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神算每期必中15码:军山湖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5:42:33
 经历了69年到70年的干校生活,军山湖于我并不陌生,但对之了解却太少太少。读这篇文章就像是回到了故乡,像是见到了乡亲...... 

军山湖传

 

   

    军山湖,闺名日月湖。她是鄱阳湖的女儿,我的母亲。

    

    鄱阳湖,古彭蠡大泽?,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大大小小的湖汊,军山湖?是鄱阳湖的大湖汊之一。1958年修筑军山湖大堤之后,她成为相对隔开的进贤县内湖。常水面32万亩,一县属领,全国绝无仅有———

 

【?彭蠡泽,在春秋战国至秦汉时期,江南的鄱阳湖和江北的大雷水,原是连成一片的汪洋大泽,统名“彭蠡泽”。西晋以后,由于泥沙沉积,长江改道,“彭蠡泽”为两部分,长江以南的仍称“彭蠡泽”(今鄱阳湖),长江以北的叫大雷池。?军山湖,鄱阳湖的最大子湖。1958年兴修水利时,在军山湖北面从三阳街向黄牯墩,筑起了一条3.5公里长的圩堤,就有了今天进贤县的内湖军山湖。军山湖有99条汊,主湖岸线长180公里,湖面213平方公里,约是杭州西湖的33倍。是中国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清水大闸蟹是国家地理标志产品。】

 

  (一)

 

  母亲虽然系出名门,但她同她的众多亲姊妹一样,一向是非常低调的,默默无闻地劳作,默默无闻地养育一代代子孙。

 

  其实,母亲有过无尚光荣,足以惊世骇俗的既往。

 

  春秋时期,孔门七十二贤之一的澹台灭明?,南游讲学,见了母亲湖,为其风度仪容所倾倒,遂于湖畔结草庐设鹤帐,授徒讲学。进贤县名之由来,便缘于此。唐初大才子大诗人王勃是众人熟知的,《滕王阁序》是众人熟知的,一篇名序成就江南第一名阁,也是众人熟知的。但是,很多人也许并不知道,王勃赴交趾?省亲(王父时任交趾令),道出钟陵(古钟陵即今之进贤县)得神风相助,一夜扬帆数百里,才赶上滕王高朋满座,胜友如云的开阁盛宴,于是留下了千古名篇《滕王阁序》。也是唐代,一代名贤戴叔伦致仕之后,漫游江南佳山秀水,一见母亲的仪容风范,即沉湎不可自拔,遂结庐隐居于风光秀美的湖畔南箕峰上。一时间,南箕峰成为江南大儒名士往来云集之地,戴叔伦命名了南箕十景,并有脍炙人口的题咏,南箕峰由此更名为盝贤山。唐以降,宋元明清历代名贤,如王安石、如晏同叔、如汤显祖,都与母亲接交款曲,留下许多诗词吟咏,那都是先贤与大自然母亲的心灵对话!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五代至有宋,母亲养育了董源、徐熙等一批在中国画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画家群。特别是董源,史称董北苑,开创山水画披麻皴等新技法,直接王维,推动山水画向文人画发展,使山水画哲学、审美思想产生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变化。历代画家师承之、发扬之,形成具有典型艺术风格的南方山水画派,而董源则是公认的南方山水画派鼻祖。

 

这些都是有史料文字可稽的,还有许多动人的传说,被历史的风尘淹没,已不可考,只在儿女子孙间口口相授。

 

【?澹(tán)台灭明(前512 —?)字子羽,比孔子小三十九岁,鲁国武城(今山东费县)人。长相额低口窄,鼻梁低矮,不具大器形貌。孔子以貌取人,颇为嫌弃。澹台灭明受到冷遇后,毅然退出孔子的弟子行列,更加发奋求学,严谨修行。?公元前111年,汉武帝灭南越国,并在今越南北部地方设立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交趾即今河内。】

