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纳瑞3个月体重:八宝山革命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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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衍至今,关于它,人们一般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在我们共和国首都的西郊、长安街平行线西侧十几公里处的一座山上,有一处瞻仰、凭吊革命先辈的特殊景观。
这山,因盛产红土、白土、耐火土、青灰、黄浆、沙石、马牙石和板石等八种矿产闻名,故名八宝山。
在八宝山阳面的半坡上,有一座被参天古树、翠柏苍松、繁茂灌木掩映着的庙宇式建筑物——褒忠护国祠。
它始建于明朝永乐初年。五百余年间,在京师郊野频仍的战火中,它竟得以基本完整地保存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新中国建立之初,周恩来总理指示北京市委,要为在革命战争中牺牲的战友和同志们在首都左近找一块适合的安息地。
于是,这褒忠护国祠便辟为革命公墓。
时光飞逝,到了二十世纪末,八宝山革命公墓已然举世闻名。
在同样举世闻名的“北京侃家”口中,有关这里的一切,已然具有了“世界之最”风采——
最早进入八宝山革命公墓安葬的,是中共北方局负责人王荷波等18位烈士的遗骨;
最早进入骨灰堂安放骨灰的,是第一机械工业部部长黄敬同志;
最早在骨灰堂安放骨灰的党和国家领导人,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林伯渠同志;
最早进入骨灰堂安放骨灰的元帅,是罗荣桓同志;
最早进入骨灰堂安放骨灰的女性,是中共中央调查部干部韩琪同志;
最先上骨灰墙安放骨灰的,是北京市总工会组织部干部杨志远同志;
最先合放骨灰盒的夫妇,是甘泗琪中将和李贞少将;
最高级别的夫妇,是朱德委员长和康克清妇联名誉主席;
最高级的骨灰罩,是朱德同志的——翠绿色玉石制成,顶部镶有纯金党徽;
墓碑上镶刻字数最多的,是林业部部长梁希先生——碑文共813字;
墓碑上镶刻字数最少的,是盛家伦同志——只有“音乐家盛家伦1910——1957”几个字;
最早进入公墓土葬的外国人,是中国人民的忠实朋友、美国革命作家史沫特莱女士;
公墓土葬中同籍最多者,为河北省人氏——共119人;
火化时间最长、骨灰质量最好的,是周恩来总理的遗体——共火化了180分钟;
最先在公墓古松下洒放骨灰的,是聂荣臻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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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诸多“之最”中,任弼时无意间占了两个——
最先土葬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和最大的墓地面积。
但在1950年深秋,在为弼时同志料理后事之初,  陈琮英只能从工作人员的叙述中得知这处革命公墓的由来——
正是一年前——1949年初冬。
11月初的一天,几位干部模样的人来到北京西郊三王坟一带。他们无心观赏身边的闲花野草,倒是久久地站在一处缓坡上向四周了望。大家貌似轻松,人人心中却都沉甸甸的。这份沉重,全然来自几天前周恩来总理的一个郑重嘱托。
那天,北京市副市长吴晗应召前往中南海西花厅。
刚在总理办公室的软椅上落坐,繁忙异常的周恩来便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斟酌多日的话语:
“吴晗同志,这次请你来,是谈在北京建一座革命公墓的事。”
哦?
吴晗心中一动。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新中国成立之初,举国上下有成千上万件大事要等总理决断。可总理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为此一件小事操心,且专门召唤自己面谈。
大概是从吴晗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了什么,周恩来一矢见的。
“可不要觉得这是件小事情啊,吴晗同志!”
