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80年代楼房改造图:單音詞、複音詞、同義詞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3:03:06
單音詞、複音詞、同義詞

 

按標題來看,本節實際上包含兩個大問題:一個是古漢語辭彙的構成,另一個是同義詞。單音詞、複音詞和同義詞都是古漢語辭彙方面的重要概念,在分別講授這些問題前,我們先來瞭解一下古漢語辭彙方面的一些基本知識。

一、古漢語辭彙的特點

(一)古漢語辭彙以單音詞為主體

同現代漢語辭彙以複音詞為主體這種現象相反,古漢語辭彙中單音詞占多數,複音詞比較少。無論是秦漢時代的作品,還是後代仿古的文言作品,都體現出這個特點。例如:

“軻即取圖,奉之,發圖,圖窮而匕首現。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經而起絕袖,拔劍,劍長,操其室,時恐急,劍堅,故不可立拔。”

“一屠晚歸,擔中肉盡,止有剩骨。途中兩狼。綴行甚遠。屠懼,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從。複投之,後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盡矣,而兩狼之並驅如故。屠大窘,恐前後受其敵。顧野有麥場,場主積薪其中,苫蔽成丘。屠升奔倚其下,馳擔持刀。狼不敢前,耽耽相向。”

上面引述的兩段文章,第一段選自《戰國策》,共59個詞,其中單音詞就有58個,複音詞只有一個“匕首”。第二段選自清代蒲松齡《聊齋志異》,共97個詞,其中單音詞有95個,複音詞只有“麥場”、“耽耽”兩個。

有時候,古漢語裏兩個單音詞連在一起,恰好跟現代漢語裏的雙音詞的形式一致,我們就要用“單音詞為主”的意識把它們分開,不要誤解。例如:

《周易·豐》:“天地盈虛,與時消息。”(消,消減。息,增長)

《詩·齊風·東方未明》:“顛倒衣裳。”(衣,上衣。裳,下衣)

《楚辭·漁父》:“屈原行至江濱,被發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顏,兩眉之間。色,色澤。形,形體。容,容貌。)

晁錯《論貴粟疏》:“因其富厚,交通王侯。”(交,交結。通,交往。)

諸葛亮《出師表》:“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咨臣以天下之事。”(卑,地位低下,鄙,見識淺陋。)

王安石《答司馬諫議書》:“以致天下怨謗也。”(以,因而。致,招來。)

(二)一詞多義現象非常突出

古漢語辭彙裏一詞多義現象非常突出。一是一詞多義現象非常普遍,二是各個多義詞包含的義項也都比較多。我們隨便翻一翻字典、辭書都發展這些特點。

現代漢語複音詞雖然也有多義的,但這樣的複音詞不多,而且這類複音詞所包含的義項也比古漢語多義詞所包含的義項少得多。

我們在閱讀古書時,要注意古漢語辭彙具有多義性的特點,在分析詞義時要仔細推敲,勤查工具書,防止簡單粗疏,牽強附會。例如:

杜甫《石壕吏》:“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

句中的“看”是古漢語中十分常見的詞,也是多義詞。關於“看”字的解釋,稍一疏忽,極易誤作“看守”、“看一看”,其實應該是“照料”的意思,字音讀作雖然kān。

 

二、古漢語辭彙的構成

詞是讀音和意義的統一體,從音節數量來看,可分為單音詞、複音詞;從語素數量來看,可分為單純詞和合成詞。

(一)單音詞

由一個音節構成的詞,叫做單音詞。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音節構成的詞,叫複音詞。在書面上,單音詞用一個字來記錄。單音詞為主,是古代漢語辭彙的顯著特點。如:

卻克傷於矢,流血及屨,未絕鼓音,曰:“余病矣!”張侯曰:“自始合,而矢貫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輪朱殷。豈敢言病?吾子忍之。”緩曰:“自始合,苟有險,吾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張侯曰:“師之耳目,在吾旗鼓,進退從之。此車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擐甲執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鞌之戰》)

這段文字共120字,115詞,除“卻克”、“張侯(兩次)”、“吾子(兩次)”外,皆為單音詞,單音詞有110個,其優勢是十分明顯的。如果譯成現代漢語,字數幾乎要增加一倍,這是因為現代漢語複音詞佔優勢。

根據專家統計,單音詞在《詩經》中占90.3%;《左傳》占89%;《爾雅》中占80%;《史記》中占80%;《論語·學而》共20個詞,只有一個複音詞。這說明在先秦兩漢時期,單音詞在辭彙中占絕對優勢。

1、古漢語的單音詞的特點:

(1)最顯著的特點是:單音詞具有多義性

要講這個問題,大家首先要明白什麼是單義詞,什麼是多義詞。只有一個意義的詞叫單義詞,即一詞一義;有兩個或兩個以上意義的詞叫多義詞,即一詞多義。

因為單音詞本身不帶有起限制作用的其他語義成分,外延相對寬泛,易於承載較多的義項,容易出現多義現象。歐陽修在談到“打”的音義時說:“其義本謂‘考擊’,故人相毆,以物相擊,皆謂之‘打’,而工造金銀器,亦謂之‘打’,可矣,蓋有槌擊之義也。至於造舟車者曰‘打船’、‘打車’,網魚曰‘打魚’,汲水曰‘打水’,役夫餉飯曰‘打飯’,兵士給衣糧曰‘打衣糧’,從者執傘曰‘打傘’,以糊粘紙曰‘打粘’,以丈尺量地曰‘打量’,舉手試眼之昏明曰‘打試’,至於名儒碩學,語皆如此,觸事皆謂之‘打’。”(《歸田錄》卷二)

歐陽修指出了“打”的11個義項,用現代漢語表示依次為:毆打、撞擊、打制、製造、捕撈、汲取、領取、張舉、粘貼、丈量、擦拭。到了現代漢語中,“打”的意義更加紛繁,2005年出版的第五版《現代漢語詞典》共列出其動詞意義24個,介詞意義1個,真可謂“觸事皆謂之打”了。

又如“負”是個多義詞,古今都常用,僅《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中就有如下意義:

①廉頗聞之,肉袒負荊,因賓客至藺相如門謝罪。(用背部背)

②均之二策,甯許以負秦曲。(承擔)

③秦貪,負其強,以空言求璧。(依仗)

④相如度秦王雖齋,決負約不償城。(違背)

⑤臣誠恐見欺于王而負趙。(辜負)

再如“黨”字:其本義是古代的一種居民單位。《周禮》:“一萬兩千五百家為鄉,五百家為黨。”《論語·子路》:“吾黨有直躬者。”(坦白直率)後引申為由利害關係而結成的集團。如《左傳·襄公二十一年》:“皆樂氏之黨也。”注意:古漢語中“黨”指“集團”時一般只用於貶義。朋黨、死黨、黨羽、結黨營私即是。“黨”還有“偏袒”的意思。如《左傳·襄公三年》:“舉其偏,不為黨。”今天所說的“政黨”一義是資本主義社會的產物。

單音詞的多義性,給我們閱讀古書帶來了許多困難。一個詞在某處究竟是什麼意思,往往難以確定。如:

①《孟子·梁惠王上》有這樣一句話:“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吾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曰:‘吾不能。’是不為也,非不能也。”其中的“折”與“枝”都是很常用的詞,但“折”在這裏可解作“按摩”、“折取”、“彎腰”,“枝”可解作“肢體”(枝與肢是同源詞)、“樹枝”,故趙岐注為“按摩折手節,解罷枝也”,陸善經注為“折草樹枝”,陸筠注為“磬折腰肢,揖也”。三種注釋皆喻輕而易舉之事,皆可通。

