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kitayo什么意思:品味谈吃49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6 13:02:44
   一
    “有馅的菜”这个名词是很不妥当的,但,想来想去只有这么说才能包括所有的什么“镶”、“卷”、“夹”等。
    “镶”北方口语,多念“让”,如镶白菜、镶茄子、镶冬瓜、镶青椒、镶番茄、镶豆腐。江浙一带则有鲫鱼镶肉、肉镶油豆腐、面筋镶肉,不管读什么音,反正都说明菜里有馅。
    镶白菜,北方人家庭中常吃的,用黄芽白菜,剥去老皮,对剖为二,这两个半棵的白菜都在每层菜叶中间夹上一层肉馅,然后放在大碗或深盘子里蒸透。如果喜清淡,就原盘上桌,如果喜浓,可以把盘中蒸出来的汤汁倒在炒锅中加热,加酱油使红,或者加点牛奶使白,再加太白粉勾稠,浇上,然后上桌。
    镶冬瓜是和广东菜的冬瓜盅异曲同工的。北平的冬瓜有的很小,不过像饭碗样大小,就用这么一个小嫩冬瓜,从蒂部切开,剜去瓤子,装入肉馅,或蒸或煮都可以,煮的无妨放宽点汤,起锅时在碗里可以放些麻油、酱油、醋、胡椒粉、芫荽和韭菜等切成的碎屑。上面所说的这些小作料,是北平人吃冬瓜汤,无论是羊肉煨汆,或是猪肉熬冬瓜,一定不可少的。这也只是习惯,其实像开洋冬瓜清汤,油和酱油全免,一样鲜美好吃。
    镶茄子是我们山东人的家常菜,其实当地土话叫做“肉毙茄子”。北地茄子有其圆如小西瓜者,也有长圆似胡瓜而小者,就用这种茄子,纵剖为片,但蒂部仍使相连。第一步骤是入滚水中煮软,压去水分(这要很仔细,不可使散掉或烂了);第二步骤是在每片中间夹上肉馅,把样子捏成原来茄子样,以葱叶略加捆扎;第三步骤是以大量油煎炸一下;第四步骤是把过了油的茄子加酱油、酒、糖、葱段、姜片、蒜瓣,以及花椒、八角等红烧,烧的火候越到家,越好。这菜其味虽美,但比《红楼梦》里那“茄鲞”还费事,不知为什么从前家中人竟那么不怕麻烦。对于茄中夹的肉我并不见得爱吃,爱极的是那茄蒂,小时候总说是吃“茄鸡腿”。
    此地的冬瓜和茄子都不是上面所说的样子,谈了等于零,因无法仿做。不过笔者认为均可改良,其味所差无几,而省事不少。
    原来的镶冬瓜,可改作冬瓜夹,就是把大冬瓜由条切片再夹肉馅,不过是只能蒸而不能煮,因入水会散也。原来的镶茄子,也改为茄夹,长条茄子斜切厚片,夹以馅,沾裹面糊以油炸透,蘸花椒盐。以较多量的油,爆炒葱姜蒜等,加酱油、酒、盐、糖配成浓味油汤,把茄夹先在锅中摆好,烧下这浓汤,盖锅煮到汤汁将尽,小心盛出,其味和那种费手续的“肉毙茄子”所差无几。
    二
    上文已经谈过了“镶茄子”和“镶冬瓜”可以改良成为“茄夹”、“冬瓜夹”,这种从一种吃法、做法,研究出省钱省事的简单办法,好像是“谈吃”的主要目的,不过,现在要谈的镶青椒、镶番茄、镶豆腐等,却适得其反。
    镶青椒,是用灯笼椒去蒂和籽,装入肉馅,先过油,再红烧,用红绿青椒各半,选择个头不多大的,烧好后是很漂亮的一个菜,如果不怕辣,用尖而细长的辣椒去蒂去籽镶肉,烹出来该更下饭。
    镶番茄,多见于西菜,番茄挖去瓤和籽,装入牛肉馅,外加番茄酱及其他调味,煮成带浓汁的,配上煮的四季豆,每盘半红半绿,人各一份,是西餐吃法;若把这番茄摆在大盘中,旁边圈以四季豆,当中菜上桌,亦无不可。选不太大的番茄,先以滚水烫过,剥除外皮,再剜瓤子,装入拌好的沙拉,则可当冷盘用,只是这沙拉最好用包心菜、熟肉末、嫩豌豆等来拌,普通的那种马铃薯、黄瓜、火腿等丁状物所拌,嫌不够细致。
