要久留久置。      先生反对老人多用药,更反对依赖药物。他说:由于老人的肝肾功能已经衰退,年龄越大,使用药物的副反应越大。如果与20岁的年轻人相比,50年龄段的发生率是2.7倍,60年龄段3.56倍,70年龄段达7.1倍。所以,先生处方的用药量不大,大约是年轻人用量的3/4,或1/2。他开得药物种类也很少,处方不会超过3种。为了解就诊患者的服药情况,我们在门诊曾作过患者用药种类的调查,日本老人的服药种类还不少!      先生不主张施行安乐死。他说,乐生而恶死,乃人之常情。为何病人要想死?是因为疾病的折磨,是内心有痛苦。没能帮助患者解除痛苦,是医生的失职!安乐死一旦施行,就会让医生失去研究的冲动,会让医生的懈怠带来借口。他说,作为医生,他无法接受安乐死。     先生经常说,老年医学的目标在于预防与治疗老年病,使所有人能无病而终其天年,是理想目标,但同时,使得患有不治之症的老人带病延年,保护和开发老年患者的残存机能,使其尽可能地享受生活的乐趣,这也应该是老年医学工作者的努力方向。也就是说,生活的质量比长寿更重要,更有意义。     作为一位知名大学的教授,先生很忙,频繁出席各种学术活动和演讲。只要可能,先生总带我去。我去过东京、名古屋、大阪,去过美丽的琵琶湖。我在先生身边,得到了很多,我感受了日本老年医学界的学术氛围,学习体会到了老年医学的思想和方法,也领略到一位老西医专家的学术风采和个人魅力。     我让先生最高兴的一件事是一次成功的演讲。90年的3月,村井先生安排我在老年科的一次讨论会上介绍中医。我简单地介绍了中医学的特点,特别讲体质辨证,并当场为在座的老年科医生们进行体质倾向的识别诊断,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村井先生也很满意,让我准备在首届日本老年医学会近畿地区大会上做特别演讲。近畿地区就是日本的关西地区,以京都、大阪、神户为中心。这次大会将是近畿地区老年医学专家的大聚会,先生给我的这个机会,让我感到十分兴奋。我的讲稿初稿很快出来了。我从六个方面谈了中国传统老年医学的特征。第一,具有数千年历史的中国医学以不老长寿为追求的最高目标;第二,以东方哲学为基础的整体论的养生观;第三,重视自身抵抗力的治疗观;第四,以天然药物、食疗食养、气功导引、针灸推拿为特色的自然疗法;第五,重视个体差异性的辨证论治;第六,重视胃气,用药以不损食欲的老人用药原则。村井先生在百忙之中为我作了修改。我第一次做了幻灯片,还请一位名西岛永子的学生帮我校正发音,自己预讲了几次。5月12日,大会在大阪国际交流中心举行。给我演讲的时间为15分钟。第一次登上日本老年医学会的讲台,有些紧张,但更多是高兴。会场安静,我很镇静,语言流利,演讲富有激情,时间卡得正好。演讲结束,会场两次报以热烈的掌声。神户大学医学部的藤田拓男教授在后来的发言中引用了我提到的“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的观点,他说,中医将食欲作为生命力的检测标准的观点很有道理!因为日本学者也发现:死亡前6个月老年患者的血清总蛋白含量是低下的。会后,大阪大学、奈良大学的几位教授都对我的成功演讲表示祝贺,认为在短时间内将中医的观点清晰地表达,真是太好了!村井先生也非常高兴,他微笑着,和我在大厅外拍照留念。后来,我的讲稿全文发表在当年的第11期的《日本老年医学》杂志上。        我在京都大学呆了一年。回国之前,老年科为我举行了欢送宴会,那天晚上,北彻教授代表老年科送我一份礼物,那就是我常读的《图说老年医学》!让我兴奋不已。村井先生那天也喝了不少清酒,脸微微发红。他在祝辞中希望我努力学习和工作,为你的专业,为你的中国!我回国以后,村井先生携夫人来过两次南京,为我们学校作了好几场有关老年医学的学术报告。两年后,先生退休,随即应聘担任高知县一家大型老年医院的院长,我也去过那个医院。由于先生强调人性化的医疗和科学化的管理,使得这家医院名声鹊起,而且扭亏为盈,更重要的是,该院住院老人的死亡率大大下降。更让我高兴的是,在先生的倡议下,这家医院引进了中医针灸,我校的两位资深中医专家在那里工作了好几个月。医院一位住院医生还是汉方爱好者。         与先生分别已经好多年了,我依然十分怀念在京都大学医院的日子。村井先生以其严谨的科学态度、以人为中心的医学思想、简洁明快的处事风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序言     《中医十大类方》出版已经23年了,这期间,这本小册子受到了读者广泛的好评,不仅在国内重印多次,而且先后有了日文版、韩文版、中文繁体字版,在台湾甚至还出现了盗版。这次承蒙美国东域出版社的厚爱和大力支持,英文版终于问世了。这是我学术生涯中的一大快事。     中医学发源于中国,是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让古老的中医学为现代人类的健康作出贡献,这是许许多多中医人的理想。作为一位中医教授,当我在校园里看到一批批来华学习中医的外国朋友时,常常心情复杂,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中医在国外的影响越来越大,世界开始了解中医;担心的是,对于语言关还没过的外国人,能否在短期内学会中医,学到真正的中医?中医难学,难在入门。这是我搞中医35年的深切体会,中医历史悠久,流派纷呈,学术内容相当繁杂,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域乃至不同的流派和医家,往往有不同形态的中医。初学时,如果入门的路径选不对,往往事倍功半,甚至前功尽弃。所以,要学好中医,关键是选择门径。      学中医,最好从经方入门。经方是几千年流传至今被反复使用的经典名方,大多在《伤寒论》《金匮要略》之中。经方不仅是经验效方,而且蕴含着古代经典医学认识人体治疗疾病的思想方法,是中医的根本和灵魂,是中医学的规范和基础。本书精选经方百首,不述方义而详述方证。方证是用方的指征和证据,客观、实用,易于掌握,这是学经方的重点。为帮助读者理解和记忆,本书将主治相近的经方聚类,“桂枝类方”“麻黄类方”“柴胡类方”等,犹如中医王国中地位显赫的十大家族,让读者一目了然。经方虽不是中医学的全部,但应该说是中医学的精华所在,古代中国人使用天然药物的智慧和经验,都凝聚在经方中了!从经方入门,就容易登堂入室,深入研究中医学也就不难了。      这本书是为初学者而写的,书中语言尽量通俗浅显;而且,尽量少用国内中医教科书中惯用的解释性的术语,我希望这本书翻译成任何民族的文字而没有太多的障碍。经方是用于治病的,所以,书中内容力求实用,特别是书中突出经方的现代应用,使这些经典名方更显得魅力十足。所以,这本书尤其受到青年学生的喜爱。      担任本书翻译的是一位热爱中国,热爱经方的美国学者麦考医生。他曾多次来中国,并与我密切交往,对我的学术思想和临床风格比较了解。在本书翻译过程中,我与麦考多次探讨切磋,尽量让中西文化之间的差距缩小,让中国经方的魅力能更清晰地展示在西方的读者面前。我很感谢麦考医生!中医学走向世界的进程中,需要许许多多像麦考这样的热心人!     衷心祝愿《中医十大类方》的广大读者能从书中得到启迪和帮助,也希望古老的经方医学能为人类的健康作出更大的贡献!                                        黄 煌
                                      2008-12-11写于南京中医药大学
京都的东山麓有一长渠,清澈的琵琶湖水从这里向南流淌。渠道两边种满了树。春天樱花怒放,夏天绿树成荫,深秋红叶满目。渠边是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约有好几里路长。是人们赏花散步的好地方。据说,日本哲学家京都大学的西田几多郎教授当年经常在此散步,思考人生。于是,人们将这条小路称之为“哲学之道”。沿这条小路往南,到一个叫鹿谷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个极为雅致的和洋合璧的两层别墅——细野诊疗所。这是我在京都期间常去的地方。      细野诊疗所是日本著名的汉方诊疗所,1928年设立。开创者是被称为日本现代汉方三巨头之一的细野史郎先生。细野史郎先生重视方证研究,主张古方与后世方兼收并蓄,积极推进古方的现代药理研究和剂型改革,是日本最早开设汉方病房及使用颗粒剂的学者。细野诊疗所不仅有良好的诊疗条件,还有生产汉方颗粒剂的药厂。细野史郎逝世后,接任细野诊疗所理事长的是其女婿坂口弘先生。坂口弘先生毕业于京都大学医学部,年轻时便倾心于汉方医学研究,曾赴欧洲传播汉方医学。上个世纪80年代以后,坂口弘先生积极从事东洋医学国际化的事业,主张中西医结合,曾担任日本东洋医学会会长、日本国际东洋医学会会长等职,在日本汉方界声望极高。细野诊疗所的诊务繁忙,大阪、东京、广岛均有分诊所。医生除坂口弘先生以外,还有细野完尔、中田敬吾等先生。利用进修老年医学的机会,与日本汉方界交流,是我赴日的又一目的。细野诊疗所是否能接纳我?是让我比较担心的。毕竟第一次来到日本,地生人不熟。到京都不久,我就贸然去了细野诊疗所。        细野诊疗所明亮而洁净,护士小姐温柔细语,候诊环境十分优雅,沙发,无声电视,落地玻璃大窗,窗外竹子青翠……患者预约而至,没有高声喧哗,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安详。中田敬吾先生没有因为我突兀来访而拒绝,而是在门诊的间隙接待了我。他年长我9岁,长得很帅,为人谦和而直率,气质直逼日本著名电影演员三浦友和。初次见面,我和他就没有隔生感,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许多。当他知道我的意图以后,便邀请我参加细野诊疗所的“勉强会”。       “勉强”一词在日语中是学习的意思,但好学的日本人并不是勉强应付地学习,而是自觉自愿。细野诊疗所的学习会是每周四晚上,参加者主要是京都大学医学部的学生,也有一些医生和药剂师。中田敬吾先生是主讲人。不需要学费,也没有讲课酬金。那段时间大家在读《橘窗书影》一书,这是日本名医浅田宗伯的医案,大多追忆其有效案例的治疗过程,叙事简洁但极富深意。书是影印本的复印件,文是汉字文言文,大家先要翻成现代日语,一个字一个字地抠,费时费力,读得很辛苦,但大家又开心。这种情形在国内是少见的。我搞医案研究已经多年,刚刚在国内出版了《医案助读》,点评名医医案对我来说可谓是小菜一碟!特别是我在京都大学医院里憋了好久,这次来到细野诊疗所,看到中医的书,就如同久别回家,感觉特别轻松。我从医案的识证要点,再说到其医案方药的现代应用,把浅田宗伯先生的医案蕴含的一些道理给说明白了。大家听得直喊“索唔德斯咖”(是这样啊)“拿如霍哆”(原来如此)!中田先生也频频点头,十分高兴。医案原来有如此读法,更能品出如此滋味!大家的情绪很快热烈起来。大家亲切地称为“黄先生”。那天结束时,夜已深,星斗满天,我骑车沿着哲学之路回宿舍。虽早春寒意袭人,但我的心里却十分温暖,一种少有的畅快感洋溢周身。这是一种成就感。      此后,中田先生要我每周去细野诊疗所两次,一是与中田敬吾先生一起门诊见习,二是为细野诊疗所的学习会担任学术辅导,并翻译细野史郎先生的《汉方医学十讲》。      中田先生毕业于京都大学医学部,学生时代就迷上汉方,后入局细野诊疗所,还成为坂口弘先生的女婿。已经是副院长的中田先生很忙,不仅要负责京都、大阪两地的诊疗,还要负责全院的诊疗业务及学术研究工作。他很勤奋,也很开放,对中医教科书理论也很熟悉,还访问过南京中医学院。据中田先生说,他不是古方派,也不是中医学派,应该属于日本的折衷派,即古方与后世方均用的医家。他和坂口弘先生均推崇浅田宗伯先生。中田敬吾先生的诊桌上就放着浅田宗伯的《勿误药室方函口诀》一书。      浅田宗伯,是我到细野诊疗所才听到的名字。我随即在细野诊疗所的图书室翻阅了浅田宗伯的全集,不禁对这位前辈肃然起敬。浅田宗伯(1815~1894),名惟常,号栗园。出身于汉医世家,博览群书,善取众家之长,临床以《伤寒论》“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常须识此,勿令误也”为治医警诫。故名书房为勿误药室。明治维新时代,汉医将废,浅田宗伯积极参与汉医救亡运动,与诸多同仁一道,拼力执掌汉医之舟于西洋洪流,为汉方的振兴奋斗终身。他的医学、诗文、书法均佳,是日本明治时代最后的汉方医学巨匠。一生著有各种医文著作80部,共200余卷,如《勿误药室方函》、《伤寒论识》、《杂病论识》、《橘窗书影》、《古方药议》、《脉法私言》、《皇国名医传》、《先哲医话》等,均是日本汉方的重要财富。在南京,我曾阅读了富士川游著的《日本医学史》,摘录过《药徴》的主要内容,了解了日本的后世方派的田代三喜、曲直濑道三传播我国金元医学的情况,也知道了那位极具学术个性的古方派大师吉益东洞先生以及后藤艮山、中神琴溪、山胁东洋等人的学术思想大略,但毕竟肤浅,那只是开了一扇窗而已,而到了日本,到了细野诊疗所,那才是开了一扇门,让我睁开眼睛,爬起身,我要看看日本汉方,亲自领略中医学外传东瀛后变身的模样!      中田敬吾先生看病,与病人相对而坐,既切脉,也诊腹,还用听诊器。切脉是双手,切完还要摸摸手心手背;听诊也很细致,左右前后,全部听到。病历由护士小姐送来。记录不仅是患者的主诉,还包括腹诊图。      中田先生重视方证,也重视体质。他用柴胡体会很多,说有些患者出的汗液都会有柴胡的味,另外,用柴胡常有胸胁苦满,医生用手按压两胁肋,重的有胀满拒按,轻者医生指尖也有抵抗感。他发现柴胡桂枝干姜汤证患者有胸骨过敏现象,有些患者在剑突下端鸠尾穴处稍一按压既感到疼痛。对一些体质壮实的高血压患者,常常使用大柴胡汤。这些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中田先生用的方,古方后世方均有。古方中柴胡剂最多,如柴胡桂枝干姜汤、大柴胡汤、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四逆散、小柴胡汤、柴苓汤、柴朴汤等;其他如妇人方也频用,如当归芍药散、桂枝茯苓丸、温经汤等,此外,后世方如十全大补汤、补中益气汤、加味逍遥散、钩藤散、抑肝散等也是常用的。     中田先生的处方均是颗粒剂,一般是原方,遇到复杂者,多加一两味单味颗粒,如大黄、附子、人参等。细野诊疗所的颗粒剂种类达400种,虽然其中大部分不能由国家医疗保险支付,但依然不影响求诊者。患者以京都地区为主,其中大部分是西医西药疗效不佳的,据我所见,以精神神经系统疾病、心脑血管疾病、皮肤病、骨关节病、免疫性疾病、消化道疾病、妇科病等最多,印象比较深的,有白塞病、异位性皮炎、糖尿病、丙型肝炎、肾脏病等求诊。      细野诊疗所还配备针灸师,许多患者同时接受针灸治疗。中田先生也用针灸。其针甚细,进针用针管,刺入浅,很多针都挂下来了。留针时间也短。有的患者还留置皮内针或用金属粒按压留置。     中田先生的为人,也和他的医学一样,温文尔雅,不偏不倚,富有人情味。他的病人很多,大多是那些老病人,有古稀老人,也有青年学生,有精神压力颇大的职员,也有悠闲的家庭主妇。在日本汉方界,中田先生的地位也很高,他一直是日本医学会关西支部的负责人,热心地从事着日本汉方医学的发展事业。他很忙,每周固定的往返于大阪、京都两个诊所,同时,不断出席或组织各种学术活动,但从无怨言,永远是微笑着、忙碌着。     到细野诊疗所不久,就见到了坂口弘先生。先生中等身材,身板硬朗,肤色微黑,戴一副眼睛,头发虽稀疏,但梳理的一丝不苟。他的西装很挺,皮鞋锃亮,声音洪亮,一点也看不出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他在门诊以后,常常到资料室,抽着烟,与我聊天。他会讲当年在德国游学的故事,也讲到他看的一些案例,还谈浅田宗伯先生的医术和思想。坂口弘先生的老师细野史郎先生师从浅田宗伯的弟子新妻壮五郎,所以,坂口弘、中田敬吾均属浅田宗伯一派。和浅田宗伯先生为汉医的生存抗争不同,坂口弘先生是为推动国际传统医学的合作而努力。他组织过好几届年会,在京都、在汉城,那年,他忙着筹备在东京召开的第六届国际东洋医学会。先生说,国际东洋医学会如果没有中国的参加,就名不正,所以,他极力主张到北京开。但由于种种原因,他的提议没有成功。对此,先生不无遗憾。他对中国怀有感情,他与时任卫生部部长的胡熙明熟悉,也曾出席过在上海召开的国际会议,和时任上海市委书记江泽民在主席台就坐,说到这里,他脸上就洋溢出骄傲的笑容。     《汉方医学十讲》是细野史郎先生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讲稿,60年代初汇编成册,1982年正式出版。全书先介绍气血水、阴阳虚实概念,再按《伤寒论》六经,分别介绍了几十张常用经方的方证及临床应用经验。细野史郎先生是临床家,经方用得相当好。书中对桂枝茯苓丸推崇备至,列为全书开篇第一方。他明确指出桂枝茯苓丸可用于痛经、子宫肌瘤、附件炎等,而且还提到桂枝茯苓丸可以治疗脑血栓。后来我用桂枝茯苓丸治疗肺栓塞、下肢静脉曲张以及深部静脉血栓,还用于心脏介入术后的调理,都有效果。他用葛根汤也很有经验,如用于副鼻窦炎、皮肤病、高血压、醉酒,特别是还用于那些考前开夜车复习读书的学生,说可以使其精力充沛,对我也很有启发。大柴胡汤是他常用的,不仅用于胆囊炎、胆石症、神经衰弱、癫痫等,还合半夏厚朴汤用于支气管哮喘;合三黄泻心汤用于高血压、动脉硬化、半身不遂等,加地黄用于糖尿病。细野史郎先生非常重视体质,很多经方都是按体型体貌特征用药的,客观实在,易懂好学。还有,全书还介绍了吉益东洞、和田东郭、浅田宗伯、大塚敬节诸多汉方大家的学说和经验,对我了解日本汉方医学的历史和流派帮助很大。我在细野诊疗所的图书室,边看边翻译,既学习了日语,又学到了日本汉方。《汉方医学十讲》成了我学习日本汉方的一本好教材。
 
     细野诊疗所有一种浓郁的学术味。院长细野完尔先生儒雅,颇有学者风度,和我讨论过《伤寒论》中的合并、并病问题,还和我谈医案,他手头居然有我的《医案助读》一书。药剂师高桥先生谦和好学,对汉方医学文献熟悉,对经方的临床应用也非常感兴趣。有时,我在诊所还偶尔遇到一位老人,银白的头发,默默地看书、查找文献,后来聊起来,他是细野诊疗所特聘的研究人员。老人对《伤寒论》的桂枝究属何物在作文献考证,按他的观点,《伤寒论》上记载的桂枝,应该是现在市售的肉桂。细野诊疗所也经常有外国学者来访,我曾遇到了来自以色列、瑞典的学者。      细野诊疗所还定期举办名为“近代汉方讲座”,已经连续办了21年。每年有4次。一般多在周六、周日开讲。每次都有专题,担任讲师的多是细野完尔、中田敬吾以及中濑、山崎、高桥等医生和药剂师。听众来自全国各地。      细野诊疗所还有自己的报纸《圣光园新闻》,编写并出售面向汉方初学者以及大众的科普书籍。90年夏天,梅雨季节,京都闷热潮湿。我写了夏天的食疗方,介绍了冬瓜生姜汤等清热利湿的食疗经验,也发表在诊疗所的报纸上了。    我在细野诊疗所大约有10个月,这里成为我在日本的第二个进修点。我在这里不仅学习进修了日本汉方,更是第一次走近日本汉方界。在我的眼睛里,细野诊疗所的医生们就每天这么忙忙碌碌,既从事着诊疗业务,但又有不少临床研究工作和社会服务工作。他们很平静地面对一切,不功利,不浮躁,没有门户之见,唯疗效是求。他们是撑起日本现代汉方世界的人们。
今天,收到温州市中医院马大正主任的大作《妇科证治经方心裁决——206首仲景方剂新用广验集》。全书运用经方206首,涉及妇科疾病100多种,收录验案500多则。其中许多案例疗效显著,发人深思。这是一本临床家编的书,实在,有用!最让我感动的是封面上的一段话:“《伤寒论》时不释手,殚精竭虑,日夜揣摩,耿耿于怀,拳拳于心,至今已达24年,常推被而起,录之于笺,验之于症,起病每多霍然,辄拍案称奇。必欲以一己之见,献诸于世人。”读经方者、用经方者,能到如此境界,则离仲景之心不远了。
 今天,有位熟人执意要来拜年,她告诉我她的女儿烦人的手掌皲裂今年大好。原来她女儿每年手掌裂口、皮肤粗糙,皮肤科看过,外涂药膏,没有效果。但服用了我开的膏滋药以后,效果十分明显。我记得那是三个月前,她带女儿来诊。闭经多年,服用雌激素替代。姑娘发育不良,个头也比较矮小。我当即告诉她,必须长期服用中药。       我开的是温经汤。温经汤可以治疗女性手掌皲裂,是日本大塚敬节先生和史数道明先生的经验。他们用温经汤治疗不孕症、月经不调时,发现患者的手掌皮肤干燥开裂,随着月经状况的好转,手掌也变得滋润。这个发现很有趣,原来月经不调与手掌皮肤相关!后来,我在治疗女性月经不调时,也注意其手掌皮肤,一般来说,手掌皮肤滋润、嫩白者,大多月经正常,而手掌皮肤干燥,尤其是指端皮肤粗糙干裂,甚至擦手时沙沙作响者,大多有月经不调或闭经。有些虽然没开裂,但甲沟多毛刺,指甲脆裂者,也常常伴有月经异常。值得惊叹的是,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已经提及温经汤证有“手掌烦热”。所以,我常说温经汤是美容方,也是美手方。          温经汤可用汤剂,也可以用膏剂。放上红枣、桂圆、冰糖或麦芽糖,可以使药味可口,便于常服。如加芝麻、核桃仁更香。鹿角胶是传统补肾填精的药物,对月经不调、不排卵等有调理作用,所以,我也常加入。我称之为温经膏。许多女性每天早晚各冲一汤匙,十分方便。服用以后,肤嫩,唇红,女人味更足。
我喜欢京都,还因为京都是吉益东洞事业成功的地方。        吉益东洞,一位具有革命精神的日本医学家。吉益是姓,东洞是名。18世纪之前,日本的医学基本上是承袭我国金元明医学体系,李东垣、朱丹溪等医家的学说风行东瀛,医家大多讲五脏气血经络,用药以补益理虚为主,当时简称李朱医学。吉益东洞是反李朱医学的。他排斥空论,唯求实见。他提倡方证相对,主张万病一毒,擅腹诊,用古方,在日本医学界刮起了一股古方旋风。一时间,追随者如流,成为日本古方派的开山鼻祖。        我是在80年代中期开始接触吉益东洞医学思想的。最初读的是他的《药徵》一书,此书篇幅不大,在那套民国时期出版的《皇汉医学丛书》中。这是一本论药的书。全书根据张仲景《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条文,比较分析,其风格与教科书迥然不同。记得书上说,石膏主烦渴。没有阳明气热的表述,没有大段理论的阐述,就以简洁的症状和体征,勾勒出石膏的主治。那种感觉,就如在闷热的酷暑吹来一股清凉的风,喝下甘冽的水。我大段地摘抄《药徵》,品味这位极具学术个性的医家的思想。吉益东洞擅用古方,绝不是临床用方技巧或经验的摆弄,而是一场思想的解放。他推崇古医学,不是发古之幽情,而是借古医学的外壳而孕育新的生命。他的医学,重实证,重经验,犹如东方医学的文艺复兴,处处有近代医学科学的闪光。我开始敬仰吉益东洞。        吉益东洞出生于广岛,祖父是有名的医生。吉益东洞早年随其祖父的门人能津祐顺学习外科和产科。东洞酷爱读书,也会读书。十多年中不分寒暑,昼夜不辍,上至素问灵枢、伤寒金匮、千金外台,下至历代医书,无不涉猎;同时,东洞又研究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在疑问、痛苦中,在读书和临证中,在比较分析中,吉益东洞发现了李朱医学存在的重大理论缺陷,看到了张仲景医学中蕴含的精华。他兴奋,他冲动,他决意一生从事复兴张仲景古医学的大业,他要追寻一个梦,创造一个简洁、实用、纯粹的医学!       1738年, 37岁的吉益东洞从广岛来到京都。他踌躇满志。但是,在李朱医学一统天下的当时,古医学没有人相信,没有人理解,更没有人追随。困境面前,吉益东洞没有退缩。他一边靠做木偶、烧小陶器维持生计,一边依然从事古医学的研究。43岁那年,吉益东洞家境更为凄苦,家里几度断炊。几近绝望的吉益东洞来到京都的少彦名神社。这里供着中国药神神农氏和日本药神少彦名氏。吉益东洞毅然绝食七天,以自己的生命祈祷药神。他悲壮地说:复兴古医学是我的生命,如果此举有违天道,则速让我死可也!倘若此举顺应天道,则药神当助我!死亡面前,吉益东洞矢志不渝。       说来也奇,绝食不死的吉益东洞,命运终于转折。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将做好的木偶送到店铺。店主一脸愁容。询得其母亲伤寒病重,虽然请宫廷侍医山胁东洋开方,依然不见起色。吉益东洞看看病人,再看看处方,说:此方去石膏必效。店主不信,还是请侍医出诊。山胁东洋诊脉后,久久沉思,良久不下笔处方。店主见状,便将吉益东洞的一番话相告。山胁东洋一听,拍案道:说得有理!遂去石膏。病人服后病愈。事后,山胁东洋登门拜访吉益东洞,两人谈得十分投机,遂成挚友。经山胁东洋推荐,吉益东洞从破旧的春日町搬迁到东洞院街,一时间求诊者、求学者络绎不绝,名声大振京都。1762年,他的代表作《类聚方》出版,这本书是将《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古方分类而成,不谈空论,着眼方证,阐述经验,十分实用,初版不久,在京都、江户即卖出一万册。以后再版数十次,可以说已经达到日本汉医人手一册的程度。1771年,吉益东洞又一部力作《药徵》定稿,这本著作凝聚了他40余年研究张仲景方药的心得和和他本人临床用药的经验。出版以后,也引领日本汉方发展至今。      吉益东洞,是日本汉医界的骄傲。他不屈不饶、坚韧不拔、甘愿寂寞、为真理而献身。他的一生犹如樱花,静静地等待,不停地积累,终于在那一天,用自己绚丽的色彩,让众人瞩目!
 今天,我收到有位女士的来信,说最近她的咽喉炎又犯了,咽喉干痛、发痒,有不少粘痰。她问我去年给她开的方子不知能否服用?桔梗10克、生甘草20克、玄参30克、麦冬50克、制半夏10克。水煎,日分三次服。她是我老家的熟人,年近五十,白瘦,可能是过度操劳,这些年明显憔悴了。去年秋天她干咳近月,咽喉痒痛干燥,症状严重,服用抗生素等无效,后来我用短信给她开方,后来也没有联系。我问她去年那方服用了没有?她说:服用的,效果很好。     这张方是专治咽喉干痛的。方中的桔梗、甘草是《伤寒论》桔梗汤,主治咽痛。半夏也主咽痛,半夏散、半夏厚朴汤、麦门冬汤等治疗咽喉疾病的方中均有半夏。特别是麦门冬汤,其中大量麦冬配半夏、甘草、人参主治“咽喉不利,大气上逆”,这与徐女士的情况差不多。玄参不见仲景方,但后世外科喉科及温病家屡用,是喉科的要药,清代郑梅涧《重楼玉钥》银锁匙一方,用玄参、天花粉研末调服,治疗喉风心烦,口干作渴。后世有玄麦甘桔汤一方,专治咽喉痛。均不离玄参。所以,我治疗咽喉干痛,见麦门冬汤证,多用玄参替代人参。     去年给这位女士的这张方,用量较大,尤其是甘草。正常情况下,服用甘草常觉咽喉有甜腻感,但咽喉干痛者使用,到会感舒服和滋润。同样的现象,还见于生半夏、生姜等,有咽喉刺激作用的药物,又能治疗咽喉疼痛,这种现象,是很有意思的。
  最近,日本《中医临床》杂志的主编山本先生与我讨论教科书中医的问题。我说:教科书中医的问题比较多,以下两个问题是显见的。     第一,教科书与临床的脱离。方证相应与辨证论治的最大区别是在“证”的理解上。辨证论治强调的是病机,这本身没有错,问题是教科书中医将病机大多局限在脏腑病机上,而且在脏腑病机的框架下再配置笼统的治法,为追求理法方药的一致性,于是将临床有效、但无法解释的许多经方验方舍弃,导致学生学到的仅仅是笼统的脏腑病机概念和不完整的零碎处方。这是教科书中医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教科书中医认为方剂必须加减,这样才能体现中医辨证论治的灵活性,这是对中医灵活性的误解。在这种错误的导向下,学生忽视方剂特别是经方的学习和应用,临床开方多为随意配方,处方缺乏结构,加减过多过滥。     由于以上两个问题,导致教科书中医的学术内容容易失真,临床技术不完整,临床重复性差,经验的总结及传承出现相当的难度。
方证的识别简单吗?说简单,确实简单,方证大多有客观指证,可以见,可以摸,可以拿到各人面前来分辨。但说不简单,确实非常复杂和困难。难在哪?难在方证与病相关,还与人相关。同一方,病不同,方证有差异;人不同,方证也有差异。所以,在临床千变万化的病人面前,要确定方证,也是相当的不容易。也就是说,方证的识别,大多需要在具体的病人身上才能确定。而由于疾病常常不典型,病人的表述常常不清晰,我们医生的即时精神状态也不一样,方证常常似是而非,忽隐忽现,若即若离,让你不可捉摸。所以方证的识别其实是相当困难的,需要经验,需要知识,需要大量的可供参照的资料,还需要医生很好的体力、脑力和耐力。学经方其实是最难的!因为求真难。经方之路,是入门容易入室难,登山容易冲顶难!