②離騷:A.遭遇著憂愁。“離”通“罹”,遭遇;B.離別的憂愁;C.被間離的憂愁;D.發牢騷。

但這類莫衷一是的情況畢竟是極少數,只要我們仔細揣摩上下文,聯繫當時其他古書的用詞情況,參照古人的注釋及今人的研究成果,絕大多數的詞都能找出其具體語境中的準確含義。

(2)單音詞向複音詞的發展

單音詞多義造成的語義模糊性,是單音詞本質的弱點;單音詞又容易形成同音詞,這是它的伴生弱點。這兩點造成了實質交際的不便。為了克服這些弱點,語言按自身的規律向表達日趨精密的方向發展——複音詞越來越多了。漢代以前,漢語複音化的速度較慢。魏晉六朝之後,複音詞突然加快了前進的步伐。五代十國之後,複音詞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1]】漢語單音詞演進為複音詞的方式主要有三種情況:(王本P88)

①原單音詞換成詞形全異的複音詞。如:

途——道路    伐——攻打     好——漂亮       師—軍隊

息——呼吸    禦——抵擋     池——護城河     亡—丟失、逃跑

②在原單音詞上加詞頭或詞尾。如:

爺——阿爺    一——第一     夏——有夏    母—阿母    虎—老虎

欣——欣然    燕——燕子     石——石頭    率—率爾

③以原單音詞為一個語素,再加一個相關語素構成複音詞。或利用兩個單音的同義詞作語素,構成複音詞。大部分的漢語複音詞都是通過這種途徑形成的。如:

艱——艱難    恐——恐懼    知——知道     將——將軍

洪——洪水    減——減少    道、路—道路   朋、友—朋友

在漢語辭彙複音化的進程中,偏正式構詞法始終佔據首要位置。有人抽樣調查,古今漢語複音詞中,偏正式合成詞占到二分之一左右。如“後”可構成:後人、後代、後輩、後媽、後門、後院、後路、後臺;後備、後悔、後怕、後退、後衛、後防、後來;背後、幕後、今後、日後、午後、事後;過後、產後、售後;爾後、然後,等等。

2、當一個詞組結合使用較長時間後,後來因循使用,不再辨析它的內部結構,而只作為一個整體來認識使用,它就逐漸成為一個詞。

由短語逐漸凝固為詞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在此期間,它們屬於臨時組合階段[過渡階段]。古漢語雙音詞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兩個同義語素構成的,起初只是同義複用的並列短語,並沒有凝固為詞,這可以從兩個方面得到證明:

(1)沒有固定的組合形式

幾個同義詞可以任意組合,任意替換,可以合用,也可以分用,一併都是並列短語,有時又可以看成是合成詞。《左傳·成公二年》:“擐甲執兵。”甲和兵事兩個意義相關的詞,在這裏分開使用,一指甲衣,一指武器。《左傳·隱公元年》:“繕甲兵,聚卒乘。”這裏的甲兵是並列短語。甲兵又可以說成是兵革。《孟子·公孫丑下》:“兵革非不堅利也。”朱熹注:“革,甲也。”兵革也是短語。甲兵又可以引申為軍隊。《韓非子·初見秦》:“昔者紂為天子,將率天下甲兵百萬。”這裏的甲兵就應該看做是合成詞了,因為它不是甲和兵兩個詞義的簡單相加。作為合成詞的甲兵也可以說成是兵甲。在《初見秦》裏,前面說“兵甲頓,士民病”,後面又說“甲兵頓,士民病”,都是指軍隊。在這個意義上還可以說成“兵革”。如《戰國策·秦策一》:“兵革大強,諸侯畏懼。”甲兵、兵甲、兵革又可以引申為戰爭。《史記·秦楚之際月表》:“秦既稱帝,患兵革不休。”《戰國策·秦策一》:“明言章理,兵甲愈起。”《晉書·宣帝紀》:“天子在外,內起甲兵。”在這個意義上也屬於合成詞。

在臨時組合階段,多有同素逆序詞的存在。比如:

A、遵奉:奉遵;

《史記·秦始皇本紀》:“施於後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後漢書·光武帝紀下》:“其令有司各修職任,奉遵法度,惠茲元元。”

B、恭謙,謙恭;

《後漢書·皇后紀上·光武郭皇后》:“況恭謙下士,頗得聲譽。”

《漢書·于定國傳》:“爲人謙恭。”

C、訴訟,訟訴;

《後漢書·陳寵傳》:“ 西州豪右並兼,吏多姦貪,訴訟日百數。”

《顏氏家訓·省事》:“攻人主之長短,諫諍之徒也;訐羣臣之得失,訟訴之類也。”

(2)古人對這類同義詞經常加以區分。【可以區分主要是因為他們去古未遠】

《論語·公冶長》:“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朱熹集注:“恭,謙遜也。敬,謹恪也。”《禮記·曲禮上》:“兄弟親戚稱其慈也。”孔穎達疏:“親指族內,戚指族外。”《說文·女部》:“婚,婦家也。姻,婿家也。”恭敬、親戚、婚姻這些複音詞的語素,在現代漢語裏,都不能作單音詞自由使用,但在上古,他們都是具有完整意義的詞,可以單獨使用,也可以合起來構成並列短語或者複音詞。任真研究古人對這些同義詞的區分,可以幫助我們認識短語凝固為詞的過程,以更好地掌握複音詞的古義。比如親戚,現在指“跟自己家庭有婚姻關係或血統關係的家庭或它的成員。古代的“親戚”所指分為三種:一種如孔穎達所說,“親指族內,戚指族外。”一種僅指父母。如《列子·湯問》:“楚之南有炎人之國,其親戚死,?其肉而棄之,然後埋其骨,迺成爲孝子。”第三種則包括父母妻子哥嫂弟妹等。如《戰國策·秦策一》:“嗟乎!貧窮則父母不子,富貴則親戚畏懼。”這也只能從分析構成這個雙音詞的語素的意義中去把握。

當一個詞組結合使用較長時間後,後來因循使用,不再辨析它的內部結構,而只作為一個整體來認識使用,它就逐漸成為一個詞。理論上是這樣。具體地說,古代漢語中,這些雙音節的、現代漢語當作一個詞的,什麼時候是詞組,什麼時候已成為詞,這是目前研究尚未完全解決的一個問題。我們可以從意義結構、結合關係的密切程度、詞重音、語法上的搭配等手段檢測判定。

比如:“知道”,《學記》:“人不學,不知道。”“知道”是動賓關係,是兩個詞。後來“知道”結合為一個雙音詞,是一個動詞,它後面又可以帶賓語了。“妻子”,當它表示妻和子女時,是詞組;當它表示夫的配偶時,是雙音詞。“洗澡”,“洗”本是洗腳,“澡”本是洗手,“洗澡”是聯合式詞組,現在變成一個詞,動作的作象擴大了,而且可以說“洗澡了”,“洗一個澡”。“休息”,本是聯合的,作一個雙詞,“息”字輕讀了。

 

4、不要把古代連用的兩個單音詞誤解為現代一個雙音詞

古代漢語兩個單音詞的組合,有些表面上很像現代漢語的雙音詞,但二者所指不同,不能以今釋古。如:

《禮記·學記》:“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知,懂得;道,道理。)

賈誼《鵩鳥賦》:“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則?”(消,消減;息,增長。)

《漢書·霍光傳》:“光與左將軍桀結婚相親。”(結婚,結為親家,指霍光之女嫁給上官桀之子。)

元稹《離思》:“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曾,曾經、已經;經,經歷過。)

張俞《蠶婦》:“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城,城鎮;市,買賣。“入城市”指進城賣絲。)