    镶豆腐是广东菜,分红焖和清炖,是把豆腐切成大三角,装入肉馅。红焖是过了油红烧,清炖就是白煮。在广东馆中可能称是名菜,家常待客,并不见得十分出色,假若麻烦一点,把豆腐捣烂,加蛋白和太白粉和成豆腐泥,用这豆腐泥裹肉馅,成为一个个的大丸子(这要手艺了,方法是先取豆腐泥放在勺中,搁上肉馅,再加豆腐泥盖匀,即放入已沸的汤中),如吃清炖,无妨煮时用好汤,如要红焖,也等煮成丸状后,再加酱油等红烧,最后汤汁中可调点太白粉使浓稠。这也算改良方法。
    鲫鱼镶肉,实在是浪费,鲫鱼本身已很鲜美,腹内装了肉,反而夺去鱼的真味。不过,也许有人喜欢,否则便不会有此菜式。
    油豆腐镶肉,多用于汤,面筋镶肉则可以红烧。一般的当然是以面筋泡来镶,其实那种素肠面筋若塞满肉馅后红烧,取出后再改刀斜切成小段,也是很别致的下饭之菜。
    油豆皮卷肉,炸透即吃的叫做“响铃”,炸后再行烧煮的也是吃法的一种。卷好蒸熟的叫“腐衣肉卷”,见于名家食谱。
    百叶卷肉,一如前者,只是不炸,仅供蒸或煮。
    用猪腹内板油卷八宝糯米饭,即是用肉丁、火腿、香菇、笋丁等,拌煮好的糯米饭,沾些干太白粉,炸而食之,叫做香酥糯米卷。若是米内多掺鸡丁,炸时用鸡油,又可做“糯米鸡卷”。这两者是点心,但也未尝不可算是带馅的菜的另一种。 上面谈的凉拌菜,全部是以“荤”为主,如鸡、如肉、如肚、如腰等,其实,素的凉拌,样式更多。
    一块豆腐,拌皮蛋可,拌香椿更好,拌葱、拌蒜、拌辣椒,亦无所不宜,只要盐够油足,就很可口,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北平沦陷于日本铁蹄下,人民生活苦不堪言,有人竟创以冲泡过的茶叶剁碎拌豆腐吃,当时的作家,还曾以之写入作品中,这可以说是“特别凉拌”。
    芹菜拌鲜核桃仁,是我乡常吃的美味,在这里鲜核桃无处寻,当然免谈。但芹菜拌干丝,在川菜馆中“小碟”群里,仍是最先被食客吃光的。
    茼蒿菜烫熟斩碎拌香干丁,滑腴可口;菠菜拌海米,同样地引人食欲。为了增加色调之美,此两者都可在盘中间加上一小撮胡萝卜丁或红辣椒丁,以便“万绿丛中一点红”。
    四季豆切细丝煮后拌粉丝、包心菜、黄芽菜亦可如此一拌,我乡统名之曰“拌和菜”。黄豆芽拌雪里红,绿豆芽拌韭菜,其味也各有千秋。
    茄子蒸熟后加蒜拌成茄泥,比素炒好吃;嫩黄瓜更是熟炒不如生拌。不过所有的这些凉拌,主要的是要有好麻油。略加芝麻酱是求其味浓,不加芝麻酱却更清爽。有些人以为熟的花生油可代麻油,无芝麻酱,花生酱亦行,在我却期期以为不可。再归纳一下,大概凡是茎叶之菜,凉拌之前必须煮熟;根茎之类(如萝卜、莴苣),凉拌之前宜加盐略渍。
    四川的“凉豆鱼”是凉拌素菜中较为精致的,方法是绿豆芽先经烫熟,俟凉后,用油豆皮卷成春卷样子,入油略炸(不炸亦可),再经蒸过,切成小段,上面浇上各种调味,如红油椒粉、姜汁蒜泥等,微温或凉透均可吃。
    北平的温朴(一种酸果)拌白菜,是冬季佳品,这里没有温朴,以山楂糕或果子酱代用,其味也并不差。主要是黄芽菜必须好,选其最嫩的菜心,切丝要细,加少许盐略渍片刻,上桌之前,沥去渍出来的菜汁,浇上调好的白糖芝麻酱和醋,再加些山楂糕丁或李子酱,拌匀即可,这是饭后解酒的酸甜凉爽的尾菜,不能下饭,佐粥则可。