他显然激动起来:
“这是件大事情!今天,你忙我更忙。但是,我们再忙也没有战争时期那么紧张了嘛。忙,是应该的。我们牺牲了那么多同志才打下了江山,我们不努力建设好它,对不起死去的烈士啊。
“战争年代是环境不允许。现在成立了新中国,该给牺牲的战友和同志们找一块安静的栖身之地了。我们可不能坐了江山就忘记打天下牺牲了的同志,不能让人家戳着脊梁骨说共产党无情无意,刚打下江山就忘了本------”
吴晗此时方才领略到了总理的深意。极为感动之余,他迅速掏出笔记本,记录起周恩来的谈话要点来。
“你们在北京找个好地点,建一座公墓,把烈士们的遗骨迁进去。让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让后代时时不忘胜利的来之不易。公墓不但要作为烈士的安息地,还要成为教育后代的场所。”
周恩来戛然而止,胸脯仍在激荡起伏。
学者出身的吴晗,字斟句酌地请示道:
“那么,您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周恩来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手中下意识地转动红蓝铅笔,思忖着说:
“北京附近,我不太熟悉,哪里适合?说不准确。我想,一是不要太远,交通要方便,今后群众还要去搞纪念活动;二是环境要美,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就行,当然公墓建立起来后可以搞绿化,改善环境;再有就是尽量不占用农田------”
最后,周恩来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周到吴晗面前,深情地拉住他的手:
“吴晗同志,我先代表烈士家属感谢你了。另外,我派余心清同志协助你们的工作。有事你们多商量------这事,就算是替我办的吧,托付给你了,一定要办好啊!”
周恩来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吴晗不由得周身热血沸腾。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对着总理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吴晗同志。”
周恩来侧着头,像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我记得,大概是在1927年的1月吧,我们有一批同志在北京让张作霖给杀害了。其中就有咱们北方局负责人王荷波同志。他们的尸体不知埋在什么地方。你们一定要设法找到。还有李大钊同志的遗骨,都要找到。等公墓建好后,再把这些同志的遗骨迁入公墓。到时候举行个仪式,我要亲自参加。”
正是为了周恩来总理的这个郑重嘱托——
北京市迅速建立了公墓筹备组;
吴晗、国务院典礼局副局长余心清、北京市政府秘书长薛子正、公墓筹备组成员刘动胶、曹恩棠、王玉珉以及一批工作人员,连日里连续勘察了北京四郊的许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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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结果却不能令人满意。
此时他们所站立的三王坟,已是这天跑的第三个地方了。但这里全然是平地,根本不符合周恩来“不占好地”的基本要求。据此,大家准备再到附近看一下,今天就“鸣金收兵”。
余心清正手搭凉棚四外张望。目光突然被一处所在吸引。
——不远的山下,一片影影绰绰的树林,虽是部分枝叶已呈现出枯黄凋零之色,但其间仍有些许松柏顽强地显现着苍绿。尤以引人的是,树隙枝缝间露出的高大建筑飞檐,给荒凉的郊野凭添几番生机。
“那是什么地方?”余心清手制树林,打问身边的曹恩棠。
“哦,那座山叫八宝山。那个庙宇型的建筑叫褒忠护国祠。因为直到现在还住着不少太监,当地人都习惯叫它太监庙。这地方我们已经去看过了。地点不错,环境也挺好,只是靠在半山坡上。再就是庙里住着不少太监,当初我们曾考虑搬迁量大,所以没有选中。”
吴晗听罢曹恩棠的介绍倒是很感兴趣,便和余心清、薛子正商量: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还真有新发现哩。”
让吴晗一提示,大伙都来了劲头。
“上车!”
两辆美式吉普车一路烟尘地直向树林驶去。
果然好去处!