 最近,美国中医师麦考先生来信问我几个问题。他的中文很好,是我《中医十大类方》英译本的翻译者。他对经方非常感兴趣,也有研究,还开设了专门的经方博客,并在台湾推广经方。
       问:体质能不能发生变化?如果能变的话在什么情况下是发生的?    答:体质是能变化的。影响体质变化的因素主要有年龄、疾病、环境以及饮食、运动、用药等生活方式。比如年轻时是柴胡体质,但随着年龄的上升,可能转变为柴胡大黄体质,如果原来用四逆散就能有效,而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大柴胡汤了。也有本来是桂枝体质,但由于生活方式不科学,导致体重上升,血糖代谢紊乱,甚至心脏、肾脏发生病变,有可能出现黄芪体质,就要用黄芪桂枝五物汤了。 还有,过度治疗或用药不当,也可以导致体质改变,比如长期服用黄连、大黄,可以出现四逆汤体质。     问:一般来说,人生病的时候会根据其体质生病。就是说人的病证平时和体质是相关的。不过有的时候病人的证跟它的体质是不同的。 在这情况下应该怎么处理?而且怎么能判断, 诊断?    答: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弄清经方方证学说。方证学说的核心内容是方证相应,也就是说:临床有什么方证,就用什么方。这是经方医学的原则。方证的构成是什么?是体质与疾病。但不同的方证,其体质与疾病的构成比例是不同的。有的方,是对体质的,比如炙甘草汤,就是适用于消瘦、贫血的体质。而有的方,则是对疾病的,比如栀子厚朴汤,就治疗一种“心烦、腹满、卧起不安”的病症。但也有的方,即对病,有对体质,如大柴胡汤,既能对胰腺炎、胆石症、支气管哮喘、反流性胃炎有效,也对代谢综合征、肥胖等一些全身性疾病有效,特别是对一些更年期妇女,突然体重上升,向心性肥胖,便秘、甲状腺囊肿、子宫肌瘤、乳腺小叶增生等,大柴胡汤使用后,可以改变体质,恢复体形等效果。所以,使用经方,有的时候是对病用方,有的时候是对人用方,也有的时候,是即对病用方,又对体质用方。一般来说,掌握方证以后,临床就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了。 如果临床遇到患者的疾病的属性与体质的性质不相符合,一时间又无法判断何方证的时候,可以先对病用方,如果效果不好,再对体质用方。      问:你对历史不少的兴趣而已经学了很多,你硕士论文的题目是孟河派的治疗法。孟河派的医生也算的是高手的。请跟我们比较一下张仲景的经方和费伯雄或其他孟河派医师的处方。     答:孟河医学流派是一个地方性的流派,18世纪开始到上个世纪上半叶,在江苏南部一个名叫孟河的小镇上有着好几家历代相传的名医。他们培养了很多医生,大多成为上海、南京这一带的名医。后来人们称为“孟河医派”。这些医生,都是农村的开业医生,是全科医生,内科、外科、喉科都很擅长,既用汤药,又开刀,贴膏药,还会针灸。他们很会看病,特别是看当时的常见病,比如外科感染、传染病以及当时中国人常见的虚劳病(可能是结核病)。他们的处方基本上是经验方,公开的仅仅是药物,但剂量大多不明,而且方证的表述不清晰,一般需要通过师徒之间的口授心传才能领会。而张仲景的经方,不仅组成是公开的,其方证也是比较具体而明确的,是医学的规范,这是孟河医家所无法与其相比的。学中医,还是要从张仲景的经方开始。     问:有人说,复杂的慢性病必須使用相应大及复杂的药方。反而经方的味药平常较少而简单。 请跟我们分享一下怎么以经方为治较严重,如癌症,心脏病,糖尿病候证的慢性病。    答:需要说明,治疗大病重病,也未必一定要大方。但确实,临床有许多疾病由于病情复杂,单用一两首经方会感到无法顾及全面。如何办呢?我的经验是合方。所谓合方,就是将几首经方联合使用,以扩大主治的范围,可以对付那些病情复杂的慢性病,比如,我治疗糖尿病,经常使用黄芪桂枝五物汤合桂枝茯苓丸,治疗癌症,我经常用小柴胡汤合五苓散,或炙甘草汤合麦门冬汤。还有治疗老年人的高血压、脑梗,经常使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合桂枝茯苓丸,或合栀子厚朴汤。治疗支气管哮喘,经常用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但是,经方中也有不少大方,可以用来治疗大病重病的,比如温经汤,药味12味,可治疗妇科病的月经不调、闭经等。再比如薯蓣丸,药味有21味,可以治疗肿瘤化疗以后的体质调理。      问:人都说治病不如预防病,经方当然能治病。关于养生呢? 经方能不能使用为养生?     答:经方主要是治病的,没有疾病,一般不需要服用经方,尤其是长期服用经方。但是,在中医看来,疾病与健康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许多人都可能有患有某种疾病的可能性或疾病趋向,这就是我说的体质。也就是说,在明确体质状态以后,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些适合自己服用的药物或配方,如人参体质,可以经常服用人参,或炙甘草汤,或生脉散等;如果是黄芪体质,则可以服用黄芪,或黄芪桂枝五物汤、玉屏风散等。但是,药物毕竟是药物,不能将药物当做食物来使用。换句话说,这种养生方不需要每天服用,而是有身体不适的时候,有方证的时候,才可以服用。经方的养生,还是通过治病来实现的。      问:我们中医有两千年多写下来的历史了,有天才和临床经验丰富的医师也加了其的贡献,创造自己的医疗派或特殊治疗法。 也可以说我们中医有各种各样的医疗法。 经方的特点在哪里?经方的独特在哪里?    答:经方的特点是比较明显的。第一,经验性强。经方多从单味药发展而来,由药物发展为方剂,经过千锤百炼,包含了古人的实践经验,形成的过程相当缓慢,决非出自一人一时之手,可以说凝聚着无数智者的心血。比如桂枝汤,究竟是谁发明的,已经无法考证;仲景方,并不是指仲景个人的经验方,而是他收集整理的古代经验方。第二,重在治病。经方多用药性较猛,带有偏性的药物,所谓“药不瞑眩,厥疾不瘳”,轻如麻黄桂枝,重如大黄附子,毒如乌头巴豆,剧如芫花大戟,这是与经方治病的特点有关,而不是如后世的配方,多用一些补药和食物,如熟地、人参、石斛,如菊花、梅花、厚朴花、代代花,如丝瓜络、荷叶梗、扁豆、黄豆,以及牛肉、鹿筋、羊肾、猪肚,皆入药。第三,配伍严谨。经方相当严谨,动一药即换一名,甚至改一量即换一名,主治与功效也随之发生变化。体现了严格的构效关系,表现出古典朴素的结构美。第四,经方的主治比较明确,具体,真实。《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记载虽然表述比较简略,但都来源于临床,是真实的,客观的。只要通过有经验临床医生的解释,可以破译每张经方的主治范围。所以,经方利于传授。而后世的处方所主治的则是“阴虚”“阳虚”“水亏”“火旺”“上实下虚”“一切风”“五劳七伤”等病理概念,它的适应范围比较浮泛。第五,经方的药味少,用的是平常药,药价便宜,适合于大众,有利于减轻国家的医疗负担。     问:你以前说徐灵胎写的书给你很大的影響, 令你思想方式发生变化。他的想法概念有什么特点,在临床上能怎么帮我们看病?     答:我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读徐灵胎先生的书的,那个时侯正是我学习研究中医的迷茫期、困惑期,但读了徐灵胎先生的书,思路就清晰多了。他的《医学源流论》气势磅礴,将中医学当做一部历史来看待,他批评了宋金元明清代医学存在的问题,强调了《素问》《灵枢》《伤寒论》《金匮要略》《神农本草经》在中医学中的指导地位。让我知道要历史地、客观地分析中医,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中医形态。他的《慎疾刍言》是一本批判当时医学偏向弊端的书,全书言简意赅,思想犀利,对我的震动也很大,因为清代医学存在的滥用补药、不注重个体差异、不注重煎服法等临床技术的问题,当代的中医依然存在。他的《伤寒论类方》,从类方的角度演讲《伤寒论》,别出心裁,将中医学中最具有科学性的方证作了深入的解析,为经方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思路。徐灵胎的书,思想性极强,他不是教一方一药的,而是教人们如何认识中医,如何学习中医,如何治病,如何研究医学。
今天苏北沭阳的老仲来第三次复诊,病情与去年11月的初诊相比已经有明显的好转。     当时,他患脑梗,左半身不遂。过量的喝酒、长期缺乏运动,不科学的生活方式,使他50岁刚到就有了糖尿病、高血压、高脂血症、脂肪肝,血脂高达6。硕大的腹,暗红的舌,还有涨红的脸。记得在按压其腹部,疼痛、胀满,他惊恐:害怕是否还有更重的病?他也忧郁,经常失眠,第一次感受到失去行动自由的他,在医生面前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我给他服用的是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    3月份他来复诊,就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效不更方,我嘱其原方继续服用。今天,他的步态已经接近正常,血脂降为4。空腹血糖也接近正常。舌质转红活,面色也白了不少。他笑着告诉我,很多老朋友都不知道他竟然患过那等重病。他还告诉我,他服药很认真,每天三次,每次都是一大碗!    这次,发现了一个特别的现象——满身的皮下暗斑。他撩起衣服,让我看他的皮肤上许多淡紫色的暗斑,不是丘疹,不是出血点,也不是皮下紫癜,压之不褪色,大片的,几乎在躯干上,不痛不痒。犹如刺青,但颜色更淡些。据他说,去年冬天就有了,开始是红色的,后来服用中药以后就变淡了,变紫了。他问:是否是体内的瘀血发出来的缘故?     我无法肯定地回答。人体有无数的秘密,病人有许多的疑问,做医生真是不容易!
 那天在电话中让学生开出猪苓汤加味方后,就一直关注着这位39岁周姓男子的消息。上周他终于来了。     他来自苏北农村,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下肢深静脉血栓已经好几年了。中西药吃了许多,效果不明显。去年11月24日来我门诊。体格比较魁梧,两眼明亮,皮肤白皙,纹理较细腻。下肢皮肤色紫,浮肿严重,按之如泥,连走路都比较困难。服用一年中药血小板一直在6左右。血压166/110mmHg。易于出汗。我初诊给他服用的是黄芪桂枝五物汤合桂枝茯苓丸,重用黄芪牛膝各60克。药后一月,自觉体力有增,出汗较前减少。血压146/100mmHg,但是下肢浮肿依然如故,并觉腿冷,时有疼痛,走路后加重。我以原方加水蛭服用一月,症状仍无改善。再以桂枝茯苓丸合四味健步汤打粉后搓丸,服用一月,不仅没效,还感到体力下降,3月30日当地医院查血小板56,白细胞2700,红细胞3.38。4月2日,他来宁途求诊,途中还有晕车。因那天不是我的门诊日,我在电话中与研究生思玥讨论了处方思路。既然黄芪桂枝五物汤无效、桂枝茯苓丸也无效,其思路估计有误。情急之中,我只管其浮肿的双腿,让思玥开猪苓汤加栀子柏皮汤,用清利湿热的方法,看看效果如何?     这次复诊,这位壮年汉子一脸的悦色。他说,此次药后大好,下肢浮肿减轻了,走路较前轻快,体重下降2kg,此次坐车来宁的心慌、头晕也明显好转。5月7日查血小板65,白细胞3700,红细胞3.8。我摸他的腿,虽有浮肿,但已经大大减轻,      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有想到猪苓汤与栀子柏皮汤?是陷入了两个思维圈子。第一,多汗,浮肿,且患再生障碍性贫血,用黄芪似乎十分贴切;第二,下肢静脉血栓浮肿,桂枝茯苓丸也有成功案例;细细想来,我忽略了患者皮肤白皙而滋润,下肢浮肿而皮肤无甲错,也无瘀血证的“如狂”和“少腹急结”。如此大病,还是“湿热”为患!      猪苓汤是治疗淋证及尿血的专方,我曾用本方合小柴胡汤治疗过一例再障的尿路感染和尿血,后来不仅尿路感染控制,尿血消失,而且血小板、红细胞、白细胞等均有明显的上升。本案虽没有尿路刺激症状,但也是再障。而且服用猪苓汤加味方后血象也有回升。这是否提示再障伴有浮肿、或尿路刺激症状、或尿血者,可以使用猪苓汤?其中导致血象升高是全方的综合作用还是方中阿胶的功效?我还要继续观察那位周姓男子的效果,期待他的复诊。
我到日本不久,天就冷了。那年冬天,京都很冷,我的宿舍里没有取暖设备,一个人呆在屋里,冷得冰心。记得那个星期天,起床一看,窗外一片雪白,京都下雪了。我没有去医院,但也无心看书,只是隔着窗子看那些纷纷扬扬的雪花。我想家,想妻子,想儿子,想父母亲,那天还特别想小时候父亲带我喝过的羊肉汤。记忆中,天寒地冻的夜里,我和父亲看完电影出来,眼前就是那家临街的小店,门口架着一口大铁锅,锅子下吐着红红的火苗,锅里面煮着大块的羊肉,腾出白白的热气,满街飘着带有膻味的羊肉香。我嚷着要喝羊汤。父亲答应了,给我买了一大碗,还外加了羊肉,那汤色浓白,蒜叶翠绿,肉香、蒜香,喝下去,通身暖和。我带着膻味,满足地跟父亲回家。那是我记忆中的家乡,记忆中的父亲。        我从小就粘父亲,因为妈妈在我懂事的时候就去苏州卫生学校读书了,我一直跟着父亲。父亲的故事讲得非常好听。他经常讲他小时候如何逮火赤炼、土灰蛇的故事,讲抗日战争期间家人逃难以及他趁夜色返家探听虚实的历险故事。父亲的口哨吹得特别悦耳,琵琶弹得非常好听。父亲还会给我们表演小魔术,明明那个硬币在他手上的,怎么吹口气,那硬币竟然在我对面那高高的茶几上了呢?         父亲也很严厉。小学一年级,父亲就教我练毛笔字,起笔、落笔,横竖撇捺,点折顿勾,要求很严。记得有次练字练得很晚,我嚷着睡觉,父亲就是不让,要我反复写“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几个大字。后来我们小学同学去公园看菊花展览,我的那些字竟然被装裱好,挂在长廊的墙上了。       父亲早年毕业于苏州美术专科学校,后来执教于老家的中学,并当上了校长。文化大革命中,父亲被冲击,下放农村,把我和二弟带去了。一去就是三年。后来,父亲回城,我们也接到可以随着回城的通知,但已经是截止办手续日期的最后两天了!我们下放的乡村离开县城还有好几十里地,那时没有公路,只有搭机动轮船到一个小镇再转坐汽车。轮船每天只要一班,偏偏那天没有赶上,父亲连夜步行回城迁我们的粮油关系。那些日子春雨连绵不断,苏南农村的小路泥泞滑溜,父亲回到城里时,成了个泥人。后来母亲常说:再晚几个小时,你就无法返城了!她心有余悸。      我考南京中医学院研究生,父亲很支持。我考上的消息,是父母亲帮我去县教育局去询问得知的,那天,他还和我开过少有的玩笑。刚一进门,他就说:哎呀,你还没有消息!但一旁的母亲却憋不住开心地笑了,父亲也笑了。    我记着父亲那天的笑貌,更记得他训斥我的话音。那是我读研究生第一个暑假,我与没有结婚的妻子情意缠绵,很少看书,到将返校时,我还是恋恋不舍。在送我去车站的路上,父亲厉声喝道:你不要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一句话,如当头棒喝,让我从情感中脱身而出,从而奋发读书。那个学期,是我读书最多的日子,笔记作了一大摞。       在日本期间,父亲给我写过几封信,其中有封是用毛笔写的,几纸秀丽的行书。父亲在信上说县城的面貌大变了,大家都在争创全国爱国卫生城。他还告诉我他工作很忙,还要连任党派的主委等。最后,他要我学成即回国。他说:不要忘记,你姓黄!我是1989年六四政治风波后出去的第一批进修生,国家教委对我们要求很严,护照两年有效,限出入国境一次,不能在外逗留,不能读学位。及时回国,是政治坚定的表现。父亲担心我逗留日本不归。我懂他的心。       我也想母亲。母亲最早是老家镇上医院的护士,后来再去读了卫生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县城的卫生学校当老师,教微生物寄生虫学。我小时候去他的教学实验室,房间里许多玻璃瓶玻璃管,最有意思的是从显微镜里看从癞蛤蟆体内抽出的扭动的小虫。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亲去省城学习,我就和母亲在一起,那时候,卫生学校就在县医院里。我也经常在弥漫着来苏儿气味的医院里玩耍。有次,不甘寂寞的我闭着眼睛走路,不料掉进了路旁的窨井里,是一位进修医生将我拽出来的。寒冷、惊恐、流血、注射破伤风针,以及母亲紧张的神情,医院医生们的安抚,还在我的记忆中。      我走上中医之路,是母亲的决策。本来我是要去县城的纺织器材厂当工人的,后来母亲打听到卫生局有中医学徒班,便将我的表格从工厂转到了卫生局。她说当中医好。她虽然是学西医的,但对针灸、推拿等很感兴趣。那个年代,医院有西医学习中医的运动,她学得很认真。母亲用耳针放血治好了我的麦粒肿,还尝试用耳压疗法治疗我的近视眼。我学中医后不久,母亲工作的卫生学校让我去帮忙刻钢板,是好几本讲义。铁笔、蜡纸,每天伏案,一笔一划,发出丝丝地响。这也是我学中医的序曲吧。说实话,接触中医之前,现代医学的东西还是先入我心了。家里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是,是母亲的工具书,也是我常常翻阅的。       母亲聪明好学。她没有上满初中就辍学了,当年考卫生学校,数学试卷的不少试题是用算术的方法求解的。七十年代,她还去江北的医学院进修药理学,还恶补了英语,她是班上最老的学生,但是是最用功的学生。母亲也是我们的家庭医生。我们的发烧腹泻,都母亲给治的。他还成功地救治了小弟弟的急性中毒性细菌性痢疾,那年夏秋之交,小弟突然昏睡,三弟弟深夜奔到医院去喊母亲,母亲将小弟弟抱到医院,随即给他输液注射,一直忙到天亮,才脱离险境。      在日本最难熬的是寂寞。每天回宿舍的第一个动作,是开邮箱。盼望家里来信,哪怕是只言片语。妻子一般每周给我一封信。她是口腔科医生,人很善良,干事麻利干脆,就如她拔牙一样。但也时也细致入微极富耐心,又像她补牙正畸一般。职业的不同,我们有时会发生冲突,比如对拔牙的态度。她极力主张及时拔去病牙,以消除感染灶。而我则认为人的所有器官部件均有作用,顺其自然为好,再者,拔去了,就没有了。妻子也喜欢服用中药。她有支气管哮喘,常发,我在她身上摸出不少用中药平喘的经验。有次,我给她用了麻黄,结果她心慌难受了半天。后来,我改用桂枝甘草汤,气立平。那时,就有了“麻黄体质”“桂枝体质”的想法。现在她经常说:我是黄煌的试验品!一脸的骄傲和得意。     1990年的除夕夜,我守在公用电话机旁给老家打电话,就是打不通,因为那个时刻,几乎所有的日本的留学生和华侨都在拨打中国电话,海底电缆里的信号都满满当当了!等了许久,电话通了,父亲、母亲、妻子、儿子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就在身边,但无法相见。我非常想吃父亲做的咸肉、爊鸡,想吃喷香扑鼻的肉皮肉丸,想喝微苦而酒味醇厚的黑杜酒。身居异国,这种欲望更加强烈。我的味觉是父母亲教的,我的成绩感幸福感是中国式的,我从事的中医事业根是系在中国的。我离不开中国。其实,父亲的担心是不必要的,他应该知道,他的儿子永远是个中国人!
    在日本的日子是宽松的,思想是自由的。在南京,我写文章,说观点,总要顾及周边,以免刺激他人,破坏整体的氛围。特别是谈中医,不能偏激,要讲辩证法,要一分为二,否则会遭到批评。当年我在南京中医学院各家学说教研室,主张研究中医学术流派,主张评价历代名医学说,就被制止,并遭到冷嘲热讽,无形的压力让我胸闷。但是,在日本,我的思想可以自由飞翔,我可以根据需要大胆地提出一些假说后设想,没有妒忌,没有压制,这种轻松感,实在是太好了!     细野诊疗所的学习会在读完浅田宗伯的《橘窗书影》以后,就开始讲经方。在中田敬吾先生的鼓励下,我担任主讲。听讲者大多是京都大学医学部的学生,还有几位临床医生和药剂师。他们的要求就是尽快了解中医,了解经方。没有考试,也无需文凭,所以,我的教学不必顾及国内中医高等院校的教学大纲,但尽量要让他们记得住,听得懂,用得上。    我开始讲类方。80年代中期,我已经接受类方研究思路。在出国前,还和上海科技出版社商定了《百日学开中药方》的编写计划,也是按类方设计的。到日本后,自然就想试试这种教学法。第一堂课是讲桂枝。我说,中医的方剂虽多,但是有系统的,就如人类的家族一样,中医有很多家族,这十种药物,分别代表着中医的十大家族。而每个家族有其特征,而这些药物的主治功效,分别代表着这一方剂家族的主治功效的特征。我说, 你们先记住十种中药:桂枝、麻黄、柴胡、大黄、黄芪、石膏、附子、黄连、干姜、半夏。我的课程,就是从这些主要药物的主治功效讲解开始。大家说:好记好懂!      讲类方就要讲方证。方证是用方的证据和指证,是前人临床经验的结晶。方证客观具体,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 我讲方证,以《伤寒论》《金匮要略》为依据,参考了经方家和日本汉方的资料。中国经方的书,主要参考樊天徒先生的《伤寒论方解》。这本书是50年代末期出版的,署名是江苏省中医研究所。樊先生我没有见到过,据说是南京中医学院早期的教务长,而且是当年经常穿西装,拿斯迪克的中医。据说樊先生懂英文,思想开放,主张吸收西医学和日本汉医学,教《处方学》。但他的处境不好,后来去了省中医研究所,文革中被下放农村。他的这本书是在省中医研究所时编写的,还没有自己的署名,只是有“江苏省中医研究所”字样,后来再版时,校勘前言上才提到樊天徒的名。全书按徐灵胎类方为纲的,每方下有经典原文,有方证,还有后世注家的注释,其中应用柯韵伯、徐灵胎为多,还有不少日本汉方医家如吉益东洞、汤本求真的论述。全书文字浅显,没有繁琐虚玄的传统病机术语,很切近实用。我当年是在旧书店买到的,看后就常置案头,去日本就带了这本经方书。      讲方证时,我为了帮助大家记忆,我特别反复强调那些客观指证,如舌、脉、腹等。那天讲桂枝,我强调舌质要暗淡,要嫩,要湿润。脱口而出“桂枝舌”一词,大家很兴奋,说:“喔毛西若伊!桂枝舌,哇卡答!”。我由此而推出了“干姜舌”“大黄舌”“附子脉”等术语,这种提法,教科书没有,完全是我的从临床实际中体悟出来的。回想起来,当年在家乡跟夏奕钧先生抄方时,他就是这种思维方式:只见他一会儿起来扒着患者的嘴巴,看咽喉,看舌头,一会儿又坐在那张旧藤椅上,眯着眼,抽着烟,慢慢地吐着,然后,猛然掐灭烟头,说:这个人要吃桂枝的,还要夹附子吃!或者说,这个人黄连不能吃的!石膏不能吃的!没有那么多病机传变的四字术语,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是那样用!那是经验,是口诀,或者说是老人脑海中的一个个方药的图版。不玄虚,可捉摸,有实证,也好学!但是,我到南京中医学院以后,要按教学大纲,要依从教科书理论,与那些来自临床的那些思维方式,往往无法衔接。但这种带有浓浓诊室气息的思维方式,在日本却可以彰显特色。这些“药证”的提出,一下子将我在日本的经方讲座推向了高潮。那天,加藤医生高兴地告诉我,她用大建中汤治疗一例腹痛患者,舌苔白滑,典型的干姜舌,用后病情大好。我很高兴,有一种说不上的愉悦感,现在知道,那是一种成就感!      细野诊疗所的图书馆,不大,但里面有关日本汉方的书籍杂志很多。阅览室仅一间,落地玻璃窗外,白石子铺出的枯山水,几株翠竹,给人一种宁静安详的美。我在那里备课,在那里读书,尤其是读许多日本汉方的书。如何看待日本汉方,长久以来,我的眼光是斜的,因为,在国内接受了一种观念,那就是日本汉方是不讲辨证论治的,其表现是对症状用药,是不加减用原方,于是日本汉方是死板的,是不入大雅的。我曾经写过介绍日本古方派的文章,在结论上也要加上那么几句话,认为不讲辨证论治。到日本以后,我才发现观念是不准确的。其原因是没有了禁锢你的思想框框,我可以任思绪自由的飞翔;原因是蒙在眼前的迷雾已经不在,我可以用一种平和的心态看日本汉方,用自己的目光平视日本汉方。在阅读日本医籍过程中,我为《腹证奇览》腹证图的简练直观而惊喜,为浅田宗伯先生的诗文学识所敬仰,为汤本求真先生犀利独到的思维和经验所震撼,为大塚敬节先生古方今用的思路所折服,为史数道明先生学贯中西古今折衷的态度所感动。日本汉方原来是那样的!那种感觉犹如在苏州游园,看看高墙蔽目,一拐弯,眼前亭台楼阁,桃红柳绿,又是一园!      秋天的东京,天高云淡,景色宜人。1990年10月,第六届国际东洋医学会在这里召开。我提交的论文是《体型辨证》。这是我提出的一个辨体用药的诊疗模式。辨体,是家乡夏奕钧、邢鹂江等老中医十分重视的诊疗思想。这个思想源于其老师朱莘农。朱莘农先生是苏南锡澄地区的名医幼承家学,壮年以擅治伤寒大症而享盛名,平生对《伤寒论》钻研甚勤,临床重视验体辨证。他有句名言:“医道之难也,难于辨证,辨证之难也,难于验体,体质验明矣,阴阳可别,虚实可分,病症之或浅或深,在脏在腑,亦可明悉,而后可以施治,此医家不易之准绳也”。其辨体质,多从望诊和切诊入手,尤其是擅长使用“咽诊”与“脐诊”。我虽无缘亲睹朱莘农先生诊病的风采,但从夏奕钧、邢鹂江先生的口授中得到了一些梗概。80年代后期,也开始注意不同体型患者的用药差异,也在《新中医》上发表过有关的论文。到日本以后,看看到日本医生非常重视体质差异,壮实、瘦弱、面红、面白等常常成为选方用药的重要客观依据。尤其是森道伯的一贯堂的体质论、藤平健先生的体质学说等,都对我有很大的启发。在细野诊疗所的学习会上,我根据朱莘农先生的辨体经验以及日本各家的体质论,更大胆地提出了“桂枝体质”“麻黄体质”的概念,引起在座学员的极大兴趣。但我给大会提交的论文没有那么激进,只是按胖瘦分体型,按红、白、黄、黑分肤色,分别配上相应的中医处方。我希望与中医,与日本汉方的距离不要太大。坂口弘先生同意我的看法,中田敬吾先生帮我修改了论文。根据大会组委会的要求,要有展板。为了形象易懂,我请细野诊疗所的一位针灸师帮我配了漫画。很遗憾,我忘了他的姓名,只记得他人温文尔雅,皮肤白净,话不多。他的漫画真不错,将各个体型特征勾画得很清楚。     由于比较直观和新颖,我的论文受到与会者的关注,那天,我在论文展板前讲了好几场。闭幕式上,我的论文被评为优秀论文并授予会长奖。那天上台领奖的共有四人,日本、瑞典各一人,中国两人。我来自中国大陆,另一位谢医生来自台湾。站在领奖台上,我无比激动。一年前,我踏上日本土地的时候,充满着好奇和不安,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但经过努力,我与日本的汉医界有了交流,更重要的,我的思想和研究,被日本的同行关注和认可,对于一个青年中医来说,那是多么值得自豪啊!      结束晚宴会后,坂口弘先生、中田敬吾先生等请我在新宿的一家卡拉ok厅唱歌,这是我到日本以后第一次到歌厅。歌厅不大,还没有电脑自助,伴奏仅是一架钢琴,琴师是一位花白头发的中年人,悦耳的琴声从他的指尖流出,陪唱的是一位美丽清纯的姑娘。坂口弘先生邀请我一起唱《星》。这是日本著名歌星谷村新司演唱的歌,旋律委婉激昂,歌词振奋人心,给人的感觉,有点悲凉,有点孤独,有点寂寞,但更有一种自强自尊、不屈不饶、催人奋进的力量。这种力量似乎在遥远的天际,更似乎来源于我的心底。     阖起了双眼,心中尽茫然。 黯然抬头望,满目照悲凉。
     只有一条道路通向了荒野, 哪里能够找到前面的方向?
     啊……,散落的群星, 点缀夜空指示着命运。
     静谧中放射出光明, 蓦然照亮我的身影。
     我就要出发, 脸上映着银色的星光。
     我就要启程, 辞别吧,命运之星!
今天,常州那位尿毒症患者的丈夫来电话,说服药一周以后效果很好,肌酐已经从700多降到600多。而且,服药后又来了月经,患者感到全身非常舒服。那是一位少妇,眼圈发黑,神情忧郁,因为不愿透析,来南京用中药一试。我用的的桂枝茯苓丸加大黄牛膝丹参川芎。我当时劝慰她,我们来想想办法,先用用“经方透析法”治疗!
      桂枝茯苓丸本是古代下死胎方,也是活血化瘀的祖方,尤其是瘀血在下,此方最佳。不少肾病患者,多有瘀血证。其人或烦躁失眠,或头痛头晕,或腰痛腹痛。其客观指证,一是面部暗红,或两目暗黑,舌质多暗紫;二是少腹压痛,或左或右;三是小腿皮肤干燥,或如鱼鳞,或暗黑,也有浮肿以及步履疼痛者。当然,其舌质多暗紫。
      桂枝茯苓丸用于肾病,多配大黄、牛膝,如果有头痛头晕者,加丹参、川芎,而如果是糖尿病肾病,则还要配上石斛、黄芪。肾病患者越来越多,如何发挥经方的作用,需要探索。
 今天我在日本的宇都宫市花王公司的生命科学研究所做了一场报告。报告之前,西泽博士带我参观了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展示。其中一种美白产品吸引了我。那是从生姜里面提取的成分,而且必须等生姜干透以后才能形成。严格地说,那是干姜的提取物。          姜是好东西。          2001年8月,我去美国学习一月,旅途劳顿再加饮食不周,在纽约感到周身困重,面色无光,特别是腹胀便溏。我设法在饭店的厨房要了块生姜,用滚开水泡后,喝了一大杯,晚上才微微出汗,第二天便神气活现了。去年夏天,我去美国讲课,因为连续工作,我感不适,还是大便不成形,疲劳,我用的是理中汤,上课时泡着当饮料,也很快恢复了。今年春节,我在旧金山,到那里没几天,在一家餐馆大嚼龙虾以后,出现腹泻。我忙不迭在隔壁的超市买了一块生姜,嚼了半块,只觉得从口腔到心下,一溜热辣辣,顿时腹部舒服许多,第二天就没事了。           今年4月,我因公去东南亚访问,先在马来西亚,后到菲律宾,大约也是劳累,特别是在马尼拉吃了不少冰淇淋。第二天腹胀起来,小便也不多,人困乏,只觉得人重了许多。晚上就有腹泻,第二天早晨,丰盛的早餐不敢享用,只是喝点米粥,再问厨房要了一大块生姜,去了皮,我先嚼一大口,再切成片泡了两杯姜汤,幸好是星期天,不用办公务,就好好在房间休息。那姜汤真有用,喝下去周身出汗,被单也湿透,但全身舒坦,腹胀遂消。           几次经验,让我感到旅途携带生姜的重要。这次来日本,包里也带了一块生姜,以备不测。昨天在京都,也不敢吃生鱼片。我知道,我的中阳已经不足了,旅途之中,小心为好。           生姜辛温,发汗驱寒,大约受寒疲劳后的呕吐、腹泻用之最好。张仲景的方中生姜不少,常常与红枣同用,或与半夏同用。而腹泻厉害者,或身重者,多用干姜,且多与附子、白术同用。用姜多需看分泌物是否清稀,如呕吐清水,或便下清水,或大便夹有不消化物,并不臭秽者。另外,其人面色多暗,缺少光泽。所以,服用姜以后,浑身发热,可以出汗,可以让人冒油,可以去除脸色的黑气。其实,不仅姜有这种作用,同属辛温药的附子、麻黄、细辛、肉桂等,也具有这种作用。对于养生来说,阳气的顾护是个基本点;对于治病来说,寒邪的驱除也是个基本点
 “舌绛如火”,记得是《临证指南医案》中的一句话,刚查原文是“舌络被薰,则绛赤如火”。叶天士先生的文笔很传神,如火两字将红绛舌的特征写活了!此案用的是黄连阿胶汤去黄芩,加生地、天冬。后来,我遇到好几例舌红绛的患者,患病各不同,有先兆流产,有崩漏,有患干燥综合症,有血小板减少,有心律失常,有糖尿病,还有抑郁症、焦虑症、老年性痴呆等。病虽不同,但都有共同的舌象,同时,还有心烦悸、失眠、舌痛等证。用黄连阿胶汤,或加生地,或用原方,均有效果。最明显的是睡眠改善,心悸减轻,有的出血也得到控制。     有人说,经方真灵活,异病同治。其实,在经方家看来,有是证用是方的原则很死,也是对病用药。这是一种病,叫黄连阿胶汤证,或叫黄连阿胶汤病。这个病的临床表现特征,一是心中烦,或悸,或闷,或不得卧;二是出血或出血倾向;三是腹痛,或心下痞;四是舌红或红绛。但是,经典的表述比较简单,仅仅是“心中烦,不得卧”而已,其余的黄连阿胶汤证是靠后世的临床经验加以补充和完善。      比如,舌红绛的特征,就在叶天士的医案中。红绛以外,还有光剥苔,曹仁伯医案中有记载,他以黄连阿胶汤去黄芩加大生地治疗阴虚苔剥。黄连阿胶汤止血,可见《张氏医通》的“治热阴血便红”,《医宗必读》的“治毒下利脓血,少阴烦躁不得卧”,《类聚方广义》载“治诸失血,心悸身热,腹痛微利,身体困惫,面无血色或面热潮红”等。     此外,日本的汉方家还认为黄连阿胶汤证当有皮肤干燥脱屑等。如大塚敬节的《汉方诊疗三十年》载“妇女颜面患皮肤病,此方有良效。约30年前,余妻子为顽固皮肤病而苦恼。其疹稍园,两颊中心向外扩展,瘙痒,略赤而干燥,可见小落屑。受强风吹或日光晒,色更赤,瘙痒加剧。投与大柴胡加石膏、大黄牡丹皮汤加苡薏仁桂枝茯苓丸、黄连解毒丸等,治疗百余日均不愈反而病情恶化。因此,经仔细考虑,阿胶、芍药润皮肤之干燥,黄连、黄芩解赤热,故与黄连阿胶汤。用一服赤色消退,一周后痒止,约一个月痊愈。发疹主要见于颜面,隆起低而不甚显著,以指抚摸,稍稍粗糙。略带赤色而干燥,很少作痒。以有米糠状落屑,受风吹或日晒即恶化为目标,其后治愈数例妇女皮肤病”。    前人说,学《伤寒论》,不能死于条下。学经方,也是一样,不能拘泥于条文。张仲景的东西,是真实的,但是不全的,许多原文是不完全表述的文字。我们必须补充它、发展它、完善它,才能真正地理解它,才能灵活地运用它。黄连阿胶汤证是这样,其他的经方也是这样。所以,学经方,光读张仲景原著是不够的,还要读后世各家的书,勤求古训,博采众方,就是我们的态度。
昨天,那个干燥综合症的中年妇女来复诊了。面色变得滋润,神情变得活泼许多,有了笑容。她告诉我,那药真灵。睡眠好多了,特别是胸闷烦躁心慌的感觉没有了,口腔的干燥感也好转。她还撩起裤管,说那块发硬的皮肤也变软了。在一旁的丈夫也充满了感激之情。我问她索要病历,她说不好意思,忘在家了,不过药方记得:黄连10克、黄芩15克、白芍15克、阿胶15克,另外每次服用时在汤药里打一个鸡蛋黄。她已经记住那方了。那方是黄连阿胶汤。    记得她是三周前来诊的。她当时精神还好,但肤色憔悴,唇红特别薄,牙齿剥的剥,掉的掉,还有雷诺氏现象和晨僵现象。许多免疫指标异常。她沮丧,她痛苦。不过,那寥寥几味中药竟然有如此神奇的疗效,让她十分欣喜。我问她汤药苦不苦?她说有点苦,不难喝。     她问我:吃鸡蛋是否会使她原本较高的甘油三酯更高?我说服用此方加蛋黄是古法,其中道理还说不清,蛋黄增加血胆固醇是有报道的,但是否升高甘油三酯说不清,血清胆固醇升高是好是坏也说不清。她丈夫提示,她的总胆固醇是偏低的。      我让她继续服用原方。我还要观察和思考。除了患者提出的那些问题以外,黄连阿胶汤与干燥综合症乃至部分免疫性疾病之间是否能够划一道连线?服用蛋黄是否必需?总胆固醇高些是否对愈病有利?有很多的问题等待答案。      还要补充说一下,那患者的舌头是红的,舌苔是厚的。
昨晚一病人母亲来电话,说女儿早晨服用汤药后感到手抖、全身无力,休息片刻后缓解,下午回家后服药后又出现相同症状。问何故?那患者是位女青年,因多囊卵巢、多毛、体胖来诊,我用的是葛根汤合当归芍药散。麻黄6克,量不大。我问:服药时是否空腹?答曰:她减肥,一直不大吃东西。我知道是饿肚服麻黄的缘故,遂嘱其饭后服药,服药后可以休息一下。病家才安心搁下电话。人饥饿时常会心慌手抖冒虚汗,这与过量服用麻黄后的反应相似,所以,空腹时的6克麻黄,其反应程度可能是餐后服用的好几倍!