    谈起这些凉拌,不禁想起十八年前离家前夕的一件趣事。那时我们兄弟姊妹十多人,因大家有的要来台,有的要赴校,有的将被调,分离在即,乃议决各做拿手菜一个,聚餐惜别。事先都极端保密,好像一定有什么山珍海味,等到吃时,左一个拌黄瓜,右一个拌豆腐,最小的十一岁的弟弟,端上来的竟是红糖拌芝麻酱,原来他什么都不会做,只好用这种最简单的搪塞。
    如今事隔多年,但在记忆中恍如昨日。提起凉拌,我不由乡愁如涌而来。 前些时招待一些年轻的朋友吃饭,大家一致赞美的是那一大盘三拼沙拉。他们异口同声说:“经常在西餐馆中吃到的沙拉,不是淡而无味,就是内容贫乏,像这样看着是样,吃着好吃,而且是要什么有什么的沙拉,在我们吃沙拉的历史,真是空前!”
    立刻有人抢过话头:“但愿不绝后,今后能再到您这里吃这美味沙拉。”
    说实在话,对于西菜,我比较爱吃是事实,但对于做则没什么研究。尤其是因为既没去过英法,也没到过美国、俄国。洋餐的英法式(欧式)、美式、俄式也只是耳闻其名,并未真见其实。我们现在所有标榜英、法、美、俄,以及意大利、日耳曼、北欧等菜式的,实际上都是中国化了的,因为如此才对中国人的口味呀!
    我这地道的中国人,做的洋凉拌沙拉,也完全是西学为体,中学为用,把美式以马铃薯为主的,加上法式生菜的,再加上意大利用面条的,三色拼放一盘而已。
    且说美式的,也就是所有西餐馆中常见的那种。马铃薯、胡萝卜煮熟切丁。丁的大小略有讲究,不可切得过分细碎,但也不能大而无当。有的人为了省事,把此两者生着切丁,和豌豆同煮,如此做的,豌豆会煮得过分,而马铃薯和胡萝卜又有水汽。最好是把此一薯一萝卜完全整个煮,煮透熟,凉后去皮切丁,马铃薯碎了没关系,要的就是那个腻乎劲儿。一个大个马铃薯、一条中等胡萝卜、小半碗豌豆、三条小黄瓜、两个白煮鸡蛋(切丁),可拌成一大碗,够十人之用,这是素的。如加煮熟的虾仁,或洋火腿丁更好。那天我用的是洋火腿,以市售的小包沙拉酱两包拌成,而有一点诀窍,就是先把马铃薯、胡萝卜、豌豆、火腿丁等用一包沙拉酱加油、盐适量拌匀,等即将上桌时,再加入小黄瓜丁(如用番茄丁,也在此时加入),用另一包沙拉酱来拌。
    那天我用的是特大号椭圆盘子,把这拌好的沙拉用取冰激凌的圆勺,扣成一个个的半圆球,占盘子的一半。盘子的另一半是洋生菜撕匀、小番茄切圆片、小黄瓜切菱形片,摆成行列,以橘色的那种法式沙拉油,在上面浇成网纹。另外用小个青红甜椒对剖去籽,在滚水中一烫,取出在冰箱中放凉(不可堆压),再把意式通心粉煮熟,加些蒸好的咸鸡肉切成的细丁、少量洋葱丁,用一半沙拉酱、一半番茄酱加适量细白糖拌匀,把这面条、沙拉一一填入半椒中,这十六个椒船既用以分割盘中两种沙拉,又均匀地围在盘之四周,颇增美观。在味道上那球形的咸香浓郁,那蔬菜的微酸爽口,那椒船则略甜而新鲜。本是三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硬把它堆在一个容器中。
    这样凉拌用的中国大拼盘原理,在中餐桌上,倒是真的也有些不凡。不过,我不敢以此菜式宴请年高德劭或见过大世面的吃家们,怕他们说不合规矩。
    其实家庭便餐,下酒的冷盘,弄点沙拉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如今我们身上穿的都是中西合璧了,吃又何尝不可?广式菜中的炸面包虾仁、云南菜中锅贴乌鱼,还不都是用吐司而不用馒头吗?