   传说,元末明初,朱元璋、陈友谅两支农民大军曾在鄱阳湖对决,军山湖便是主战场之一——正是缘于此,日月湖又名军山湖。朱元璋一度兵败康山?,得神相助,后建有掩军祠以为纪念,陈友谅最后偃旗息鼓,望夫岭至今仍在湖畔作千年无望的守望。传说,母亲也曾孕育过龙胎天子,可惜天子之地无天子之福,天劫来临之时,各路神兵电掣驰急,功败垂成,被不吊昊天诛于征途,只留下沿湖许多古意盎然的山名、水名、地名,供后人临风浩叹、俯首凭吊。如果你游过军山湖的话,我想你一定曾被引发过或浓或淡的怀古幽思。从县城客运码头乘上快艇向北出幸福港,视野突然开阔起来的时候,触目便是千年无语相对的两个小岛,那是遭天谴陨落的将相二星。由此折向东南过城岗岭进入东港甸,有个地方名蜂窝甸,那是一路神兵被化作无比大群的一窝蜂。折回头再往东北前行,便可见一列南北走向的蜿蜒起伏的低丘山脉,戛然止步于军山湖岸,那是遭不佑天倚天剑诛杀的一条神龙。腰斩处被称为天子口,是南台乡通往县城的道口;而大石垴,便是至今犹眦目欲裂的龙头;大石垴下的钓鱼矶,便是巨龙僵卧之前一声怒吼喷出的龙珠。据说那块水中砥是水涨它也涨,再大的水也淹没不了的。而如今南昌县境内青岚湖畔的五虎头,便是五虎将的化身;岚湖这一边进贤境内的南溟寺,据说也是为纪念这位夭折在襁褓中的天子而建。人说那寺,日有千人揖,夜有万星朝……

 

所有这些辉煌,母亲从来不炫耀,而她的儿女们,似乎对此也都失语了。

 

【?康山,又名康郎山,在江西省余干县城西北鄱阳湖东南湖中,南北走向,面积35平方公里,海拔234米。因屹立鄱阳湖中,能抗风涛,又称抗浪山。往来船只多在此停泊避风,元末朱元璋大战陈友谅于鄱阳湖时,曾在此屯兵。朱取胜后,在此建忠臣庙,祀死难忠臣韩成等36人。庙宇临湖,船行至此登岸瞻仰者颇多。

  

(二)

 

   与母亲的众多亲姐妹不同,她的一些远房表姐妹倒是遐迩闻名的。其中首屈一指的当数西湖,多少文人墨客褒扬过她、粉饰过她!最有名的应该是苏子瞻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了。西湖,的确是美的,仪态万方,风情万种。但在心底,我总以为西湖是点绛唇小蛮腰的风尘女,而母亲,则是既娴淑又慈祥的良家妇;西湖似乎总有那么一点轻佻,媚态逼人,而母亲,永远是那么庄重、那么含蓄、那么落落大方。西湖,是艳美、靓美。而母亲是端庄的美、温婉的美!

 

  我赞叹西湖的美,我更敬重母亲湖的美。军山湖的美是雨雪阴晴春夏秋冬各个不同又各个相宜的,是在一举手、一投足、一吐纳、一呼吸中自然流露的。

 

  春天是最美好的季节,春天的军山湖也是最美丽的。阳春三月,江南水乡的天气大抵道是无晴却有晴。刚刚下过一阵小雨,空气一片清新湿润。四围山上的树木满目新翠。各种知名不知名的鸟儿,黄鹂、斑鸠、花喜鹊,比赛似地欢唱着,布谷鸟远一声近一声,紧一声慢一声好心地催促:布谷——布谷——”。湖边的田畴在这催促声里正被人们的双手披上一层新绿。你正在插秧,一群一群的白鹭、鹳鸟在田间起起落落。到处是潺潺的水声,间或传来鲤鱼抢水声。你直起腰来,湖对岸的树木村落、远处的山,在一片烟雨空朦中隐隐约约。湖面上水波不兴,几点渔舟似动不动。近处是军山湖的一湾逝水,深深地楔一片草滩湖洲,几头老水牛在湖滩上悠闲地趁青,一两个牧童倒骑在牛背上。突然间便有芦笛声悠扬地划破空朦,这是一派怎样的梦里水乡啊!

 