   空腹一般不宜服麻黄。这是一条经验。
毛某,男,51岁。2004年11月底因左腿肿痛确诊为左下肢静脉血栓,血栓长度20cm,曾在当地住院治疗。医生欲手术去栓,患者畏惧手术,但用静脉抗栓治疗无效。希望服用中药试试。2005年5月21日开始服用如下汤方:桂枝10克、肉桂5克、茯苓15克、桃仁12克、丹皮10克、赤芍15克、白芍15克、怀牛膝30克、丹参12克、石斛20克、红花10克。服用两月,复查B超下肢静脉血栓已消失。
           静脉血栓绝大多部分发生在下肢,而且多为左下肢,患肢肿胀、增粗、疼痛,发病迅速。其并发症肺梗塞的发病率和死亡率高,据说,美国每年约有50000至200000人死于肺梗塞。静脉壁损伤、静脉血流滞缓和血液高凝状态是下肢静脉血栓形成的三大要素。长期卧床、外科手术后、肾病、静脉插管、心肌梗死、恶性肿瘤、吸烟、口服避孕药、粗暴按摩、肥胖、高龄等均可成为诱发因素。本病的治疗,现代医学主要采取抬高患肢,自患肢静脉滴注低分子右旋糖酐、复方丹参及小剂量溶栓剂,上述治疗持续3天后症状仍不缓解并加重者,可考虑行介入治疗。中药治疗一般也使用活血化瘀药。     从中医的角度看,患者的瘀血不仅是指下肢血管的血栓,而有其特有的诊断着眼点。首先,患者很一位体格壮实的中年男子,面色暗红,腹部肌肉比较紧张;第二,左下肢肿胀疼痛,活动时疼痛加剧;第三,既往有痔疮,近日频发。痔疮也是瘀血在下的指征。以上三条,符合瘀血在下的判断。     本案使用的配方由经方桂枝茯苓丸和经验方四味健步汤组成。桂枝茯苓丸是经典的活血化瘀方,有关论述可参见前案。     我重点说说本人的经验方四味健步汤。该方由芍药、怀牛膝、丹参、石斛组成。主要用来治疗下肢疼痛为特征的瘀血性疾病,其作用部位以血管为主。许多糖尿病的并发症,如糖尿病足、糖尿病肾病、静脉血栓形成等经常有应用的机会。本方中的这些药物,大多是古代用于治疗腰腿痛或步履乏力的药物。芍药是经方芍药甘草汤的主要药物,《伤寒论》用芍药甘草汤来治疗“脚挛急”,说药后“其脚即伸”。有趣的是,《朱氏集验方》将此方治疗不能走路,改方名“去杖汤”。《神农本草经》也说芍药“除血痹”,血痹,都是有疼痛。怀牛膝,《神农本草经》说得更清楚,说“主寒湿痿痹,四肢拘挛,膝痛不可屈伸”,唐宋方中多用来治疗腰膝酸软。还有石斛,古代多用来治疗脚弱腰痛的病症。比如《外台秘要》记载的生石斛酒,用生石斛三斤,牛膝一斤,杜仲八两,丹参八两,生地黄三升,泡酒,用于治疗风痹脚弱,腰胯疼冷。《辨证录》有一方,名石斛玄参汤,用石斛一两,玄参二钱,水煎服,治疗胃火上冲,心中烦闷,怔忡惊悸,久则成痿,两足无力,不能步履。现在看来,这些脚弱腰痛的病症,大多是糖尿病引起的,也有的是静脉血栓之类的疾病。经过一段时间临床验证,发现此方效果很好,主要表现为下肢疼痛麻木抽筋浮肿等症状的缓解,有些患者居高不下的血压也能有所下降,有些患者多年困扰的便秘也能解决。方中的芍药,有赤白芍药两种,习惯认为,白芍以养血柔肝为主,用于肌肉痉挛性疾病为主。赤芍以活血化淤为主,用于舌质暗紫,或血液粘稠者较多。我临床往往赤芍白芍一起用,用量根据病情调整。如果疼痛剧烈者,大便干结者,芍药的总量可以达到120。牛膝,有川牛膝、怀牛膝两种饮片,根据习惯,怀牛膝具有补益肝肾的功效,所以,对于腰痛脚弱者,用怀牛膝比较好,量可以用至100克。      这个患者的效果还是比较好的,后来随访,在服用中药三月后,血栓已消,局部遗留血栓囊壳,有肿胀感,痔疮未发。余无不适。目前已经停药。
前天早晨我打开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的国内来电,我回短信告诉对方我在英国。随后短信跳出,原来是机关小丁。他爱人昨晚开始发烧,现高烧38.8度。他说6月也发烧一周,CT诊断是肺炎,挂水一周方退。我问他病人发热有汗否?是否月经期?有无其它不适?小丁回信说:月经刚过,发热前呕吐一次,肠胃无不适。我即开一方:柴胡40克、生甘草10克、黄芩15克、连翘50克,水1500毫升,煎煮半小时,每三小时服一次。如汗出热退即停服。到中午,我询问一下情况,小丁告诉我,正开始服用第二次。昨天早晨手机上小丁短信:昨天用了您的药后,微微出了些汗,烧也退了。      这张退热方,是我的经验方,主治感冒发高热,汗出热不退或无汗身热者。这种发热夏秋季尤其多见,体温常常高达38.5度以上,许多患者往往先挂水,两三天热不退才求助中医,而服用此方,大多汗出热退,有些人会通身大汗,从此脉静身凉。也有服用以后,得快利,随即汗出。      此方从小柴胡汤加减而来。因是急性发热,所以去了人参、半夏和生姜、大枣;所以加连翘,是因为连翘擅长清风热,对发热汗出而热不退者,对头昏心烦失眠者,对咽喉充血淋巴结肿大者,对发热而呕吐者,都很有效。柴胡退热,必须大量。《伤寒论》原用八两,按一两3克换算,也需要24克!柴胡还必须配伍甘草,因为看《伤寒论》原文,小柴胡汤的加减很多,人参、姜枣、黄芩均可去,唯独柴胡、甘草不能去。     我还发现,有不少青年女性的发热,大多在经期或月经刚过。这种发热,用小柴胡汤最有效。《伤寒论》有“热入血室”的说法,可能就是指这种发热。
 最近门诊上的病人寒湿证很多,或身痛,或困重,或浮肿,或面起黑斑或痤疮,或月经过期不来,或腹泻,或皮肤痒,或赘肉顿生……,表现不一而足。我的处方中葛根汤、麻黄附子甘草汤、麻黄附子细辛汤、五积散等散寒经方的出现率大大提高。这与许多人夏季生活规律失常有关。入夏以来,南京天气酷热,许多人久居空调,极少活动,且恣食冰冷,生活无规律,导致该出汗的季节无汗,体内寒湿无从发泄,遂导致以上病症。对此等病症,必用以上方药,大汗一出,自然浑身轻松。    葛根汤善于治疗头面部的痤疮、鼻炎、头痛、颈椎病以及感冒发热等。此方平和有效,发汗以后,皮肤会变得光亮嫩滑。而且,还能催月经的功效。    麻黄附子细辛汤温经散寒止痛为专长,特别适合于那些腰腿痛、肩部颈部痛的患者,当然,那些头痛恶寒无汗的患者,服此方也能一汗而解。    五积散是宋方,药味多,但组合严谨,是麻黄汤、平胃散、温胆汤、半夏厚朴汤、当归芍药散等方的加减方,散寒化湿,理气活血,适用于恶寒无汗、头痛身痛、眩晕恶心、咳嗽多痰、腹胀便溏、月经不调或闭经者。我对那些体质骤然增加,且月经量少而面起黄褐斑的女性用之尤多,服后大多反映精神爽,面色转红润,而且体重也能有所下降。   服上方期间,必须少用空调,多喝热开水,早餐吃几片生姜,或喝生姜红茶,以助药力。
 前不久,我得知外地一位朋友捐肾手术,遂电话问候她。电话中的声音低微,她说没有一点食欲,希望吃中药调理一下。问她还有哪些不舒服?说汗很多,人疲乏无力。问她有无发热?她说手术后曾有过,但现在手术后十多天了,体温正常,但自觉身体发热。她是一位舞蹈老师,人到中年,依然苗条,因皮肤干,常服温经膏。她是我常说的桂枝体质。遂短信处方桂枝汤原方:桂枝15克、白芍15克、炙甘草5克、生姜5片、红枣10枚。水煎温服,药后喝碗热米粥。我说服两三天看看。过两天,短信来了,说服药以后,汗没了,吃东西也好多了。     桂枝汤是治疗自汗的经方。这种自汗,大多见于瘦弱之人,经过极度疲劳、饥饿、寒冷、创伤等刺激,精神不振,烘热汗出,心悸,食欲不振。为何会出汗?传统的解释是营卫不和,是表虚,也就是机体的自我稳定自我和谐能力下降的缘故。桂枝汤就是调和方,是强壮方,是抗疲劳方。我那位朋友经过一场大的手术,是一次较大的创伤,自汗就是体质虚弱的表现之一。桂枝汤不仅仅单纯的收敛汗液,而是调整体质,是通阳气,药后,果然胃气来复,汗也收了。桂枝汤帮助她较快地恢复了健康。      桂枝汤方很小,药仅仅五味,价极廉,但效果却极显著。几千年来,屡用屡效,是千古良方。我真希望大家多多使用桂枝汤!
上个星期Z老先生打电话我,说他头晕多天,住院检查排除脑血管问题,最后以内耳结石可能的诊断出院调养,但头部重压感、晃动感依然。他希望中药治疗。    Z老七十多岁,平时体质很好,不胖不瘦,这次发病以后,腹胀,不能多吃,而且伴有腹泻。我先给他开了藿香正气汤三剂。三天后告诉我腹胀虽有减轻,但还是不舒服。特别是大便一天三次以上,为水样,吃点鱼肉和蛋羹,就肠鸣腹泻。我再次去看他。    Z老精神还好,上午还参加会议。但他说感动头晕,烦躁,坐卧不安,两下肢发凉发酸,十分难受;自觉胃内有很多水,发胀,有水声,还是水泻。我开五苓散原方:桂枝10克、肉桂5克、茯苓30克、猪苓30克、泽泻40克、白术30克。五剂煎服。第二天,Z老就告诉我胃里没有有水的感觉了,下肢的酸冷感明显减轻,头晕、坐卧不安的情况基本消失。     过两天,Z老来信说:早晨起来还是腹泻3-4次,但精神好,食欲也好,不知何故?我让他要多喝热开水。大约是我的提醒,他告诉我:这几个月来半夜里口干,需喝水。他说要注意,不喝冷开水了。果然,今天上午Z老来信说,大便成形了。     五苓散治疗夏秋季的呕吐水泻很灵验。患者大多伴有口渴、腹胀,胃内停水,或头晕头痛,或心悸、烦躁,或多汗。形成这种疾病的诱因,大多为大汗出后恣饮冷水,或酷热之下骤然空调低开,或体质寒湿重而又过用抗生素或过度输液,导致水停胃内,或从上逆出,或往下洞泻。服用五苓散后,随着小便通利,周身微微汗出,诸症顿消。五苓散还没有成药,可以改作汤剂煎服,也可以加工为粉剂,用开水冲服。汤剂每天分3次口服,粉剂每次服用5克,每天服用2-3次。    五苓散与藿香正气散主治很相似,都用于夏天的感冒、腹泻、呕吐等。但藿香正气散善于理气,其证多有恶心呕吐,腹胀不欲食;五苓散善于利水,其证多有吐水口渴,头晕心悸,烦躁而多汗。虽也有腹胀,但少嗳气,而有胃内振水声。Z老就是这样情况,我开始没有注意鉴别。方证识别不易啊。     另外,服用五苓散后,必须多饮热开水。这是张仲景的经验,《伤寒论》有“多饮暖水,汗出愈”的记载。当然,服五苓散后,也不能吃西瓜、冰茶,就是那些诱人的哈根达斯冰淇淋、爽口的红豆冰沙 ,也都要挡住诱惑哟!
 张子鹤,原江苏省立医政学院内科教师, 获德国柏林大学医学博士。1938年著《中国医药科学讨论》一书。全书以论文体裁写成,共分十七讲。从临床症候学与药理学的角度, 对《伤寒论》所描述的病症作了探讨,结论是《伤寒论》为专论流行性感冒之书。
    张子鹤认为,《伤寒论》所谓的“病”,即后人所谓的“症状”,如太阳病,就是初起的症状。他说:“吾人以此法读《伤寒论》,似较平易明白矣”。他以此方法研究, 得出《伤寒论》是一本论述流行性感冒的书。但这种感冒,并非常见的感冒, 而是病型热型表现不同,病势剧烈,与1918年由西班牙为发源地, 不数月而流行欧洲,以Influenzabazillen(流感杆菌)为病源菌的流感。其主要依据有:
    1 太阳病提纲所描述的症状,特别是项强痛, 是流行性感冒所常见的显著症状;
    2 原文第4条:“伤寒一日,太阳受者,脉若静者,为不传;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是流感病势轻重的表现;
    3 桂枝汤证即为轻症加答儿(过敏)型流感;
    4 原文第35条:“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要同, 骨节疼痛,恶风,恶寒而喘者,麻黄汤主之”,乃偻麻质斯型流感的表现;
    5 小青龙汤证为加答儿流感而合并肺炎与肋膜炎;
    6 往来寒热是流感经五六日后已将痊愈之象,为轻度弛张热;
    7 “胁下满痛”或为流感续发肺炎,同时有干燥性肋膜炎, “胁下满”“胁下痞硬”“胁苦满”即渗出性肋膜炎; “胸肋满”“胸满”可能是续发性心包炎;
    8 太阳经各节,虽有不少不能讨论为何种传染病, 但凡症状描述较清晰者,则所与流行性感冒相符合。特别是在传经问题上, 就其他五经都由太阳病传入而言,则完全可以证明;
    9 少阳中风为流感续发中耳炎,目赤或为结膜炎;
    10 少阴病即流感出现循环系统障碍的症状;
    11 太阴病提纲即表示有腹满、腹痛、呕吐、食欲不振的胃肠症状;
    12 原文第301条:“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 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第302条:“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第304条:“少阴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恶寒者,当灸之,附子汤主之”三节, 当视为心脏型流行性感冒为妥;  13 “但欲寐”是脑型或脑膜炎型流感;
    14  将传染病分为“热型一定”与“热型不一定”两大类。 《伤寒论》中所述的热型是不一定的,而与流感的热型是相似的。 他说,流感不但可呈稽留热,或弛张热,因其易再发Riickfall,故亦能呈间歇热型。
    基于以上看法, 张氏认为《伤寒论》不可能指导多种热性病的治疗,更不可能指导治疗非热性病。他说:“历代医家以《伤寒论》治非热性病。谅在三阴篇各节;以《伤寒论》治多种热性病, 已经误解仲景氏之意。若以《伤寒论》三阴篇各节治非热性病, 值误中误也”。显然,张氏这个观点与中医传统的认识相差甚远, 将《伤寒论》看作治疗流感的专书,就不可能理解《伤寒论》的科学内核。
    对六经的看法,张氏认为:“六经之名称, 乃仲景氏对流行性感冒之六种大要症状之代名词。若当时《素问》有七经, 则霍乱亦将栏入而名之为第七经矣。”
    对阴阳的看法,张氏认为:“吾人须知阴阳二字, 仲景氏亦无划一不二之定义,往往可作相对解,亦可以不必定为相对解。 六经之三阴不能作相对解也,   阴阳二字亦犹‘病’字之可解作    Krabkheit,亦可解作症状,其理相同”。
    作为一位西医, 张子鹤对当时中医界激烈的伤寒温病之争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将《伤寒论》与《温病条辨》作了比较, 认为《伤寒论》记载了流行性感冒的本来面目, 可成为科学讨论的材料,而《温病条辨》记载各种传染病的临床表现零碎且模糊, 在“医”方面无甚价值,名之曰处方集可也,但在用药上有补仲景未逮之处,也当加以注意。他说:
    “夫传染病自起病日起,至病愈日或死亡日止, 每天有其每天的症状,即各病之热型、疹斑、各脏器之症状、 何时何脏有合并症或遗后病之危险等等,未受药的影响之每日自然变化也, 此即吾人所谓症状的本来面目。而《温病条辨》一书诞不到此层, 因而感觉仲景氏《伤寒论》之注意流行性感冒之本来面目,为可贵也, 观其‘几日愈’‘自愈’,即仲景之注意其本来面目也。
    “各种急性传染病,其本来面目之难认, 未有甚于流行性感冒者,因其面目之有形形色色之变化也。 然仲景氏能在如此复杂不同的本来面目中,而认识其为一种病Krankheit,此点则吾人科学医不得不承认将近二千年前之仲景氏,为吾国古代之医圣也。 由此而推之,倘仲景氏亦曾著《温病论》,则此《温病论》, 亦可为今日吾人之科学讨论材料矣。吴鞠通之著《温病条辨》, 学仲景氏之《伤寒论》,所谓画虎不成者也。
    “《温病条辨》一书,在‘医’方面,其对于病krankheit不足为科学讨论之材料,盖无足取也。 《温病条辨》有云:‘考温病中发疹者十之七八,发斑者十之二三’。据此可见, 《温病条辨》一书中急性发疹拽传染病皆在其中, 然该书不提及疹斑之发现在病之第几日,又不言疹斑之形状,疹斑之部位,鸡不知热型, 又不知其各脏器之 他觉现象,仅据病人之自觉症状,分条述之,虽同属一病,而因求医日期之迟早,致所见之症状不同,或更加以合并症之存在,于是乎一种病Krankheit分为数条或数十条矣。此乃必然之事也,是故纷乱凌杂无从与发疹拽热性病相对照矣。 况一种热性病有许多症状,而一种症状又有为几种热性病通有之候乎。 凡剂型发疹拽热性病,倘无合并症发生,则随其免疫体发生迟速, 而病期之久暂亦因之而不同,盖病Krankheit皆有其本来面目,吾人当然不宜与古医谈病理解剖的本来面目,即各种传染病之症状的本来面目。 在《温病推辨》中亦不能辨名,此足为可惜也。
    “《温病条辨》在‘医’方面虽无价值可言, 然有几种药品为仲景时代所不同者,例如羚羊角、犀角之类, 吾望国中药物学家加以注意焉”。
  赵本山前不久病倒,据说是蛛网膜下腔出血,后经介入治疗后已经无大碍,康复在望。不过,其人体质多热,两眼有神,声音宏亮,估计脾气也较急。再加上名人多有烦扰事,以后心火暴盛,冲逆出血的可能依然存在。为防止病情复发,可以服用经方泻心汤。此方为《金匮要略》所载,由大黄、黄连、黄芩三味药组成,用于吐血衄血的上部出血。历经数千年实践,止血泻火功效十分显著。清代名医陈修园说是“百试百效方”。现在用于脑溢血、鼻出血、上消化道出血、高血压等均有效。而且,能够调整体质,泻火清热,对赵本山这种体质十分适用。服用汤液不便,也可改用丸药。
  应美国新奥尔良橡树针灸健康中心艾米主任的邀请,我于2009年10月2日至11日对美国南部城市新奥尔良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学术访问,期间参观了橡树针灸健康中心,与来自美国、英国的10多名中医师进行了座谈交流,并为他们作了常见疾病与经方应用的系列讲座。本次新奥尔良之行我有如下感想:      第一,由于疾病谱的变化,现代医学对不少疾病有诊断而无治疗方法,许多医生转向寻求中医中药。这次听众对高血压、肥胖、糖尿病、抑郁症、焦虑症、厌食症、创伤后应激障碍、小儿自闭症、情感双相障碍、免疫性肝病、干燥综合症、红斑狼疮、多发性硬化、克罗恩病、花粉症、男子不育、多囊卵巢综合症、宫颈癌前病变、老年性痴呆、肿瘤等疾病的经方治疗表示了强烈的关注。加强经方治疗现代难治性疾病的临床研究,十分迫切。      第二,在美国推广经方的前景看好。由于香港的港香兰等制药公司的经方颗粒剂胶囊种类很多,常用的经方基本齐全,再加上配送方便快捷,经方推广十分适宜美国。本人有关经方应用的讲解,突出疾病谱以及体质要求,简明客观,重复性好,通俗易懂,很受外国医生的欢迎。这次参加学术活动的医师大多数是第二次、第三次听我讲经方,他们反映学习经方以后,临床疗效明显提高,信赖中医的病人越来越多。他们学习经方的成就感与日俱增。     第三,美国医生学经方的方法很好。他们善于观察,重视方证客观指证的鉴别。他们会用形体语言和哑剧表演各种方证,如大柴胡汤证的心下按之满痛,柴胡加龙骨牡蛎汤证一身困重不可转侧,五苓散证的吐水腹泻,防风通圣证的大腹膨隆,半夏厚朴汤证的咽喉异物感等。那天晚会上几位学员的幽默表演,引起大家的欢快的笑声,也加深了对经方方证的认识。     第四,经方合方值得研究。两张以上的经方相合使用,是临床常用的方法,这对哪些病情复杂的患者尤为适用。这次讲座,我新增了合方一讲,听众反应很好。大家反映,内容实用,更贴近临床,同时也是对以往学习内容的梳理和总结。
10月14日《人民日报》社会版上披露,9月22日,武汉大学临床医学院发布中医发展现状的调查报告,显示武汉仅一成市民就医首选中医。这是一个信号,提示民众对中医的信赖度下降,中医的临床疗效在下降。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是中医被社会边缘化的信号!中医界必须惊醒了!疗效问题应该引起中医药界高层的重视了!中医流传几千年,没有效果,岂能生存?但当今疗效下降,原因复杂,一言难尽!
 某女,50余岁,体瘦弱,以反复腹泻4月求方。已经服用各种消炎止泻方药无效,肠镜检查无恶疾,泻日久,寐不安,人渐瘦,面色憔悴,原本半老徐娘竟成一老妪。其唇干而瘪,其舌淡少苔。此一温经汤体质。遂用温经汤原方。半月后来复诊,露喜色,云大便见干,次数见少,嘱原方续服2月。再来诊,面色红润,判然两人,其久泻顽疾已愈。温经汤治疗女人腹泻,当属古法,《金匮要略》温经汤条下已经有“妇人年五十所,病下利数十日不止”记载。我以此法治疗多例,均有良效。临床发现,温经汤不仅止泻,还能改善睡眠,对瘦弱中年妇女的失眠,只要没有精神心理疾病,就可以投以温经汤
一远亲,70余,因咳嗽吐血发现肺癌,手术加化疗,体重骤降,体力明显不支。视其形神俱悴,面色苍白,眠食不香,且有低热,盗汗湿衣。欲求一方一增食欲,长气力。视其人虽瘦,但眼尚有神,心下虽痞硬,但脉尚含蓄,告知体力尚有复原之资,但病属虚劳,疗程当论年计,应安心休养。处《金匮要略》薯蓣丸全方,改丸为汤,每剂服两天。此病不求急功,但缓图待胃气来复。服药后两月来诊,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许多,食欲也恢复。薯蓣丸药味甚多,达20余,但结构严谨,是十全大补汤、炙甘草汤、小柴胡汤等方的合方加减而成,温文尔雅,平淡之中而现神奇功效,真乃千古名方。
某女,年近五十。那天来我诊室,一脸苦痛貌。询得连日来头痛频发甚剧,发作时恶心呕吐,痛苦不堪。视其肤色虽滋润而黄,面庞眼睑虚浮,问其睡眠如何?曰不得眠。有无晕车恐高?点头曰是。察其舌,大而胖,切其脉,滑而利。当属痰体。遂用小半夏加茯苓汤。半夏50克、茯苓50克、干姜10克。药后痛势即缓,后转方未遇我,他医加药数味,效不如前,还用原方续服月余而愈。半夏一味,少用则降逆和胃,重用则止痛安眠。痰体而头痛者,非至30克以上不可。
某女警,婚后七年未孕,曾经自然流产一次,宫外孕一次,后月经周期紊乱,常数月一至。人丰满,脸有散发痤疮,而背部尤多。来诊时月经已2月未至。望其面色皮肤娇嫩,遂撩起其裤管,见下肢皮肤干燥,扪之有刺。舌暗。是寒瘀体,用葛根汤合桂枝茯苓丸。药后数天,月经来潮。两周后来诊,希望服助孕药。我仍用原方,嘱其耐心服用数月,待体质调整,以候孕机。服药不到月,月经逾期不至,去医院检查,妊娠试验阳性。得到消息,喜极而泣。后嘱其服用当归芍药散保胎,现休息在家养胎中。葛根汤散寒通经,效同黄体酮;桂枝茯苓丸活血化瘀,以防输卵管堵塞。对体质健壮的女性比较适宜。
罗老,近70岁。素有咳喘。今年以来屡发,挂水不止,入夜即作,平时稍动辄气喘吁吁,甚苦。其人身板结实,两眼有神,好烟,其舌苔厚,烟味喷人。舌质坚老而暗。切其腹,腹肌有弹性,但两胁下硬满,心下按之痛。云多食即胀。询得大便干结。遂投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一周后复诊,云大好,续服此方两月,咳喘已经完全控制。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治疗哮喘,得于胡希恕先生。此方对于久喘而见舌暗腹胀者,有奇效。
国家发改委网站公布了日前由发改委、卫生部、人保部联合发布的《改革药品和医疗服务价格形成机制的意见》,明确规定,要进一步理顺医疗服务比价关系。在规范医疗服务价格项目的基础上,适当提高临床诊疗、护理、手术以及其他体现医务人员技术劳务价值的医疗服务价格;按照“医药分开”的要求,逐步取消医疗机构销售药品加成。这些极其引人注目的、预示着中国医改未来方向的政策,被外界第一时间解读为“高诊费,低药费”。这项政策,对提高中医学术水平极为有利,对发展经方医学极为有利!这是一个令人欣喜的信号!