    我想,只要是用沙拉酱拌的,都可以叫做沙拉,花式尽可由主厨者巧思变化。
    芹菜、鸡丝加通心粉,再用少量胡萝卜丝配色,拌起来也很好吃。要样子好看,就是把胡萝卜丝先在碗底摆好,再把煮过的芹菜切段,竖着摆在周围,鸡丝则堆置于碗心,最后铺上通心粉,倒扣盘中,只见红绿白三色的半球形,上面以沙拉酱挤成花纹,吃时再动筷子拌匀。
    花枝、虾仁加包心菜丝拌沙拉,一片白中透粉红,也是既好看又好吃。由此类推,鱼虾双鲜、肉丁鸡丁,各式鲜蔬,均可沙拉之,本省的白煮鲜笋蘸沙拉酱食之,还真是绝味呢! 家常所吃,实在是蔬菜为主,笔者打算今后多谈些豆、茄、菜、瓜。
    四季豆,本省的名字叫敏豆,在菜场上是一年之中不下市的。它本身的营养成分很高,蛋白质、钙、磷、铁、维生素A、维生素B、维生素C一样不缺,洗切容易,废弃部分很少,可以说是主厨人的恩物。
    最平常的吃法,就是以油盐清炒,可是它不太容易入味。四川人常把不听人劝、不服人管、个性倔强的孩子叫做“四季豆”,意思就是它“不进油盐”。
    四季豆炒肉丝,如果要肉丝嫩,而真正是“炒”,则四季豆一定要切丝,用滚水炝过,炒来才能配合。
    四季豆焖肉片,这是北平人最爱吃的一种做法。四季豆本身仅撕去两端,从中折断即可。把肉片先以油煸炒,随即就把四季豆加入,煸炒四季豆变色,加盐及酱油,也可略加清水,然后盖锅以普通火候焖煮,煮到汤干豆身缩皱,略加翻炒,即可出锅。这个菜主要的要油略多。在炒肉片之先,把蒜头入油爆香,比用葱姜好吃。起锅之前喜欢吃甜的人,无妨加些糖。这是个味浓宜下饭的菜。
    干煸四季豆,这是四川名菜,做法是把四季豆只撕去两端和筋络,然后整条地以大量的油炸过,炸到豆身缩皱捞起备用。另起油锅,炒肉末及葱姜米、辣椒碎丁等,把四季豆加入,入盐调味,煸炒三数分钟,略加酱油,再把酱油炒干,即成。它是下酒配饭两宜的。
    四季豆切丁,可以和胡萝卜、豆腐干、肉丁等同炒,喜辣的加些辣椒,也很下饭。
    四季豆切丝,用滚水煮过,可以用以凉拌粉丝。
    在四季豆焖肉片上盖上一层粗条的自家擀压的刀切面条,然后盖紧锅盖,就利用焖四季豆的汤汁,把面条也半焖半煮,等到汤干豆熟,开锅把面条和豆拌匀,这种“扁豆面”比炒面还好吃,是河南人常吃的“连饭带菜一锅出”。同时,这肉片无妨切成粗条的肉丝。
    江浙人的猪油菜饭是以青菜做的,日本人却会把四季豆切丁,胡萝卜丁、瘦肉丁和米同煮,用盐调味,煮成一锅不太油腻,香糯可口的菜饭。
    四季豆用滚水煮过,剁细碎,拌肉馅,可以做水饺、蒸饺、包子。这种“扁豆馅”是北方夏秋之间最常吃的。
    四季豆可以随便怎么吃都可,但是只有一次,笔者在别人家吃四季豆素炒马铃薯,一是条,一个是块;一生脆,一个已烂,真是怎么吃也不是味的。   一
    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本人在此执笔谈吃,转瞬间已整整一年了。在此一年中,所谈之吃,无非是某种菜肴烹调时有何要诀,某种东西可以做出些什么可口菜肴,想到就说,拉杂无序。看过的朋友们,有的认为不无可取之处,表示曾由这儿得到烹饪方面灵感的启示,但也有的认为,看过之后,不会做的菜仍然是不会做。
