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我们所谓道德底线下降到彻底连装都不装了

2011年10月20日 08:12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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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卫视10月19日《锵锵三人行》，以下为部分文字实录：

窦文涛：所以文道还说鲁迅看的狠。

梁文道：看的狠，鲁迅真的是很准。而且现在这个情况比鲁迅的时候还坏。为什么呢？因为这件事它复杂在几个地方，它第一牵涉到的就是刚才子东讲的开货车的人撞了一个人，假设他是无意撞到，然后他没有理会还继续碾过。

许子东：这是大罪，全世界开车的人都知道，最基本的问题。

梁文道：第二个问题是旁人看了几眼就不管她，这就是一种我们讲的，中国我们常常讲的见死不救，麻木，道德麻木等等等等，这是我们常常讲的一个问题。这个麻木还牵涉另一重不要忘了，就是那个拾荒的老太太她后来还挨家挨户去问这是谁的。然后后来我看到记者访问的时候她说，当时有一些店家的人跟她说你别多管闲事，这是麻木。第三我们还看到什么，还看到的就是刚才子东讲的那个情况，那个就更复杂，那是另一种阴暗，就是事后有人打电话去说自己就是第一撞倒她的那个人。

窦文涛：恶作剧的人。

梁文道：恶作剧，他拿这个事来恶作剧想做什么，其实我觉得那个人他对中国人的这种坏的这种仇恨不亚于我们，甚至比我们更激烈。但是他那种想法是奇怪一种自虐心理，他是想说出我们中国人有多坏，然后打电话去跟电台说我就是那个人，我这么做怎么了，我现在还得跑呢对不对。你想想看这种心理啊，我觉得是我们那种像蛇在反噬自己的心脏一样的那种邪恶扭曲掉的那种心理。

窦文涛：讲鲁迅就是一言以蔽之就是那种看客，看杀头的那个，甚至把馒头往人血里沾沾，人血馒头，那样一些个冷漠。我认为我们没有脱离爬行动物的时代，你知道吗，就是我也有这种感觉，有时候我把自己带入鲁迅，我觉得有些人的眼神。你能看得出来，你想他这个人要是道德教养连根铲除了以后，剩下的可就是本能了。你看今天的这个中国社会，很多人是寻着一个很简单的动物本能，就是趋利避害。动物本能就是这样趋利避害。甚至你比如说这个人什么叫隔膜，这个隔膜就是说，他觉得底下压了个肉东西，可是我就觉得曾几何时，咱们人跟人之间的基本的同情心没有了。我们曾经就说是教育我们要像对敌人对谁呀，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

你说这个东西慢慢到最后咱们经历过那些那么多年代以后又加上今天钱说话的时候，你更加觉得这个人跟人之间，我跟你说亲切是装的，善意是装的，骨子里是一套趋利避害，所以尤其事不关己的时候。那只是说，所以我昨天就跟他们讲，我好像，我是做梦梦见还是我真的碰见过这个事，我记得有一件事，就是好像有一些邻居在议论，说刚才咱们那附近那个垃圾堆那儿有个死孩子，不知道有没有死。有一个人说我去看看，我去看看，是，回来说一个破被子包着。我不知道是有人跟我说的，还是我见过，还是我梦见，我脑子里必定有这么一件事，我相信大家也会很熟悉。有时候在火车站你会见到一个好像给扔在那儿的那么一个孩子，尤其是给扔到垃圾筒，最后竟是那个清洁工捡起来。在清洁工捡起来之前也不是没有人看到，但是一直人看到觉得脏乎乎的，这个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梁文道：我想这个事而且还牵涉到第四层复杂的关系，前三层我觉得那种旁观冷漠，你刚刚说的那种情况，我觉得我们还能用科学分析，怎么分析我们可以等一下再谈，但是第四种我觉得加上来就是个新现象，就是鲁迅时代没有的东西，是什么呢？就是当这个拾荒妇人后来被记者访问的时候，有人讽刺她嘛，说她是想炒作。

窦文涛：对对，这话我只得给你们念一遍，我觉得挺逗的。据《新快报》讲，我一看就是广东人，就是这么讲话。据新快报讲，附近的街坊得知陈贤妹救了小悦悦的事，只有少数人对她认可。说记者询问这些街坊的看法，大部分人并没有关心孩子的现状，而是追问这个捡破烂的陈阿姨奖励给多少钱呢？然后记者说有两万多。他们就“恢”声一片，说发达了，发达了，好彩，好彩。

许子东：这就是很多人心寒的。

梁文道：这才重要，我觉得这个更可怕。

许子东：羞耻，你听到这样的情况你就会羞耻你跟他们是同类呀。

梁文道：但是你想像看，你刚才说我们有正常的耻感，但是你想想看他们对着记者这么说，那是记者。

许子东：这群们毫无羞愧，装都不要装了。

梁文道：他没有这种我们大家以为的基础的东西不见了，就是我看到的时候我们所谓的道德底线是怎么样一步一步，就是彻底的装都不装了，很真实。

窦文涛：这个东西很真实，但是你看真实到你没法承受的，文明人没法承受的。

许子东：还有讲这个冒打电话的这个人，我觉得有点怀疑是不是他像你说的那样故意讲出他的停顿的合理性。是不是真的是跟司机有关，是他的亲戚，什么别的人来试探他。因为你听那个电话的声音也不像一个非常老道，那么来恶作剧的一种，有点慌，但是他讲的话真是叫人可怕，更可怕的是他讲的宁可死不压伤的这个道理，他说压死只是赔一两万，压伤就可能要一辈子负责。后来很多网友传上来的话说，他刚学车的时候就听老司机说过，然后驾驶学校的教员也这么说过。

窦文涛：我也听人说过。

许子东：它基本上是作为了一个市场原则，是作为一个法规固定下来，这真是非常可怕。也就是说你为了利益，你为了法规你真的就是跨越你的人性的底线，而且觉得没什么，我宁可把她碾死，拜托，这是人命。所以我觉得这个人其实公安应该追究，它是无法无天。无法是什么，仅就这个电话他已经干扰了司法形成了，他本身就犯法了。

梁文道：他好像别逮了。

许子东：这个打电话的人被逮了吗？

梁文道：是，好像是被逮了。

窦文涛：打电话这个人抓住了吗，是真的压人的。

梁文道：就是那个被抓住。

许子东：现在只是说，现在得到的消息只是说抓住到了司机，这个电话不是司机打的。但是我的意思是说打电话这个人，就好像现在车站爆炸了一个炸弹，你打了电话说炸弹是我放的，当然你也犯法。

许子东：我觉得公安根据现在大家除了拍老态给钱以外，很多人应该去去追踪这种心理。还有一条我们说不仅无法而且无天。那就是什么，我们中国人谁都知道人命关天，开玩笑，救人一命七级浮屠，你害人一命你下七层地狱，你下辈子怎么活。

梁文道：对，天限正在惩罚他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