《出師表》:“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痛本義是生理上的痛苦,引申作程度副詞,作“甚”、“十分”講;如痛苦、痛駡、痛飲。恨:遺憾、不滿意。)

類似的情況古書中常見,如“革命”指變革天命,“回應”指像回聲一樣地應和,“指示”是指出來給人看,“前進缶”,指走向前獻上缶,“非常”是不平常,“雖然”指雖然如此或即使如此,“故事”指過去的事或老規矩,“妻子”指老婆孩子,“聰明”指聽力好、視力好。我們要隨時牢記古代漢語單音詞為主這個特點,不要輕易地將古書中相連的兩個單音詞看作是現代漢語的一個雙音詞。

(二)複音詞

時代越久遠,漢語的複音詞越少,而且使用頻率也越低。但複音詞一直存在(起碼自有文字記錄以來),而且日漸發展。我們現在能看到的最早的漢語資料甲骨文裏,就有一些複音詞,如人名、地名、六十甲子的名稱等,甲骨文中有時幾個字寫成一堆兒,文字學家稱為“合體文字”、“合文”,如“正月”、“二月”、“牝牡”、“小臣”、“且乙”等,可以說這些就是殷商時期人們眼裏的複音詞。

複音詞可分為兩類:只含有一個語素的是複音單純詞,含有兩個以上語素的是複音合成詞。

1、複音單純詞

複音單純詞只包含一個語素,記錄複音單純詞的每個字都只起標誌音節的作用,各自不為義,不能拆開逐字解釋,幾個字作為一個整體才能表示該詞的意義。

複音單純詞又分為聯綿詞、音譯外來詞兩種。聯綿詞是漢語中固有的,音譯外來詞是通過譯音方式把其他民族語言的詞吸收到漢語中來的。

(1)聯綿詞

聯綿詞古稱謰語、連語、連綿字、聯綿字等。由兩個音節構成。兩個音節一般都有語音的聯繫,或雙聲(聲母相同),或疊韻(韻相同,古人所說的韻只包括韻腹、韻尾,不包括韻頭,與今人所說的韻母不同),或雙聲兼疊韻,或重言(兩個音節完全相同,又稱“疊音詞”、“疊字”);也有無語音聯繫的,不多見。

雙聲聯綿詞:參差 仿佛 伶俐 陸離 坎坷 猶豫 唐突 匍匐 躊躇 倜儻

疊韻聯綿詞:逍遙 彷徨 依稀 從容 須臾 蹉跎 徘徊 龍鍾 窈窕 逶迤

雙聲兼疊韻聯綿詞:輾轉 繽紛 繾綣 優遊 燕婉

重言聯綿詞:

摹擬聲音:坎坎 所所 濺濺 潺潺 淙淙 轔轔 蕭蕭 嚶嚶 關關 喈喈

描繪狀貌:夭夭 灼灼 蚩蚩 勞勞 冉冉 漠漠 歷歷 萋萋 悠悠 依依

非雙聲疊韻聯綿詞:芙蓉 瑪瑙 珊瑚 陵遲 鏗鏘 滂沱 狼狽 跋扈 狼藉

關於聯綿詞,應注意以下幾點:

A、當我們從語音角度來看待聯綿詞時,這語音指的是古音。如“匍匐”,在《廣韻》中“匍”是並母模韻,“匐”是並母屋韻,bu bǐuk,可見是雙聲關係而非疊韻關係。而在現代漢語中,“匍匐”讀púfú,是疊韻關係而非雙聲關係。又如“逶迤”,在《廣韻》中“逶”是影母支韻,“迤”是喻母支韻,ǐwe jǐe,可見是疊韻關係而非雙聲關係。而在現代漢語中,“逶迤”讀wéiyí,是雙聲關係(同為零聲母)而非疊韻關係。

B、聯綿詞兩個字記一個語素,每個字都不單獨表義,不能拆開解釋。不明白這個道理,就會出現望文生義的錯誤。即使是大注釋家也往往在這方面鬧笑話。【流俗詞源[[2]]

如“猶豫”意為拿不定主意,而六朝人顏之推在《顏氏家訓·書證》中卻引經據典而又牽強附會地說:“《尸子》曰:‘五尺犬為猶。’《說文》云:‘隴西謂犬子為猶。’吾以為人將犬行,犬好豫在人前,待人不得,又來迎候,如此返往,至於終日,斯乃豫之所以為未定也,故稱猶豫。或以《爾雅》曰:‘猶如麂,善登木。’猶,獸名也,既聞人聲,乃豫緣木,如此上下,故稱猶豫。”到底是狗來回跑還是如麂之獸上下樹,顏氏自己也“猶豫”不決,但這無理而動聽的故事,後世卻有人相信。《漢書》顏注、《水經注》、《禮記正義》、《文選注》、《史記索隱》等書都承襲了這一錯誤。直到清代王念孫才把它糾正過來。王念孫在《廣雅疏證》卷六上列舉了諸家的錯誤說法後指出:“夫雙聲之字,本因聲以見義。不求諸聲而求諸字,固宜其說之多鑿也。”

又如“狼狽”意為“困頓窘迫”或“慌忙倉促”,而唐人段成式卻據字形想像成兩種動物,他在《酉陽雜俎·廣動植》中說:“狼狽是兩物,狽前足絕短,每行常駕兩狼,失狼則不能動,故世言事乖者稱狼狽。”這實在是一個荒唐的故事,但後人竟然普遍地相信了,而且還發展出“狼狽為奸”來。就連新編《辭源》、《現代漢語詞典》這類集漢語辭彙研究之大成的權威著作,都把動物名稱看作是“狼狽”的本義,這不能不引起我們對聯綿詞不可分拆特性的高度重視。實際上狼狽是由剌癶、賴?音轉而來,指困頓疲憊、艱難窘迫等。

再如“望洋”:《莊子·秋水》:“於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歎……”義爲仰視的樣子。亦寫作“望羊”、“望佯”(釋名)、“望陽”(論衡)、“茫洋(罵僮志)”“盳洋”。(中古以前“洋”沒有海洋的意義,本義是古水名,在今山東省,即?河,又叫巨洋水。)

C、聯綿詞的每個字只起記錄音節的作用,詞義與字形沒有關係,故凡音同音近之字,皆可使用,【[3]】因而在古書中聯綿詞往往有多種寫法。如:

匍匐 匍伏 扶服 扶伏 蒲服 蒲伏

仿佛 彷彿 髣髴 方物 放物 放茀

徜徉 倘佯 常羊 尚羊 尚陽 尚佯 相佯 相翔 猖羊 襄陽

逶迤 逶迤 逶佗 逶虵 逶蛇 逶移 委佗 委蛇 委它 委移 威夷 遺蛇

現在,國家語言文字管理部門給每個聯綿詞都確定了一種規範寫法(少數有兩種以上寫法,還需進一步省並),我們應遵用法定字形。

D、重言聯綿詞與單音詞的重疊形式是不同的。

前者是單純詞,其意義與記寫它的單字無關。如:

《詩經·魏風·伐檀》“坎坎伐檀兮”的“坎坎”是伐木聲,《小雅·伐木》“坎坎鼓我”的“坎坎”是擊鼓聲,均與表低陷處的“坎”意義無關。

而後者與原單音形式意義密切相關,如:

《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中的“行行”表示“行”的重複,即不停地走,劉希夷《代悲白頭翁》“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中的“年年歲歲”表示每年每年,歐陽修《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中的“深深”表示很深。

E、兩音節無語音聯繫的聯綿詞中,有個別詞是由原單音詞分裂而形成的。原單音詞的聲母再配上一個韻母(多為入聲韻或陰聲韻)構成聯綿詞的前一個音節,原單音詞的韻母再配上一個聲母(多為來母)構成聯綿詞的後一個音節。如:

“茨——蒺藜”、“孔——窟籠、窟窿”、“筆——不律”、“風——勃纜”、“團——突欒”。睢景臣《般涉哨遍·高祖還鄉》:“一面旗白胡闌套住個迎霜兔,一面旗紅麴連打著個畢月烏。”其中的“胡闌”由“環”分裂而成,“曲連”是由“圈”分裂而成。單音詞分裂而成的聯綿詞也有屬於疊韻關係的,如:“瓠——壺盧、壺蘆、葫蘆、瓠蘆”,“團——團欒”。

(2)外來詞

今天的漢族是融合了我國古代許多民族而成的一個種族。民族的融合帶來了語言的融合,在語言融合的過程中,漢語始終處於主體地位,但也有些非漢語的辭彙以音譯的方式被吸收到漢語中來。漢代佛經的傳入,使漢語中增加了一些梵語譯詞。元、清兩代是少數民族統治中原(北魏、東魏、西魏、北周、遼、金的皇帝也皆非當時的漢族人),蒙古語、滿語在漢語中留下了明顯的印記。再加上我國與世界各國的交往,又有不少外國詞進入漢語行列。完全音譯的外來詞不可分字解釋,都要看作是單純詞。如:

玻璃來自梵語。古書又作玻琍、波梨、頗犁、玻黎。

浮屠來自梵語。古書又作浮頭、佛圖、浮圖、佛陀、母馱。

單於來自匈奴語。

駱駝來自匈奴語。古書又作橐托、橐它。

可汗來自突厥語。古書又作可寒、合罕、汗。

箜篌來自突厥語。古書又作空侯、坎侯。

葡萄來自大宛語。古書又作蒲桃、蒲陶、蒲萄、葡陶。

苜蓿來自大宛語。古書又作目宿、牧蓿、木粟。

喇嘛來自藏語。古書又作剌麻。

衚衕來自蒙古語。古書又作胡同。

達魯花赤來自蒙古語。古書又作達嚕噶齊。

巴圖魯來自滿語。

格格來自滿語。

2、複音合成詞

含有兩個或兩個以上語素的詞叫做合成詞。構成合成詞的語素可以都是詞根,全由詞根構成的合成詞叫做複合式合成詞;可以一個是詞根,一個是詞綴,由詞根加詞綴構成的合成詞叫做附加式合成詞。

(1)複合式合成詞

就複合式合成詞各詞根之間的語法關係而言,古代漢語的複合式合成詞主要有偏正式、聯合式、動賓式、主謂式四種。

偏正式:天下、宇內、布衣、黎民、百姓、天子、小人、諸侯、寡人、先生

聯合式:干戈、國家、社稷、朋友、膏腴、祭祀、斟酌、嫉妒、正直、純粹

動賓式:將軍、執事、司命、知府、總角、稽首、攝政、食言、祭酒、當道

主謂式:人定、冬至、月食、霜降、口吃

(2)附加式合成詞

可分為前加和後加兩種。

前加:先秦:有夏(夏朝)、有眾(商周時指奴隸)。漢以後:阿母、阿誰(誰,何人)

後加:上古:天油然作雲(濃雲密佈貌)、天下晏如(安定太平貌)其葉沃若(潤澤貌)、卓爾不群(出眾貌)、潸焉出涕(淚流貌)。

3、偏義複詞

古代漢語中,有一部分聯合式合成詞的兩個語素並不都參與表義,而是其中一個語素表示整個詞的意義,另一個語素只起陪襯作用。這樣的詞叫做偏義複詞。偏義複詞的出現,往往跟上下文的偶數音節有關,是調節音節的一種手段。

偏義複詞可分為兩類:

(1)由兩個相反的語素組成。

這類偏義複詞大多由兩個形容詞性語素組成,所組成的偏義複詞一般都是名詞。詞義多偏用不好的方面的意義。但不具有普遍性。

緩急:和緩、急迫。組成複合詞緩急,偏用“急”義。指緊急的情況,急迫的需要。“緩”只起陪襯作用。《史記·文帝本紀》:“罵其妻曰:生子不生男,有緩急,非有益也。”“緩急”偏指“急”,文章講的是女孩在急難時無用處。《史記·絳侯周勃世家》:“孝文且崩時,誡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後漢書·竇融傳》:“一旦緩急,杜絕河津,足以自守。”

長短:長處、短處。組成複合詞長短,可偏用“長”義,指長處,正確之處,如《齊民要術·薕》引漢楊孚《異物志》:“薕實雖名三薕,或有五六。長短四五寸。”也可偏用“短”義,指短處,錯誤之處。《史記·酷吏列傳》:“﹝寧成﹞致産數千金,爲任俠,持吏長短,出從數十騎。其使民威重於郡守。”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後娶》:“子誣母爲妾,弟黜兄爲傭,播揚先人之辭跡,暴露祖考之長短,以求直己者,往往而有。悲夫!”

徐朝華《上古漢語辭彙史》認為,這類偏義複詞的產生,常常是為了要表示比較委婉的語氣。有時出現或估計有可能出現某種不好的情況,如果用一個單音詞來表示,則語氣是肯定的,而用由反義語素組成的偏義複詞來表示,雖然實際上和用一個單音詞表示的意義相同,但從形式上看好壞兩方面的情況都存在,預期就顯得委婉緩和一些。

(2)由兩個意義相關的語素組成。

這類偏義複詞一般由兩個表示具體事物的名詞性語素組成,仍為表示具體事物的名詞。

國家:國,本用於稱呼諸侯的封地,也用於稱呼天子所統轄的範圍。家,指大夫的封地。“國家”最初連用時,指諸侯和大夫的封地,是短語,後來凝固為詞,偏用“國”義,“家”只起陪襯作用。《左傳·襄公二十四年》:“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壞……德,國家之基也。”“國家”偏指“國”指晉國,“家”無義,只起陪襯作用。

面目:臉和眼睛,組成複合詞“面目”,表示臉面,偏用“面”義,“目”只起陪襯作用。《戰國策·秦策一》:“形容枯槁,面目犂黑”。《史記·項羽本紀》:“徺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

車馬:車和馬,組成複合詞“車馬”,義為馳騁遊樂。《漢書·郊祀志》:“願明主時忘車馬之好,斥遠方之士虛語,遊心帝王之術。”有時則偏用“車”義,指車子,“馬”只起陪襯作用。如《禮記·玉藻》:“大夫不得造車馬。”馬是不可造的。

徐朝華《上古漢語辭彙史》認為,這類偏義複詞的產生,和漢語語詞複音化趨勢有關。兩個單音詞所表示的事物在性質、位置、作用等方面有密切的聯繫,人們在說到某個詞的時候,有時連帶會將裏一個詞也帶出來,有時為了句式工整,也將另一個詞帶上,這樣就出現了偏義複詞。

需要注意的是,偏義複詞意義偏在哪個語素上,要根據上下文的內容來確定。意義相對相反或相關相類的詞並列在一起,有時偏義,有時不偏義,也要根據上下文的內容來確定。如:

《墨子·非攻上》:“今有一人,入人園圃,竊其桃李。”(園圃”偏指“園”,因為植樹為園,種菜為圃。)《周禮·天官·大宰》:“以九職任萬民,一曰三農,生九穀;二曰園圃,毓草木。”(“園圃”指栽培蔬菜和樹木的職業)

《列子·湯問》:“無羽毛以禦寒暑。”(“寒暑”偏指“寒”,因為羽毛的作用是禦寒,不是抗暑。)《列子·湯問》:“寒暑易節,始一反焉。”(“寒暑”指兩個季節)