    当然这是“谈吃”并非“食谱”,在下笔时未把某种菜的用料几斤几两,几又几分之几量杯说明,也未写出火候是多少度或几分钟时间。关于此点,笔者愿略有声明,我们中国菜的烹调,是属于“艺术”方面的多,属于“科学”方面者少,调味火候甚至在锅中时用铲翻炒的刹那,全在于掌厨者的心领神会,绝对不是一面看表,一面计算分量,就能做出达到理想的食物的。一般“食谱”写得尽管那样详尽,也只是给按谱学烹者一个大概观念,若是认真得一丝不苟,不加上自己相机行事,其结果一定是“尽信书不如无书”,这是笔者多少年前初学入厨深深受过的经验。
    谈起昔日的酒席,只好翻检笔者最早的记忆,差不多那是四十多年前,笔者刚识“之无”,就极端表示自己识字,任何行之于文字的东西,一概照看不误,一天早上,刚在当时的《顺天时报》上看到一篇有关“燕菜席”的什么记载,上面详述了各种菜式果点的名字,晚间就跟随父亲去赴一家什么银行行长的筵席,吃的正是整桌燕菜,使笔者如同看图识字,看着面前摆的盘碗,核对记忆中晨间所看到的文字名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洋洋自得。
    就是那种感觉,才使我对所见事物,记得深刻,至今未忘。
    昔日的酒席,在客人未入座之前,有十二种东西先摆在桌上,名曰“押桌”。它们是四干:核桃仁、杏仁、黑瓜子、白瓜子,用细瓷小盘盛着;四点心:枣泥状元饼、澄沙菊花酥、杏仁到口酥、大油槽子糕,用底部略高的一种花瓷盘盛着。这些点心,都是中式糕饼店中所售。比较高级细致的四鲜:香蕉、苹果、鸭梨、福橘,用高脚银盘盛着。这十二盘每种都使笔者馋涎欲滴,可是当时好像它只供看而不供吃,所有的客人,没一个人敢食,等到大家入座后,侍役立刻把它全部搬走,换上了四个普通大盘,客人这才举杯动箸。
    二
    四冷盘才是酒席正式开始的菜肴,它无非是火腿、白鸡、香肠、油虾,所以也叫做四冷荤。
    接着再上来的是两道热炒,盘子比摆冷荤的盘子大些,那天的是辣子鸡丁和清炒虾仁。然后,大海碗上来了(是碗不是盘),叫做四大菜,第一道是鸭子,第二道是海参和鱼肚,第三道是清汤官燕——这个菜上来之时,被请的客人全都站起来,对主人表示谢意。在上这三道大菜的同时,每道还附有两个介于盘碗之间的小型器皿盛着的菜,叫做烩碗,那天的是烩鸭舌掌、奶汤菜花、炒腰花、蒸鸡蛋羹、鸡丝豌豆、白扒肚条,总算起来,到此已经是十五道菜了。接着是咸点心烧卖,然后是甜菜百合羹,还附着两小皿是栗粉糕、高丽澄沙。
    这时主人就请大家“门前清”,也就是把面前的酒饮干,然后桌上的“大海”、“小皿”、酒杯一律撤走,重新又端上四个中型碗菜,是红烧丸子、虾米白菜、炒雪里红、烩豆腐,另有一大碗榨菜三片汤,这叫做“饭菜”,其实,所有的客人对此全都没了胃口,有人能舀碗汤喝,已经很不错。
    客人离席前,侍役端着小托盘,里面四个小碟,盛着的是牙签、槟榔块(不是台湾这种青绿色的生槟榔,是中药店中那种干制的)、砂仁、豆蔻,请客人取用。客人离席散座后,才端上水果和干果——也就是最初摆在桌上的那些,不过水果都已削皮切块,上面插着牙签,表示这才是该吃的时候。
    这一餐燕菜席,吃了差不多整二个小时,当时小孩子的我,吃到后来几乎已昏昏入睡,连水果都没再引起吃的兴趣。