   2005年诺贝尔医学奖的得主,是澳大利亚医学科学家巴里?马歇尔(Barry J.Marshall,临床医生)和罗宾?沃伦(Robin Warren,病理医生),他们的贡献是于1982年发现了导致胃炎和胃溃疡的幽门螺旋杆菌。自从发现了幽门螺旋杆菌导致胃炎的病因后,西医治疗胃炎和溃疡的理论转为抗菌疗法,采用简单的抗生素即可以大大提高胃炎和溃疡的治愈率,一个并不起眼的病理发现在短短地一二十年内为千百万胃病患者解除了痛苦,甚至挽救了生命。世界人民感谢他们,他们得到这个国际大奖也是无愧的。在祝贺这两位科学家得奖的同时,我更深深地钦佩张仲景。他虽然没有发现许多胃病是由细菌引起的,但他却知道这些胃病应该用黄连黄芩这些带有光谱抗菌作用的药物,而且知道黄连黄芩再配伍半夏、干姜、人参、甘草、红枣效果更持久,更稳定,病人服用汤液时口感更好。因为他记录了一张千古奇方——半夏泻心汤。      这是一张治疗上消化道炎症的古方。遥想仲景当年,军阀混战,饥荒连年,百姓生活极端困苦。饮食不调,颠沛流离,惊恐不安,患有胃病的人必定很多。临床多表现为上腹部痞痛、或食欲不振、或呕吐腹泻等。这就是古代所说的痞症。张仲景经验,凡呕吐而肠鸣,心下痞者,都可用半夏泻心汤。因为本方能较快地消除心下痞的症状,所以名半夏泻心汤。
《金匮要略》说:“呕而肠鸣,心下痞者,半夏泻心汤主之。”《伤寒论》说:“伤寒五六日,呕而发热者,……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柴胡不中与之,宜半夏泻心汤。(149)”这些条文,就明确地提示半夏泻心汤可以治疗消化道疾病。上呕、中痞、下肠鸣,病变在整个胃肠道。呕吐是本方证的主要特征,往往患者见饮食物无食欲,或有恶心感,甚至入口即吐,或者进食不久以后,上腹部发胀,或者消化液返流。这种饮食不下出现上反。所谓痞,表现为上腹部不适,但按压后并不是硬满如石,也不是腹满如覆瓦,相反很软。现在许多上消化道炎症均可表现为“心下痞”。肠鸣,多伴有大便次数增加,或不成形等。     近年来有关半夏泻心汤治疗胃炎的报道较多,总有效率均在90%以上,认为半夏泻心汤有抗幽门螺杆菌感染,参与免疫调节,保护胃粘膜屏障功能以及止血等功效。本人经验,慢性胃炎使用半夏泻心汤原方即有效果。如果为久治未愈,面色晦暗,舌质淡红的胃病,可以加肉桂5克。如咽喉疼痛,胸闷明显者,可加山栀、连翘,效果更好。糜烂性胃炎导致的出血,可加制大黄。     胃病是中国人的常见病,多发病,而半夏泻心汤也是一张常用方、久经实践检验的古方。但是,现在能用半夏泻心汤原方治疗胃病者却不多。大多自拟一大方,其中有辛香药一队,草头药几把,虫类药几样,矿物药一堆,美其曰此方能消炎、止痛、制酸、抗变。临床疗效不能说没有,但总不如半夏泻心汤来得快捷,口感也没有半夏泻心汤那样苦得爽口。所以,我真心希望读者们多用此方,因为千百年来,有无数的医生用过这张方,而治好的胃病患者更是天文数字!中医不可能有动物试验,古人就是在人身上试出了这张配方。因而,这张配方更显得珍贵。     我用半夏泻心汤的经验,是家乡名中医夏奕钧先生所授的。他是苏南地区伤寒派朱莘农先生的弟子。朱先生擅用半夏泻心汤。夏老也以用川黄连而得名,老百姓见其他的方子里往往川连打头,所以,给他起了个雅号“夏川连”。当然,夏老也不仅仅用黄连,而是用黄连、黄芩配伍半夏、干姜、厚朴、吴茱萸、肉桂等,所谓的苦辛配伍法。治疗许多胃肠道疾病、发热性疾病,往往药到病除。而黄连、黄芩配伍半夏、干姜的经验,正是半夏泻心汤的核心。他看病,要摸病人的上腹部,看看有无“心下痞”?然后要看舌苔是否厚腻?还有问病人的大便是否成形或腹泻?这套程序,实际上就教我们如何辨认半夏泻心汤证。     要用好半夏泻心汤,还有几点要说一下。第一,本方是胃病的专方,虽有报道用于其他系统的疾病,但一般都伴有上消化道症状。第二,本方证多见于体质较好的中青年人,其唇舌红,多伴有睡眠障碍及腹泻倾向。舌苔多见黄腻,但脉象没有明显特征。第三,本方证的病机是寒热错杂,中虚热结。半夏泻心汤为一首最具代表性的寒热补泻同用之方,只要是胃炎,虽舌红不忌姜、夏,虽舌淡不避芩连。第四,方中人参,可用党参替代。第五,本方与黄连温胆汤相比,后者的精神症状更为突出,如失眠、心烦、心悸、易惊、多梦,前者则以胃肠道症状为主。与香砂养胃丸也不同。彼方多用于面色黄、消化不良者,而本方多用于胃中有感染者,所以柯韵伯说“凡呕家夹热者,不利于香砂橘半,服此方而晏如”(《伤寒附翼?太阳方总论》)夹热,是特征。第六,服用本方有效以后,需要小剂量守方常服,疗程常在3个月以上。即使停药以后,可常常食用生姜红枣汤。
如何将病人的诉说转化为方证?这是经方学习中的难点,更是临床医生的功夫所在。由于病人的文化层次不同、表述方式不同、心理及精神状态不同,同一个方证,在很多病人的口中却表现地十分模糊,甚至近乎失真。比如,麻黄汤证的无汗,有点病人是以“不太出汗,就是夏天也很少出汗”表述,有点则以“我的皮肤没有油,干燥,冬天更明显”表述,有点则以“我体育锻炼后皮肤发红,很难受,发痒”来表述,有的干脆一点也提不到汗的话题。所以,要靠我们医生的眼睛和手感。一般来说,麻黄证的无汗多表现为皮肤干燥和粗糙,摸上去毛糙,或刮之有白痕或脱屑。许多皮肤病都表现为麻黄汤证,但病人绝不会以汗出有无作为主诉。所以,看出来的方证和摸出来的方证最可靠,而练就望诊和切诊的硬功夫,是培养经方临床高手的关键。
入冬以来,传统的膏滋药受到各方热捧,这是百姓对中医养生功效的期待,也是中医走向大众的机遇。中医界需要珍惜,切不可当作谋利的时机,见利而忘学。膏方也是方,是方均离不开经方,经方中就有许多制膏的。凡是方中有阿胶者,均可以熬成膏滋药服用。治疗性的有黄连阿胶汤、胶艾汤、温经汤、炙甘草汤等,调补性的有薯蓣丸等。推荐三张经方膏方如下,供各位同道参考。
一、炙甘草膏处方:生晒参100克,麦冬500克,生地250克,阿胶500克,肉桂50克,桂枝100克,炙甘草100克,枸杞250克、干姜100克,桂圆肉250克、红枣500克。
辅料:核桃肉250克、黑芝麻250克、冰糖250克
制作:核桃肉、黑芝麻炒熟后研粉,生晒参研粉,阿胶加黄酒200ml炖化,其他药水煎3次,过滤去渣,文火浓缩;加入核桃肉、黑芝麻、红参粉,与阿胶、冰糖一起收膏。每次服用15克,1日2次,开水冲服。适用人群:临床适用于羸瘦、面色憔悴,皮肤干枯、贫血、大便干结难解者。特别适用于肿瘤、心脏病、血液病患者。注意事项:服药期间配合红烧猪蹄等富含胶质的食物,如有腹胀,可酌情减量。
二、薯蓣膏处方:山药600克,生晒参100克,白术150克,茯苓150克,炙甘草100克,当归150克,白芍150克,熟地200克,川芎150克,肉桂100克,大豆卷150克,麦冬200克,杏仁100克,柴胡根100克,桔梗100克,阿胶250克,干姜100克,防风100克,白蔹150克、红枣600克
辅料:核桃肉250克、黑芝麻250克、冰糖250克制作:核桃肉、黑芝麻及生晒参分别碾粉备用。其他药除阿胶外,水煎3次,过滤去渣,文火浓缩;加入核桃肉、黑芝麻及生晒参粉,阿胶加黄酒炖化后,与冰糖一起收膏。每次服用15克,1日2次,开水冲服。适用人群:恶性肿瘤患者常规体质调理,结核病,血液病,慢性胃病,慢性肝病,痿证等也多用。患者多体形消瘦,贫血貌,疲惫乏力,头晕眼花,多伴有低热,心悸气短,食欲不振,骨节酸痛,大便易不成形者。注意事项:本膏药需常服方能有效。三、温经膏处方:吴茱萸50克,党参120克,麦冬150克,制半夏60克,炙甘草60克,肉桂60克,当归120克,白芍120克,川芎120克,丹皮120克,阿胶250克,生地120克,干姜60克,红枣250克
辅料:核桃肉200克、黑芝麻200克、冰糖200克制作:核桃肉、黑芝麻分别碾粉备用。其他药除阿胶外,水煎3次,过滤去渣,文火浓缩;加入核桃肉、黑芝麻,然后阿胶加黄酒炖化后,与冰糖一起收膏。每次服用15克,1日2次,开水冲服。适用人群:此为女性调经美容膏,多用于闭经、不孕症、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等,也可用于更年期失眠、腹泻、老年性阴道炎、外阴瘙痒症、手足皲裂、指掌角化症、黄褐斑、口唇干枯、发枯黄脆等。其人多羸瘦而皮肤松弛,腹壁薄而无力。口唇干燥而不红润,皮肤干枯发黄发暗,缺乏光泽,或潮红,或暗红,或黄褐斑。有些患者的手掌脚掌出现裂口,疼痛或发热感。还有的女性可以出现阴道炎、阴道干枯瘙痒。不少女性的毛发出现脱落、干枯、发黄,易于折断。注意事项:体形肥满壮实,营养状态好,面色红润者不宜服用本方。多食牛羊肉、猪蹄、鸡爪等。
日本共同社12月2日报道,日本政府行政刷新会议的预算甄别工作组日前计划将汉方药排除于公共医疗保险的适用对象之外,这意味着自1976年以来一直作为医保药品的日式中药在日本可能成为自费药,个人购药成本将提高10倍。部分医生及服用中药的患者1日前往厚生劳动省,提交了有27万人签名的请愿书,要求继续使日式中药适用保险。这是一个让人心悸的消息!    我将这段报道看了好几遍,心情很沉重。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原因是复杂的。其中固然有财政的因素,日本政府难于支撑连年膨胀的医疗保险费用的支出;也有市场的因素,日本药商之间的争夺战历来十分残酷。还有管理方针上的原因,借安全性问题,对汉方制剂求全责备,压制汉方药业。但根本的原因是汉方的疗效还不是很确切,而深层次的原因是还缺乏严格的临床应用规范。尽管上个世纪的日本汉方大家们已经做出了许多开创性的工作,但后继无力,大塚敬节、矢数道明、细野史郎、龙野一雄、山本严等老一辈开创的汉方事业没有进一步发扬和光大。缺乏创新,尤其缺乏大样本的严格的临床研究,是最大的缺憾。在学术思想上,对方证相应思想的动摇,忽略现代方证的研究,导致汉方的现代临床应用面拓展不开,影响受众面。还有,汉方用量过小,习惯看一些慢性病,小毛病,不能攻克临床大病难病,也是让人诟病的原因之一。还有,多年来汉方教育的滞后,靠学会,靠泛泛的讲座,是无法培养大批高质量的优秀临床高手的!汉方的传承不力,也是重要原因。   日本汉方界遭受的这次寒流,应该引起我国中医界的高度警惕。中医是治病的,不重临床,不重视疗效,不敢于攻克难病重病,不重视培养临床人才,不善于总结经验,是很有可能被淘汰出局的!
省两会期间,我遇到一位老领导,欲言无声。原来他一月前先感冒发热,说是肺炎,挂水服药热虽退,而咳嗽声嘶,中药西药,服用无数,迄无一效,竟致音哑。会议期间,要他讲话的场合很多,而如此发声状况,让他十分焦虑。他体格敦实,平时无大病,心脏偶有早搏。视其精神不振,舌苔白厚而舌质暗红,询得咽喉痒,如咳则有少量白痰,汗多身热,入夜难寐。遂书一方:生麻黄10克、杏仁15克、生石膏20克、生甘草10克、姜半夏30克、桔梗15克、厚朴15克、干姜10克。让门诊部急煎,下午送到,当即服用一袋,睡前又服一袋。次日早餐时相遇,声音即出,只是尚不清亮而已。他说昨夜得安眠,汗已收,药既有效,喜形于色。
        麻黄杏仁石膏甘草汤多用于呼吸系统疾病的炎症以及过敏性疾病,其人多强壮,有汗而病不减是其特征。桔梗甘草汤是仲景治疗咽喉疼痛、咽喉痒的基本方。半夏厚朴专治咽喉的异物感。半夏配麻黄,还能治疗心悸失眠等症。数方相合,调整体质,抑减症状,故取效很快。
 春节前,我接到X女士的病情反馈。她说口腔粘膜疼痛特别严重,不仅无法进食,而且连说话也感到困难。晚上睡不着,自己观察口腔颊粘膜通红。       她是我跟踪观察的口腔扁平苔藓的重点病例。她体型中等,皮肤细腻,眼睛有神。其病损部位在左侧磨牙齿龈,经常充血糜烂。她服用的基本方是甘草泻心汤,一年多来病情控制尚满意,但在月经期、紧张劳累后还会小发。不过如此大发作尚不多见。我改方:黄连5克、黄芩15克、栀子10克、黄柏10克、制大黄5克、生甘草20克。半月后反馈:药后疼痛迅速缓解,现进食已经没有不适感。     口腔扁平苔藓是口腔粘膜最常见的疾病之一。好发于中年女性,病因不明,疲劳、焦虑、精神紧张可以诱发,也有人认为与机体免疫功能紊乱有关。口腔扁平苔藓的病损常呈对称性,主要表现为白色条纹、丘疹、斑块,甚至充血糜烂,患者进食和说话时会感到疼痛。现代医学对扁平苔藓缺乏有效疗法,根据我以往的经验,经方甘草泻心汤、小柴胡汤对此病有效,可以控制发展。此次X女士案例又提示黄连解毒汤合大黄甘草方对此病也有效。
     
       黄连解毒汤是泻火要方,原主治苦烦闷干呕,口燥呻吟,错语不得卧的热病患者,但后世应用不拘于热病,凡是烦躁易怒、口干口苦、心悸、失眠、舌红坚老、脉滑数等为特征的体质的各种疾病都可以使用。患者本属火体,再因口腔疼痛导致失眠,且口腔粘膜通红,当属黄连解毒汤证无疑。用大黄,是除痞泻热,配黄连、黄芩,便是经方泻心汤。用大量甘草,是取甘草修复粘膜的功效。说来也怪,如此苦寒重剂,X女士服用后居然不觉得苦,说汤液甜丝丝,有甘草味。      为何不用甘草泻心汤?是没有心下痞、腹泻等消化系统症状,而且先前也服用此方效果欠佳;为何不用小柴胡汤?是没有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形色也不憔悴。特别是发作后口腔粘膜通红如火,则上述两方中的参夏姜枣似乎吃不下,因为她稍吃辛辣就疼。     发作已经控制,能否完全治愈?我嘱咐她继续服用原方观察,如药味太苦,则减少服用量。我期待为她寻觅到一张能治愈顽疾的对证良方。
2月15日,25岁的八一女篮队员王凡因肺梗塞去世。        肺梗塞是肺栓塞后因血流阻断导致的肺组织坏死。引起肺栓塞的常见栓子是深静脉血栓,还可有脂肪、肿瘤栓子和气体等。此病起病急,有呼吸困难、胸痛和咯血等,死亡率极高。王凡就在301医院昏迷23天未能幸免。此病的急症是轮不到我们治疗的,我曾经治疗过一例慢性肺栓塞病人。此人为老年男性,一年数次急诊抢救入院,后用桂枝茯苓丸加川芎丹参,并服大黄蛰虫丸等,较好地控制了病情,患者数年稳定。这个患者形体消瘦、面色青黄、眼圈发黑如熊猫眼,口唇紫暗,肌肤甲错,一看就是中医所说的瘀血体质。我上网看了一下王凡生前的照片,发现她的脸色也偏黄,而且眼圈也发暗,口唇也不鲜红,可见她早有瘀血隐患。我想,如果王凡早点服用中药调理,自己也注意休息,可能就会逃过一劫。但为时已晚,一代女篮骁将,说走就走了!         桂枝茯苓丸是古代的下死胎方,后世的应用范围非常广,特别是日本汉方,将桂枝茯苓丸作为活血化瘀的基本方用于各科临床。我在临床发现桂枝茯苓丸对血栓性疾病有效,不仅是肺栓塞,对心肌梗塞、脑梗塞以及下肢的静脉血栓也有效果。只是有时需要合方,或合血府逐瘀汤、或合黄芪桂枝五物汤,或合大柴胡汤,或合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或合大黄蛰虫丸,或合桃核承气汤,或合本人验方四味健步汤,“病”“人”同调,效果要更好些。        迟到的建议,迟到的桂枝茯苓丸。除了对王凡去世的哀悼之外,更希望这点小小的经验,能引起各位网友对体质调理的关注,更希望引起中医界对桂枝茯苓丸这种经方应用范围扩展的关注。桂枝茯苓丸不是仅仅是治疗子宫肌瘤的成药,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需要好好地去利用和开发。
   继《朱少鸿医案》编辑出版以后,陈正平先生等又搜集编辑了《朱莘农医案》。这是朱氏伤寒派学术经验整理工作的有一大成果,可喜可贺!         朱氏伤寒派是近代锡澄地区的中医流派之一,其最大特色是强调体质辨证,擅用桂枝类方,以治疗“夹阴伤寒”名世。朱家两兄弟中,朱少鸿先生的医学稳重平正,朱莘农先生奇峰突起,其对夹阴伤寒的治疗经验尤为丰富。从医案可见,朱莘农先生或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温经散寒,或用桂枝汤扶阳固表,或用桂枝加桂汤、桂甘龙牡汤平冲救逆,或用五苓散通阳化气,或用真武汤温阳化饮,或用滋肾丸通关,或用白通人尿猪胆汤逐阴,或用附桂配羚羊角麝香平肝潜阳,还有独参汤的补气固脱、黑锡丹的温阳降逆、三甲复脉汤的养阴涵阳,更有麝鸽复脐、姜艾灸脐、葱麸热熨等外治法以温散凝寒……,方法多,变化多,其用药有张仲景的质朴彪悍,又有江浙医家的精巧,但无不体现出朱莘农先生重视体质,顾护阳气的思想。从医案中所透发出的那股浓郁的中医味,值得我们细细回味。        我对朱莘农先生崇敬已久。当年在江阴当中医学徒时,夏奕钧先生就时常谈起先师朱莘农先生的思想与经验。后来到南京以后,又得到朱莘农先生的高足曹永康先生的传授。日积月累,朱莘农先生的体质辨证思想,察舌望咽喉以及切脉诊脐腹等独到的诊断手法,使用桂枝类方的经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成为我后来倡导经方、倡导方人药人的学术根源。朱莘农先生一生忙于诊务,没有专著问世。当年我在江阴卫生局编写中医资料,也曾征集过先生医案,但未能成功。这次,居然看到朱莘农先生比较齐全的医案,实在是让人高兴!           朱莘农先生的医案,属于临床实录式医案,大多在诊疗中即刻完成,这是当时先生诊疗思路的记录,非常珍贵。先生的案语比较传统,所用术语相当纯正,与清代叶天士、张聿青等医案相近。案中用药,有经方,但多化裁;有时方,或从《临证指南医案》来,或有朱家习用通套方,大多理法明晰,配伍显得轻灵善变。先生的医案相对好读,症状描述比较详细,特别是有关形、神、脉、舌、腹等体征记载较多,这对我们理解方证很有帮助。有些用药虽不是成方,但其中也有规律可寻。每个疾病门类,一般都有几种治法,并有相应的药物组合,如果细细分析,自然会有收获。特别是本集医案中,有不少是复诊医案,有疗效记录,更是难得的好案。         没有涓涓细流,何来滚滚江河?地方医学流派经验的整理和研究,是中医学术史研究的重要课题,而其中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名医医案的收集和整理。这些医案,是十分珍贵的病历档案,也是不可再生的文物史料,而且还是中医学术研究的资料和教学参考资料。象朱莘农医案这样的名中医医案,我国民间还有不少,亟需抢救性整理和保护。我敬佩陈正平、龚伟、花海兵医师等同道的精神,赞赏江阴市中医药学会和江阴市中医院的眼光,感谢许多有识之士的无私援助和热情奉献,因为你们做了一件有益于中华民族文化的好事!                                                                              黄煌                                                                         2010年春节于南京中医药大学
今天我和温兴韬弟子短信聊,他谈到近来手抄《伤寒论》白文,很畅快,似乎有飞机突破音障的感觉。音障是一种物理现象,飞机突破音障,就进入超音速。兴韬说的就是对仲景大论的认识又有了升华。这种感觉,是许多读《伤寒论》《金匮要略》的人都有的感觉。陈修园先生说“经方愈读愈有味,愈用愈神奇,凡日间临证立方,至晚间一一于经方查对,必别有神悟。”神悟,就是这种感觉。      为何有这种感觉?因为经方是经得起重复的,经方来源于长期的生活实践以及医疗实践,实实在在,落地有声。麻黄汤、葛根汤、桂枝汤,几千年来不知被重复了多少次,今天我的临床也用了好多经方,如大柴胡汤、小柴胡汤、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栀子厚朴汤、半夏厚朴汤、薯蓣丸等,这全是经方,我就是靠这些经方治病取效。有临床经验的人读经方与没有临床体会的人读经方,感觉迥然不同。而且,临床功底有多深,读经方的感觉就有多深。难怪当年南京的伤寒论研究家陈亦人先生说他读伤寒是“常读常新”。       读经方还必须思考。经方不仅仅是药物的组合,而是人体疾病过程中机体反应在药物组合上的投影。方有证,是经方的最大特点;方证同条,是仲景原文的重要特征。那方证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是许多医家毕生钻研而难以穷尽其奥秘的神秘空间。所以,要方证同读。温兴韬手抄白文读经方是一种好方法。南京中医学院出大门左拐步行10分钟,便是江苏省中医院,也是学院的附属医院。医院最早的门诊楼是座八字形的3层老楼,灰白色的墙壁,两扇大门是铁的,正对在汉中路与莫愁路口的东北交叉口,紧靠南京繁华的商业区新街口。80年代后期,国家给了一笔钱,据说两千多万,就拆除了老楼,竖起了18层的新大楼,大门改在汉中路上,朝北开了。医院占地不大,院里没有绿地,但大门口的道路旁是密密匝匝的法国梧桐树,犹如绿色的隧道,盛夏走在路上,给人无比的荫凉。我研究生毕业留校工作以后,每周在省中医院上一两次普通内科门诊,直到2003年因故撤出。        江苏省中医院始建于1954年,第一任院长是经方家叶橘泉先生。他曾是中国科学院的学部委员,也就是今天的院士。他还是一位药物学家,曾任南京药学院的副院长。文革后期,我家有本《食物中药与便方》的小册子,就是叶橘泉先生在五七干校边劳动边思考的作品。那个时候,新书奇缺,这本专讲食疗的生活类小册子一出版,自然洛阳纸贵,人们竞相阅读。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记住了先生的大名。到南京以后,我才知道先生还是一位被人遗忘的经方临床家。他在上个世纪30年代就极力推崇经方,强调古方今用,同时,将日本汉方的许多思想和研究方法引入中国。他撰写了《现代实用中药》、《近世内科中医处方集》、《近世妇科中医处方集》、《古方临床运用》等具有新意的经方专著,其学术思想与日本汉方家大塚敬节、矢数道明先生等十分相似。但令人惋惜的是,在50年代以后,先生关于改进中医的学术主张一直没被中医界重视,先生推广经方、普及经方的声音也沉寂了。直到80年代末期,我偶然在一家境外中医刊物上才看到一篇先生关于方证相应的文章。先生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书法遒劲有力,文章思路清晰,是中医界一位难得的高人!只是我没有当面聆听过先生教诲,成为终身遗憾!          副院长马泽人先生来自江阴。他是孟河名医马培之的后人,擅长内科杂病的调治。传说当年江苏省省长陈光失眠,请他开方,方中竟有虎睛一对!为此,文革中被批斗致死,死后葬身之地也被平为水田。          副院长邹云翔先生,无锡名医。抗战期间,曾在重庆为中共高级干部治愈肾病,解放后在北京高层中很有名声。他的方,药物虽多,但法度清晰。他以治疗肾病名世。其治疗肾病的思路,承袭其祖师孟河名家费伯雄治疗虚劳病的风格,温文尔雅,不求急功,但求缓效。读研究生时,我没有能听到先生的授课,但心向往之。听同窗熊宁宁说:那年他将我们研究生毕业论文集给导师过目时,先生竟然细细阅读了我的论文——《孟河医派的形成与发展》。这件事让我感动至今。          内科主任张泽生先生,是丹阳名医贺季衡先生的弟子,而季衡先生又是孟河名医马培之的高足。张泽生先生的医名很大,尤以善治温热时病和疑难杂症著称,后医院分科,遂以消化系统疾病为专科。从医案看,先生用药切实有根,临床思路灵活多变,功底很深。他有弟子张继泽、单兆伟、邵荣世等人,也均是当今名医了。我只见过先生一面,那是在1981年,我为收集孟河医学的资料去拜访他。那是一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微微发胖,因年事已高,话语已经不多。先生有不少好方。《名老中医医话》记载张老的一首头痛验方:用川草乌各6克(病重者生用,轻者用制品),白芷18克,僵蚕18克,生甘草9克,研细末,分6包,每日1包,饭后清茶调服。张老曾治此类头痛10余人,诸药未效,投予上方l~2剂即愈。我听南京中医药大学许济群先生说过,张老治疗咳喘,也常用麻黄煮豆腐或蒸梨,方小,但效果很灵。        外科主任是许履和先生,当年随江阴朱少鸿先生学过内科。因是家乡前辈,我曾拜访过先生。他修长清癯,善谈。他喜欢收集单方验方。他和我谈过用牵牛子治疗肠梗阻的方子,是用黑白牵牛子炒黄研粉,用开水调服,可得畅利。此经验得之于一位木匠师傅。许履和先生喜欢收集医史文物。他曾经让我看他收藏的朱少鸿先生的方签:毛笔写就,飘逸的行楷,有脉案,有方药,经过精心装裱,是不可多得的医史文物。先生外科极佳,不仅擅长外治,更擅长内治,有其弟子徐福松主任整理的《许履和外科医案》为证。当今如此纯正的中医外科医生,不多啊!        儿科主任是江育仁先生,上海儿科大家徐小圃的弟子。先生个子中等,微胖,说一口浓浓的常熟方言。他治疗儿科病经验丰富。治重症肺炎,既用麻黄、杏仁、厚朴等宣肺化痰,又擅用人参、附子、桂枝等回阳固脱;治小儿腹泻、消化不良、厌食,擅用苍术、山楂、炮姜运脾消积;治疗小儿癫痫,擅用全蝎、蜈蚣、龙胆草、胆星、天竺黄定风化痰等。先生的奇方异法也很多。曾治疗一神经母细胞瘤的婴儿,已经肝脏转移,他用穿山甲片、丹参、郁金,等量为末,服用一年多,竟然痊愈。又治疗一孩子的神经症,久治不愈,先生有意大动干戈,组织会诊,让患儿确信诊断,并给服葡萄糖粉胶囊,果然一药而愈。江育人先生还善于参政议政。他在任江苏省人大常委会委员和教科文卫委员会委员期间,为江苏中医工作多处奔走呼吁,在全省影响极大。先生晚年虽然身患绝症,但意志坚强,登黄山,练书法。他是一位可敬的中医老人。        省中医院还有很多从各地选拔来的名医高手,如针灸科主任邱茂良,是针灸学家承淡安的高足;呼吸科曹鸣高先生,是清末御医曹沧州的后裔;还有如眼科童保麟、耳鼻喉科干祖望等先生,都是医院的开国元勋。50年代末,又有一大批年轻的中医进入医院,如周仲瑛、徐景藩、夏桂成、汪履秋、李石青、张继泽、刘再朋、朱秉宜、诸方受、盛灿若、施震、吴旭、严明、邹燕勤等,他们后来均成为国内省内著名的中医。        夏桂成先生来自我的家乡。他早年曾师从夏奕钧先生,后外出读书,毕业后进入省中医院从事妇科临床。桂成先生人很精神,眼光炯炯,话音家乡味很浓,音声高亢。他亲切地叫我“wangwang”,苏南人“黄”“王”的发音是不分的。先生非常聪明。70年代末期,先生就利用女性基础体温的各种类型来指导遣方用药,80年代以后,先生又结合易学中的太极、八卦、子午流注等形成了“生殖、生理中的圆运动生物钟节律”及“3、5、7奇数律的推导法”,形成了具有特色的调理月经周期法,治疗不孕症很有效果,人称“送子观音”。每次门诊,门庭若市,一号难求。桂成先生很重情,每次遇到我,都要询问夏奕钧先生的身体状况。有次,我告诉他夏奕钧先生已经痴呆的消息以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许久没有说话。据说,他不久就去江阴看老人家了。桂成先生很钟爱临床,多年来从未脱离诊室,他也一直关照我别放弃临床,他说中医必须要看病。桂成先生是江阴人的骄傲,是我的榜样!        汪履秋先生高度近视,带一副黑框眼睛,厚厚的镜片里有一双智慧的眼睛。他极力主张中医要熟读《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条辨》《温热经纬》等书;他在查房时常常大段背诵经典条文,学生们对此都十分敬畏。汪老擅长治疗内科各种疑难大症,特别是发热性疾病、风湿性疾病、糖尿病等。1995年,我受江苏省中医药管理局委托开展名中医学术经验调查,汪老亲笔填写问卷,介绍了自己的加减痛风方、二地降糖饮等五首经验方。汪老擅用麻黄、桂枝、乌头、黄连等,药虽峻烈,但用心却极细。他说曾治疗一例类风湿性关节炎患者,因剧痛而用乌头,因药房粗心未能先煎,服后不久患者血压下降、心跳加快,瞳孔散大,后抢救及时,终于转危为安,有意思的是,患者的剧痛也就此告止。他告诫学生用乌头要先煎,并要配合甘草以减毒增效。汪老还特别推崇其家乡兴化的清代名医赵海仙,对其《医学指归》和《寿石轩医案》颇有研究。汪老的医学源于仲景,而取法后世各家,理法兼备,细腻而不浮华,功力极深,是不可多得的真中医!        徐景藩先生个头不高,慈眉善目。他是吴江盛泽人,说一口有普通话味的苏州方言。我读研究生时曾听过先生的课。他讲《金匮要略》中的半夏麻黄丸可治疗心动过缓,我的印象很深。因为那经典方证仅仅是短短的“心下悸”三个字,没有他点拨,还真摸不着北。后来,我又将此经验介绍给日本的中田敬吾先生。去年在东京见面,他又谈到此方,说对心动过缓确实有效。徐老出生中医世家,先在家乡学医,解放后去北京医学院学习西医,是少有的中医学西医的高级人才。徐老为人很低调,勤勤恳恳当医生。文革中,人家激情满怀去造反,他就坚守急诊室。夜深了,他在煤炉上面熬锅米粥,既能当夜宵,也当急救药。有些低血糖病人来,先生就喂几口热粥,病人立醒;风寒吐泻病人来,递上小碗糜粥,既能暖身更暖人心。事情虽小,从此可见徐老的为人与医德。徐老获得过许多殊荣,如全国白求恩奖章、全国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特别是去年被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卫生部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评为首届“国医大师”,但徐老依然是那个和蔼的老中医。徐老对后学十分提携,遇到我经常是鼓励我。他表扬过我的书法,称赞过我的文章;他特别称赞《张仲景50味药证》,说研究得深,是真学问。徐老的褒奖,是我奋斗的动力。我从心里感激这位中医老人。          对周仲瑛先生的敬仰,早在我当中医学徒时就开始了。那时,他关于酸甘化阴法的一篇论文,发表在《江苏医药》上,中医味特别浓郁,能开人思路,我细细读了好几遍。后来,我研究生论文答辩时,先生是答辩委员会委员,记得他问的问题是如何看待温热病中的截断治疗?那时,周仲瑛先生是省中医院的副院长,不久,先生调任南京中医学院院长。先生是我们的学术领袖。他坚持中医特色,强调临床,强调学习经典,强调在继承中发扬,为我们学校的发展付出了极大的辛劳。那时,先生是《南京中医学院学报》编委会主任,我是编辑室主任,我常向他汇报工作,也有幸经常聆听他的教诲。先生非常关心学报的质量,经常过问来稿情况。先生也是我国中医界的一员骁将。70年代末,江苏的流行性出血热十分猖獗,死亡率居高不下,省政府指示中医介入。先生临危受命,率领科研小组下疫区,根据经方桃核承气汤以及后世验方清瘟败毒饮等研制了数种中药制剂,很快解决了急性肾功能衰竭期、休克期等难题,病死率仅是1.11%,远远低于其他疗法,大长我中医志气。80年代,先生力主中医急症学,在全国率先组建了中医急难症研究室,创建了中医内科急症学科。没有临床的功力,谁敢碰急症这个硬骨头?横刀立马,唯我周老院长!90年代,有位学生患肺脓疡高热昏迷多日,周仲瑛先生用中药将那位同学救了过来,此事在校园引起轰动,在大学生中反应十分强烈。7年前,“非典”肆虐,周仲瑛先生又指导其在广州的弟子,用中医参与治疗,取得明显效果。周仲瑛先生在中医处在颓势的历史时期,可谓是竭尽全力!这次他被授予“国医大师”称号,当之无愧。         江苏省中医院,是我心中的神殿。让我对这个医院心生敬仰的,不是那金灿灿的门牌,也不是不断竖起的参天大楼,而是那里有一批热爱中医中药事业,医德高尚,身怀临床绝技的名中医们!他们是这个医院的主人,他们是这个医院的灵魂。
 制附子50克(先煎2小时)、干姜15克、炙甘草10克、桂枝10克、上好肉桂10克(后下)。煎取药液300毫升,分三次鼻饲。这是昨天我给A先生病危的父亲开的处方:四逆汤加肉桂、桂枝。      昨天上午的门诊到2点多,刚结束时接到同事A先生的电话,话音急促,说他父亲突发心梗,血压不稳,心率异常,一度心脏停跳,已经上了呼吸机。他希望我去重症监护病房看看,能否用中药以助急救一臂之力。我随即赶到ICU病房。患者处在昏迷状态,全身是管子,呼吸机以外,还进行了透析。护士告诉我,体温正常,大便三天没解。患者是位75岁的老人,去年心肌梗塞过,恢复过程中竟然再次发病。我按压腹部,软软的,患者没有任何痛苦表情;其皮肤比较白净,稍有浮肿貌。脉象微弱难摸。阳虚无疑。遂开上方。今天下午A先生欣喜来电,说老人病情稳定了,心率血压正常,医生说明天可以停透析观察。      这次去ICU,不是正式会诊.病情极危重,回生的希望似乎不大,医生也没有阻挡家属的意愿,同意鼻饲中药,但也没有问何方何药?可以说,不管是监护起效,还是中药起效,但用药后病情好转是事实。这似乎提示,经方在ICU是有用武之地的。我只是希望,经方不是潜入ICU,而是大踏步的进入ICU!           病情能否稳定,还在观察之中。今天继续原方鼻饲