諸葛亮《出師表》:“宮中府中,具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異同”偏指“異”,文意是獎善懲惡,宮中府中不應有異。)

陶淵明《飲酒》:“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車馬”指兩種事物,不偏指任何一方。)

同一詞,或偏前也可偏後。如:首虜:《漢書·衛青霍去病傳》:“軍入塞,凡斬首虜萬九千級。”即斬首。《史記·匈奴列傳》:“浞(音捉)野侯行捕首虜得數千人。”即捕虜。

在現代漢語中,存在著地道的偏義複詞,如“國家”只指“國”,“窗戶”只指“窗”,又如“妻子”、褒貶”、“兄弟”、“動靜”、“品質”、“教學”、“不顧個人安危”等。

 

三、同義詞

意義相同或相近的一組詞叫做同義詞。在同一歷史時期,一種語言中意義完全相同的詞是極少的(受語言經濟律原則的限制),絕大多數的同義詞在理性意義、感情色彩、語法功能、使用地域等方面存在著或大或小的差異。

需要注意的是,所謂的“同義詞”,是在某一個“義項”上相同;而不是整個詞的所有意義都相同。所以,同義詞的確證,是看它們有無相同的義項;同義詞之間的辨析,是看它們不相同的義項。因為同義詞的某個義項相同,所以,一個有多個義項的多義詞,理論上就有多組的同義詞關係。一組同義關係是以它的一個義項為聯繫中心的。

我們辨析同義詞的差異,理論上主要在於認識意義之間的相互聯繫,意義的系統性,辭彙之間的有機聯繫。實踐上,要通過發現古文上下文中的同義詞以幫助理解生詞,辨別古人注中用同義詞訓釋加以辨異。發現其同,辨析其異【求同析異】。這樣,在讀文獻時能較準確把握意義,對待古人的注釋能知道注釋詞與被注釋詞在哪一個意義上相同,準確翻譯,在理解意義系統時有一理論的指導。

(一)同義詞的形成

一種語言,在它的原始期,同義詞是比較少的,因為那時人們的社會分工比較粗疏,思辨能力比較低下,對客觀事物的認識比較膚淺,辭彙總量也比較少。隨著歷史的演進,人們的社會分工漸趨精密,思辨能力不斷提高,對客觀事物的認識不斷深入,語言的使用群體不斷增加,使用地域不斷擴大,辭彙總量也不斷增加,同義詞也隨著豐富起來。同義詞產生的途徑,主要有如下四條:

1、新詞產生形成的同義詞

同一個概念,古代用一個詞來表示,後代改變了說法,產生了一個新詞,這就形成了古今同義詞。古和今是相對而言的,對漢代人來說,先秦是古,漢是今;對唐代人來說,漢是古,唐是今。如“堅硬”這個概念,上古用“堅”和“剛”來表示,如《莊子·天下》:“堅則毀矣,銳則挫矣。”《詩經·大雅·丞民》:“柔則茹之,剛則吐之。”大約漢魏間出現新詞“硬”,如皮日休《龜賦》:“硬骨殘形知幾秋。”這樣,舊詞“堅”、“剛”和新詞“硬”便構成了一組同義詞。又如“吃東西”這個概念,上古用“食”來表示,《孟子·梁惠王上》:“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漢魏間出現新詞“吃”,《世說新語·任誕》:“聞白羊肉美,一生未曾得吃。”這樣,舊詞“食”與新詞“吃”便構成了一組同義詞。再如“害怕”的概念,上古用“畏”、“懼”表示,唐代以後又可用“怕”來表示(“怕”本義為淡泊,表害怕是假借用法)。再如“眼淚”的概念,先秦用“涕”表示,漢代後又可用“淚”來表示。

2、詞義演變形成的同義詞

詞義的變化是錯綜複雜的,有的同義詞在同一歷史時期本義就是相同的,也有的同義詞在同一歷史時期本義並不相同,詞義引申之後,甲詞本義與乙詞引申義或兩詞的引申義才變得相同了。

(1)同一時期內本義相同的同義詞

在同一時期,特別是在先秦時期,漢語就存在著一些同義詞。當然,這些同義詞是漢語在上百萬年的使用中累積起來的,只不過漢字在夏商周三代才成熟起來,那時的人們給已有的同義詞分別確定一種寫法,後世就只能把這些同義詞看成是共時的了。如

“樹”和“藝”上古就同義,本義都是種植。《說文》:“樹,生植之總名也”,“藝,種也”。《孟子·滕文公下》:“仲子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詩經·唐風·鴇羽》:“不能藝黍稷。”“樹”、“藝”可以連用,《孟子·滕文公上》:“樹藝五穀。”

又如“后”和“君”,在上古本義同為君主。《說文》:“后,繼體君也。”《左傳·僖公三十二年》:“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夏后”即夏代的君主。《尚書·大禹謨》:“奄有四海,為天下君。”

再如“勸”和“勉”,在上古本義同為鼓勵、勉勵。《說文》:“勸,勉也。”《左傳·成公二年》:“人不難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勸事君者。”《國語·越語上》:“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婦勉其夫。”

(2)甲詞引申義與乙詞本義相同的同義詞

一組詞,原本並不同義,經過引申之後,其中一個詞的引申義變得與另一個詞的本義相同了。

如“履”和“屨”,在戰國以前並不同義,“履”是動詞,本義是踏、踩;“屨”是名詞,本義是鞋。在同一上下文裏,二者的差別是明顯的,如《詩經·魏風·葛屨》:“糾糾葛屨,可以履霜。”《韓非子·說林上》:“夫冠雖賤,頭必戴之;屨雖貴,足必履之。”戰國以後,“履”有了鞋的意義,如《韓非子·外儲說左上》:“鄭人有且置履者,先自度其足。”於是二者在鞋的意義上構成了同義詞。

又如“獄”和“囹圄”,戰國以前,“獄”是官司、案件,“囹圄”是監獄。如《左傳·莊公十年》:“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說的就是按實情決斷官司。《禮記·月令》:“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戰國以後,“獄”有了監獄的意思,與“囹圄”成了同義詞。《史記·李斯列傳》中既有“李斯拘執束縛,居囹圄中”的話,又有“李斯乃從獄中上書”的話,“囹圄”與“獄”指的是一回事兒。

再如“回”與“返”,在上古,“回”表示旋轉,《說文》:“回,轉也。”“返”表示返回,《說文》:“返,還也。”如《荀子·致士》:“水深而回。”《韓非子·喻老》:“及公子返晉邦,舉兵伐鄭,大破之。”大約在隋唐時代,“回”有了返回的意思,如賀知章《回鄉偶書》:“少小離家老大回。”於是“回”和“返”便構成了同義詞。

(3)引申義相同的同義詞

一組詞,本義並不相同,各方都經過引申之後,它們的引申義變得相同了。

如“書”和“信”,“書”的本義是寫、記錄,《說文》:“書,箸也。”“信”的本義是誠實,《說文》:“信,誠也。”二者本不同義。如《公羊傳·僖公十六年》:“朔有事則書,晦雖有事不書。”《老子》:“美言不信,信言不美。”“書”由書寫、記錄引申為文字,又由文字引申為書信,如《韓非子·外儲說左上》:“郢人有遺燕相國書者,夜書。”第一個“書”是書信的意思,第二個“書”是書寫的意思。“信”由誠實引申為講信用,引申為相信,再引申為送信人,再引申為書信。書信這個意義,大約是唐代才產生的,如元稹《書樂天紙》:“半封京信半題詩。”這樣在書信的意義上,“書”和“信”便成了同義詞。