站在苍松掩映下的祠前,细细观赏过大门上方“褒忠护国祠”五个镏金大字的匾额后,专攻明史兼对古建筑颇有见地的吴晗,不由得心中发出一声赞叹。
身边僻静清幽的氛围,立时使他初步定下了就在此地实现周总理夙愿的决心。
但一经和“原房主”打交道,问题却来了。
毛病主要出在护国祠现任住持信修明太监身上。
“信公公”50岁上下,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着道袍、束发髻,一副仙人打扮。其实,他早已娶妻生子,本属半路出家——19岁上,适逢最后一位封建小皇帝宣统朝选太监,由于仰慕宫内优裕富贵的生活,遂不顾家人反对,秘密净身,靠走门子托关节,进宫当了太监。
辛亥革命后,“主子”没了,他便进了这褒忠护国祠,1930年前后当上了住持。
信修明听到政府想要太监们搬离护国祠的消息,打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又怕得罪了政府今后“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便东一句西一句地绕着圈子抖搂拒不搬迁的“理由”——
进宫前,他凭着天性聪慧、勤奋好学,已“学富五车”当了庠生,写得一手好字,尤其在书画方面颇有造诣,这护国祠里里外外隔扇上裱糊纸芯上的山水人物、花鸟草虫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抛不下呀;
他当住持之初,便成立了一个“恩济慈善保首会”,规定“不收会费,只要是太监皆可收留,享用吃住优裕的同等待遇,时常给钱并发衣物,一生养之,死棺之,埋于公墓”,经多年苦心经营,到现在,祠里已有自种地52亩,伙种地157亩,出租地269亩,加上太监们种菜、种果树,他还在左近的鲁谷村开了个“什成公”杂货铺,使祠里过着自耕自种、自食其力的生活,赶上年成好,蔬菜、鲜果收入颇丰,舍不得呀;
这“褒忠护国祠”是明朝永乐初年皇帝专为保护司礼太监“钢铁”墓而赐建,殿堂宏大,房屋百间,院院相套,错落有致,前殿塑有高大威武的“钢铁”像,旁边立有他作战使用的丈八长矛,后院建有“洪武开国元勋司礼太监刚公之墓”,墓地旁古柏、苍松、银杏高挺,显得格外清幽,就就连墓前的六座汉白玉石敦,也还是皇帝御的呐,“钢铁”本名钢炳,由于他在靖难战役中有功,皇帝为表彰他的功绩,特赐名“钢铁”,后来“钢铁”在与北番女将肖玉梅的作战中,一时疏忽,被那女强人砍落马下,头和身子断为两截,人头落地的地方后来叫上庄,身子落地的地方后来叫下马庄,他的战马跑走后累死在半道儿,后来人们还在那里建了一座“马倒寺”,以纪念这匹有功之马,故皇帝降旨将他葬于八宝山,离不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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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修明罗罗嗦嗦地讲了一大套,其实本意就两个。
一是他本人的利益——每日里山珍海味,不事劳苦;
二是住祠太监们虽是粗茶淡饭,但毕竟是在这历朝历代战火从未殃及到的“世外桃源”里安居乐业,与外界很少往来,也不希望外界来主动打破他们的平静生活。尤其是“太监”这样一个特殊社会身份所形成的特殊心理,极为不愿外人来窥探他们的私生活。说穿了,他们都是“净身”之人,为家人和世人所看不起,在社会上倍受歧视。一旦走出祠门,别的且不讲,光是世人鄙视的目光和轻蔑的态度,就会使他们无地自容。
告别信修明出来,吴晗等人又围着护国祠绕了一圈——
地有百亩;
房有百间;
树木果林;
依山傍坡,不占农田;
风景秀丽;
交通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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频频交流的眼光使大家心照不宣——
就是这里了!
回到市里,吴晗紧急布置郊区工作委员会和公墓筹备组的同志联合办理上报、搬迁等事宜,尤其强调要做好太监们的善后安置,力争尽快定点开工。
其后,筹备组的同志经反复研究,很快拿出了一个搬迁安置太监的意见,报市政府有关部门批准后,有关同志“三顾茅庐”——
多次上门与信修明恳谈;
深入到太监们中间做耐心细致的解释说服工作,打消他们的思想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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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功夫不负苦心人,护国祠“原房主”的顽固堡垒最终攻克了。
根据搬迁方案——
信修明被安置到条件比较好的北长街兴隆寺太监庙;
年老的太监安置到琉璃河太监庙;
其他太监安置到西斜街太监庙;
保证太监们经营多年的农田、果园可以折价用于他们的生活安置,以保证大家的生活水平不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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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中旬一个响亮亮的晴天,“褒忠护国祠”门前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政府特派来帮助搬家的车辆,早早便齐刷刷地停在了大门口;
太监们喜笑颜开,大包小包,进进出出,纷乱无比;
附近村庄里的大人、孩子,听说相处多年的“老街坊”要挪窝,都嘻嘻哈哈地跑来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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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和人都上齐了,信修明却只顾独自在大门前踱步。
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长叹一声,慢腾腾地上了车。
他这一踱一叹,引得众太监竟也个个唏嘘不已。
随即,筹备组的同志在大门上贴上了盖有北京市郊区工作委员会鲜红印章的封条。
至此——
护国祠作为太监庙的时代结束了;
八宝山革命公墓的历史,掀开了崭新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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