 从日本回国不久,我就迫切地回到附属医院的门诊。因为大内科已经分蘖了,先是分心系、肝系、肾系、脾胃系、肺系,后来又有了糖尿病、甲状腺、乳房病、老年病、肿瘤科、血液科等许多专科。于是,我便改上普通门诊,看一些专科不看的疾病。其中大多是神经症和一些各科杂病。       看神经症,其实很有趣,里面的学问不少。       抑郁的病人,往往神情忧郁,脸色发青,一大堆的主诉。失眠最多见,常常是长夜绵绵,一觉难求。还有就是怕冷怕风,有的人虽然是盛夏,也要身着厚衣,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里面还有个棉肚兜!他们不敢吃冷的,连苹果也必须用水泡热,否则不是腹痛,就是腹泻。前面的医生辨作阳虚,用干姜,用附子,有人附子量达数十克,也没啥感觉,真是不可思议!摸他们的脉,或弦或滑,就是没有那个脉微弱的少阴阳虚证!还有的人是说累,说没有力气,不想动,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没有食欲,更没有性欲;有的感到胸闷腹胀,甚至呼吸都觉得气提不起来;有的关节疼痛,遇到天阴下雨,症状更明显,常常疑为风湿。服黄芪,服人参,吃六味地黄丸,吞补中益气丸,有的似乎有效,有的又会说吃了胀肚子。确实,看看他的神色,并不枯瘁,想想他们在你面前可以唠叨半天也毫无倦意,这气虚证也不好诊断啊!后来发现,这是郁证!要用柴胡类方,如四逆散,如柴胡加龙骨牡蛎汤。        焦虑的病人,往往神色不安,一脸的惶恐,一脸的疑惑,一脸的焦躁和急迫。他们往往要描述其曾有的痛苦的疾病的经历,往往场景细致,我为此常常惊叹他们的记忆力和对自觉症状的感知度。他们大多有痛苦的感受,或是突发的心悸,或是突发的眩晕,或突发的腹痛,或不断反复让他们焦虑不安的腹胀或头痛,或是让他们久久期盼不至的种种期待。在叙述过程中,他们的眼睛是明亮的,但是不断飘忽的。他们往往不在意我的提问,反复地、旁若无人地、喋喋不休地唠叨着他们的痛苦。我在耐心听取诉说的时候,脑海中往往要闪现出许多方剂,但大多一一排除:要泻无实热,要补不虚羸,要清无大热,要温有内热,真是左右为难!后来,我发现,这些都是顽痰作祟!用半夏剂,或半夏厚朴汤,或温胆汤。有热者,加用栀子、连翘、黄芩。        这些病人很多。他们已经做了很多的检查,往往理化检查报告单一大叠,很多医生均说他们没有病,或者告知是肾虚,吓得有的人赶忙去查肾功能,结果被专科医生奚落一顿。但他们难受,他们痛苦,推门来时,无不布满愁容,但无不充满希望。我请他们坐下,身体前倾,凝神听他们的诉说。等他们说完,我说:我是医生,我知道你们很痛苦,但你的这种痛苦往往常人无法理解啊!这个时候,不少人会眼红,会流泪,甚至会哭泣。因为他们感到委屈,他们希望有人承认他们的感觉,懂得他们的心情。我发现,能流泪的病人服药后的效果也相对明显,特别是女病人。后来我的诊台上常备有面纸,当病人流泪时,便轻轻地抽出一两张柔软的带有微微馨香的面巾纸递上。此时无声最有情。我对学生讲,这也是药。       我的心理疏导喜欢使用日本的森田疗法。这是个具有东方智慧的心理医学流派,有很多新颖而实用的观点,其中“顺其自然,为所当为”是核心,也是我向那些神经症患者,特别是有焦虑、强迫倾向的患者经常讲述的人生道理。很多人管用。      我有次接诊了一位山东的患者。他经常心脏狂跳不止,但救护车到急诊室后,症状就能缓解,心电图不知做了多少次,但无异常发现,不过症状依然如故,成天惊恐不安,结果工作也辞了,因为不敢单独在家,其妻子也只得请假在家陪他。我仔细询问病情,得知起因是一次惨烈的车祸。我和他讲了很多道理,并让他服用温胆汤、半夏厚朴汤、酸枣仁汤等方,症状有缓解。元旦时我亲笔给他写贺年卡,上书唐诗一首:“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这是首哲理诗,我向他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你的那些心慌心悸的症状,其实是正常躯体的一种反应,是生命力旺盛的表现,不必在意,更不必为此惊恐不安,你其实是健康的!并嘱其恢复工作,大胆地回归社会。他听从我的建议,勇敢地去上班,后来成为某合资企业的一位优秀的管理人员,尽管有时还有心慌,但已经无大碍了。他成了我的好朋友。       叶天士的《临证指南医案》中有一案语:草木无情之品,焉能治神思间病?不过,我后来觉得他说得不对,因为遣药之人若有情,草木无情也有爱。曾经遇到过一位面瘫多年久治不愈的男青年,他在南京租房求诊,希望能彻底治愈那让他自卑,让他痛苦的疾病,要从南京带回一个完美的容貌。但我知道,我能治疗的不是那偏瘫的面容,而是他的心。几次接触以后,他开始信任我,我便和他做了一次深谈,给他讲人生价值,给他进行心理校正。我希望他直面人生,有勇气带着那所谓的缺点去走进社会、挑战人生。我告诉他,积极的进取才是消除心灵痛苦的最好良药。他静静地听着,最后,向我鞠躬后走了。我给他的处方不仅仅是那张常用的柴胡方,但还有一张方,是我的鼓励,是我的期望。从此以后,我再没有见过他。后来,我无意中在网上发现他的博客。他说他听从了我的话,回到家乡,找到了一份网络管理员工作,还有了爱,感到很幸福。他说,很感激那位教授。       有的时候,我也用呵斥的办法。有次,一位身材健壮的男青年为了那所谓的肾虚症,放弃工作,到处求医问药,成天找医生诉说。我接诊以后,先细细听他所说那些繁杂的恼人的不适感。我一语不发,只是着着他,捕捉其飘忽的眼神。等他讲累以后,我突然大声说:你血气方刚,六脉调和,何虚之有?而立之年,正是男人冲锋陷阵的时候,是创业奉献的时候,大好时光,你却成天吃药,虚度光阴,你难道不感到不安?凡人均吃五谷杂粮,哪能没有一点病痛?关键是如何面对!你步步后退,再退能退到哪里去?工作已经没了,难得你还要躺到床上去吗?!他一楞,脸开始发红,额头微微冒汗,半响没有说话。他低头离开了诊室。不久,我收到了他的来信。他说:看了很多医生,从没有人骂我的,但给你一骂,我是醍醐灌顶,清醒了。现在药也不吃了,人也精神了。这件事,让我高兴了一阵。       看神经症的过程,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原来中医不是看人的病,而是看病的人。人,不仅仅是个高级生物,而是一个有心理特征、有社会属性的高级生物。作为中医,必须要懂得病人心理,要学会尊重人,维护患者的尊严,治病用药必须要不失人情。临床越多,阅历越深,对这个道理体会愈加感到真切。在分科越来越细的今天,这种整体的、全科的观念,对于一位医生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今天第一个走进诊室的是个女士,甲亢、桥本氏甲状腺炎四年的患者。她上周初诊,我给她用的是小柴胡汤合当归芍药散,水煎。今天她欣喜地告诉我感觉好多了,原本百余次的心率已经降为80多,而且疲劳感明显减轻。她患病后曾服用西药,但肝功能出现异常,于是,她寻找中医,但效果一直不明显。她笑着说:这次的中药吃对路了!看着她变得微微泛红的脸色,我也很高兴。     用小柴胡汤合当归芍药散治疗甲状腺炎,这个案例不是第一个。这些年来,不时有这种病人来求方,大多是青中年女性,或者心悸心慌、消瘦、燥热、出汗;或者畏寒、浮肿、肥胖、无力、便秘、闭经等。也有没有明显不适,但无意中发现甲状腺肿大者。用小柴胡汤合当归芍药散,可以改善症状,进而调整甲状腺功能。我常大剂量使用柴胡、白芍,甘草的用量也比较大。     为何用这张方?第一,这种病反复发作,时进时退,与小柴胡汤证的“往来寒热”“休作有时”同类;第二,患者多为女性,且多有月经失调,或周期参差,或闭经,其人大多脸色黄,或浮肿,或便秘,或腹泻,或腹痛,或心悸,或头痛,与当归芍药散证相符。也就是说,我着眼的,不是病名,而是体质,是整体。      其实,小柴胡汤合当归芍药散并不是甲状腺炎的专方,我还用来治疗很多女性的常见病。比如同属于自身免疫性疾病的自身免疫性肝炎、干燥综合症、红斑狼疮、类风湿性关节炎等,发现只要方人相应,都有效果。我隐约觉得,这张方是一种极具研究开发价值的纯天然的免疫调节剂。      为了便于记忆,我给它起了个朴实的方名——柴归汤。
周一门诊中印象比较深的那位晚期肠癌患者,一位年近80的老者。他是去年2月来服用中药的,那时他已经确诊为晚期肠癌,不停地便血,贫血、消瘦。由于已经转移,没法手术,化疗了两次,因为反应太大,食欲全无,也没有能够继续。我给他服用了薯蓣丸改汤。并嘱咐他注意营养,要食用猪蹄或牛筋。老人患有胆囊炎,不敢吃猪肉,遂改用牛蹄筋,炖至极烂,每日少许佐餐。他大约2-3个月来一次门诊。方子几乎不变。自从服用中药以后,体重止跌回升,去年夏天的时候,精神气色均不错,大便出血也少了很多。但今年以来,体重又开始下降,大便次数增加。病情还是在缓慢发展。我还是给服原方,在这种情况下,扶正理虚,是最佳的选择。        我接诊的肿瘤患者,大多是手术、化疗以后转来的。年轻全身状况较好的,我有用五苓散、小柴胡汤的;年龄大,全身状况差的,我大多用炙甘草汤、薯蓣丸等。七八十年代,也曾使用过一些清热解毒药的白花蛇舌草、半枝莲、半边莲、蜀羊泉等,或活血化瘀的三棱、莪术等,但总是感到这些药,药证不明,疗效不明,九十年代以后,我也渐渐不用了。思路转向经方医学。       留人治病,是我的治癌观。很多情况下,生命岌岌可危,元气仅仅一丝尚存,如果再用攻击性的药物,往往玉石俱焚,人病均去。这种治疗方案,我认为是不可取的。在经方医学看来,肿瘤患者大多消瘦、食欲不振,当作虚劳论治。经方中的理虚方,有薯蓣丸、黄芪建中汤、炙甘草汤、大黄蛰虫丸等。而其中薯蓣丸气血双补、五脏兼调,是一种十分合适的调理方。这个老人,就是服用的薯蓣丸。这一年过得还可以,癌病没有能够治愈,但他的人依然在人世间。        从留人的角度出发,我给肿瘤患者提出了判断生命不息的三不原则:精神不垮,体重不减,胃口不倒。也就是说,只要你有希望,有信心,有勇气;只要你注意营养,保持体重;只要你有良好的食欲,你的生命就能不断延续的。这就是宏观的指标,这就是从“人”着眼的治疗价值取向。        但是,留人治癌还是有不足和遗憾。因为毕竟癌症是凶险的,有的时候,光调理体质也不能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如果能够找到克病的良药,那当然更好!现在,我也瞪大了眼睛在苦苦寻觅,我期待着有高手能交流经验,我期待着眼前能出现一些与放疗化疗相媲美的,有抑制肿瘤发展、防止癌细胞转移的特效中药方。
 从常州市中心驱车向南十几分钟,有一处春秋时期的古城池遗址——淹城。淹城遗址的空拍照片,我已经看过,三条环形的河流,环环相套,中心是主城,称子城,继而是内城,最外是外城。据说,这种城池是世界建城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我一直想去看淹城遗址,想去找一种感觉。      昨天,我第一次来到淹城。这里正在大兴土木,据说要打造一个春秋文化公园。各种崭新的仿古建筑鳞次栉比,大门口有几堆褐色的、造型张扬的水泥石头假山,好在是在遗址的外围。下车后,过一座木桥,桥下就是外城河,河水清澈,水边的茅草还是枯黄,但岸上的杨柳已经吐绿。过桥后便是外城,说是城,其实早没有了城廓,只是稀疏的树林,夹杂着一些绿莹莹的草坪,有不少大树,秃头稀枝,还用毛竹撑着,一看就是移栽时间不久。内城也是如此,有一块枯山水,几块石头,加上细白石子,说是当年的庭园,对日本的造园艺术颇有影响云云。最后一座桥,桥两边彩旗飘飘,旗帜是书大大的篆体字“淹”,旗杆顶部是古代兵器戈。过桥便是子城,当年君主的紫禁城已经不见踪迹,只看到一座井亭,里面是口竹木井。这是当年考古发现的,当然,所见也不是发掘时的原貌。
 
      不错,这里是春秋遗址,但我有点失望。原来想象这里应该是清水弯弯,枯木苍苍,再加远处的古坟高墩,荒芜,冷寂,空灵,可以让人畅想,可以发古之幽情,有一种历史的沧桑感。但昨天没有找到。当地政府对淹城遗址改造的思路,我还不是很清晰,我也无资格对其说三道四。但是,在文物保护的态度上,我最反对的,就是以保护改造之名,对古代的文物和历史的遗址进行强行装饰或随意添加。真实,是历史文物的价值所在。       我又想到了经方。经方也是古代的遗产,其方剂的配伍、用量、煎服法、适应症,都是又其特有的固定的要求,不能随意地变动。还有,对于古人制方遣药的思路,我们也很难说清楚,不要想当然地去解释那些所谓的方义,继而按照这种所谓的方义去随心所欲地“创制”新方。现在中医的理论为何有问题?就在于添加过度,臆说太多,将本来朴实的经验的实证的中医,装饰成了貌似现代的其实是虚幻失真而且无法学更无法用的伪中医。这种中医与当今的许多假文物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经方派在历史上的发展一直不理想,虽不绝也无法大兴。《伤寒论》成书后虽经王叔和重新编辑,但依然没有广泛流传。清代初期,经方派崛起,虽然徐灵胎、陈修园等有识之士极力提倡,但社会反响不大;上个世纪的二三十年代,经方派勃兴,势头很大,但还是没有占据中医界的主流地位。这是什么原因?我想原因较多,但最主要的原因,与以下两个方面有关。     一是因为经方的技术要求极高,对方证的鉴别、药物的配伍以及用量,还有煎服法,都有严格的规定,某个环节被忽略,疗效就可能不好。而在生存竞争十分激烈的中国社会,技术的传授向来极其保守,经方在严格的家传制度和师承制度下,不仅无法大面积推广普及,而且各家的经方应用经验不断失传;     其二,唐代以后,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医药的经营已经成为一种赚钱的行当,比起药味少、价格低廉、适应症严格的经方来说,只有那些药味繁多、配入稀有名贵药物、而且适用面宽泛的后世方(时方),才能够给商人们带来更大的利润。于是,经方犹如一块蒙上泥土的宝玉,被世人弃之荒野。     经方派的历史遭遇是科学技术在中国曲折发展历史过程的缩影。
  这是一张摄于1973年元旦的集体照,参加照相的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全体同学。我是宣传队的笛子演奏员,照相时穿着粗布黄军装,戴着一副眼镜。
   
     我那时的心情很不舒畅,脸色忧郁。我是1970年的元旦随父亲下放农村的,文林是县城最南边的一个公社。因为我那时还没有初中毕业,所以便继续就读文林中学。不久初中毕业,但我不是大队推荐上高中的对象,理由是我是下放人员子女,非贫下中农子女。我平生第一次感到人生的不幸和不平!在我无奈之际,我遇到一位大队管副业的副主任,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听我诉说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空白介绍信,说你去试试看学校能否接受你。我拿了这张介绍信,忐忑不安地来到学校。校长潘祥宝先生,一位老资格的教育系统干部。他看了介绍信,没说什么,便直接将我领到高中三排,交给了我的班主任——周湘基老师。但是,第二天同学们在传说我的那种介绍信是违反组织原则的,我抢了邻村一位名叫明珠姑娘的名额。我羞愧,更自卑。不过,我没有被退学,是潘校长在公社革命委员会的会议上据理力争,为我争到了一个指标。我终于上高中了,但阴影一直在心头。
    
     我在学校很少讲话,也很少有笑容。但是,我学习很努力。我是学校文艺刊物《葵花》的主编,是学校黑板报的书写员,学校宣传队成立后,我吹笛子、拉小提琴……。但我还是低人一等。那时,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是我的奢望。直到临近毕业之际,也就是拍完那种照片以不久,学校团支部才通过我的入团申请。当我看到全体团支部委员均举手时,我热泪盈眶。     人生最大的不幸,是遭遇社会的歧视以及教育晋升机会的不公平。经过那个年代的我,对平等、民主更加珍惜,对今天的幸福生活更觉甜蜜。我从心底拥护改革开放,感激伟人邓小平,也感激那些当年关心我帮助我的每一个好心人。
前天的门诊上,两个中年妇女接过方签,还是兴奋地说,这方真神,这方真神!原来,她俩是为在ICU抢救的老母亲来转方的。半月前,他们年近八十的老母亲因为发热气喘,被诊断为肺炎,在重症病房救治多日,因目睹同室某老翁服用中药而转危为安,遂找我开方,我以大柴胡汤合栀子厚朴汤汤,服药当夜,即能安卧;后因感冒发热,且大便干结且多痰,遂用大柴胡汤合小陷胸汤,也热退便畅,痰也易咯,众人皆称效果神奇。     大柴胡汤是著名经方,原用于心下按之满痛的宿食症,后世用于胰腺炎、胆石症等效如桴鼓,但此方用于呼吸道疾病,也是效果出奇。支气管炎痰多粘稠,可用大柴胡汤合厚朴汤;支气管哮喘胸满唇暗,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肺炎发热或支气管扩张,见痰黄粘稠,大柴胡汤合小陷胸汤,如出血,则大柴胡汤加黄连,都是我临床常用的合方,无不立竿见影。昨天在无锡遇到著名网友十世遗风先生,他也喜用大柴胡,说此乃神方!     大柴胡汤药不过八味,但使用面非常之广。高血压、高脂血症、偏头痛、肥胖、反流性胃炎、肠易激综合征、乳腺小叶增生、子宫肌瘤等均有效果。但必须要看其体质。一般体格健壮,以中老年较多。上腹部充实饱满,胀痛,进食后更甚,按压轻则为抵抗感或不适感,重则上腹部有明显压痛,腹肌紧张;多伴有嗳气、恶心或呕吐、反流、便秘、舌苔厚等。我曾经用大柴胡汤治疗一位中年妇女反复发作的心律失常,大柴胡汤加黄连数剂而愈,其依据就是其人丰满,稍多食即胀,胀即心悸。我一位本科生弟子曾用大柴胡汤加生薏苡仁,治疗一青年多发的寻常疣,七剂尽脱落,问其所据,答曰无所苦,其人壮实而已。想到日本学者森立之先生用大柴胡汤治疗阳痿,可见也是看其人而用方。      大柴胡汤治疗的不是一个病,更不是一个症状,应该是一种综合症或体质状态。如果有一天将大柴胡汤证的诊断标准和疗效评价标准建立,那天下许多医生均能用大柴胡汤,那神方大柴胡汤将名扬天下,活人无数!
黄连3克、黄芩6克、党参10克、姜半夏10克、生甘草10克、干姜5克、红枣15克。水煎,每日一剂,分两次服用。这是我不久前给一位白塞病的老者的处方。前天,患者来复诊了,他满脸笑容,说这方的效果真好!原来,他口腔口唇粘膜溃烂已经多年,到处求医,服用养阴清热药无数,但均无效。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如此简单的药方服用不过半月,满嘴的溃疡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这是一张古方,记载在1800年前的《伤寒杂病论》中,方名甘草泻心汤。东汉医学家张仲景将它用于一种名“狐惑”的疾病。狐惑病的主要特征,是咽喉、阴部的溃蚀以及目赤如鸠眼。这种病,就是现代口腔科医生所说的“白塞病”。白塞病,也称之为白塞综合征(Behcet Syndrome)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典型的临床表现是指复发性口腔溃疡,阴部溃疡和眼色素膜炎的三联征。但此病可累及多个系统多个器官,如血管、肠道、关节等。白塞病其实是一个内科病,而且与体质密切相关。局部治疗收效甚微,必须整体调节,而甘草泻心汤就是治疗白塞病的一张有效方剂 。      用甘草泻心汤治疗白塞病的有效病例,我已经有不少。其疗效主要体现在溃疡发作频率以及程度的控制上,根治还不好说。但就是这一点,对于被溃疡痛苦折磨的患者来说,也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前面说到的那位老者,经常因为满嘴的溃疡,吃饭不香,说话困难,让他十分痛苦。      甘草泻心汤治疗白塞病,一般不需加减,用原方即可。我曾经治疗过一位来自福建的女孩, 转方多次,其中有加大黄,加连翘、栀子,加肉桂等,但比较下来,还是原方效果最好。这不得不惊叹古人的聪明,不得不敬畏古方的严谨!       白塞病是由土耳其皮肤科医师Behcet于1937年首次报告的,因此医学界也以其姓名命名此病。但我认为,张仲景才是第一个发现白塞病的医生。张仲景不仅有对此病临床特征的记载,更发现了治疗此病的专方——甘草泻心汤。因此,白塞病应该更名为狐惑病或甘草泻心汤综合症。
  L女生的月经已经连续3个月以上正常来潮,而且经期也基本正常了。这让我高兴。     她大学三年级,今年春节后因闭经3月来求方。她初潮以后月经周期紊乱, 4年前开始服用性激素调控月经,先后服用过苯甲酸雌二醇、补佳乐、黄体酮、妈富隆、醋酸甲羟孕酮片等药。服药期间,月经能来,但周期依然不规则,后来发展为经量减少,2009年11月以后月经停止,体重3月内上升4公斤。     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文静寡言。除疲劳感外,余无所苦。那天是晚上,灯光下面色显得苍白,眼睑似有浮肿,时有腹泻,初断为湿,我先用五苓散合麻黄、牛膝半月,告我药后尿量增加,但月经无动静。我急于催经,转方便用葛根汤加当归芍药散,药进三周,月经依然不至。     再诊时,我陷入了沉思。形体不憔悴,皮肤不干燥,腿上无多毛,脸上白净无痤疮,为何月经不调?其中必有隐情。我开始和她细聊,言谈之中,发觉她的语速偏缓,表情比较淡漠,眼长神冷,是柴胡体质无疑;询得容易疲劳,睡眠不好,不易入睡且多梦,食欲也不佳,时有腹胀,是神伤气滞的迹象。缘由何在?再细聊得知,她初高中阶段因父亲工作调动而不得不频繁转学,身为高干子女,在新的环境下压力甚大;入大学以后,身为党员学生干部,严格自律,宣泄不足,压力与日俱增。原来她的月经不调与情怀不畅有关!我的用方思路作了大调整,使用了擅于调神解郁的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并加枳壳、厚朴以理气除胀,加川芎以活血。此方服用半月后,先是白带增多,继而月经来潮。此后,原方续服,观察4个月后,月经按月来潮,人变瘦了,神情也活泼许多。     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也可调经,这是我从L女生调经案中获得的心得。
 她是和妈妈一起来的,一定要让我摸摸脉。其实,月经50多天没来,两次试纸测试已经是阳性,基础体温在37度以上。但她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当我肯定地告诉她是怀孕时,她哭了,那是激动的眼泪,是幸福的眼泪。      她结婚两年,一直没有怀孕。体检发现有比较严重的阴道炎宫颈糜烂。她也努力治疗了,症状减轻了,但怀孕一直没有成功。她焦虑,她失眠,她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她其实很健康。白里透红的皮肤,红润的嘴唇,乌黑油亮的头发,只是那焦灼不安的神情,急速的语气,显示其内心的不安。我问她的月经,正常来潮;问她的带下,较多,色黄;看她的咽喉,充血。显然,她是热性体质。       我给她用的是荆芥连翘汤,原方。当然,还有进行心理疏导。我说,生孩子的事是天道,不可强索,当顺其自然。当她抬起头,用泪眼问我她能不能生育时,我说,能生!我的回答十分干脆。      荆芥连翘汤是日本汉方流派一贯堂的经验方。此方多用来调理年轻人的体质,这种体质,他们称之为腺病体质,也就是容易淋巴结肿大,容易扁桃体发炎,容易有痤疮以及毛囊炎,容易眼睛红,容易流黄涕的体质。我临床多用于年轻人的痤疮、女青年的生殖道炎症,特别是对于面部油亮,咽喉充血者,效果最好。有些月经正常但总不能怀孕的青年女性,服用荆芥连翘汤后,常常能如愿以偿。      荆芥连翘汤虽不是经典方,但其配伍严谨,其基本结构可以看做是四逆散与黄连解毒汤、四物汤等的合方。由于疗效明确,方证实在,此方虽出于后世,但也不可忽视其临床价值。
  临床看病,脉当然要搭的,但写医案,谈体会,需要讲特征,择重点,有的医案,必须写脉,甚至要大写特写,有的可以不必讲脉,可能舌更重要,或者体型体貌更有诊断价值。    写医案,谈体会,本无一定格式,不可强求一律,但根据各个医案的内容而定。《伤寒论》《金匮要略》原文中不是每个方证均有脉象,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也有许多医案不写脉,特别是徐灵胎的《洄溪医案》几乎不讲脉。这也无损于其学术价值。我在有些医案医话里不提脉,也非常正常,无所谓写了脉才对,不写就是错。学生整理的医案,他们没有搭脉,不写脉象,是实事求是,不做作,这种求实的态度我非常赞赏。
写完《中医十大类方》以后,我又开始了张仲景药证的研究。      张仲景药证就是张仲景的用药的依据,是张仲景用药的密码,也可以说是张仲景的临床药物学。要理解经方,必须掌握张仲景药证。但是张仲景历来只有方书,而没有药物书。清代医学家徐灵胎说过,医生的病大约有两种,一是有药无方,一是有方无药。有药无方,是说没用药没有结构,处方其实是一堆药而已;有方无药,就是不懂变化,不会加减,用的是死方。内行都知道,如果不了解药,就会得有方无药的病。我通过编写《中医十大类方》也感觉到不了解张仲景药证,就无法真正了解和掌握经方方证。所以,张仲景用药密码的破译非常重要。     研究张仲景的用药规律,前人已经进行过探索。值得提的有两位医家。一位是日本的吉益东洞,一位是清代医家邹润安。吉益东洞的研究是根据张仲景方中的药量,分析归纳药证,代表作是《药征》一书,字数不多,分量很重。邹润安的研究思路,是根据《神农本草经》,再结合张仲景原文,分析演绎出张仲景用药的规律,经方加一味,减一味,在邹先生看来,都有深意。他的代表作是《本经疏证》。这两书各有特色,前者简约质朴,后者细腻深入。他们的研究思路,给我很大的启发。我对张仲景药证的研究,还是以原文为材料,分析其原始的主治,并进一步诠释其主治。      《伤寒论》《金匮要略》的原文,也称之为白文,言辞古奥质朴,而且大多是不全表述,初学者一般是难以读懂的。我以前也试着读过,但常常知难而退。但是,随着临床日久,随着对经方后世应用经验的熟悉,对经典原文的认识也渐渐清晰起来。我再一次开始细细翻阅《伤寒论》《金匮要略》原文起来。我不擅背诵,只能利用工具书反复地检索原文。我那时用的工具书是《伤寒论手册》和《金匮要略手册》,这书编得非常实用,可以从方、从药、从病症、从经、从药量等多角度来检索。同时,还有不少工具书帮助了我,如江苏新医学院编写的《中药大辞典》,上海中医文献馆陶御风先生等编写的《小方辞典》,山东中医学院编写的《方药纵横》等,这些工具书都以详细的文献资料,为我整理研究张仲景药证提供了帮助。       药证考证,首先是弄清每味药主治的原始表述,比如桂枝主治气上冲,麻黄主治黄肿,黄连主治烦热,黄芪主治汗出而肿等。而这些表述,有些张仲景已经提及,有的则是部分提及,有的干脆没有提及。要通过原文的比较分析,把它们找出来。然后,还要说清楚,也就是要对这些原始的质朴的表述进行解释和发挥,要让读者看得懂,用得上。这就需要临床经验,需要后世应用经验的提示、补充和完善。     那时,我第一次住进了学校分给我一个小套住房,50平米,七楼,朝东,从阳台上可以眺望远处的紫金山,还可以看到37层的金陵饭店。而且,我第一次购买了电脑,虽然是台286的兼容机,但进行中文的文字处理已经够了。那时,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的时候,我便起床,然后坐在电脑前,边翻阅《伤寒论》《金匮要略》的原文,边思考,键盘随时将思考的结果记录下来。每天都有新的发现,每天都有兴奋点。      从量证变化上发现张仲景用药的规律,最为有趣。我发现,《伤寒论》《金匮要略》中同一剂型中的最大用量方,其指征可视为该药药证,一般不错。例如桂枝,最大量方为桂枝加桂汤,桂枝5两,主治“气从少腹上冲心者”,则可见气上冲心是桂枝证。又例如黄连,四两黄连的黄连阿胶汤,主治“心中烦,不得卧”,而一两黄连的半夏泻心汤、生姜泻心汤等,只是用于“心下痞”。由此可见,黄连大剂量主治的心中烦,小剂量除痞。还有,大量治疗某症的重症,轻量则治某症的轻症,则此症常常是某药的药证。再比如黄芪,最大量方(5两)的黄芪芍药桂枝苦酒汤主治“黄汗”,而且量很大,“汗沾衣”;而小剂量黄芪方的桂枝加黄芪汤仅用二两,主治“身重汗出已”的黄汗,以及“腰以下无汗出”的黄汗,提示黄芪用于治疗自汗,汗出的程度越重用量越大。还有葛根,葛根黄芩黄连汤为葛根的最大量方,用8两,主治“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利遂不止,指泄泻不止。葛根汤类方中用于下利的有葛根汤。原文为“太阳与阳明合病者,必自下利”,自下利,为未经攻下而大便自然溏薄者,其程度要比葛根黄芩黄连汤证的“利遂不止”为轻,故用量仅为4两。可见葛根用于下利,下利的程度越重,其用量也越大。       药证的考证,我发现了张仲景对体质的重视。比如麻黄药证,到底抓什么?是喘?是无汗?是身体痛?是浮肿?后来,我发现一身面目黄肿,才是张仲景的着眼点。再比如,细辛的药证,又到底是什么?是咳喘?是四肢冷?后来根据条文的的考证,认定是恶寒不渴。患者严重的恶寒感,同时还有分泌物清稀,口内无渴感。      张仲景还非常重视疾病,许多药证是兼治证,例如甘草主治羸瘦。兼治咽痛、口舌糜碎、咳嗽、心悸以及躁、急、痛、逆诸症等。主治是对体质用药,兼治则是对病用药。在对体又对病的情况下,大量使用甘草,才有效,且安全。同样,麻黄主治黄肿,兼治咳喘及恶寒无汗而身痛者。黄肿,是一种体质状态,而兼治的咳喘、恶寒无汗而身痛等症,也必须以有黄肿的前提。
   
     药证的简约明快让人眼前一亮。药证是单味药物使用的指证和证据。说实话,历代中医书很多,但说理有余,说证不足,特别是那些客观性强的应用指证说得不多,所以,读了半天还是云里雾里。但在张仲景眼里,很多药物的应用指证非常明确,比如,桂枝主治气上冲,芍药主治挛急,黄连除烦,附子主治脉微细,简单明快,要言不烦。特别是结合后世医家的医案医著,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将这些药证细细想去,如饮香茗,其味无穷。      《伤寒论》114方,有名有药者113方,91味药,其中1方次36药,2方次以上65药。《金匮要略》205方,有名有药者199方,156味药,其中1方次62药,2方次以上55药。我搞的张仲景药证,仅仅是50味,因为必须选择应用方次在2次以上的,这样一来,味数就不多了。但这些药都是临床的常用药,仲景的叙述比较明确。虽说仅50味,但只要掌握好每药的主治和常用配伍,则在临床自能演化出无数新方。      张仲景记载的药证是真实的,但是,是不全的。就如古代大型脊椎动物的化石,考古学家仅仅从其一个头盖骨,甚至是一颗牙齿,也要设法复原其全身,甚至推测其生活作息的特点和环境。张仲景的原文也是如此,有的则是一种疾病的某个阶段的描述,有的则是某种体质患有某种疾病后的反应,有的则是某一类疾病的共有症状,而不是全部症状。      张仲景药证是药证的基础,还需要不断完善,需要后世的经验的补充。唐代的《千金方》《外台秘要》中许多方证,也可以研究唐代的药证;后世各家的医案,也可以研究各家的药证,朱丹溪、叶天士、王清任、张锡纯,等等历代名医,均有其药证。这些用药经验,均是张仲景药证的延续,是中医研究的重要材料。      《张仲景50味药证》初稿出来后,我就给南京中医药大学的学生开始讲座,颇受欢迎。特别是在南京医科大学开始的《张仲景药证》的选修课,引起西医大学生的热捧,竟然选课人数达500人。1998年5月,日本雄浑社出版《张仲景50味药证》日文版。6月,该书中文版由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很快重印多次,发行量达万册,以后分别于2003年、2009年连续3次再版。出版不久,韩文版出版,改名《伤寒论处方与药证》,2008年,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发行英文版。