又如“過”和“錯”,“過”本義是經過、走過去,《說文》:“過,度也。”“錯”本義是用金屬鑲嵌出圖形,《說文》:“錯,金塗也。”二者本不同義。如《韓非子·外儲說左上》:“乘白馬而過關。”《漢書·食貨志下》:“錯刀,以黃金錯其文,曰‘一刀值五千’。”後來,“過”由走過去引申為超過。古人尚中庸,認為超過標準是不好的,故《論語·先進》說“過猶不及”,所以引申為錯誤。《左傳·宣公二年》:“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錯”由鑲嵌出圖形引申為交錯,由交錯引申為錯誤,這個引申義唐代才出現,如杜甫《漫成》:“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於是在錯誤的意義上,“過”和“錯”便成了同義詞。

再如“貶”和“謫”,“貶”本義為減損,《說文》:“貶,損也。”“謫”本義是譴責,《說文》:“謫,罰也。”“譴,謫問也。”二者本不同義。後來,“貶”由減損引申為給人低的評價,再引申為降職;“謫”由譴責引申為降職。於是二者的引申義相同了。

3、由不同方言形成的同義詞

同一概念,在不同的方言中可能會用不同的詞來表示,這就產生了具有地方色彩的同義詞。揚雄《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簡稱《方言》)是我國最早的方言詞典,許慎《說文解字》吸收了不少方言同義詞,其他著作中也保存了一些用通語解釋方言的材料。

如“舟”和“船”同義,《方言》:“自關而西謂之船,自關而東謂之舟。”“矢”、“鏃”和“箭”同義,《方言》:“自關而東謂之矢,江淮之間謂之鏃,關西曰箭。”

“逆”和“迎”同義,《說文》:“逆,迎也,關東曰逆,關西曰迎。”

“穀”和“乳”同義,“於菟”和“虎”同義,《左傳·宣公四年》:“楚人謂乳穀,謂虎於菟。”

“夥”和“多”同義,《史記·陳涉世家》:“楚人謂多為夥。”

4、由特定的社會生活形成的同義詞

語言雖然沒有階級性,但是在古代階級社會裏,統治階級的思想意識一定會反映到語言中來。同一個概念,為了要區別尊卑貴賤或善惡褒貶,要用不同的詞來表示。這就產生了一些帶有社會色彩的同義詞。

比如人總是要死的,但說法不同。《公羊傳·隱公三年》:“天子曰崩,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祿。”《禮記·曲禮上》:“天子死曰崩,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

又如送人東西是平常的人際行為,但身份平等的人互送叫“遺”、“贈”、“饋”,卑者送給尊者叫“奉”,臣送給君叫“獻”,君送給臣則叫“賜”。

在古代,避諱是件大事,由避諱而改變概念名稱的情況不為罕見,最典型的是“代”和“世”,唐代以前“代”表朝代,與表世代的“世”本不同義,因避唐太宗李世民名諱,稱“世”為“代”,後來,“世”、“代”同義,世世代代,流傳至今。

同義詞的形成還有其他一些途徑,比如修辭手段的運用、外來詞的不同翻譯等,就不一一詳述了。

(二)同義詞之間的差別【具體例子可參王鳳陽先生《古辭辨》】

絕大多數古代漢語同義詞之間存在著差別。上文討論同義詞的來源,實際上也就是討論了古代漢語同義詞在出現年代、使用地域以及適應何種社會群體等方面的差別。除此而外,古代漢語的詞絕大多數是多義的,一組同義詞並非在所有義項上都同義,而只是在某個或某幾個義項上同義。而且,即使是意義相同的義項,仍然存在著差別,這些差別主要表現在理性意義、感情色彩和語法功能上。下面我們就來指出相同義項的三個方面的差別。

1、理性意義的差別

(1)所表示的對象不同

皮膚:都指動物的表皮。但在上古,人的皮膚叫“膚”,如《詩經·衛風·碩人》:“膚如凝脂。”其他動物的皮膚叫“皮”。如《詩經·鄘風·相鼠》:“相鼠有皮。”古書有“食肉寢皮”的說法(見《左傳·襄公二十一年》),那是把人比作禽獸了。

須髯:都指鬍鬚,但長在下巴上的叫“須”,長在兩頰上的叫“髯”。《漢書·高帝紀》:“美須髯。”顏師古注:“在頤曰須,在頰曰髯。”

孤獨鰥(矜)寡:都指缺少親人的人,但缺的是誰又有不同。《禮記·王制》:“少而無父者謂之孤,老而無子者謂之獨,老而無妻者謂之矜,老而無夫者謂之寡。”

低下:秦漢時“低”不與“高”相對,與“高”相對的是“下”。“低”指低頭,反義詞是“卬”。

年歲:兩者本意不同。“年”指收成,過去莊稼一年收穫一次,故“年”用來指十二個月之和這樣一個週期。“歲”指歲星,即木星。古人稱“年”、“歲”所使用的時代也有區別。《爾雅》:“夏曰歲,商曰祀,周曰年。”另外,“年”還可以用來指人的年齡,人的一生可分為少年、壯年、中年、老年、晚年等,但都不能換成“歲”。《觸龍說趙太后》:“年幾何矣?對曰:十五歲矣。”年指年齡,歲單純表時間。後來,“歲”也可以指人的年齡。陸遊《書憤》:“早歲那知世事艱。”今有虛歲、周歲。另外,“年”、“歲”與數詞相結合表年齡時,先後順序也不同。“年”在數詞之前,而“歲”在數詞之後。

(2)所指事物的質料或形狀不同

布帛:都是織品,但麻織品為“布”,絲織品為“帛”。《禮記·禮運》:“治其麻絲,以為布帛。”正是治麻成布,治絲成帛。

璧玦璜:都是玉器,但“璧”是平板圓形正中有孔的玉,“玦”是大半圓形的玉,即有缺口的璧,“璜”是半圓形的玉,是半塊璧。《說文》:“璧,瑞玉圜也。”又:“玦,玉佩也。”段玉裁注:“《白虎通》曰:‘君子能決斷則佩玦。’韋昭曰:‘玦,如環而缺。’”《說文》:“璜,半璧也。”《周禮·大宗伯》:“以玄璜禮北方。”鄭玄注:“半璧曰璜。”

被衾:都是被子,但“被”小而“衾”大。《說文》:“被,寢衣,長一身有半。”又:“衾,大被。”段玉裁注:“寢衣為小被,則衾是大被。”

(3)所指行為的方式或情態不同

泣哭嚎啼:都表示哭泣,但哭法兒不同。有淚無聲叫“泣”,如《戰國策·趙策四》:“媼之送燕後也,持其踵,為之泣,念悲其遠也。”女兒嫁給燕王,是喜事,但遠嫁難見,不免傷心,作為太后,又不能當眾大哭,故只有默默流淚。有淚且有聲的叫“哭”,《禮記·檀弓下》:“孔子過太山側,有婦人哭於墓者而哀,夫子式而聽之。”婦人因公公、丈夫、兒子先後死於虎,極痛苦,大哭不已,以至讓過路的孔子聽到了。哭而有言叫嚎,《莊子·養生主》:“老聃死,秦失吊之,三號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也?曰:然。”痛哭謂之啼(放聲大哭)《口技》:既而兒醒,大啼。

驕傲:都可表示不謙虛。但“驕”指自滿、自高自大,是一種心理活動。如《商君書·戰法》:“王者之兵,勝而不驕。”“傲”指傲慢無禮,是一種外在表情。如《左傳·成公十四年》:“今夫子傲,取禍之道也”