    后来根据书本上的知识,懂得了酒席的名字,就是由那四大菜之中的最贵重的一种而定,而以上面所讲那种上菜的程序和盛菜的器皿,是京朝派的官席汉菜的规格,若是满汉全席,就要有烤小猪、烤小羊等。而全份的满汉全席,菜果一共百道,其中很多是重复的,如全猪全羊就有烤,有蒸,那不是用十二人一桌的吃法,而是人各一席,随意取用,如同现在的自助餐形式。
    当然,那时也有粤菜、闽菜、川菜之分,不过仅是烹调用料之不同,如标明称为某某席,则上菜前后要守一程序,绝对不能把炸核桃或炒什么都当冷盘用,如目前一般几百或千元一桌的酒席,过去只称之曰“和菜”,要不就叫“便席”,不算是隆重待客的筵席也。 上两次谈到昔日的酒席,以一席燕菜为例,不是笔者不知时代领导一切”,饮食之道应有革新与改良,实在是,若讲经济实惠,今天盛行于金门、马祖等地的梅花宴(五菜一汤)的确是可称颂、可倡导、可遵行的,但若像目前一些大饭店在派头上与吃的人口胃的享受,绝对是今不如昔。
    不久以前,笔者参加了一次相当盛大的宴会,看样子菜肴至少是三千元一桌,因只其中的一道“红烧水鱼”就要值三四百元,但是一开始的四盘,却是极使人不敢恭维,因为那四盘两甜两辣,都不是下酒佳品,两甜是“炸核桃”和“莲子糯米藕”,两辣是“韭黄辣椒炒羊肚丝”和辣味的“干烧鲫鱼”。
    正式的宴会,不是家常便酌,菜式当然不只是三味五味,如果一上桌先用使人易饱的又油又甜的核桃、糯米等把客人填倒了胃口,其后的大菜,岂不是等于浪费了吗?所以,冷盘实在是应当清爽精致,少用热炒,以免和继续而来的菜重复。
    关于冷盘,若求一上来就表现酒席的地方色彩,川菜中可以是棒棒鸡、拌腰片等,云南菜可以是椒麻鸡等,苏扬菜可以用肴肉,北方菜用鸡冻、酥鱼,此外如盐水炝虾是江浙菜常用的,油鸡、烧鸭算是粤菜,炝青蛤是闽菜。这个固然是由餐馆方面提供,但也看食客的指点与要求,假如你认为宫保鸡丁可以当第一道菜,接着以小盘的八宝饭占冷盘之一,当然也没有人非抬硬杠,认为那是绝对不可。
    再进一步严格地讲究一下,冷盘在昔日又称冷荤,正宗的用料多是白鸡酱鸭、卤肚熏肠、香肠火腿,再就是熏鱼爆虾、盐水肫肝、腌的肝片肉片、松仁小肚、烟熏粉肠种种。此外青蛤、海蜇、皮蛋,也还可以,至如各种的拉皮,各种凉拌,有时就会被认为“不登大雅”了。
    有一位以考究吃闻名的女士,她对目前的一般家庭中宴客,冷盘里有沙拉、卤蛋等,认为不够派头,她说:“如果那样,一盘花生米、一盘拌豆腐、一盘咸菜丝、一盘咸鸭蛋,也可以算四冷盘了。”她的话当然刻薄了些,不过这也可看出昔日的过分讲究,到今日多已改良革新。其实呢,今日时地非昔,食物每以稀为贵,目前的一盘香椿拌豆腐,其价值也许并不低于同量的一盘油爆虾呢!
    而沙拉如果拌得好,用料精致些,西菜中用,倒也十分为人欢迎。  一
    过去酒席中,于冷盘之后,上两道以中等器皿盛着的炒菜,它的专门名称曰“热炒”。
    能做“热炒”用的菜,仔细数起来,可以说是多到不可胜计,但最常见的却总不外是炒虾仁、炒鸡丁、炒腰花等三五种,这在目前的一般北方餐馆,较为普通的酒席,有很多还是遵守着这种规定。
    不过笔者顽固认为一切都是今不如昔,因为是如果按着人“口之于味”的感觉讲,过去酒席的由普通菜进入到山珍海味的上菜程序,绝对是合乎道理的。
    假如第一个菜就来个炒全蟹,接着是清汤燕窝,人们吃过了这两个极端鲜美的美味之后,其他的红烧白煮岂不都变成淡而无味吗?