 上周,我的牙周脓肿又发作了,连续两天服用附子理中丸。上周三开始,右边的下磨牙龈漫肿无头,疼痛绵绵遍及左侧头部,牙齿浮出,说话不小心咬到便痛得钻心,右腮肿,本来不白的脸皮变得暗红。周四天晚上又逢喜事,喝点茅台酒,回家便更觉疲惫。我冲了点葛根汤颗粒便上床睡觉,但右侧面部无法着枕,两小时后身上依然滴汗全无。我想这不行,必须发汗!便起身,抓生麻黄一把,生甘草一撮,放铁锅内,嘱咐家人翻炒几下,然后放水煎煮数沸后递我。药液麻、涩嘴,我只喝两口。因牙痛齿浮,晚饭没吃啥,又进食热粥一碗,便盖被躺下。不久,心率加快,心搏颇强,脉约近百,迷迷糊糊睡去。至半夜,浑身出汗如水,衣被尽湿,但让我高兴的是,牙痛也大好,只是无睡意,直到凌晨方小时片刻。晨起精神好,但见右腮肿依然,不过讲话和吃饭已经无大碍。去北京开会和在海口讲课均顺利。     我用的是中医外科的温散法,方是经方甘草麻黄汤。甘草麻黄汤方载《金匮要略》,药仅麻黄、甘草两味,治疗浮肿无汗者。后世用麻黄甘草,炒至微黄,研为细末,每服三钱,用水盅半,锅内滚一大沸,温服后盖被,不使透风,汗出为度。可治疗诸风寒感冒头痛,疔疮初起,风痹不仁,手足麻木,皮肤癣等。因起效甚捷,方名走马通圣汤。牙周脓肿,在我身上是属于阴疽之类,用清热泻火往往无效。我服用过黄连上清丸,腹痛便溏,人反而不舒服,用附子理中丸则腹内温暖,全身舒服。不过,牙周脓肿光温中不够,还需要温散,麻黄不可少。甘草麻黄汤发汗甚灵,我的亲身试验可以见得。发汗是现象,温散是实质。发汗的背后,有全身机能的振奋,有头面部血液循环的加速,这些都有利于深部感染的控制和吸收。外科著名的治疗阴疽的阳和汤,就是这种思路。
  经方不是文学,但经方人要研究社会研究人,这样用经方,那张递给患者的处方签才有浓浓的人情味;     经方不是艺术,但经方人可以喜欢诗文,喜欢光与影,喜欢线条与色块,喜欢旋律与节奏,这样用经方,才能给人带来美的享受;     经方不是科学,但经方的研究不能没有科学思维,这样用经方,才能发现经方的严谨美和质朴美,才能为经方的飞翔提供翅膀;      经方不是宗教,但经方的普及与推广事业需要信徒一样的执着,这样搞经方,才有坚韧不拔和攻坚克难的勇气及力量;      经方没有政治属性,但经方人有国籍和民族,分得清善与恶,心里有爱与恨,这样搞经方,才能不执迷,才能激情涌动,才能有人间大爱。
二月初的伦敦,湿冷,风大,不过没有刺骨的寒意。我的讲座安排在伦敦大学内的留学生公寓内。教室里气氛热烈。听课的学员分别来自英国、德国、意大利和美国。其中除意大利来了几位新学员,其他十多位学员都是听过我的讲座,他们共同的反馈:学了经方,疗效提高了,病人增多了,自信心恢复了。迪特曼先生来自德国,由于用经方后疗效好,他几乎没有休息天。他使用的经方颗粒剂大多数用的是台湾生产的。英国的维多利亚女士说,经方疗效好,经常受到病人的称赞。她说是这些配方都是中国教授教的,她的许多病人也知道Dr. Huang。这次,她要把我的照片也挂在诊所。来自意大利的芭芭拉女士说,学中医已经20多年了,现在才找到了感觉。她和同事格拉西亚一起在编写一本经方方人图,一方一人,图文并茂,一目了然。她们原来都是中医学校的老师,但前几年学校因生源不足倒闭了,但是,她们来到南京抄方,去年也参加了伦敦的经方班学习,现在,她们两人依然在从事教学工作,专讲经方。跟她们学习的中医师很多,这次就带来了4位。经方good!他们翘起了大拇指。
 可能是学医经历的缘故,我对名中医经验一直抱有特殊的感情。学徒时代,我在给老中医抄方时经常默默地记住他们断病用药的经验,整理总结他们的验案并从中抽取点点精华,我甚至将他们的只言片语记录在笔记本上,经常翻翻。这些东西,虽然零碎,但都是金玉,弥足珍贵。       当大学老师以后,在讲那些所谓系统理论的时候,在讲述各家学说的时候,也依靠以前积累的许多老师们的经验,许多名医的经验,将那些干巴巴的理论术语加以润色,使得古代的医家能与当今大学生对话。在写文章时,也是这些经验,给我的论点以论据,让我下笔有底气。在看病时,也是这些经验,让我感到有定见,敢下药,能守方。         90年代,我还干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那就是对江苏省以及全国的名中医进行了一次有关其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的问卷调查。动机缘于恩师的去世。叶秉仁先生因骨折卧床3年,竟然不起!邢鹂江先生、陈嘉栋先生也相继因病而亡!我环顾全省,七八十年代一些曾经活跃的老中医也悄然无声。时不可待!不能让名中医宝贵的临床经验消失!我决定开展一次抢救性的老中医经验整理总结工作。这项工作,得到了《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编辑部全体同仁的支持和响应。         老中医经验的总结方式,以往大多采取两种。第一种,医案法。将老医生的医案,也称之为脉案,抄录下来,加以分类,如《三家医案合刻》《丁甘仁医案》,考究的,由整理者逐案加上批注按语,或分门后加以概括总评,如《柳选四家医案》《临证指南医案》。这是大多数。第二种,文章法。将老中医的经验按整理成文,或有综述性的,全面介绍老中医的学术思想、治学特征临床诊疗特色、验方等 ,如《近代中医流派经验选》;也有专题性的,就某一病、某一方的临床经验加以介绍。这种方法,近代多用。这两种方法,各有利弊。前者的好处是医案是第一手资料,能比较客观地反映老中医本人的用药风格,缺点是初学者有时看不出其经验所在。后者的好处是条理清晰,但由于出自整理者之手,难免经验失真走样。那么,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呢?我尝试了问卷法。调查问卷的方式,是进行社会调查的一种常用方式,其优点是便于统计分析,有利于对调查对象总体情况的把握。不过,用于老中医经验的调查整理研究还没有先例。        我们将问卷的主题定为抓临床经验,调查的切入点设定在方药应用上。我们认为,大凡名中医,几十年的临床必定有几味擅长使用的药物和方剂。所以,我们要求参加调查者只要提供5味药物或5首处方的经验即可。我们还认为,名中医那些用方用药的独特的经验,必定体现在适用的范围及指征,尤其是那些客观性比较强的特异性指征上。所以,调查问卷将这些内容作为重点内容,要求调查者提供。此外,药物的配伍、用量、服法等方面,也是体现名医临床经验的部分,问卷也紧抓不放。只重视经验的“是什么”,而不关注解释的“为什么”,就成为本次调查的基调。也因为这样,调查问卷就如一张绵密的网,将老中医的宝贵临床经验,比较快捷地筛选过滤出来。        我首先对江苏省政府命名的第二批113位名中医进行了调查,省中医管理局给予了经费支持。让我们十分感动的是,许多参与调查的老中医均十分重视这项工作,许多名中医将多年的用药经验和有效验方毫无保留地贡献出来,对如何用药、如何处方等关键问题都一一道明;有的则为了能将自己的临床经验正确地传下去,反复琢磨,几次修改,最后端端正正地盖上自己的私章;更令人感动的是,有的名老中医是在病榻上亲自填写问卷的,微微颤动的笔迹,可以想见他克服了多大的病痛!可以说每一份问卷,都展现出一个当代名中医的敬业精神和崇高风范。老中医们这种对中医事业的忠诚态度,至今仍让我们激动不已!       统一的问卷给统计带来极大的便利,这是以前老中医经验整理工作所无法做到的,可使读者从总体上了解当代名中医应用该方药的情况。各家经验部分则将各位医家的经验分列,以便于读者了解该方药各家独特的应用经验,通过比较,各家特色一目了然。方药的应用范围及指征、加减、用量、禁忌等技术含量极高部分十分清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调查内容很快编辑成《方药心悟》一书,高浓度、快节奏、简约、明快,《方药心悟》成为老中医经验整理类书籍中一道新的风景。时任局长的张华强副厅长写序,健在的吕炳奎先生也欣然作序。此书出版后,销量持续攀升,并荣获华东地区图书出版二等奖。        其后,我又将眼光移向全国。那个时候,国家卫生部、国家人事部认定了全国500名名中医,我决定对他们进行一次学生经验的总结和学生思想的调查研究工作。这项工作得到退休的学校教务处老处长陆莲舫先生的支持。他帮我向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反映,并得到科教司以及中医教育杂志的支持。调查进展顺利,各地的中医药管理部门也参与的组织工作,问卷很快陆续寄来,整理工作量极大。我发动了大学生科协、研究生等参与前期工作。我的助手史欣德研究员为我承担了大量细致有效的编写组织工作,一批年轻聪明的青年教师也加入了研究的团队。那时,经费匮乏,我找到了时任江苏省副省长的张连珍同志。她为人热情豪爽,理解知识分子,在她的干预下,省卫生厅为课题组解决了部分经费,学校的项平校长也给予了很多支持。调查资料汇总编辑成《方药传真》一书,也由江苏科技出版社出版发行。当我拿到这本绿色封面沉甸甸的印刷品,感慨良多,我们总算完成了一项重大的调查研究工作,其过程非常复杂,设计多人,在中国,办一件事情实在是难啊!        由于是问卷调查,其中有不少结果很有意思。比如我们调查了名中医心中所推崇医家的序列。其统计结果分别是:推崇的医家排在前15位的是:张仲景(271)、李东垣(120)、李时珍(108)、张景岳(106)、叶天士(102)、孙思邈(95)、吴鞠通(67)、张锡纯(66)、王清任(56)、朱丹溪(38)、华佗(32)、傅青主(24)、杨继洲(15)、陈实功(14)、王孟英(14)。根据名中医推崇医家的序列,可见目前我国名中医所主张的中医学术框架,是以张仲景医学为基本内容,李东垣、朱丹溪为代表的金元内伤杂病学、叶天士、吴鞠通为代表的温病学、李时珍《本草纲目》为代表的本草学、以及孙思邈、张景岳、王清任、张锡纯等名家学说为辅佐的医学体系。张仲景医学是汉代以前医疗经验的科学总结,是中医辨证论治思想的典范,是中医临床诊疗的规范,离开了张仲景医学,中医学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我国现代名中医的学术渊源在此。李东垣与朱丹溪是我国金元时代两位著名医家,其学术体系根植于《黄帝内经》与张仲景医学,尤其是在《黄帝内经》理论与方药应用的结合上,开创了新的境地,成为后世中医学发展的又一流派。叶天士、吴鞠通是清代温病学大家,卫气营血辨证、三焦辨证以及在外感热病方面丰富的诊疗经验,无疑是中医学体系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李时珍所代表的不仅是他个人,而是本草学这个庞大的学术领域。作为临床医学的中医学,离开了对本草学的研究,那只能剩下一个空壳而已。所以,名中医们对李时珍情有独钟是完全合乎学科特性的。孙思邈的医学,是隋唐医学的代表,正如徐灵胎所说的“其用药之奇,用意之巧,亦自成一家”,丰富而切实有效的经验良方,无疑为名中医诊疗水平的提高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清代名医王清任的气血论及活血方,张锡纯关于衷中参西的思想与独到的方药应用经验,都是中医学体系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另外,傅青主、杨继洲、陈实功等各科的名医的学说和经验,犹如涓涓细流,汇成中医学的大河。总而言之,从名中医心目中名医的序列,可以勾勒出传统中医学的框架。建议我国高等中医院校中的《中医各家学说》课程,应将这些医家列为教学的重点。       再比如有关名中医必读的中医书籍调查:读书是中医治学的重要手段,名中医认定的作为中医工作者必读的专业书籍,不仅是中医学术名著的罗列,更是名中医学术思想与治学方法的最好体现。排在前15位的书籍是:《伤寒论》(298)、《黄帝内经》(296)、《金匮要略》(271)、温病学(220)(其中《温病条辨》139 ,《 温热经纬》29 ,《 温热论》18,《 温疫论》5 )、本草(219)(其中《本草纲目》112, 《神农本草经》38, 《本草备要》20, 《药性赋》10,《本草从新》5  )、《医宗金鉴》(106)、方剂(83)(其中《 汤头歌诀》29   《医方集解》21  《成方便读》2)、《景岳全书》(82)、《脾胃论》(57)、《医学衷中参西录》(50)、《难经》(42)、《千金方》(40)、《医林改错》(37)、脉学(30)(《频湖脉学》21, 《脉经》7 ,《脉诀》2)、医案(29)(其中《临证指南医案》17 )从调查结果来看,中医书籍众多,但《伤寒论》《金匮要略》《黄帝内经》《温病学》《本草》无疑是必读的。因为这几本古籍中包蕴着中医学的基本思想、基本理论以及诊疗规范和经验方药,从研读这些古籍入手,可以较直接地掌握中医学的一些本质性的、关键性的东西,正如清代陆九芝所说;“学医从《伤寒论》入手,始而难,既而易; 从后世分类书入手,初若难,继则大难矣”(《世补斋医书》)从调查结果可见,在温病学类的书籍中,《温病条辨》位居 前列,这可能与该书论述简要,逐条分辨,一证一法,较好地总结了温病证治规律有关。《医宗金鉴》作为清代官修教科书,以注重实际,内容丰富,叙述简明,易懂易记,是我国医学丛书中最完备而又最简要的一种,数百年来,为传统中医人才的培养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脾胃论》以立论精要,《景岳全书》以继往开来,《医林改错》以方特灵验,《医学衷中参西录》以记载翔实,疗效可证,成为名中医必读之书。脉诊是中医独特的诊断技术,故脉学类的著作应当阅读。医案是前人临床实践的记录,阅读名医医案,可以揣摩名医临床思维的规律,搜寻前辈的处方用药经验,可以训练辨证论治的技能,培养知常达变的本领,医案的阅读是中医传统的学习与研究的方式。所以,名中医将医案列为必读的书目。我们认为,本次调查统计的书目基本上反映了名中医治学的门径,建议有关部门将其纳入中医院校学生以及中医工作人员继续教育的必读书目。        关于擅长治疗的疾病病种的调查:即名中医自认最擅长治疗的疾病种类,也可以认为是目前临床上中医药具有比较优势的诊治病种,其顺序依次为:心脑血管疾病(234),胃肠病(224),肝胆病(166),妇科病(150),泌尿系统疾病(123),呼吸系统疾病(118),骨伤科疾病(118),精神神经系统疾病(85),免疫系统疾病(75),肿瘤(61),外科疾病(57),代谢性疾病(51),五官科疾病(46),血液及造血系统疾病(37),发热性疾病(31),皮肤病(31),儿科疾病(24),男性病(23),内分泌系统疾病(14)。         关于擅用的药物调查:指名中医临床应用最有心得的药物。大凡名中医,必然有其特别擅长使用的几位药物。我们设定每位调查对象仅限定认定不超过5种药物,经统计,位居前40种的分别为:黄芪( 139)、大黄( 79)、柴胡 ( 55)、附子(46)、丹参(45)、当归(40)、桂枝(31)(其中肉桂5)、白芍(30)、川芎(25)、麻黄(25)、黄连(24)、人参(22)、水蛭(22)、三七(22)、细辛(21)、葛根(18)、白花蛇舌草(18)、淫羊藿(18)、生地黄(17)、全蝎(17)、金银花(16)、蒲公英(15)、党参(15)、半夏(15)、莪术(13)、白术(12)、五味子(12)、蜈蚣(12)、黄芩(12)、骨碎补(12)、石膏(11)、益母草(11)、生石膏(10)、山药(10)、土茯苓(9)、枸杞子(9)、赤芍(9)、甘草(8)、夏枯草(8)、雷公藤(8)。调查结果可见,名中医不是擅长奇特药、冷僻药或“祖传秘方”的“神医”,黄芪、大黄、柴胡 、附子、丹参、当归、桂枝、白芍、川芎、麻黄、黄连、人参、水蛭等用药的序列,提示名中医的用药大多是功效比较明显的常用药。          关于擅用的方剂的调查:指名中医临床应用最有心得的方剂。调查设定无论经方、时方、单验方、自拟方,只要擅用者均可。但数量不超过5张处方。统计结果位居前30位的如下:六味地黄丸(41)(其中金匮肾气丸9、知柏地黄丸4)、四逆散(26)、逍遥散(25)、补中益气汤(24)、温胆汤(20)、血腑逐瘀汤(18)、小柴胡汤(17)、补阳还五汤(17)、六君子汤(17)(其中香砂六君子汤12)、桂枝汤(15)、半夏泻心汤(14)、麻杏石甘汤(10)、瓜蒌薤白白酒汤(10)、桃红四物汤(9)、小青龙汤(9)、二陈汤(9)、四君子汤(9)、真武汤(9)、玉屏风散(8)、复元活血汤(8)、四物汤(7)、炙甘草汤(7)、阳和汤(6)、银翘散(5)、黄芪建中汤(5)、仙方活命饮(5)、五味消毒饮(5)、一贯煎(5)、止嗽散(4)、龙胆泻肝汤(4)。临床上名中医有单用该方者,也有以此方为基础加减变化者。上述结果提示培养新一代的名中医,仍应重视常用方药的应用这个基本功的训练。建议高等中医院校应将名中医擅长应用的药物方剂列入教学的重点。         《方药传真》完成以后,我并没有多少轻松的感觉,因为还有很多民间的中医经验无法调查,而其含金量可能更高。再有,从经方医学的角度看调查内容,还有不少缺憾,比如我国中医在方药的使用上还缺乏比较严密的规范,无论是方药的适应症还是禁忌症,都比较笼统含糊。还有,可能是这次问卷调查的技术性原因,从调查材料看,许多名中医的临床特色还不鲜明,让人眼前一亮的高手不多,经方家更少。由于本次调查结果基本反映了二十世纪末叶中国中医临床的现状,面对结果,我对我国中医的未来不免产生深深的忧虑。         2003年,我想继续从事国家第三批名中医经验的总结工作。我向政府申请课题,但令人遗憾的是,在学校的评审就没有通过。在一些专家的眼睛里,唯有做动物实验的申请才可行。他们不知道,中医临床经验的调查整理,就是具有中医特色的传统的科研项目。从此,我已经对通过学校申报科研课题不感兴趣。我没有继续申报,再也没有继续申报的热情。我理解并承认中国中医科研的现实。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决定不再旁顾其他,集中精力,力所能及地做好经方的普及与推广工作。
您正在看的文章来自经方医学论坛——中国经方医学专业学术论坛(Huanghuang jingfang Salon) http://www.hhjfsl.com/jfbbs,原文地址:http://www.hhjfsl.com/jfbbs/read.php?tid-13152.html 昨天那位不完全性肠梗阻的老者来复诊了,他满面笑容,他说,服用那四味药的方子以后,这几天来大便畅行,绷紧的腹部松软了,可以俯身下腰了,而且胃口陡增,吃饭特别香甜。他因便秘求诊于数家医院,也服用过好几张中药方,有养阴润肠,有活血化瘀,有理气导滞,药物大多十数味,但效果平平。而这方很灵验。他说,这方便宜,五剂药仅仅20多元。我笑着说:这是老百姓吃得起的中药方!     这方是经方大承气汤。处方:生大黄15克,芒硝6克、枳壳30克、厚朴20克。水煎,日分两次服用。此方功专力宏,擅于峻下热结,通腑导滞,治疗痞满燥实之症。痞,是上腹部不适无法进食;满,是腹部形如覆瓦,气胀如鼓;燥,是大便干燥难解,甚至坚硬如石,也指舌苔干焦无津;实,是指大便秘结,数日不解,也是腹部按之硬,犹如充满气的轮胎,甚至拒按疼痛。这种症候,多出现在许多危急重症之中。如严重感染、重大创伤,大手术后以及某些严重疾病后期常并发多系统器官功能衰竭,也有急腹症常见的肠梗阻。     肠梗阻的痛、胀、呕、闭四大特点与大承气汤证极为相似。而根据报道,大承气汤对粘连型肠梗阻、蛔虫性肠梗阻、粪石性肠梗阻、动力型肠梗阻及腹腔结核性肠梗阻的疗效为佳。中国工程院院士吴咸中教授对此最有经验,他带领天津中西医结合研究所的同事将大承气汤及其加减方(大承气汤加桃仁、赤芍、莱菔子)用于急腹症的治疗,从1985年到2000年间共治疗急性肠梗阻1484例,非手术治疗成功率达80.8%,病死率2.7%。他的经验让人振奋。我就是学他的经验,才敢用于这位饱受便秘之苦的老人。     不过,老人说此药难喝,进肚后不舒服,想吐。原来,每次他要喝一大碗,服用量过大了。我说喝150毫升就可以了,他说没关系,汤药灌满肠,效果才好。老人笑了,我也很开心。
   昨天我回老家,那位脑外伤导致半身不遂的T姓中年男子竟然走来了,虽然身体有些歪斜,但毕竟能够独自行走了,而且,头手的震颤也大大减轻,几乎看不出来了,并能用比较清晰的语言与我交谈。记得去年秋天他来诊时,是坐轮椅来的,左半身不能动弹,左眼睑下垂,头手不停的大幅度地震颤,无法讲话,只是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他是个非常壮实的汉子,一次惨烈的车祸导致他颅内出血,昏迷不醒,手术后命保住了,但左半身偏瘫。他妻子告诉我,大便干结难解,喉咙里痰液很多。我用的是大柴胡汤加黄连5克、全瓜蒌30克、生麻黄10克,同时服用我的验方止痉散(半夏、天麻、全蝎、蜈蚣)。去年来复诊过两三次,我的处方几乎没变,病人恢复得很快,到去年底已经能移步。       大柴胡汤加黄连,可以看作是大柴胡汤与三黄泻心汤的合方,能用于治疗高血压和颅内出血,特别适用于那些肩宽颈短、头大、脸红油光的体型;如再加瓜蒌,那又可以看做是合上了治疗胸痛、便秘、痰多的小陷胸汤,止痉散可以治疗各种抽动震颤的疾病,以上的经验并不稀奇,本案值得关注的是用生麻黄。为何加麻黄?是为定痉止颤。我曾用麻黄附子细辛汤送服止痉散治愈一例高中生顽固的抽动症,因用温胆汤、柴胡加龙骨牡蛎汤等无效,遂反治之,用能让人震颤的麻黄入剂,不料幸中!后来,我又将麻黄配入温胆汤或柴胡加龙骨牡蛎汤等方中,用于帕金森综合症等,发现也有近期止颤疗效。昨天这个案例提示,麻黄合止痉散以及大柴胡汤等对颅脑损伤导致的震颤可能也有效。       但是,这还仅仅是假说,仅仅是经验,还需要进一步验证。我的经验,麻黄用于止颤,关键要看体型。我用麻黄有效的病例,大多是那些体格壮实、熊腰虎背的体型,其皮肤粗糙,平时不易出汗者,或者面黄或暗红者。或嗜睡身困浮肿者。如果体格瘦弱者、皮肤白皙湿润细腻者,麻黄使用还要小心。
麻黄与减肥猪肉      3月15日,央视新闻频道播出了一期《“健美猪”真相》的特别节目,节目曝光了河南生猪产区养猪户利用国家明令禁止使用的“瘦肉精”喂出“健美猪”的新闻。一时之间,瘦肉精再次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所谓的瘦肉精,是一种叫盐酸克伦特罗的化学物质,它原本是用来治疗哮喘的,上世纪80年代,美国人意外发现其竟然能促进蛋白质合成,提高猪瘦肉比率。其实,类似的药物,中国人人早就在二千年以前就使用了,那就是麻黄。     麻黄有减肥作用。东汉张仲景用麻黄甘草治疗一种叫里水的病,里水的表现是一身面目黄肿,服用以后,发汗,利尿,人自然就瘦下来了。六朝陶弘景的《名医别录》说麻黄令人虚。虚,是消瘦的代名词。最近,我接诊了一位服用麻黄过量导致消瘦的患者。那是一位30多岁的男性,因感冒症状就医,有医生给服麻黄汤两剂,其中麻黄15克,其母煎药时,误将两剂并作一剂,服后当夜大汗出,此后竟然几日不止,一周体重下降达4公斤,而且还有明显的心悸,就诊时心率达120余。后用桂甘龙牡汤、生脉散等,心悸、自汗等症状虽然基本消失,但体重还没有恢复。这个案例说明,麻黄减肥的作用是相当厉害的。      本世纪末以来,我国胖人明显增多,减肥成为时髦,临床上常来一些希望瘦身减肥的爱美女士。我常用的减方中,除大黄类方外,就是麻黄类方。比如五积散、葛根汤、五苓散加麻黄、防风通圣散等。减肥效果虽没有电视上减肥药销售广告说得那么神奇迅速,但还是有的。比如五积散,对于那些伴有腹泻、闭经、色斑满脸的黄胖女性,效果还不错。我的研究生作了临床观察,五积散对于那些痰湿型的多囊卵巢综合症患者,其减肥、降脂以及改善生殖激素和胰岛素抵抗方面,都比对照的二甲双胍组效果要好。再比如既有麻黄,又有大黄的防风通圣散,这是一张减肥美肤方,对于腹型肥胖并有痤疮、皮肤痒的患者最为适合。无锡有位干部,大腹便便,满面油光,高血压、高脂血症、高血尿酸、银屑病等多种疾病缠身,服用给他加工的防风通圣丸两个月后,体重下降,浑身轻松,许多生化指标都下降,让他兴奋不已。防风通圣散对一些患有多囊卵巢综合症的女青年也有效果,有位女士,久久不孕,服用此方,竟喜得一子。此方比较安全,除了大便次数多些以外,也没有发现多大的副反应。      但是,麻黄毕竟是猛药,使用时还须谨慎小心。大量使用麻黄,可以导致心悸、手抖、失眠,严重的会导致心律失常,乃至死亡。我的一位学生,勇敢地服用过麻黄45克,结果彻夜无眠。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等许多西方国家现在是禁止使用麻黄的,据说原因是美国一度将麻黄当做减肥药使用,不分寒热虚实,统统都吃麻黄,结果又人死了,就一下子全面禁止了。我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中药不是食物,用中药是需要智慧的!尤其是用麻黄。麻黄适用于一种特殊的体质,其人其脉都有特点,使用时,还要据病据症配方,或配桂枝,或配甘草,或配石膏,或配大黄,更有配附子细辛,等等,其方千变万化,奥妙无穷,详见仲景诸方。我又想到了瘦肉精。瘦肉精也未必一无是处,如果也能采取经方的思路,有合理的配方,让猪肉少脂肪,让食用的人安全,特别是能开发一种减肥猪肉,那岂不是肥人之福音?
您正在看的文章来自经方医学论坛——中国经方医学专业学术论坛(Huanghuang jingfang Salon) http://www.hhjfsl.com/jfbbs,原文地址:http://www.hhjfsl.com/jfbbs/read.php?tid-13912.html今天孙老来我办公室复诊,他告诉我,自从服用汤药以后,体温一直正常,3个月来,从未出现那恼人的高热。    孙老今年已经年近90高龄,虽然有糖尿病、帕金森、房颤、前列腺肥大等病,但脑子不糊涂,身板还硬朗。但是,去年春天开始,竟然不明原因发高热,发作时寒战,继而汗出而退,几乎每月一发,连续住院多次。医院先前查不出原因,后来血培养诊断是菌血症,使用了不少抗生素,有效,但好好坏坏,医院也拿他没有办法,最后建议请中医调理。去年冬天他来诊时,手抖、腿颤,舌苔厚干,舌质暗淡,下肢浮肿,脉缓,时有歇止。确实是元气大伤。我用的的经方黄芪桂枝五物汤加葛根:生黄芪60克、桂枝10克、肉桂10克、赤芍10克、白芍10克、葛根60克、干姜10克、红枣20克。水煎,每剂服用2-3天。老人服药很认真,坚持服药近三月。     望着老人欢快的神情,我也很高兴。当我为他诊脉时,老人又告诉我,他本来非常严重的灰指甲也没有了。他骄傲地伸出那十个指头,指甲居然红润完好。效果真是不可思议!    黄芪桂枝五物汤是古代血痹病的专方,主治以肢体麻木、自汗而浮肿为特征的慢性疾病。我经常用此方治疗身体臃肿龙钟的老年人的心脑血管疾病和糖尿病。其身体特征是面色黄暗或暗红,舌质多淡红或淡胖,或紫暗,肌肉松弛,皮肤缺乏弹性,腹部按之松软,下肢多有浮肿;食欲虽好,但容易疲乏,头晕、气短,尤其是在运动时更感力不从心,甚至出现胸闷胸痛,或头晕眼花。此方服用后大多患者气力增进,浮肿消退。所以,我将黄芪桂枝五物汤看做是一种调体方。     孙老恼人的发热,应该与其年老体质下降有关,黄芪桂枝五物汤不是退热方,也不识血中的细菌为何物,也不知灰指甲是真菌作祟,但此方能够增强体质,是治本方。难怪孙老服用此方以后,许多症状消失了。他还告诉我,现在每天能写字半小时,手抖也大大好转了。     治病必求其本,这是古训。本在哪?对慢性病来说,本在体质。黄芪桂枝五物汤,效果不可思议,取效道理其实非常简单。
上周门诊上来了一位精神抖擞的老妇人,如果不自我介绍,我还真认不出来了。她是上个月我去宜兴看病时,从病房里用床推出来开方的那位膀胱占位术后一周的患者。那时,她脸色憔悴,小便出血,入夜汗出湿衣。我用的是猪苓汤加栀子甘草。老人高兴地告诉我,服药后很快血止汗收,睡眠好了,酸软的两下肢也有了力气。她说是我救了她。其实不是我,是经方救了她。    猪苓汤治淋,是张仲景的经验。所谓淋,就是以尿频尿急尿痛为特征的一类病症,并伴有尿血、口渴、浮肿、失眠等症状。现在常见的泌尿道感染和结石等,大多属于古代淋病的范畴。膀胱术后的尿血、盆腔肿瘤放疗后的膀胱炎肠炎等,女性的盆腔炎导致的带下淋漓、小便热痛,也能用猪苓汤。    猪苓汤的组成很简单,五味药,猪苓、茯苓、泽泻、滑石、阿胶,用量不大,各用一两。水煎,每日三次口服。此药我尝过,挺香,有点像咖啡加牛奶的感觉。效果也挺好,能很快消除尿路刺激症状。临床上多用原方,也可以加味,比如心烦舌红者,加栀子;小便涩赤疼痛,加生甘草;有脚癣黄带,加黄柏、栀子、甘草;如腹痛窘迫,加四逆散。    刚学医时,治疗尿路感染,总是想到抑菌消炎,少不了清热利湿的草药。对猪苓汤,就充满了怀疑,因为其中的药物根本就没有体外抑菌功效。我认识猪苓汤,是十多年前的同事李国鼎教授的介绍。他临床常用猪苓汤治疗尿路感染,不过,他不用阿胶,代之以止血的墨旱莲。后来,我也试用,果然有效。这才破了多年的思路的定势。所以学用经方,除了细读原文勤于临床外,还要广搜博采他人的经验,以启发思路,以增加见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古人这句话,说得有理啊!  我们为什么要提倡经方?是因为经方给人的其实是一种思想方法,是一个学术规范。        为什么在现阶段要大力提倡经方?是因为经方被当代的中医人遗忘了,是因为高等中医教育对经典教育淡漠了,是因为古代医家认识人体认识疾病控制疾病的思想方法被人改造加工了,经方医学所传承的思想方法变形了、扭曲了,与临床渐行渐远了。        于是,我们呼唤经方,推广经方,实践经方,让经方惠民,学经方为民。        平心而论,当今中国的中医界,经方医生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学术交流中,经方不是谈多了,而是谈得太少了!对于初学者来说,言必经方也未必是坏事,不专不成学问。同时,网友们对经方近乎虔诚的精神也需要褒扬,学经方需要热情,尤其是目前处在复兴时期的中国经方界和关注经方的后来人们,更需要精神的支撑。当然,经方是有生命的,经方还在发展,后世各家的经验值得借鉴,对此,经方人从来不会闭上自己求知的眼睛。但是,为了使经方的声音更大,我们必须凝神专注,必须一门深入,特别是在经方沙龙论坛,这本来就是一个聚焦经方的地方。
  这次去泰安讲学,有幸拜访了山东经方名医赵正俨先生。     那天,泰安市中医院王光辉副院长王院长将他整理的《赵正俨医案医话》一书示我,我打开一看,便放不下了。书中的许多医案记载清晰,用方平正,药味少,但法度谨严。如用葶苈大枣泻肺汤治疗心力衰竭肺水肿,用风引汤治疗小儿癫痫,用十枣汤治疗胸腔积液,用小陷胸汤加味治疗湿热互结的胃痛,用泻心汤治疗胃溃疡出血,用赤石脂、滑石研末冲服治疗小儿腹泻等经验,都来源于仲景,但活用于他手。而用大剂量赤芍、大黄、丹参等治疗胆汁淤积型肝炎,用右归丸加龟板治疗再生障碍性贫血,用地黄饮子加味治疗脑萎缩,用八正散加味治疗肾结石的经验,也实在可鉴。我非常希望拜访这位擅用经方的名老中医。      在泰安市城内的一栋普通公寓里,我见到了赵正俨先生。他已经是90岁的高龄,耳朵虽背,但两目有神,思维敏捷,他听说我也是搞经方的,他马上说:经方效果好!他又说:经方便宜啊,老百姓吃得起。他还说:现在北京提倡中医治未病,经方就能治未病。我被他的这三句话而感动,这就是经方人心中的经方,这也是经方人为何钟爱经方的理由。      赵正俨先生(1921-),山东泰安岱岳区人。1945年开始行医,1960年去山东省中医进修学校学习,结业后先后到泰安县中医研究所、泰安县中医院工作,其时又得到泰安市名中医王逢寅先生的言传身教,1966年自愿报名到泰安县第二人民医院工作,直到1988年退休。他是一个临床医生,在当地群众中有极高的威望。1986年辈山东省政府授予“全省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称号。      我衷心祝愿赵正俨先生健康长寿!