言語:都指說話。但主動跟別人說話叫“言”,回答他人或跟他人談論叫“語”。《論語·鄉黨》:“食不語,寢不言。”朱熹注:“答述曰語,自言曰言。”《說文》:“直言曰言,論難曰語。”

(4)所表程度的輕重不同

饑餓:都表示腹內缺食。但“饑”是一般的肚子空,程度輕;“餓”是長時間未能吃飯,甚至有死亡的危險,程度重。如《韓非子·飾邪》:“家有常業,雖饑不餓。”是說即使吃不飽,但也不至於餓死。《淮南子·說山訓》:“寧一月饑,無一旬餓。”一個月吃不飽還能挺過去,一旬不吃飯,只怕性命難保。

疾病:都指身體有病。但“疾”是一般的病,“病”是重病,包括極嚴重的傷、長時間的餓,都是危及生命的。《說文》:“病,疾加也。”《左傳·宣公十五年》:“魏武子有嬖妾,無子,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疾病,則曰:‘必以為殉。’及卒,顆嫁之。”先說“疾”,是說病了,後說“疾病”是說病得很重,再後就病死了。《韓非子·喻老》講了個諱疾忌醫的故事,說蔡桓公得了病,不重的時候說“疾”,加重之後就說“病”。

2、感情色彩的差別

周比:都指與人結交。但“周”指為正義而結交,是團結,是褒義的;“比”指為私利而結交,是勾結,是貶義的。《論語·為政》:“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孔安國注:“忠信為周,阿黨為比。”朱熹注:“周,普遍也。比,偏黨也。皆與人親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

子若汝(女)爾(而):都可指稱對方。但“子”是尊稱,含褒義;“若”是一般的對稱,是中性的;爾(而)、“汝(女)”除了用在上級對下級、長輩對晚輩或非常親密的朋友之間外,用在其他場合,就有輕蔑的意思,含貶義。如《左傳·僖公三十年》:“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鄭文公對燭之武很尊重,所以稱“子”。《莊子·齊物論》:“若勝我,我不若勝。”“若”是假設的對手,無須褒貶。《隋書·楊伯醜傳》:“見公卿,不為禮,無貴賤,皆汝之。”不尊重任何人,一概蔑稱為“汝”,正是“不為禮”的表現。《列子·湯問》愚公移山的故事中,智叟說:“甚矣,汝之不惠。”而愚公則答:“汝心之固,固不可徹。”兩人都用“汝”,是因為都瞧不起對方。《殽之戰》:“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

殺誅弑:都表示殺人。但“殺”是中性的,而“誅”是褒義的,含有對被殺者的貶斥,殺人者是正義的,被殺者是罪有應得(至少敘述者認為如此)。如《韓非子·難三》:“有罪者必誅。”晁錯《賢良文學對策》:“害民者誅。”商紂王貴為天子,而《荀子·正論》卻說“誅紂,斷其首”,是因為他是暴君,該殺。“弑”是貶義的,含有對殺人者的斥責,專指臣殺君、子殺父這種所謂大逆不道的行為,如《左傳·宣公二年》:“趙盾弑其君。”就表示對趙盾的斥責。《禮記·檀弓下》:“臣弑君,凡在官者殺無赦;子弑父,凡在官者殺無赦。”

3、語法功能的差別

畏恐懼:都表示害怕、擔心,都可作及物動詞,帶賓語。但“畏”多作及物動詞,一般要求名詞性賓語,“恐”、“懼”多作不及物動詞,不帶賓語,如《左傳·僖公二十六年》:“何恃而不恐?”《論語》:“君子不憂不懼。”“恐”作及物動詞,喜歡帶長賓語,且一般要求動詞性賓語。如《論語·季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孟子》:“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畏”不能換成“恐”。《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秦城恐不可得。”“恐”也不能換成“畏”。“懼”作及物動詞時一般是使動用法。《老子》:“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畏”有敬服義,故有“敬畏”“畏服”的說法。“恐懼”則沒有。

恥辱:都是恥辱的意思,《說文》:“恥,辱也”,“辱,恥也”。但用作動詞,“恥”的賓語是動詞性的,它是意動用法,如《論語·公冶長》“不恥下問”,即不以下問為恥。“辱”的賓語是名詞性的,是使動用法,如《論語·子路》“不辱君命”,即不使君命受辱。“行莫大於辱先”,使祖先受辱。

往適:都是到什麼地方去。但“往”一般用作不及物動詞,不帶賓語。如屈原《國殤》:“出不入兮往不返。”《史記·滑稽列傳》:“幸來告語之,吾亦往送女。”而“適”用作及物動詞,帶賓語。如《論語·子路》:“子適衛。”《史記·賈誼列傳》:“適長沙。”

(三)辨析同義詞的方法:【[4]

古漢語初學者不要求一下子能對很多辭彙進行具體辨析,但應瞭解和掌握一些基本的辨析方法。

1、語言環境分析法:

這種方法,是把一對同義詞,放在它所時常出現的語言環境中來觀察,從它們所處環境的不同,來確定它們意義的不同。具體來說,又有兩種:

(1)替換:把甲詞換到乙詞常出現的語句中去,看是否還通順,是否還保持原義。即“同語境中觀察其異”。這種做法多半用來確定這對同義詞在哪個義項上同義。如:

完全:“完”與“全”兩個詞都可當“完備”講,在這意義上可以互相置換。《莊子·庚桑楚》:“唯全人能之。”注:“全人,聖人。”聖人也可稱“完人”,也就是沒有缺點的人,完美的人。《列子·天瑞》:“天地無全功。”注:“全猶備也。”“全功”就是“完功”,即完備之功。但是,“完”當“完整”講,不能換成“全”。杜甫《石壕吏》:“出入無完裙”,不能說成“全裙”,“完裙”是整的、沒有破的裙子,“全裙”則是全部的、並非部分的裙子。同樣,“全”當“全部”講時,也不能換成“完”。《周禮·醫師》“十全為上。”今天所說“十全大補丸”的“十全”不能說“十完”。由此可見,“完”和“全”在古漢語中只有當“完備”講時,是同義詞。

(2)比較:甲乙兩詞個字出現的語句中,歸納出它們各自適用的環境,再比較兩種環境的區別,從而確定兩詞意義上的區別。即“歸納各自出現的不同語境”。如:

視望:兩個詞都有“看”的意思。分別找出一批它們當“看”講的句子。“視”當“看”講如:《捕蛇者說》:“吾恂恂而起,視其缶而吾蛇尚存。”《鄒忌諷齊王納諫》:“明日,徐公來,孰視之,自以為不如。”《鴻門宴》:“披帷西向立,瞋目視項王。”“望”當“看”講如:《詩·衛風·河廣》:“誰謂宋遠,跂予望之。”鄭玄箋:“跂足則可以望見之。”《杜少府之任蜀州》:“風煙望五津。”《小石潭記》:“潭西南而望,鬥折蛇行,明滅可見。”《勸學》:“吾嘗跤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

分析這兩個詞出現的語句,可以看出,凡用“視”字的地方,都是近看:“視其缶”看蛇是否在,更要進前去看,鄒忌看徐公、樊啥看項王,都在一室之內,自然也是近看。而用“望”字的地方,諸如跂足而望、望五津、於潭西南眺望,都不能不是往遠處望。這就清楚地比較出“視”與“望”在“看”這一意義上的差異。《曹劌論戰》有“視其轍亂,望其旗靡”之說,“視”與“望”對言。這不光是為了避免用字重複,而是因為轍亂需近看,旗靡則必須遠觀的緣故。

由於詞的不同義項是在不同的語言環境中顯現的,如果沒有語境,沒有專門研究的人不容易辨析,所以,辨析同義詞可以用語境分析法,即讓不同的語境顯示不同的義項。對語言材料不熟的人,可以利用字典。