    目前比较豪华的酒店,往往以热炒代替了冷盘,一上来四样可能是炒双冬、炒鸡片、炒虾腰,也许是油炸核桃、酒酿蒸火腿,这在食量较小的人,吃完这些,可能已有八分饱了,其后的若干大菜,在“饱食难品味”之下,便很不容易还让人能够认为“出色好吃”。
    笔者每逢吃到这种盛筵,往往为后来的大盘大盘的鱼翅啦,鲍鱼啦,觉得可惜,替它们抱委屈。
    关于“大菜”,留待以后再谈。对于热炒,笔者虽然认为不用过好的质,不必过多的量,可是在烹调技术上,却要严格地讲究点儿,同时,在调配花样上,也当有所变换。而且,有很多地方色彩较浓的,虽然也是“炒得很热”,却不一定适合用于一般酒席中。
    譬如川菜中的宫保鸡丁,在点三五个菜小吃时,它是既香且辣,下饭配饼,无不合宜,但如列在酒席中,以之当热炒佐酒,吃过了它,辣得使人口舌皆木,之后便真是食而不知其味了。
    北方菜的爆双脆、熘鱼片,可以说是极要手艺而较新式的热炒,但它却很少入席,只由食客单点另叫。
    粤菜中的蚝油牛肉也是很可口的炒菜,当酒席的热炒,不会有“奴欺主”的情势,但同样的很少见之于盛大的席面中,这不知是为了什么?
    炒田鸡、炒鳝糊,是江浙名炒。虾子玉兰片,过去在北方是高贵的热炒,但今天在遍地竹笋的台湾,其贵已失,可是好吃则依旧。炒肉片是北方人认为不登大雅的,炒鸭片则觉得稀罕,而现在如茄汁鸭片、菠萝鸭片,倒也另有风味,可列为高级热炒。
    二
    上次谈到热炒,说它要手艺的,其实所谓手艺,也只不过在刀功方面,片要切得薄,丝要切得细,该切花纹,不能切作光板,在火候方面要火旺油多,把握时间,在调味上要一次加得恰到好处,不能一加再加,如此而已。
    此外,有的则可用先入滚水一汆的方法,借以偷点巧儿。譬如炒猪肝,如肝片切得不够薄,炒出来容易外面够老,中间还夹着点生血;如肝片切得太薄,又会有很多肝末,炒出来不够漂亮。为求尽善尽美,先把薄薄的肝片在宽宽的沸水中一烫,即行捞起沥干,入锅再炒就能做到恰到好处了。
    有的则可以预先另加作料调制,如炒鸡丁,什么辣子鸡丁、宫保鸡丁一概在内,为求丁之嫩,当切好后在淡淡的白糖水中略泡片刻再行下锅,就是炒过了点火,也不会老。
    炒鸡丝、肉丝,在下锅之前,把丝加点蛋白搅和一下,自会炒成又白又嫩。如果想以猪里脊肉冒充鸡脯肉,则是在切片或丝之后,用冷水浸泡,泡出其血色,再有蛋白在外包裹,绝对可以乱真。炒牛肉先加苏打当然也是使之嫩,但苛碱性破坏蛋白质,炒成之后养分既失,香味也少,并不可取。
    炒蔬菜之类,也是宁求其略生,不可炒之过火。有的菜比较不太容易熟,也有人主张先过滚水,这样更可保持其翠绿颜色,可是,肉类的蛋白质经水煮不会损失,而蔬菜中的维生素B、维生素C等往往随水而逝,煮过再炒的菜,常是只存其形,而失去了很多养分,对吃者而言会是很不划算,其实炒蔬菜如果处理得法,一样可以炒得理想。
    譬如白菜、青菜、菠菜等,只要认真注意,菜茎菜叶分先后入锅,就不会炒成叶已烂茎未熟。
    同时,当油大热后先下盐再下菜,则炒出后不会咸淡不匀。
    至如以蔬菜及肉类混炒,如韭黄炒肉丝、韭苗炒肉丝啦,这些易熟的当然不会有问题。
    像四季豆炒肉丝、蒜薹炒肉丝,则必须把四季豆、蒜薹等先加刀功也切成丝,否则就成了红焖,而非爆炒。
    炒豆腐豆干之类,以油先爆爆它们,然后再加入配料炒之,较为好吃,否则就算是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