  夏天最相宜的是湖上观涛听雨,最好是风紧涛急的骤雨。在湖乡,被称作打风暴。天气真热啊!即使你在湖上,同样感到酷热难当。烈日当头,湖面上蒸腾着朦朦的白光。晴空万里,飘着几片白云。突然间有了一丝风。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便传来一声闷雷。那几朵白云底部,一下子变黑了,并且迅速地聚集起来。闷雷一声接一声,驱赶着白头浪紧逼过来。你就划着船赶紧往最近的岸边靠吧!天上的云已完全变黑了,几经聚合,形成一座陡峻的云峰。风声越来越紧,云峰越聚越高,在当头一声霹雳炸裂中哗啦倒塌下来,笼罩了整个天空。天越来越黑,越来越低。你急急忙忙揽好舟,光着膀子带上斗笠,还没等你在船舱里蹲下来,又一声霹雳,豆大的雨点刷拉拉便打了下来。疏疏落落的几阵过后,大雨便瓢泼倾盆了。雨借风势,风助雨威,一阵阵横扫过来,在湖面上激起万千雨簇雨箭。湖岸没了,湖村没了,山林没了,满眼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满耳只有风声、雨声、涛声。这雨来得猛,去得也快,一袋烟,最多也就一顿饭工夫吧,雨住云收,一道绚丽的彩虹横空出世。近处的湖湾里,孩子们已经在湖里嬉戏,他们唱着:东虹晴,西虹雨,南虹北虹涨大水……”

 

  秋天的母亲湖像产后的母亲,虽然有点清癯,却别具一番少妇风致。天是那么蓝,水是那么碧,湖边的红枫是那么艳。秋风逐渐转凉,候鸟们又回到了南方。雁们在碧水蓝天之上,飞成亘古不渝的信阵。波光澹澹起,白鸟悠悠下。这时节,湖畔的湿地草洲上,数以千计、以万计的候鸟是人们早已熟知的风景,而我想说的是秋天的母亲湖,最让人心旷神怡的是湖边观月。

 

  我的故乡是军山湖梓沥池畔一个叫做东边坑的小湖村。据说由于风水的原因,我家的几间瓦房不是坐北朝南,而是面东。门前是湖边的一片田畴,稍远是梓沥池的几弯逝水,再远就是梓树岭和南箕峰的几抹黛蓝了。小时候,南箕峰上那株酷似黄山迎客松的古松还在,十五十六两头红,十七十八杀只鸭(那是说农历十七十八月亮须天黑以后杀一只鸭的功夫才会出来),秋季里的那几天,你就坐在我家的廊面上等吧!暮色苍茫,人声初定,山川田畴,轮廓依稀,犹如梦境。刚被夜色吞没的南箕峰的铁脊复又浮现出来了,并且驮一抹绯红。那一抹绯红经历了由淡渐浓,转而由浓渐淡的一个过程,一弧月轮已经升上峰线。起初或许是太吃力吧,挣得半脸通红。待到满盘被迎客松肃穆捧出时,已是冰清玉洁了。那山、那水、那树木、那村庄、那田畴,在一派如许月色里,仿佛一幅董源的写真,深陷在童话境地不可自拔。梓沥池的几弯逝水更是一片波光粼粼。未识明月几时有,今夜月色分外清!

 

  如果是临水赏月,又别有一种神韵。最好是小桥垂柳,最好柳下还有一个弄箫人。箫声总有一点忧伤,在波光上、柳枝间缠绵。天上一轮满月,悲天悯人地俯瞰人间。水中一轮玉盘,仿佛不胜箫管的凄凉,微微颤动着。秋虫们和着箫声,低吟浅唱。一尾小鱼似乎听了箫声欲见弄箫人,跃出水面。水中那轮明月在梦中被灼痛了,急剧地扭动起来,扭曲成一条银蛇。好一阵,才定下神来,又聚成一轮玉盘,在水中晃荡着、晃荡着。

 

  冬天是母亲湖真正的收获季节,每一个天气过程,一交风雨一交雪,必出一批大鱼。很早很早以前,孩子饿急了大哭时,母亲会这样唱着哄他:崽呀崽呀你莫哭,军山湖上在砻谷。”——风声涛声便是砻谷声,这且不说。我想说的是湖上的雾,那才叫雾,久雨雾晴,久晴雾雨。特别是雨兆的雾,时间特长,有时要持续到巳时才散。那雾是有质地的,一团一团,不断地涌动。天地湖山一片混沌,听见桨声不见船、听到人声不见人。这边桨声咿呀着有人咳嗽了一声,那边桨声咿呀着便有人应和:是东国吧,你今朝想去何里发市?这边也就大声回道:是南山叔呀?我想到大石嘴放几条沉网试试,你呢?那边说:我想到高岸下放几盘丝钩。东边天上虽然早就有一轮朝阳,但被浓雾裹挟着,根本看不见其光芒四射的真面目,隐隐约约像是一摊打烂的蛋黄。有时甚至到午饭时才散,我父亲就曾碰到过一次。头天晚上,起了半舱上好的鲤鱼,想赶三阳大圩卖个好价。谁知是个大雾天,在湖里转了一上午圈圈,到晌午雾散时,发现才划到了七里圩,半舱鱼也只换了一顿午饭。