2、對立意義分析法。

這種分析法,是用不用的反義詞來辨別同義詞的差異。每一個詞都要根據自己的特點來跟一個與它意義相對立的詞構成反義詞,用不同的反義詞可以襯托出同義詞不同的特點。比如:

精純:在不摻雜質這一意義上是同義詞,但“純”可以用“雜”作反義詞,“精”則只能用“粗”“糙”等作反義詞,可見“精”的特點在細巧,不在純粹。

對立意義分析法比語境分析法容易,靠平時積累的對詞義的本義和它的最主要特徵的認識。由於一個詞有不同的義項,所以,它不但有多個同義詞,也有多個反義詞。如“單”的反義詞有“複”,與“單層”相對;有“偶”,與“奇”相對;有“雙”,與“單一”相對。利用反義詞加深對各個義項的理解,以便於這個詞的同義詞辨析。

在語境分析法和對立意義(反義詞)分析法中,辨析義項的不同與確證義項的相同,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是同時的。

3、探求本源分析法。

探求本源分析法,是求各自的詞源意義,根據詞源意義的不同來辨析兩個同義詞的不同。這種方法需要在學習同源詞的知識之後掌握。比如:

遷徙:兩個詞都有“移動”、“換地方”的意思,而且在很多地方都能互相置換,惟有“遷官”與“徙官”不是一個意思。“遷官”也稱“升遷”,是提職,“徙官”是一般的調職。要瞭解這個差異,必須聯繫“遷”的本義。《說文》說:“遷,登也。”本義是往高處挪動。《詩經·小雅·伐木》:“出自幽谷,遷于喬木。”是這個本義的反映。“喬遷”保留了本義的特點。

(四)辨析同義詞應注意的問題

1、要充分佔有資料

辨析古代漢語同義詞是一項極其複雜細緻的工作,絕不能僅憑一兩個例子輕易地下結論,必須充分佔有古代漢語資料。資料越詳盡,結論越可靠。比如漢代以後“偷”和“竊”可以是同義詞,但秦代以前是不是呢?《左傳》共用11個“偷”(其中兩個寫作“媮”),《荀子》共用17個“偷”,《韓非子》共用12個“偷”,皆為苟且、苛薄之義,無一例表示偷竊,因此我們可以說先秦“偷”與“竊”不是同義詞。

2、要利用反義詞來確定同義詞的差別

一組同義詞的每個詞都可能有各自的反義詞,觀察它們的反義詞,可從另一角度看清同義詞的差別。如“貧”和“窮”都指境況不佳,而且古書可以連用,如《荀子·修身》:“君子貧窮而志廣。”《戰國策·秦策一》:“貧窮則父母不子。”似乎“貧”、“窮”與現代一樣,都指缺乏錢財。但是利用反義詞來比照,立刻可以看出二者的差別。《荀子》的下一句是“富貴而體恭”,《戰國策》的下一句是“富貴則親戚畏懼”,“貧”與“富”相反,指缺乏財物,而“窮”與“貴”相反,指沒有地位。

3、要充分借鑒前人的研究成果

古代學者很注意辨析同義詞的差別,字書、詞書、古書注解中都保存了大量的辨析材料。古人辨析同義詞,有專門的術語,常用的有“曰”、“為”、“謂之”。如《爾雅·釋器》:“金謂之鏤,木謂之刻,骨謂之切,象謂之磋,玉謂之琢,石謂之磨。”又《釋草》:“木謂之華,草謂之英。”又《釋水》:“大波為瀾,小波為淪,直波為徑。”又“水中可居者曰洲,小洲曰渚,小渚曰沚,小沚曰坻。”《說文》:“直言曰言,論難曰語。”《詩經·小雅·雨無正》毛亨傳:“穀不熟曰饑,蔬不熟曰饉。”《國語·晉語七》韋昭注:“國功曰功,民功曰庸。”古人的研究成果,為我們辨析同義詞提供了基礎,我們必須珍惜這一筆遺產。

4、要注意同義詞的時代性

由於辭彙的歷史變化,先前的一組同義詞或許後代變得不同義了,或者反過來,先前本不同義的一組詞後代變得同義了。前面我們講同義詞的來源,已經介紹了後一種情況。這裏再舉兩個前一種情況的例子。在現代,“責”主要表示責任、斥責等意義,“求”主要表示請求、要求、需求、追求等意義,二者無相同義項。但在古代,“責”也有要求的意思,這個意思現代還在成語“求全責備”中保留著,“求全”等於“責備”。這就是說,“責”和“求”古代是同義詞,現代不是。“榮”、“英”和“花”在古代都可表示花,是同義詞,在現代“榮”、“英”都不表示花,自然與“花”不同義,而且“榮”和“英”也不同義。



【[1]】關於漢語詞彙形成雙(多)音節化的發展總趨勢的原因,黃志強、楊劍橋《論漢語詞彙雙音節化的原因》(《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1990 年第 1 期)認為是由於受到語音系統簡化、詞彙數量豐富化、表義精確化以及聯綿對稱等其他一些因素的影響。另外,據復旦大學閻玉文博士論文《<三國志>複音詞專題研究》 (2003)統計,先秦複音詞只占詞彙總量的 30%左右,《史記》詞語的複音化程度上升到 43%,而《三國志》詞語的複音化已高達 84.4%。(第2 頁、第 72 頁、第 73 頁。)

[[2]]流俗詞源,又稱為“通俗語源”“民間語源”“俚俗語源”“俗詞源”“假詞源”等。俞敏先生認為流俗詞源是這樣發生的:“對於一個東西為什麼這麼叫,平常人的好奇心也並不比專家的小。有時候兒,說話的人對由古代傳下來的說法兒覺著沒講兒,就把他自己最熟悉的詞兒給換上點兒,也許整個兒換了,一直到他自己覺著順嘴兒,有講兒算完。這種事就叫俚俗語源。”例如“空箏”,訛為“空竹”;“黢黑”訛為“漆黑”。“望洋”,訛為“望陽”後,理據變為“看太陽”;“鉈矛”訛為“蛇矛”後,理據變為“像長蟲的矛”。“西王母”本來是一個國家的名稱,但是人們顧名思義,認為它是一個女神,並且為她編了很多神話故事。

【[3]】 這種現象與古音通假不同。古音通假是兩個字音通相借,有本字和借字的區分。可以根據借字求出本字,本字求出後,可以通過形訓推知本義。連綿詞的詞義同字形無關,詞的多種書寫形式不是用字的假借,不存在本字和借字的關係,而且通假字的借字是比較固定的,而連綿詞的書寫形式則是靈活多樣的。

【[4]】“對文則異,散文則通”,以及“渾言”、“析言”(一求其同,一求其同中之異)是訓詁學上關於同義詞辨析的重要概念。必須要掌握。同義詞有相同的義項,也有相異的義項,所以,人們在語言運用特別是詞義解釋中,在承認其同的基礎上往往要辨析其異,辨析其異往往也是拿不同的語境(即相對立的適用環境)來分析。如“語”和“言”,在承認其同義的基礎上,往往要辨析其異,所以,《說文·言部》:“言,直言曰言,論難曰語。”這就是“對言則異”,也是“析言(則異)”。如果不放在對比的語境,而是籠統地用,這兩個詞可以相通,這就是“散文則通”(“散文”,兩個詞散開在不同的地方用,不是放在一處對比,是具體地說),也叫“渾言(則通)”(“渾言”即混為一體,是籠統地說)。這一對概念要記住。段玉裁作《說文解字注》辨析同義詞時經常使用這些術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