 医案是我们交流经验,表达思想的载体。个案虽小,但写好不易。     首先,医案是讲道理的。这种道理,可以是如何识方证,可以是如何服药,可以是如何为医?如何治学?当年的徐灵胎先生,其《洄溪医案》就是在短小的案例中教人如何学医,发人深省?道理就是在事实之中。最后又点睛之笔当然更好,不点,读者也会心知肚明。写这种个案,特别是带有说理性的个案,不要求治疗过程面面俱到,不能写出住院病历续记单。有的时候,需要取舍。比如,洄溪医案有的就没有药名,只要方名,甚至只是一个治疗原则,但依然印象深刻。     医案也是总结经验的。个案也是科研的总结。每个病人都是一个科研题,处方和医嘱,是科研方案;患者,是观察对象;患者本人或其家人,是实验员,复诊,是观察结果的反馈和方案调整;个案,就是科研报告。所以,个案,可以写出结果,可以讨论。其中的经验可以借鉴,教训可以谨记。写这种个案,要求真实。真实是医学科学的生命。临床案例不一定多,但一定要真实。特别是介绍的用药经验,更应该具体,让人可以验证。什么方?什么药,用量多少,服药次数,患者合用何药,等等,都不能忽略。     医案要短小精悍。医案一直是临床医家喜欢读的,除了其来自临床,实用性强以外,还在于其文体简短,有点碎片化,可以今天读一则,明天再读一案。一案一议,一案一得。如果长篇大论,废话太多,就失去了医案的魅力。不过,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个案对方证特点的描述,要细致,要浓墨重彩。如果,一味求短,结果其义难明。     最不受人欢迎的医案,就那种吹嘘自己,弄虚作假,炫奇标异,神秘兮兮的医案,是经方人所不屑的。
惊吓常常会致病,而压惊治病的最佳方是温胆汤。     有一中年男子,得一奇疾,讲话困难,欲话不得。CT、核磁共振等检查均无异常发现,病已半年余,影响工作,十分痛苦。视其人,面有光泽,目睛圆而有神,皮肤滋润,并无气血枯瘁之征,而舌不暗紫,脉不郁涩,也无瘀血之象。我思忖良久,乃断言非脑梗,其发病之前当受过惊吓。其人点头称是,云目睹女儿车祸一瞬,欲大声呼喊而不得,遂得此疾。用温胆汤愈。
 
      又听江阴袁士良先生述一案,某女士,因骑车时突遇前面的拖拉机倒车,一时惊吓过度,导致流涎不止,日夜不休。也用温胆汤加味而愈。      温胆汤是中国传统的壮胆方,也可以看作是治疗当今常见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专方。之所以名温胆,是因为本方原治疗胆寒症。所谓胆寒,心惊胆战是也。
宁波名医范文虎是我十分推崇的经方家。当年,通过《近代中医流派经验选集》一书知道先生医学,读其医案,心潮澎湃,原来中医当如此!原来名中医当如此!范文虎其人其事其医其方,无不一扫中医界恶浊的空气,让人清醒,让人振奋!范文虎先生是一个标杆,是一种中医的精气神!我希望经方爱好者好好读读张念祖先生写的这篇传记,一定会帮助我们认识中医,认识经方。        范文虎在江东泥瓦弄开设医寓四十余年,是宁波已故的有名中医,以其仁术济世,泽及桑梓,故乡父老,莫不知其名望。1936年逝世以来,范文虎的生平事迹、逸闻轶事,久久流传。范文虎一生,经历了列强割据、军阀混战等动荡局面。当时战匪横行,哀鸿遍野,横征暴敛,饿殍载道,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范文虎目击时弊,愤世嫉俗,对于仕宦一途,从此绝念。乃以其深厚之文学根底,转而钻研祖国医学,以救死扶伤,为乡里服务。而对权势富豪,绝不阿庾奉承;有时甚至口诛笔伐,不知讳忌,以玩世不恭之态,周旋从容,独擅胜场。因此世俗戏以“范大糊”称之(“大糊”,宁波人称言行狂妄之人)。       范文虎,浙江鄞县人,名赓治,字文甫。晚年得虎头印纽汉玉印一方,乃不惜以重价购之,爱不释手,于是将“甫”字改易成“虎”,以作纪念。清同治九年(公元870年)生,民国廿五年(公元1936年)七月卒。最初似住在宁波西门外,因他写对联署款用的一方印章刻有“鄮西范氏”四字。其后迁居江东砚瓦弄。       范文虎从小家学渊源。乃翁虽是理财商人,但平居爱好读书,聪敏过人。对歧黄尤精,中医疡伤外科,颇有厅验。范文虎幼习庭训,孜孜求学,生性颖悟。年十余岁,即能赋读作文,遣词造意,一如成年之人。弱冠即考选为县学附贡生。后因触犯封建礼教,被革去“前程”。范遭此挫折,遂抛却儒冠,终生不仕。身著明朝服装,以示与腐败无能的清廷决裂。而宋朝范中淹“不为良相,即为良医”的崇高思想,对他也不无影响,所以后来专心学医,终成大家。       范文虎初从其父范邦周学习疡伤外科。在游学扬州时,复遇高僧指点,授以经方,并告以望色察舌之医术。《鄞县通志》称道范文虎的医技云:“初擅疡伤,继专精内科,主古方,好用峻剂,患者至门,望见之即知其病,所在投药无不愈。”       范氏学医,注重经典,举凡黄帝内经、金匮要略、仲景伤寒论,旁及各家之言,都潜心揣摩,铭于心坎。而对于张仲景伤寒论,尤为推崇。他认为学医者宜食古而不泥古,酌今而不背今,应该有所发展,有所发明。他不拘一家之言,而是博采众长,兼容并包,把古代名医的辩证论治运用自如,得心应手。由于范学识渊博,医术高明,胆大心细,因此在诊断时,能洞烛肺腑,疗疾如神。凡病家服其方药,往往霍然而愈,如释重负,于是名望日隆。      范对于单方及古人成方评价甚高,毫无偏见,并常用于实践处方中;但亦不生搬硬套,而是酌情增减,不失古人准绳。范认为成方是古人经过实践而行之有效所取得之宝贵经验,不能以门户之见,拒之于千里之外。     范用药,针对性强,往往不过五六味,少至二三味,所谓对症下药是也。他把用药比作用兵,“兵贵精而不贵多,将贵谋而不贵勇。”他主张用药首先在乎医生诊断正确,然后下决心取胜病魔,处方应重则重,宜轻则轻,心需随机应变。     大凡中医看病,对阴阳、虚实、寒热、表里非常重视,范氏尤然。他认为人和自然界有密切关系,加上社会、家庭因素,从而产生七情六欲,旦旦而伐,遂成疾病。如中医治吐血多用凉药。但血得凉寒而凝结,反致瘀血妄行而外溢。范氏独喜用附子理中汤,温中止血;或生熟地方,滋阴以止血。此方为一般医家、病者所骇闻忌用。但范氏虚则实之,寒则热之,用之得当,效如桴鼓。      1927年(民国十六年)夏,宁波霍乱流行,如汤浇蚁穴,全城骇然。救病如救火,范用王清任《医林改错》中解毒活血汤治之;并用同一书中急救回阳汤兼治霍乱。根据症状不同,用药迥异,盖病者如有吐泻,脸色发绀,脉象伏沉,则以治疗血分着手,采用解毒活血汤;如患者冷汗多,亡阳,则以救阳为重,采用急救回阳汤。此即辩证论治。余杭章太炎与范文虎常有书函往还,对范用上述两方笺治疗霍乱,甚为欣赏。一信中指出:“主药乃在红花、桃仁。红花五钱,行血通脉之力不细;桃仁八钱,则杀菌之功伟矣。足下又以其方进二四剂,所以治有奇效。”章太炎治学谨严,于医道亦然,竟鱼雁称道,足证范之医术高明,盖章太炎从不轻易假人词色也。     范之医道精益求精,并以之教育门下弟子,先后踵门而受业者五十余人。范教弟子对病人治病,其观色、切脉、提问、决断症候、挥毫处方犹如庞士元问案,五官并用。      根据以上所述,范之重视教学,乐育英才,发扬祖国传统中医技艺,在近代中医界,确属难能可贵。      范氏性情怪僻,玩世不恭,蔑视权贵,同情贫苦。有免费诊疗施舍药物之举,无沽名钓誉之心。时人因其放狂不羁,名之曰“大糊”,范亦笑而颔之,不以为忤,因自号曰“古狂生”。地方富豪官僚,因慕其名,信其医术,有时不得不刮目相看,甚至以礼相待。传闻山东督军张宗昌曾因人介绍请范出诊。处方毕,张嫌其药味太少,案语简单。范即“兵贵精……,将贵谋……”语讽之,是说乌合之众虽多何用。骄横如张,面对一介儒医,亦无可奈何!与此相反,范对贫贱之交,贩夫走卒,深为同情,并乐为解囊。四明布衣王崐玉,为范至交,嫁女无妆奁,范即以十日医金相助。对病人中赤贫无告者,往往不收医金,并在方笺上加盖私章,嘱其至某药铺取药,不必付费,病人咸德之。       范氏慷慨解囊,每一掷百金无吝色。虽然如此,但自奉俭约,不修边幅。终年著一领对襟长衫,头戴卷边铜盆帽,状甚怪异。家中常无余资,年终药铺结算赊账,往往罄其所有,晏如也。尝自书一联于堂屋曰:“但愿人皆寿(“寿”一说为“健”),何妨我独贫。”其豁达大度如此!      当时政府对中医横加歧视,百般限制,妄图扼杀。范当仁不让,为中医请命。民国九年(公元1920年),会稽道尹黄庆澜胡说中医不科学,公开扬言取缔中医,阴谋以考试难医生。试官命题乖舛(题曰“金匮论痰饮有四,其主治何在?”应作“金匮论饮有四,其痰饮主治何在?”)。范联合医生,撰文驳斥。试官自知理亏,停止考试,事遂寝。事后范组织宁波中医学研究会以相对抗,被推为会长,兼任教学职务。其后学会为发扬祖国医学,代有传人,乃开创中医专门学校,培养医学人士,延聘教师,讲述医经,范实与有力焉。      范文虎以文会友,凡社会名士,骚人墨客,多与交游,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会聚时,或咏一题,或书一联,范吐属不凡,众多膺服。书法宗二王,笔墨流爽;摹仿梅调鼎(为范之父执)字惟肖,几可乱真。人有求书者,辄一挥而就,工拙不计也。      范有诗稿一册,凡三万余言,三百七十余首。其诗真情、朴实、痛快、幽默,虽出一人手笔,而妙处横生,读之如见其人,如闻其声。道德、哲理、社交、时局变迁,乃至家庭情况,无不溢于言表,跃然纸上。范文学根底深厚,思力甚健,善写长律、七律,多性灵之作,不加雕琢。      范生平未暇著述,有《澄清堂医存》十二卷,惜毁于火灾。又有《外科记录》一卷,为门生吴涵秋所藏。余多散佚。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七月,范因肺炎不治,病殁医寓。终年六十七岁。     终范文虎一生,其对我中华民族医学之发扬光大,颇有贡献。其医案传布,已成为浙东之一流派。民国时期,中医学术未被重视;名医湮没,所在有之。今范氏虽亡,而其医学不与草木同朽。范氏医案,虽所存寥寥,但弥足珍贵。当年读《洄溪医案》,有一则印象特别深。此案全文如下:       松江王孝贤夫人素有血证,时发时止,发则微嗽,又因感冒变成痰喘,不能落枕,日夜俯几而坐,竟不能支持矣。是时有常州名医法丹书,调治无效,延余至。余曰:此小青龙汤证也。法曰:我固知之,但弱体而素有血证,麻桂等药可用乎?余曰:急则治标,若更喘数日则立毙矣。且治其新病,愈后再治其本病可也。法曰:诚然,然病家焉能知之?治本病而死,死而无怨,如用麻桂而死,则不咎病本无治,而恨麻桂杀之矣,我乃行道之人,不能任其咎,君不以医名,我不与闻,君独任之可也。余曰:然。服之有害我自当之,但求先生不阻之耳。遂与服,饮毕而气平就枕,终夕得安,然后以消痰润肺、养阴开胃之言以次调之,体乃复旧。法翁颇有学识,并非时俗之医,然能知而不能行者,盖欲涉世行道,万一不中则谤声随之,余则不欲以此求名,故毅然用之也。凡举事一有利害关心,即不能大行,我志天下事尽然,岂独医也哉!            学术应该远离功利,这是我读此案最大的感触。如果医生开方时,首先考虑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名誉?是如何规避法律风险?是如何赚更多的利润?那往往就会缩手缩脚,就会思路狭窄,就会忘却救死扶伤的天职所系。中医是科学,科学需要探索,探索就有风险;中医是仁术,救人为上,何谈个人名誉?更何谈利润高低?中医是当前的中医为何发展无力?就是许多从医者的功利性太强,而学术性下降;社会的宽容度小,从医的法律风险大。许多隔靴搔痒式的中医治疗,那些近乎玩家家式的辨证论治病机分析,那些追求政绩的中医特色建设,那些如狼似虎的中医商业运作,无不吞噬着中医科学的灵魂,制约着中医学术的发展,导致中医精华的流失。实在让人痛心疾首!中医发展的问题,不仅仅是中医界的事情,也是全社会的事情;不仅仅是中医学术本身的事情,也是一个政治问题,一个伦理道德问题。开方是小技,为医乃大道,当一个好的中医,特别是当一个好的经方医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科学精神,是经方医生的灵魂! 桂枝20克、茯苓20克、丹皮15克、赤芍30克、桃仁20克、怀牛膝60克、制大黄10克。这是我给X女士的老父亲所开的处方——桂枝茯苓丸加大黄牛膝。      2个月前,x女士告诉我,他父亲胸闷异常,无法行走,恐为时不久,情绪低落,邀我出诊。前往x老居室,见其他虽然已经是90岁的高龄,但形体依然魁梧,只是脸色黝黑发红,端坐在椅子上,无法行走。诉说胸闷腹胀,观其腹部,硕大如鼓,犹如弥勒佛,按之不痛但也不柔软。而察其两下肢,浮肿,按之如泥。大便十分困难,必须依赖开塞露,否则干燥难解。我看是腰腿少腹有瘀血沉积,所以,苦腹胀。当用大剂桂枝茯苓丸加大黄牛膝。嘱七剂后联系。      一周后反馈,药后感到舒适,嘱效不更方,再服一月。昨天,X女士女士在电话中高兴地告诉我:他老父亲的肚子小了一圈,下肢浮肿也退了,大便顺畅。老人能够每天出来走走,心态好了许多。      桂枝茯苓丸善于消解少腹腰腿瘀血。女人痛经、漏下、闭经、不孕者,男人便秘、腰痛、前列腺增生、下肢浮肿、脚痛等,都可用此方。加大黄、怀牛膝更佳。大黄、桂枝、桃仁,为活血化瘀的经典组合,犹如桃园三结义,能通调血脉,清除淤积。牛膝利腰膝,能通经活血,并治少腹痛。前人所牛膝能引药下行,是否能如此不好说,但牛膝的作用部位在下肢,倒是明显的。而且,牛膝能治大肚子。先前治疗一中年男子,腹大如怀八月胎儿,外号大肚子。用大量牛膝后明显松快缩小。      桂枝茯苓丸加大黄、牛膝,我常用于各种血栓性疾病。X老就是下肢静脉血栓可能,如不加治疗,瘀血冲胸,也会酿成大祸。
  美国回来后的第二天早上,我与老家堂姐通话,询问2月前股骨颈骨折的伯母的病情。堂姐高兴地告诉我:老人已经可以下床,扶住藤椅走路了。      伯母今年已经95岁的高龄了,瘦瘦的,但没有大病,只是有便秘和舌痛,按我的建议,已经服用三黄片多年。她记忆力好,三字经还能大段背诵,奥运会之际还写诗。不幸5月底不慎倒地骨折,拍片提示股骨颈骨折,也没有住院,就在家躺着。6月中旬的一天早晨,堂哥打电话来,告诉我老人发高烧,神智也不是太清醒。问我如何办是好?当时,我考虑老人肺部感染,一般应该住院,但老人骨折搬动又不便,便决定暂不住院,服用中药:柴胡30克、黄芩10克、姜半夏15克、枳壳30克、白芍20克、制大黄10克、厚朴15克、栀子15克、连翘60克、干姜3克、红枣15克。嘱取两剂,每剂煎取600毫升,一天内分3-4次服用。       翌日早晨,堂哥来电话说,服药以后,夜半大汗,体温已经下降,尚有几分低烧,稍有咳嗽,但痰不多。嘱继续服用原方,此后,连续三天,体温接近正常,而且,大便通畅,神智清楚,食欲恢复。端午节,我专程去老家看望老人。她已能坐在藤椅,精神很好,午饭还吃了好几块红烧肉。       用大柴胡汤合栀子厚朴汤治疗老年肺部感染,是我这几年积累的经验。张仲景本用大柴胡汤治疗“按之心下满痛”的宿食病,也治疗“伤寒十余日,热结在里,复往来寒热者”以及“ 呕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烦者”。栀子厚朴汤治疗“心烦腹满,卧起不安”者。“按之心下满痛”,是指医生用手按压上腹部以及两肋下有明显的抵抗感,患者常有胀满感及疼痛感。这一指证不仅在胆囊胰腺以及上消化道疾病中可见,而且,呼吸道疾病也常见,特别是肺部感染以及支气管哮喘。此外,两肋下硬满,按之有明显的抵抗感。“郁郁微烦”“心烦”“卧起不安”是精神症状,许多肺部感染患者多有烦躁、谵妄、意识模糊等。“往来寒热”是发热持续。据此,大柴胡汤和栀子厚朴汤用于肺部感染也有经典的依据。       临床发现,许多肺部感染患者,大多伴有胃反流,特别是老年人和昏迷患者,反流常常导致吸入性肺炎,从而导致肺部感染反复难愈。而大柴胡汤是传统的反流抑制剂,所谓的通里攻下,就是这个意思。据我经验,大柴胡汤对反流性胃炎、胰腺炎、胆石症、便秘等均有很好的疗效,所以,对老年人来说,控制上消化道的反流,有利于控制肺部感染。当然,也不能将大柴胡汤的抑制反流视为治疗肺部感染的机理。大柴胡汤中的柴胡、黄芩,有良好的退热抗炎作用,也不能忽略。栀子除烦,特别对胸中窒闷者最有效果。配合大黄、黄芩,可以清解胸膈中的郁热,是我治疗老年肺部感染的常用合方。为何加连翘?连翘也是清热除烦的要药,温病家擅用,治疗热在胸膈,烦热有汗者。据我经验,连翘用于肺部感染发热,量要大,大量连翘与大量柴胡配伍,退热迅速,但大多伴有发汗。
  包识生(1874-1936),字一虚,福建上杭人。幼承庭训,潜志于伤寒杂病诸书,1914年著成《伤寒论章节》一书,旋游粤东, 所至有医声。嗣鉴于国医衰微,慨然以振兴中医药为己任。1911年, 包氏至上海,组织神州医药总会,主辑医药学报。1913年, 发起医药救亡运动,请求保存中医药,以后又创办神州医药专门学校, 多次为中医学校加入学系奔走,并执教于上海中医专门学校。 包氏学术宗仲景,尚经方,主张真理改进中医,但反对以西医学说研究中医。代表作有《包氏医宗》。    对经方的研究,是包识生学术中较突出者。 他强调经方的整体效应,反对以“本草之主治,强合经方之主治”。 主张以《内经》的气味厚薄阴阳等理论来分析经方的效能。他强调经方的严谨性, 认为:“药味之增减,分量之轻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反对医者临床处方,任意填写。他说:“《伤寒论》一百十三方, 《杂病论》一百四十三方,统称之为经方,乃仲圣所著, 为方书之鼻祖,功效奇著,迥非后人所作时方可与此论,数千年来, 习医者莫不奉为金科玉律,其采用药品,虽取材于《本经》,然间亦有为《本经》所未录者,且其性格又自成一家,治病效能, 往往与《本经》药性不符,个药经配成方剂,施之于病,效捷如影响, 其分量更神妙不可思议。如桂枝汤治有汗中风之太阳病也, 加重芍药则变为治腹痛下利之太阴病矣。加桂则治奔豚病矣,加芍、饴则为补中之品, 加芍、黄则为攻腐之方。又如四逆加重姜、附,则变为通脉, 去甘草则为干姜附子汤异,药味之增减,分量之轻重,差之毫厘,失之 千里,诚神乎其神矣。后世方书,多有不注分两者, 医生临证处方,亦任意填写,药肆售药,更轻重不符,如大承气汤, 本四黄八朴五枳三芒,时俗竟有用六分川朴、钱半枳实、三钱玄明粉、二钱大黄,而敢大夸其口曰:今日某姓病,某用大承气矣。其实调胃之不若也。桂枝汤本芍、桂同等,乃有已用白芍三钱,复用桂枝三分者, 愈病乎?增病乎?有今之所谓读仲景书、用经方者,大黄、石膏、黄芪、潞党、附子、干姜,竟有用二三两,而至于一二斤者, 请问古戥如是乎?古方如是乎?人乎?兽乎?是故一则不及,胆小如鼠, 一则太过,心狠如狼,呜乎!草菅人命,谁之过欤? 吾中医药之退化,有江河日下之势者,未始非若辈有以致之也!”    包识生认为经方自有经方的妙用, 其主治与《神农本草经》不同,不能以本草论经方。他说:“《伤寒论》一百一十三方, 其药味只八十八种,最常用者,不过十分只二三,治疗各证, 不以《本草》主治为范围,而以《内经》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 阴味出下窍,阳气出上窍;味厚者为阴,薄为阴之阳; 气厚者为阳,薄为阳之阴;味厚则泄,薄则通,气薄则发泄,厚则发热; 壮火之气衰,少火之气壮,壮火食气,气食少火,壮火散气, 少火生气,寥寥百数十字,包含诸方之效能, 合以本草温平寒热四气之作用,及气血藏府攻补升降各主药,错综变化,可统治百病。 若以本草之主治,证之经方,则不帝张冠李戴,风马牛不相及矣。 故医者当知经方自有经方之妙用,散见于《伤寒杂病论》之间, 万不可以《本草》之主治,强合经方之主治也。”    包识生将《伤寒论》方分类研究,认为有主方、单方、 偶方、复方、合方、加减方以及六经方、六淫方、阴阳表里寒热虚实方等,这对理解经方是很有启发的。    主方:“伤寒之主方,概列之为十六种, 其宗旨以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八字定之。夫病证多端,治法不一,揆其诀要, 莫不以此八字为纲领。”此十六方为芍药甘草汤、麻黄汤、陷胸汤、 真武汤、桂枝甘草汤、越婢汤、泻心汤、白虎汤、桂枝汤、承气汤、四逆汤、五苓散、柴胡汤、抵当汤、理中汤、栀子豉汤。    单方:“内服凡八,外用凡二,皆一味也。凡不用甘草、 枣、蜜等和缓其性,单刀直入,功力尤专”。此十方为:甘草汤、 文蛤散、烧  散、 一物瓜蒂汤,皂荚丸、  黎勒散、鸡屎白散、红蓝花酒、蜜煎导丸、猪胆汁方。有八方虽有甘草, 但不过取和味而已,与单方近似。八方为:甘草干姜汤、芍药甘草汤、桂枝甘草汤、 大黄甘草汤、甘草麻黄汤、藜芦甘草汤、桔梗汤、紫参汤。 包识生认为:“伤寒诸方与杂病有异,杂病见病治病,用甘草者不多; 伤寒则有阴阳变化,多有甘草加入也”。    偶方:“或一方一性,或一方二性,得甘草之缓和, 则二药之功力不致各走极端,合成一气,无先后缓急之弊,如军旅之有司合,或合力攻邪,或分头击敌,战无不胜,病无不治矣”。 偶方有十四方:四逆汤,调胃承气汤、芍药甘草附子汤、栀子甘草豉汤、 半夏散及汤、麻黄附子甘草汤、杏子汤、甘草粉蜜汤、甘麦大枣汤。 赤石脂禹余粮汤、瓜蒂散。苦酒汤、猪肤汤、桃花汤。    复方:“奇方偶方之外,又有复方。奇方,单味也;偶方, 双味也;复方,多味也。然药虽多唯,而其方药同一功效者, 亦可称单方。药虽多味,而其方药只二种功效者,亦复方之类也。 按复方不论药味之多少,必具有三种以上之功效者,亦可称为复方也。 但伤寒之复方少,杂病之复方多”。包氏所分的复方为:桂枝汤、 越婢汤、真武汤、小青龙汤、麻黄连翘赤小豆汤、小柴胡汤、 大承气汤、大陷胸丸、乌梅丸、麻黄升麻汤。    合方:病有并病,方有合方。“合方乃治并病者也, 加减方治兼病者也”。方有桂枝麻黄各半汤、桂枝二麻黄一汤、 桂枝二越婢一汤、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    加减方:即《伤寒论》中有加减变化的方剂。 如芍药甘草汤、桂枝甘草汤、桂枝汤、柴胡汤、麻黄汤、越婢汤、承气汤、抵当汤、陷胸汤、泻心汤、四逆汤、理中汤、真武汤、白虎汤、五苓散、 栀子豉汤。    六经方:“太阳为寒水之经, 证治在寒水二字,寒为太阳之主证,恶寒是也,太阳之证罢不罢,以恶寒不恶寒定之, 太阳之补与攻,以汗出不汗出定之,如恶寒而无汗,治以青龙发汗, 如其恶寒而有汗,治以真武止汗,汗即水也,故曰太阳为寒水之经, 此说实足证吾中医学术之简要且确切也”。 大青龙汤(统治风寒伤表表实之方),桂枝汤(中风有汗表虚),桂二婢一汤(伤寒有汗表虚),葛根汤(中风无汗表实),麻黄汤(伤寒无汗表实), 真武汤(统治风寒伤表表虚之方),桂枝甘草汤在(有汗阳虚),芍药甘草汤(有汗阴虚),五苓散(口渴阳实),栀子豉汤(心烦阴虚)。 少阳居颊颈胁筋骨,故脉证亦以此为范围。寒多热少,当从表解, 用小柴胡汤,热多寒少,当从里解,用大柴胡汤。 小柴胡汤之虚者当与桂枝汤,大柴胡汤之虚者当与建中汤。阳明居面胸腹肌肉, 以燥为主证,阳明里证有四种,即气血水火是也。四证皆以肃杀攻下为主。承气汤(燥热伤气),抵当(燥热伤血),陷胸(燥热伤肺, 肺水内停),泻心汤(燥热伤心,心火内结),阳明之虚实, 四逆(阳亡),理中汤(阳虚),吴茱萸汤(阴格),猪苓汤(阴虚)。
我是昨天搭乘达美航空公司的班机到西雅图的。一下飞机,西雅图的干爽的空气就驱走了身上南京带给我的闷热潮湿的感觉。这里的气候就如南京的秋天,晴空万里,阳光下热,树荫下凉。一到驻地,赶忙烧开水,冲上一杯从南京带来的五苓散和葛根汤散。汤药甘淡微辛,非常可口,第二杯喝下,全身便微微出汗,轻快起来,原本有些充血的左眼不红了,鼻子也通畅了。出国前的劳顿,梅雨季节的湿热,旅途的困乏,再加飞机上有点冷和杂乱的饮食,让我体内积聚了寒湿。感谢经方,让我舒适。      这次是我第四次来美国讲学,将在西雅图、芝加哥以及马萨诸塞州的艾莫斯特讲经方。经方,是中国的,但也是世界的。在全球化浪潮中,经方不可能孤寂。这几年,经方在美国的发展迅速。西雅图就聚集了一批对经方的爱好者和研究者,《中医十大类方》的英文版就是在这里翻译出版发行的。另外,希望听经方课和来中国学经方的美国医生不断增加,让我甚感欣慰!我的愿望,就是希望经方能为天下所有爱好者所用,让经方能为人类的防病治病服务!      我想利用这次机会与倪海厦先生通话或见面。倪海厦先生在美国推广经方不遗余力,我非常钦佩他的勇气!不知哪位网友知道倪先生的联系方法?我很期待。
 最近,有一位西医学习中医的从医20年的消化内科博士向我讲了他学中医的一些困惑。他说:“在西医的内科学中,疾病的治疗方案在诊断明确的情况下,起效的概率在70%以上,而且主任医师的治疗方案和住院医生的方案在诊断一致的情况下,不会差别很远。而在中医实践中,主任医师的方子和住院医生的方子相差很远,并且和教课书上的方子也相差甚远。我有时会猜想,西医内科学上的的治疗方案都是有循证医学的证据,中医内科学上的治疗方案,会不会是只是遵照阴阳五行、经络脏腑的理论编出来的,而我们中医教材主编自已都不信这些方子?学中医真难,实践和理论竞然相差如此之远!”      这位网友提出的疑问具有代表性。学中医难,难在学的中医不规范。中医流传几千年,本有其规范,如果没有规范,岂不遗笑大方?中医的规范在哪里?不是阴阳五行和脏腑经络,也不在中医教科书的病因病机和治法方药,而在《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经方及其方证。方证是用方的证据和指征。有方就有方证,见是证就用是方,在方证相应的原则下,方证的识别是有客观依据的,诊断与治疗是一体的,用方后的疗效是可以验证的。方证是中医学术中最容易规范的核心内容,只是后世很多医家忽略了方证,尤其是中医的教科书的体系在思路上根本是完全拒绝方证。于是,许多中医学到的中医是无法规范的中医,那些主任医师和住院医师虽出于中医院校之门,但依然无法统一思路,无法规范医术,于是就出现了十个中医开出十张方,张张方子都不一样的尴尬局面。      “学中医真难,实践和理论竟然相差如此之远!”,这位网友的感慨发自内心,也看出了问题的所在。既然理论与实践相脱离,不能说实践不对,只能说是理论有问题,或者说是诠释理论的教科书有问题。有问题就必须面对,就必须改革,但现在中医高等教育问题堆积如山,积重难返!其中涉及太多人的切实利益,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改革是一场革命,改革就是利益的重新调整。这是政治家的事情。我建议学中医者从常用方药入手,从临床应用入手,掌握百首经方的方证,熟悉几十味经典中药的药证,这些内容虽不是中医的全部,但作为入门,这是最快捷,而且是最实用的途径。
今天接到机关医院w医生的电话,告诉我ICU病房的X老人体温已经降到37.5左右。并询问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这位患者是6月上旬被邀会诊的,86岁的高龄,男性,因脑梗入院,39C°以上高烧持续已达1月,各种抗生素均不敏感。我两度换方,先用真武汤加肉桂、红参,后又用真武汤加黄芪桂枝五物汤,终于将体温控制在比较理想的区间。      用大剂真武汤回阳救逆利水,缘于病情的危急。记得第一次会诊时,患者插着呼吸机,枕着冰帽,昏睡不醒,腹部松软硕大,大便腹泻,两下肢浮肿,按压后凹陷不起,特别是阴囊肿大如大皮球。其脉忽大忽小。我说是阳虚重症,随时有可能阳脱,嘱撤去冰帽,书真武汤加肉桂、红参,其中附子50克,先煎1小时。煎取300毫升,每次鼻饲50毫升,一天内服完。第二天体温升高到40C°,继而体温降至38.5C°左右。但以后继续服用原方,但体温均在此区间徘徊达半月。      10天前我再次去病房会诊,患者气色已经转红润,心功能明显好转,房颤减少,脉象缓和。按压其腹部,松软如水嚢,两下肢浮肿不消,我改方用真武汤加黄芪肉桂,其中黄芪60克、附子30克,服用后体温终于下降,而且,w医生告诉我,浮肿已经明显消退,神智也清醒许多。用大剂量黄芪和真武汤,目的在纠正患者的体质状态,患者体内的水气消弭,体温调节功能恢复,发热也就退了。      在ICU看病的感觉很爽!因为方证十分明显,不像在门诊看病辨体,本来就没有大病的患者,体质倾向不明显,用药甚难;或是仅仅是神思间病,倘若没有时间心理疏导,处方往往无情无意,取效甚难。要领略经方的神效,必须到ICU病房,必须看那些危急难重症。ICU,大有经方的用武之地。