  

  (三)

 

   既然生长在偏远的乡村,我们的童年确乎是酸涩的。但因了母亲湖,便有了许多美好的记忆。

 

  几十年后,光腚伙伴偶尔聚在一起,话题总离不开母亲湖,离不开在母亲湖怀抱中嬉戏的雨丝风片。七八岁的小儿,人人都有一坨竹枝钩,傍晚时插在湖岸塘岸,第二天早起收钩,总会有所收获:鲫鱼、鲶鱼、黄丫头或八根须。十一二岁时,可就能在湖湾放一线丝钩或竹绷钩了。白天随放随收、晚上放夜钓都相宜。钓上来的大都也是鲫鱼、鲶鱼、黄丫头、黄尾巴、红尾巴之类,也有草鱼。但有一日,我却奇迹般钓上来一尾两斤来重的大鳜鱼:小鱼吞钓饵上钩了,恰好有一只大鳜鱼过来抢吃上钩的小鱼,鳜鱼抢食总是很凶的,一口抢下去,再也吐不出来,只能眼巴巴地落入黄口小儿手中,抱恨终生。春雨霏霏时节,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更是头戴一顶斗笠,身披一袭蓑衣,腰系一个鱼篓,手持一柄网兜,撒开丫子在湖沟里、小溪里、田圳里拦抢水产卵的亲鱼,鲶、鲤、鲫、黄丫头,什么鱼都有。到了夏天,母亲湖就是我们的大澡盆、大浴场,每天怕不有四五个小时泡在湖中……最后,常常有人长叹一声:那时候,湖里的鱼可真多哟,哪像现在,城里人一整天的守在水边垂钓,到头来只钓上几尾树叶鲫。小时候我们耙田,哪回不要串一柳枝小鲫鱼回家,妈妈连看都不正眼看一下,大都当了猫食。

 

  这是确的,但所有这些,也都是小儿科,属于农家小儿学种瓜之类。大人们却不同,他们要在母亲湖里讨生活。

 

  军山湖镶岸的村庄,不论大小,多数是半佃半渔。一年四季,在水上漂的渔户也有(像梅庄镇的焦埠),但为数不多。那需要一条座船,带篷的,便是水上移动居所;一条小划子,是捕捞的工具船。渔具无非是网、钩、钓之类。钩与钓是有区别的,钓有饵,钩则没有。世代相沿,各村都形成了各自的特点,都有一手绝活。比如我们东边坑村,专用网,早先是线网,后来有了化纤则用丝网,特别沾鱼。按网眼大小,有稀网,网眼大,捕较大的鱼;有密网,网眼小,捕较小的鱼。按放在水体的不同层次,则有浮网、悬网、沉网,那是靠网纲线上的浮,网脚线上的坠来控制的。因各种不同的鱼有各自不同的食性,所以生活在不同的水层。有浮花鱼,如鲢鱼、餐条鱼等,主要食浮游生物,生活在水的浅层;有中水鱼,如草鱼等,主要食草,则生活在水体的中下部;有深水鱼,如鲫鱼、鲭等,主要食湖底沉淀的腐殖物或螺蚌之类,则生活在最低层。除网具外,东边坑村的绝活是叉脚鱼(即甲鱼)。邻近的冷井夏家是一个较大的村,也是一个很有名的渔村。除网具外,还有钩和钓。钩类似于山上装套,利用钩的锋利和密度,布成一长线钩阵,鱼在水中游动,碰在钩上,一挣扎,牵动更多的钩钩在身上,直到不能动弹。钩分筒钩、划钩、捆钩之类。钓具则有丝钩(较小的钢钩)、绷钩两大类。绷钩很有趣,那是一段尼龙线系住的一张小小的两头削尖的竹弓。上饵时,把竹弓弯成U形,用芦苇圈箍住,诱饵就插在芦苇圈中,一般是特制的面筋。鱼吞食了,芦苇撕裂竹弓弹开,就卡在鱼嘴里了。无论丝钩、绷钩,不是几个几十个,而是数百个,隔一两米等距离系在纲线上。上食或收钩时,纲线盘在鱼篮里,钓钩垂或挂在篮沿上,一大鱼篮。放下去,一线几里。

 

  除了这些常见的渔具,母亲湖教给她儿女的,还有许多非常有意思的捕捞方式,比如说下杈。所谓杈,就是伐了很大的树桠,有时是整棵半大的树,连枝带叶,满船满船地装到某个湖汊湖湾水特深的地方,定好位。那方式就是利用三点一线的原理,从湖岸三个不同方向选取参照物,或远近两棵大树,或两个山头,锁定座标。把杈放到湖里,那多半是入冬之后,而取杈的时间则在天寒地冻的深冬。所谓取杈,也不是把放下的树桠取上来,而是取杈中的鱼。一交风雪过后,约齐了三五条船,每船两人,一人驾桨,一人掌镣。镣是工字型镣,扁圆的木柄长可一丈二三。到了下杈的水域,按照岸上的参照物,很快便找准了杈位,于是几条船便围住了杈,镣手们一齐动作,在杈里面扫镣。一条条的鱼便像囊中取物一样钉在镣尖上,挣扎着被放进仓里活蹦乱跳。都是大鱼,大鲤鱼、大鲭鱼、大鳊鱼。春鲶夏鲤,秋鳜冬鳊。鳊鱼这时是最肥美的时候,鳊鱼又有长身鳊、三角鳊、血鳊之分,血鳊的鳍尾都作血红色,尤为鲜美。鱼们为什么都躲在杈里?老辈人告诉我们:鲤鱼会在杈下面打窟藏身。现在想来,可能是冬天鱼摄食少,为了减低消耗,也就少动。而杈在水里腐烂,腐殖质和寄栖的生物多,鱼在下面打窟藏身既避风浪,又方便摄食。但镣手们镣鱼时,鱼为什么不跑?大概以为是同伴在顽皮捣蛋吧!

 

  如果说杈是渔家的猪圈、羊圈、鸡圈的话,那么,鱼池就是渔家公共的圈猪场、圈羊场、圈鸡场了。早先,湖边聚族而居的百姓,各姓有各姓属领的水域。虽然不像田界、山界那样明确,大致的范围也是有的。捕捞时越过水域太甚,则必将引起纠纷,甚至械斗。各姓的水域都会划定几个鱼池。那是口小腹大布袋型的湖汊,平时封禁起来,谁都不能进池捕捞。鱼们以为那是安全的立身之所,便都跑到池里去了。这就等于是把鱼们圈养起来,择日再囊中取鱼,叫开池。开池的场面,要多壮观有多壮观。一般都是年脚一交大风雪初晴的日子,正要腊鱼腊肉过冬过年的时候。族长约定时间,某日卯时初刻,鸣锣为号,下网开池。天刚蒙蒙亮,几十上百条船全在池岸上待命,一声锣响,百船竞发,争先恐后地把密密层层的网往水里抛。然后大家一齐动作,用桨柄、鱼叉柄拼命地敲打船帮,湖面上仿佛滚过不绝的雷声。鱼们惊慌起来,在水中乱窜,自投罗网。你就拼命地排网吧(并不收网,只是沿网一路提过去,把上网的鱼解下来)!网上的鱼仿佛豆角藤上的豆角,一挂一挂、一串一串的,一两斤重的小鱼是不要的,只拣大的往舱里抛。

 

  最有趣的要数叉脚鱼,那是我们东边坑村人的绝活。脚鱼是两栖动物,到了冬天,便进入半冬眠状态,钻进沙里,不食不动。之所以要钻进沙里,是因为脚鱼是用肺呼吸,需要透气。而军山湖湖底大部分是泥底,沙底只那么几片水域。一九二九,霜风不出手,脚鱼开始陆续进沙;七九六十三,走路脱衣单,脚鱼就出沙了。所以,叉脚鱼的季节,也就那么两个月。这期间,只要风平浪静,或白天、或月夜,我们村十几二十条渔船便约齐了,今天大塘池、明天梓沥池、下回便是高岸下,一起动手叉脚鱼。到了水域,船便一字型散开来,停了桨,在水上漂游。船上一般两个人,一前一后坐定,各从一边下叉。叉是双股叉,竹柄长可丈余。双手把定,在沙地上嚓嚓嚓地地毯式搜戳。手上有感觉了,沾叉了,便加了力往下使劲一戳,听到噗的一声,叉戳进脚鱼的硬壳了。这时,你不能直接往上提,那样十有九要脱叉的。而必须把叉柄靠住船帮,往外一扳,叉出水了,一只脚鱼便在叉股上伸头缩颈,四肢乱舞地挣扎。于是一片欢呼:嗷,一担谷起来了……,嗷,一头猪起来了。叉脚鱼,关键在于手感,几个小时下来,都会有所收获。从前脚鱼多,每船都会有个十几二十斤,但也不值钱;后来值钱了,脚鱼也就少了,一次能叉到两三个就是中彩了。常有打卦的(一个也没有叉到),回程的时候,那就要成为大家一路取笑的对象了。

  

  (四)

  

  几度沧桑,几经兴废,母亲阅尽人间春秋。亿万斯年千千劫,大喜大悲,至哀至恸,她都经历过,她也遭受过蹂躏,甚至是儿女们的蹂躏!