孟河医学的概况     孟河医学,是近代中国的一个地域性的中医流派。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叶,江苏省南部一个紧靠长江的港口——孟河(现在属于常州市),聚集了一批名医,他们以及培养的弟子们,被后人称为“孟河医派”或“孟河医学”。     明末清初,孟河就有费、法、沙等家族在此行医,是为孟河医学的初创期。清代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年间,是孟河医学的鼎盛期。此时期孟河名医云集,以费、马、巢、丁四大家族为代表,其中费伯雄(1810-1885)、马培之(1820-1898)两大名医名动京师,各地求诊者纷至沓来,小小的孟河镇上居然有十多家中药房,足见当时孟河医事的繁盛之况。道光咸丰年间开始,孟河医家逐渐迁徙外地,清代末年及民国初年达到高潮,往上海者尤多。其中著名的医家为丁甘仁(1865—1926)。孟河各家的弟子也在江苏各地开业行医,此时可以说是孟河医学的外传期。从此以后,孟河本地的医事开始衰退,而孟河医学的影响却波及全国。丁甘仁说过:“吾吴医学之盛,甲于天下,而吾孟河名医之众,又冠于吴中”。其子丁仲英也说:“吾乡多医家,利济之功,亘大江南北,世称孟河医派”。如镇江名医沙石安(1802-1887),常熟名医余听鸿(1847-1907),丹阳名医贺季衡(1866-1933),上海名医费绳甫(1851-1914)、巢崇山(1843-1909)、丁仲英(1886~1978) 、丁济万(1903~1963),无锡名医邓星伯(1862-1937)等,其医学均源自孟河。孟河医学的特征     孟河医学是临床医生的医学。孟河的医生多是临床医生,是看病的,他们很少著书立说,就是晚年出书,也是临床医案或经验方的汇集。如费伯雄的《医醇賸义》、马培之的《医略存真》、丁甘仁的《丁甘仁医案》等。    孟河医学是平民医生的医学。孟河的医生多是平民医生,其中虽然有少数因医名高扬以后,被朝廷征召,但还是不灭其平民之心,如马培之于光绪六年进京后,后称病返乡。孟河的医生所服务的对象,大多是当地的民众的常见病、多发病。明清以来,结核病甚多,这种称为虚劳的疾病,就是孟河费家的擅长治疗疾病。孟河地处苏南,许多农民水田耕作,感染性疾病很多,孟河医家中擅长外科的医生很多,沙家、马家、丁家、巢家多有外科高手。清代的猩红热等流行病甚多,丁甘仁就在上海治疗此病出名。立足平民,孟河医学不用名贵的药物,不搞玄虚空洞的说理,以疗效为行医的目的。     孟河医学是全科医生的医学。孟河医生不分科,大多兼擅内、外、妇、儿、针灸、喉科等,治疗方法多样。马培之不但精于外科、喉科和针灸,而且精于内科,光绪六年(1880)曾应诏赴京为慈禧太后诊治内妇科疾病。丁甘仁在上海救治猩红热患者,也是内服、外治兼施,方取得较好的疗效。     孟河医学还是家传医生的医学。孟河医家多是历代相传,或师承授受。费家从清初的费尚有到清代末年的费绳甫,共历九世,二百几十年,几乎延绵了整个清代。马家始于何时何人虽然失考,但其家学渊源之长,也不亚于费家,特别是其后来高徒众多,至今影响犹大。家传性使得孟河医学各有绝招,如费家擅长治疗虚劳,常守方不变,让病人服数十百剂而病愈。马家擅长外科,火针透脓、外用膏药有特色。丁家则擅长喉科以及温热病的治疗。孟河医学对中医学发展的贡献    孟河医学对中医学发展的学术贡献,可以归结为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是对中医学术思想的贡献。鸦片战争以后,中国陷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经济衰退,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学术凋零,医学的发展经历了康熙乾隆时代的隆盛期后,一直处在低迷徘徊的境地。许多医家追求药味的新奇怪异,当年鲁迅先生曾尖刻地讽刺过有位中医,处方里用经霜三年的甘蔗,一对原配蟋蟀等,虽难说是事实,但这种用药风气在当时是比较严重的。孟河医学的崛起,给医学带来了清新的空气。其表现为在学术思想上求实求真,反对眩异标新,主张尊重经典,重视药性药效的研究。比如费伯雄主张处方用药的“和缓”和“平淡”。所谓 “和缓”,是“不足者补之以复其正,有余者去之以归于平”;所谓“平淡”,也是理法方药对应。他认为“天下无神奇之法,只有平淡之法,平淡之极,方为神奇”。他主张医学归于醇正,也就是“在义理之的当,而不在药味之新奇”。这是对清代后期弥漫中医界的处方用药追求奇特怪异的风气的批判。马培之擅长外科,学术上更为求实。他强调“看症辨证,全凭眼力,而内服外敷,又在药力,药力不究,如何应乎?”眼力,就是诊断能力;药力,就是药性和药效。孟河医家的外科用药,从处方到制剂都是自己研制加工,如丁甘仁用于生肌止痛的海浮散,喉科用药西瓜霜等,工艺复杂,质量要求极为严格。    其次,是对中医教育事业的贡献。孟河医家热心于医学的传承,往往弟子众多,成名者也不少。据孟河医学史研究者李夏亭先生统计,孟河医家中可查考的有800余人,其中比较知名者达百余人,去年中国政府评定的国医大师中,有五位出自孟河医派。孟河可以说是近代江苏培养名医的摇篮。清末民初,丁甘仁等孟河医家来到上海开拓,期间接受近代教育思想,创办了上海中医专门学校,开中医学校教育事业之先河,更将孟河医学的影响推向极致。孟河医学的发展和兴盛,是与他们正确的中医教育思想相关的。在如何培养中医的问题上,他们强调《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经典著作的学习,并强调在此基础上兼容并蓄后世各家之长,如费伯雄认为金元四大家各有所长,“世之学者于各家之异处以求其同处,者辨证论治悉化成心,要归一是”。丁甘仁设立的学校课程虽以中医学术为主体,但也不排斥西学,开设了生理解剖课程。孟河医家非常重视临床教学和临床能力的培养。抄方是他们传授医学经验的主要方式,医案的整理是弟子的必修课。为此,孟河医家现存还有相当多的手抄本医案。丁甘仁除创办上海中医专门学校外,也开设了医案讲评的课程。为加强学生临床能力的培养,丁甘仁还开设了两家中医医院以供学生临床见习和实习。这种中医教育的模式和经验,对后世中医高等教育的发足起着奠基的作用。    在中医发展史上,孟河医学虽然是地域性的医学流派,但其学术特色依然是鲜明的。与苏州地区的吴门医派相比,孟河医学的文人气不足,但医生味很浓,更讲究医疗技术的研究和传承。与安徽的新安医学相比,孟河医学更显得精致简约,他们专长于临床,在治病上下工夫,与以医学经典的考订注释、医著的编辑刊行为特色的新安医学有明显的不同。他们是医生,而不是学者。总之,孟河医家们注重实效,不尚空谈;继承家学,又遵循经典、博采各家之长;不保守,重传承教育。他们的医学思想和临床经验,给近现代中医学的发展带来了希望和生机。可以这么说,孟河医学是中国近代最具有活力的中医流派。
 我讲经方,喜欢讲得细一点,实在一点,特别是有关方证、用量等技术性的内容,更是唯恐人家学不会。有很多人劝我保密,但我始终没有这样做,依然如故,对学生,对同行,对国人,也对外国人,一视同仁,毫无保留地贡献自己的经验。我坚持这个观点:军事技术是需要保密的,因为那是杀人的;医学技术是不应该保密的,因为是救人活人的。商人可以保守秘密,因为事关切身利益;医生不应该保密,经验应当共享,因为医学本来就不是赚钱的行当,那是仁术!
 冉雪峰(1877—1963),四川省黛溪县人,六世医传。 自幼习文学医,十五入津,十九乡试, 在父亲冉作楫的教导下不入仕途,遂常采药攀登瞿塘险峰之巅,治病问疾于田禾农舍之间。 早在三十年代便名扬全国,时有“南冉北张(锡纯)”之誉。 冉氏曾在湖北创办湖北中医专门学校,并任校长,建国初期, 任重庆中医进修学校校长。1955年任中医研究院学术委员会主任。 著作有《冉注伤寒论》《八法效方举隅》《国防中药学》《大同药物学》《大同方剂学》《中风临证效方选注》《大同生理学》等。
    《冉注伤寒论》为冉氏八十岁时所作。 此书总结其六十年临床经验,惜未能最后完稿而长逝。存稿为序论、释名、概要、 太阳篇总论、阳明篇总论、少阳篇总论、太阴篇总论七大篇章, 也可反映冉氏伤寒学的概貌。
    释名,是全书的重点。冉氏认为数千年来, 伤寒学说争执不清的关键在于伤寒之名不正。他说:“名不可假,名之不正, 言何以顺,事何以成?”“余谓读《伤寒论》, 当先求其所以命名伤寒之意,不审其论之何以名伤寒,无怪人之不善用伤寒方也”。 冉氏认为,《伤寒论》书名伤寒与书内证四伤寒的含义是不同的。 ”书名伤寒,是伤太阳寒水的经气;证名伤寒, 是伤阴淫寒疾的寒邪”。他说:“盖太阳为寒水之经,主周身皮毛, 为人身机体最外一层,……凡邪外犯,无论风寒燥暑湿从皮毛入,伤人最外一层, 都是伤寒,所以谓之伤寒有五。 仲景《伤寒论》伤寒二字也是各种病邪从皮毛入,先犯最外一层的义旨“”太阳篇曰中风、曰伤寒、曰温病,均冠以太阳病三字。痉湿谒篇曰中湿、曰中谒, 亦均冠以太阳病三做字,这就是将五种伤寒赤裸裸写出的铁证”“五种都名伤寒, 是指其病的来路,伤寒分为五种,是辨其病的性质“。可见, 冉氏所认识的伤寒,亦不外广义狭义之分, 但广义伤寒不是指多种外感病的总称,而是指人体受病的部位。 冉氏自己这一认识在历来伤寒注家之上。所谓:“从来注家,常多误会,近代虽渐次明了, 只知向病的方面求,不知向病的方面求,仍似一间未达”。
    冉氏强调六经的科学性。他说:“伤寒六经分篇, 具有六个次序,六项阶段,六种性质,六类疗法。 昔人谓伤寒以六经钤百病,为不易之法。病是万变无定,经则不变有定。以有定御无定, 即以不变应万变。或以六经带哲学彩色甚浓, 不过科学上的一个假定。改进中医,须将此种障碍物铲去。不知人在宇宙中, 受宇宙大自然支配,天地变化,人体亦起变化,古人在一千七百多年前, 彼时科学尚未萌芽,而能吸收当时深邃学说,总结前代经验, 理论事实交融,与民众结合,为民众捍御疾苦,与病魔作斗争武器,永久有效,安容忽视?丁氏医学丛书,有日刻删定伤寒本,将书中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等字样删去,名曰《删定伤寒论》, 披读一通,味同咀蜡,书中原具精华微妙全失,可为殷鉴。似此, 先代文化遗产,就承接吸收不了。或曰六经不过科学的代名词, 其实不然,代名词何有此项精义?乃是中医学术本身, 构成一个人身机体完整性,机体和大自然环境统一性的优异体系”。
    冉氏研究《伤寒论》重视气化学说,但又回归脉证事实。 他认为此正是《伤寒论》的基本精神也是改进中医的良法。 他说:“全书只在病证出入上研究,不在气化演绎上斡旋,骤观外貌, 恍似脱胎气化,细查内容,确是归结事实。此为仲景为学超迈优越处, 此书为中医最古的典籍,亦即为震古烁今最有经验的典籍。 ”“《内经》的加临标本,是气化空虚的;《伤寒》的加临标本, 是脉证事实的。于此可看出两个道理,一气化原理,可以运用脉证, 脉证经验又可证实气化,科学深即哲学,哲学实即归科学,医事讵能例外?仲景利用此项气化理解,以作辨证,又阐扬此项脉证事实, 以归结唯物,这种精神,是我们学习中医的模范,这个路线,是我们改进中医的良法。”
    关于《伤寒论》的读法。冉氏与陈修园的看法相似。 谓:“伤寒六篇系一系列,显曰六篇,只是一篇,其为仲景一人所撰, 原无疑义,书中章法、节法、句法、字法,古朴奥雅, 不失炎汉东京风度,蕴理深,含味浓,每在一二虚字传神,或无字处寓义,非分读、含读、整个读、一气读,细心体认,领略其微妙。”
    五十年代中期,全国已出现中西医团结并探索相互结合的势头,冉氏站在发展中医学术,中西医结合的高度, 强调了整理研究《伤寒论》的重要意义。 他说:“《伤寒》为中医治疗正面第一部有价值的书,此项整理,又为千载一时,有历史行, 发扬光大的起点,倘旧的紧要方面有疏漏,即学术精华方面有损失; 倘新的征引方面有差讹,即学术改进方面有障碍,况进一步融合化合, 实非毫无心得,徒袭皮毛,所可侥幸。”又说:“就《伤寒论》而言, 将经军之精华,各注之菁华,其中精透奥妙入微之处整理好、诠释好, 贡献出来,为中西医学术交流,为西医改进中医,复以中医丰富西医,再以中西医结合形式丰富世界医学,此乃编者目的, 也是编者之希望。”
    《冉注伤寒论》共51万字,书中采集前贤各家注释, 日人山田正珍、丹波元简诸家之说亦采入,冉氏注释简洁明快, 对虚字及无字处开掘较深, 是对《伤寒论》思想方法和观点进行较深研究的注家。黄师,我研究过他的医案,他善治痛证,理对方不对,效果一般。
读伤寒一直有个误区,对着经文看是好方法,但临床还是有很多疑惑。我们要看伤寒以外的东西,此所谓诗人功夫在诗外。
仲景学术含气化的,以黄元御说的最好,很奥深,但他把仲景方改了。
 应德国AGTCM针灸中医协会主席Nils von Below先生的邀请,我与5月12日至15日,出席了在德国南部古城罗腾堡召开的第41次德国国际中医药大会。这是每年一次的欧洲中医界的盛会,大约有千余位来自欧洲以及其他国家的中医药工作者聚集在这个著名的欧洲古城,交流经验,探讨学术。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欧洲国际中医大会,但这是一次成功的经方之旅。大会安排我一次大会演讲,一天半的专题经方讲座。13日上午,我在大会发表演讲,向与会者介绍了经方,强调了经方的无与伦比的价值,强调了当前推广经方的必要性和可能性。13日下午和14日一整天,我在分会场开讲经方,分别介绍了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半夏厚朴汤、温胆汤、温经汤、桂枝茯苓丸、当归芍药散、大柴胡汤、黄芪桂枝五物汤、小柴胡汤等常用经方。百余人的分会场一直座无虚席,讲座结束后,掌声经久不息,我与翻译张卫华女士三次谢场。《黄煌经方使用手册》(德文版)《张仲景50味药证》(英文版)《中医十大类方》(英文版)十分畅销,《黄煌经方使用手册》一度脱销,书店工作人员不得不连夜驱车来回4小时到慕尼黑取书。我已经接到来自德国、荷兰、法国、比利时、加拿大、瑞士、比利时、意大利等国有关中医教学机构和中医药组织的相关人员的讲学邀请,很多医生希望来南京学习经方。经方,成为这次大会的亮点。经方成功亮相欧洲。       这次为经方亮相欧洲,是有基础的。这几年来,国内的经方研究已经引起国际上的重视和关注。这次遇到许多熟面孔,以前他们在南京或英国听过我的讲座,或已经读过我的书。人民卫生出版社前年推出了《张仲景50味药证》英文版,国际上一些著名刊物,也已经介绍过我和经方,如澳大利亚《天窗LANTORN》杂志就多次刊发介绍我的文章,这次大会会刊上该杂志就将有我照片和温经汤的版面作广告。另外,为配合这次大会,德国Verlag Müller&Steinicke München 出版社出版发行了《黄煌经方使用手册》德文版,大会会刊也用大版篇幅介绍了我的经方学说。我有预感,经方将在欧洲越来越热。经方可能成为针灸之后中医学在欧洲的第二个高潮。      我以上的预感基于如下的思考:首先,欧洲医药分开,医生无需靠卖药维持生计,他们有兴趣能研究经方的应用并评价经方疗效;其次,欧洲中药价格昂贵,大方吃不起,经方药物少,经济实惠,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欧洲有一个宽松的中药经营环境,德国可以使用麻黄、附子、黄连;荷兰的中药进口政策更为宽松。欧洲的中医店越来越多。会上德国的同德堂药店的德国老板告诉我,这几年德国的中药用量持续上升;还有,欧洲对东方文化一直很有兴趣。在德国,针灸、气功、推拿、药膳、中国武术、太极拳等均很受民众欢迎,这些内容都在这次大会竞相展。很有意思的是,我参会之前,在德国汉堡的道太极学校为20多位德国中医爱好者讲了两天的体质与保健,大家听得津津有味,都认真记笔记,要我说五苓散、当归芍药散等保健经方的用量和用法,平时,他们也会服用当归、黄芪、茯苓等中药以保健。还有让人惊奇的是,德国许多医疗机构有很多中医诊疗中心或中医科。       这次参加会议的中方人员不多,但大会对中国十分重视。罗滕堡的市政厅大楼悬挂起了德国、中国、日本三国国旗和本次大会会旗。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在灿烂的阳光下,特别醒目。作为一名参会的中国人,感到自豪和骄傲,但更有一种紧迫感。经方,是人类优秀文明的一部分,经方是中国的,也是属于全人类的。但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希望经方在其故乡发展得更好,也希望中国的中医借助经方能振奋精神,希望中国的药业界借助经方将中药贸易做大做强。为此,我有如下建议:        第一,要从战略的高等重视经方的普及与推广。经方的教育要先行。要集中国内经方研究教学临床的力量,培养一批高级经方医生和经方师资,编写一批实用简约的经方教材和通俗书籍,整理和研究经方文献;
 
      第二,认真做好经方的国际教育工作,使其成为国际教育的新的增长点、增强我中华文化影响力的重要载体;      第三,    要尊重中医学术的流派特点,满腔热情地扶持各种中医流派的发展,经方派、火神派首先应该在高校开固定讲座,并设立研究机构;      第四,    国内医药界要联手发展经方,中药的生意没有经方家的参与很难做大,要研究疗效稳定、安全快捷、质量稳定、便于保存的经方制剂,利用经方作为载体,将中药推进国际市场;      第五,    尽快修改中药药典,放宽对中药用量等方面的限制,自己捆绑自己实在说不过去。
5月13日上午,我在德国罗腾堡举行的第41届欧洲中医药大会(ZUM41 INTERNATION  TCM KONGRESS   IN  ROTHENBURG  O.D.T)上发言,演讲稿如下:女士们、先生们:      我是为了推广经方而来的。      对中医来说,方是极其重要的。古时称中医为方家,医术为方技,日本人称中医为汉方。临床上,无论是伤寒派,还是温病派;是古典派,还是现代中西医结合派;是讲脏腑辨证,还是讲六经辨证,到最后交给病人的都是一张方。可以这么说:中医是方的医学。        中医也是一个方的海洋。公元992年官方编辑的《太平圣惠方》有方16834首;公元1406年刊行的官方编辑的《普济方》有方61739方; 1997年南京中医药大学编写的《中医方剂大辞典》收方达96592首。但是,要熟悉掌握这么多的方剂,既不可能,更没有必要。因为关键的方,不过上百首,这些方,就是经方。        经方,是经典方的略称。所谓经典,主要指距今1800年前的《伤寒杂病论》。这本著作记载了汉代以前中国人应用天然药物的经验,其中的方都是几千年来中华民族无数先人亲身尝试所得的用药结晶。“神农尝百草,一日而中七十毒”。这个中国古代的传说,形象地说明了古代中国人发明经方的艰辛和伟大。         经方治病疗效确凿。我曾用泻心汤治疗过脑出血,用大柴胡汤治疗过胰腺炎、胆石症、支气管哮喘,用桂枝汤治疗过心肌炎,用甘草泻心汤治疗白塞病,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治疗抑郁症,用小柴胡汤、当归芍药散治疗过自身免疫性肝病;用四逆汤治疗休克、心衰,效果都让人称奇。其实,我仅仅是用经方治病的一位普通医生。经方,是中医治病救人的主要手段,历史上就有一大批名医擅长使用经方治病,并形成了一个著名的流派——经方派。        但是,经方派的发展一直不理想。究其原因,一是因为经方的技术要求极高,对方证的鉴别、药物的配伍以及用量,还有煎服法,都有严格的规定,某个环节被忽略,疗效就可能不好。而在生存竞争十分激烈的中国社会,技术的传授向来极其保守,经方在严格的家传制度和师承制度下,不仅无法大面积推广普及,而且各家的经方应用经验不断失传;其二,唐代以后,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医药的经营已经成为一种赚钱的行当,比起药味少、价格低廉、适应症严格的经方来说,只有那些药味繁多、配入稀有名贵药物、而且适用面宽泛的后世方(时方),才能够给商人们带来更大的利润。于是,经方犹如一块蒙上泥土的宝玉,被世人弃之荒野。经方派虽不绝也无法大兴。         为何今天要重提经方?          首先,是提高临床疗效的需要。中医本来是看病开方的,不是卖药的。但是,由于现代中医教科书忽略经典,许多中医不会用经方,导致中医界的说教十分空泛玄虚,学术缺乏规范,临床疗效下降,如果不提倡经方,将来中医必将趋于萎缩。      其次,是培养中医人才的需要。经方是历来中医入门的捷径。经方是规范,是基础。学中医而不学经方者,必难成大医。      再有,当今资讯发达,现代的教育方式和传播方式使得经方的推广和普及成为可能。       我坚信,经方的推广与普及,可以为沉闷的中医界带来一股清新的空气。经方将告诉人们,经典的中医是真正的医学,其思想方法是整体的、实证的和经验的,其技术的含量是极高的。经方是能治大病的医学。经方是安全、有效、经济、简便的医学。      经方不朽,大道永恒!
昨天晚上,我第一次去南京艺术学院音乐厅,听一场小提琴独奏音乐会。演奏小提琴的是一位南艺的年轻老师,我一位老患者的女儿。钢琴伴奏是来自白俄罗斯的外籍教师。演奏的曲目有维塔利的恰空,巴赫的无伴奏奏鸣曲第三首第三、四乐章,马思聪的思乡曲,萨拉萨蒂的卡门幻想曲,还有西贝柳斯的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    十分专业的小提琴演奏会。说实话,很多乐曲十分陌生,能打动我心的,只是那首思乡曲。马思聪先生,原中国音乐学院院长,文革中不堪折磨,“叛逃”出国,被称之为爱国的“叛逆者”。思乡曲是他的心声,忧伤,惆怅,延绵,是思念,是倾诉,让我心动。不过,音乐是没有国境线的,只要你细细去体会,能找到你内心的感觉,而这感觉往往与你最熟悉、最思念的东西相关。      旋律低回,舒缓,绵长,我想到了薯蓣丸,治疗虚劳百病,需要守方,需要时日,慢慢地,不温不火,待正气来复。旋律急促,跳跃,呼喊,我想到了在ICU病房的四逆汤,想到了急症中的大柴胡汤,面对邪气的喧嚣,需要果断,需要峻猛,单刀直入,速战速决。有时,旋律奔放,跳跃,变异,绚丽,调皮,我想起了八味除烦汤、温胆汤,对于那些主诉纷繁、愁容满面,疑虑重重的患者,这样的方药,是举轻若重,给人一种轻松。     弦不过四根,外加五个指头一张弓,在演奏家的手里,竟然能发出如此变化无穷的美妙音响,这和经方也是惊人的一致!数十种药,上百首方,在经方家的手里,就是攻克无数疾病的杀手锏。同样的琴,但手不同,音乐效果迥然不同;而同样的方,在不同医生的手里,效果也不一样。演奏时,按弦、拉弓,不可差丝毫,否则,音色不悦耳,音准不到位,可能这一场演奏会就此失败。为医用药也是如此!配伍不当,用量不当,效果就出不来。     巴赫的无伴奏奏鸣曲的演奏难度极大,不仅仅需要极高的演奏技巧,更难的是没有任何其他器乐的伴奏和帮衬,完全地裸露式演奏。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演奏家手指下流出的那种情感,一把小提琴竟然有如此的魅力,让我惊叹!于是,我还是想到了经方。现在许多的中医治疗,其实是一种大型交响乐,或者说是大型民乐演奏的欢庆锣鼓,在中西内外疗法之中,虽然使用经方,但经方的疗效无法显现。但是,如果单用纯粹的经方,情况就完全不一样,可以鉴别疗效的优劣,可以积累经验,可以充分演绎经方医学的神韵,展示经方医学的魅力。和谐的经方协奏曲固然好听,但经方的无伴奏演奏更美妙!
 90年代,我沉浸在经方治病的喜悦中。除在附属医院门诊以外,我还在学校的门诊部也增加了门诊。临床的同时,又不断翻阅《伤寒论》《金匮要略》,细细体会经方的奥秘。我欣喜地发现,古代的经方中,很多都是对人用药的,那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桂枝汤证的“气上冲”,是一种感觉的过敏,出现了严重的搏动感、气冲感,甚至是晕厥。这种感觉,与极度虚弱、心血管系统功能紊乱等相关。桂甘龙牡汤证的“烦躁”,桂枝加龙骨牡蛎汤证的“男子失精,女子梦交”,桂枝加桂汤的“奔豚”等,无不与此相关。看到这些方证,我经常想起《红楼梦》中的一位悲剧人物贾瑞,那个被王熙凤戏弄,先惊吓,继而受寒,最后失精而亡的白面书生。      小柴胡汤证的“寒热往来、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活灵活现地再现了一位多愁善感、神情忧郁的林黛玉。她心情忽晴忽雨,感觉忽寒忽热,她胸闷如窒,频频叹气,意欲低下,或恶心呕吐,或腹胀腹痛,或发热。大柴胡汤证的“郁郁微烦”,是一种抑郁的状态。四逆散证的“四逆”,就是人们在心理压力过大时导致的四肢冰冷,对此,我经常想到当年京剧样板戏《红灯记》中鸠山的一句台词:“血压升高手冰凉”。        柴胡加龙骨牡蛎汤证的“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谵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很可能就是当年张仲景治疗的一位患有战争抑郁症或战争恐惧症的病案。胸满,并不是胸廓变形,而是患者自觉的胸闷、气短;烦,是焦虑,是不安,是注意力无法集中;惊,是惊恐,表现为语无伦次、惊慌失措、浑身发抖,或心悸、失眠、而且噩梦连连;小便不利,是吓得屁滚尿流,小便失禁,或尿频;谵语,是胡言乱语,是精神失常;一身尽重,不可转侧,更是指在惊恐状态下的木僵、两手发抖,双脚拖行。当然,说是抑郁症,也非常相近。       白虎汤证的“烦渴”,是大脑中枢出现渴感异常、发热异常、出汗异常。患者表现为烦躁不安,头痛。那时,恰好看到一则名人趣事,说的是北洋军阀吴佩孚,牙疼甚剧,口渴烦躁,后名医陆仲安以大剂量白虎汤立止。我眼前浮现的一位性格暴烈、怒目圆睁的武夫形象。       桃核承气汤证的“其人如狂”,是一种近乎狂躁的精神状态,如极度烦躁,情绪改变、失眠、头痛、注意力无法集中,思维迟钝容易错乱等。抵挡汤证的“其人善忘”,是指记忆力下降、失读、失忆、失语等。同样属于活血化瘀方的桂枝茯苓丸、血府逐瘀汤等,其方证均有烦躁等精神症状。       栀子厚朴汤证的“心烦腹满”,是焦虑症的失眠、不安以及伴有的腹胀等躯体症状。黄连阿胶汤证的“心中烦,不得卧”,寥寥数语,勾画了一位烦躁不安、颠来倒去,无法入睡的焦虑患者。小半夏加茯苓汤的“眩悸”,半夏厚朴汤的“咽中如有炙脔”,酸枣仁汤证的“虚烦”,还有少阴病的“但欲寐”,等等,都是精神心理状态的表述。      经方原来是治人的方,许多经方均有相应的患体质特征和心理行为特征。用好经方必须关注患者的精神心理状态,可以说是我90年代诊疗观念的一个重大转折。但是,要在短时间内掌握患者的精神心理状况,绝非易事。望闻问切四诊必须合参,而望诊尤为重要。患者推门进来的步态动作,与你交谈时的神情,其面部表情、眼神、说话的声音和用词,常常成为我识别方证的依据。但是,特别要说清楚其中的规律,还真的不容易。古人说:望而知之者谓之神,望神最难。这种能力,是一种直觉思维,是在瞬间给你的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的出现,不仅需要医生多年的社会经验和阅历为基础,还需要安静和谐的就诊环境,更需要医生良好的即时身心状态。对我来说,充足的睡眠,良好的心情,是准确快捷地通过望诊发现方证的保证。       “中医不是治人的病,而是治病的人”,这是我96年面对江苏电视台记者采访时脱口说出的一句话。后来陈亦人先生遇到我,高兴地说:你这句话,说得好!
今天凌晨,九名被困井下七天七夜的王家岭矿工人终于获救,让我十分激动。对于这些获救人员的康复,经方如何参与?我建议可以服用如下经方:
     桂枝汤:这是基本方、常规方。饥饿、疲劳、紧张、恐惧,让矿难人员的体力大大消耗,桂枝汤可以帮助恢复体力,调整紊乱的机体。获救人员应第一时间少量多次服用温热的桂枝汤,服用后一定要喝稀薄的米汤,温覆取微汗。
     新加汤:也就是桂枝汤加人参,脱水严重、低体温、迟脉的人员服用。方中的人参可以选用品质较好的吉林人参。红参、生晒参均可。
     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由于长时间在黑暗中,强烈的恐惧感常常导致人员出现精神症状,如情绪不稳定,惊恐不安等,此时服用本方比较安全。
     桂枝加黄芪汤:适合于皮肤溃疡、腹痛、浮肿的人员服用。
     待生命体征基本稳定后,还有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桂枝加附子汤、桂枝加大黄汤、温胆汤等可以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