 

  元末明初,朱元璋与陈友谅把母亲湖翻作血光湖;清朝末年,曾国藩率湘勇围剿太平军,鄱阳湖一度是主战场,母亲湖再历刀兵。这都是历史的陈迹了,且不说。最让母亲痛心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她竟遭到自己儿女的摧残。那是一个野蛮的年代,一个断裂的年代,一个荒唐的年代。不知由谁始作俑,竟发明了一种土炮炸鱼的方法,在现代文明中,那确乎极其简单:一个盐水瓶,把炸药灌在里面,栽上插了引线的雷管,把瓶口塞严,土炮便制成了。约上几条十几条船,先还是有选择的,比如下杈的地方,后来不管什么水域,点燃引线把炸药抛下去。轰隆一声闷雷,激起数米高的水柱,一片白花花的银鳞哗啦一下泛起在水面。被炸晕的大鱼,这里、那里,在波浪里浮沉。暴徒们手执网兜追逐着。数以百计、千计的江鸥、湖鸥在水面上翔集、俯冲,叼食着暴徒们无暇以顾的小鱼。一些大鱼被炸晕后,一头栽到泥底,要到泡胀了才浮起来,被风浪打到湖岸。晚上到处是火把,人们沿着湖岸捡拾臭鱼、烂鱼。军山湖一片腥风、一片臭雨!母亲欲哭无泪,把丰神跳脱在半空,把体骸抛掷在大地上,一任她的不孝儿女蹂躏,匍伏在她的丰乳上贪婪地吮吸,一任他们在死尸上安顿下来,在她的肚腹上扎寨,那是最膏腴的地方(鲁迅《故事新编·补天》)。风声涛声是母亲无奈的叹息声。这样的蹂躏持续了近三年,方被禁绝,母亲湖渔业资源和生态平衡遭受了不可估量的毁灭性破坏,需要人们用几十年的努力,方可修补恢复。

 

  (五)

 

  母亲湖新一轮丰神焕发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

 

  浩劫过后,人们痛定思痛,着手治理军山湖渔业环境。保护渔业资源,恢复生态体系。取缔有害渔具,实行长时间禁渔制度。采取大湖流放与保护自然增殖双管齐下的措施,促进生态平衡。引进螃蟹养殖。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进贤已成为全国第一大螃蟹生产县,2005年产量接近300万斤,一年一度的螃蟹节成为佳宾云集的盛大节日。尽管不是原产地,但军山湖清水大闸蟹品牌直逼阳澄,获得无公害和绿色食品证书,并以其腥、鲜、白、大、甜,被专家誉为五星级螃蟹,远销日本、东南亚等地。随着生产组织方式的刷新,大湖流放与保护自然增殖双管齐下,也发展成湖汊网栏分割经营与中心水面流放统营相结合。如果你到过军山湖,看到一个个湖汊蔚为壮观的网栏设施,你一定会有走进无锡三国影视城的感觉。但是,湖汊网栏尽管从生产组织方式上说,可以更充分地利用水体资源,但毕竟对自然增殖有一定的影响。

  尤为可喜的是,军山湖旅游开发正呼之欲出。高起点、大手笔的军山湖旅游开发规划正在缜密论证之中,不久将付诸实施。

 

  母亲湖与时俱进,是大开放的母亲湖!

 

  让我们想象这样一种情景吧,丰神焕发的母亲,那么雍容华贵,那么端庄美丽,没有半点媚态,可亲不可近,可敬不可亵,魅力无穷而不逼人;迎八方佳宾,送四海佳客,无论大德大贤,无论大凡大俗,不卑不亢,一视同仁,与之接交款曲,展示自己无穷的风韵,展示自己无尽的阅历,也不无炫耀地展示自己的英雄儿女,我们多么地引以为傲!

 

  开放的母亲、不老的母亲、永远的母亲!夏天  来源:大江网-江西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