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在哪老婆想你了:金融工作当中的哲学思考

　　著名金融家。现任中国光大（集团）总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兼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馆顾问、中国楹联学会顾问及国内多所著名大学兼职教授、博士后合作导师。曾任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副主席。对金融监管、投资、货币信贷、金银管理等颇有研究。代表作有《金融与投资——实践者的理性思考》《中国信贷政策问题研究》等多部。

　　今年“两会”期间，新浪网对我进行了一次访谈。主要是谈金融问题，我海阔天空地讲了很多。后来主持人问我：“你几十年成功的主要经验是什么？”我说首先我就不成功，也谈不上经验。他说你能不能用两个字概括一下，我说就是“哲学”。

　　离我们最远的是哲学，离我们最近的也是哲学；最没用的是哲学，最有用的也是哲学；哲学不解决任何具体问题，但是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可以说，我有很多爱好，但是归根结底，我最大的爱好还是哲学。所以我主要谈谈“金融工作当中的哲学思考”。

　　什么叫哲学？毛主席有句话概括得非常准确。他说，自从有阶级社会以来，一共有两门学问，一门叫自然科学，一门叫社会科学。哲学主要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概括和总结。如果把他这句话前面的限制词，即“自从有了阶级社会以来”改为“自从人类社会出现以来”，就非常正确了。因为哲学不是有阶级社会以来才出现的，人类社会出现后就出现了哲学，哲学就存在了。所以，改成“自从人类社会出现以来，有两门学问，一门叫自然科学，一门叫社会科学。哲学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概括和总结”，我觉得这个就非常准确了。

　　我在银监会工作期间，银监会团委曾让我给青年朋友推荐一本书。我就借题发挥，实际上讲了一些我的哲学认识。我曾去过雅典，在苏格拉底演讲的地方驻足良久。我在想，为什么这个地方出现了苏格拉底，出现了亚里士多德？我曾专门跑到云南，在艾思奇的家乡驻足良久。我曾经专门到过延安，在毛主席写《矛盾论》的地方驻足良久。

　　大概在1954年，应该是一次政治局会议上，毛主席问钱三强，物质是由分子组成的吗？钱三强说是。分子是由原子组成的吗？钱三强说是。原子核是由质子和中子组成的吗？钱三强说是。那么质子是由什么组成的呢？钱三强说，根据目前的研究，质子不可再分了。毛主席说不对，他引用庄子的一句话，认为还可以再分。后来，科学实验果然又把它分出基本粒子。所以，1977年“文革”刚结束的时候，在夏威夷召开的一次世界物理学大会上，获得诺贝尔奖的美国科学家格拉肖在会上提出，要把新发现的一个基本粒子命名为毛粒子。当时我们的“文化大革命”刚结束，信息很闭塞，国内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毛主席讲，要让哲学从哲学家的课堂和书本里解放出来，变成人民的具体行动，不要把它神秘化，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要当成皇帝的新衣。我觉得这些都非常正确。今天强调学专业，这是对的。你只学哲学、不学专业，最后还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反过来，只学专业不学哲学，也不行。就好比楼房和地基的关系一样，哲学好比地基，专业好比楼房，不能不盖楼房，打了地基不盖楼房干什么；但是反过来，如果没有地基，光盖楼房，这个楼房迟早是要倒塌的。

　　内外因不同——银行内控最重要

　　什么叫内控？这是一个金融专业名词，实际上就是中国金融业防范风险的内在动力机制、手段以及效果的总和。我要用哲学的观点，也就是从哲学的角度分析银行的内控问题。

　　首先，从内外因关系的角度看待银行内控问题。毛主席讲了一句话，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温度能使鸡蛋变成鸡，但是温度不能使石头变成鸡。所以一家金融机构，一个银行，风险主要还是内因问题。无论如何加强外部监管，如果内因不起作用，监管还是起不到作用。

　　第二，从重点论的角度来看待内控的重要性。依据一种流行的银行监管理念，我们提出来四句话，叫管风险、管法人、管内控、提高透明度。什么叫管风险？什么叫管法人？什么叫管内控？什么叫提高透明度？这四个方面曾经是一段时间内，中国银行业经营当中的主要矛盾。这里边管内控的来历是怎么来的？我们在银行监管的实践中逐渐发现：外部的监管力量无论怎么加强，内部的积极性不调动起来，整个外部监管也发挥不了作用。各家银行内部集合了一段时间后，基本上都成了跑监管当局说情的部门。

　　我们的人员很少，编办不可能给我们补充那么多人。怎么办？就得加强银行的内控，调动防范风险的内在动力、内在积极性。要从重点论的角度来看银行业的内控问题。当时，这是银行监管的一个突出矛盾、一个重点。

　　此外，要从系统论的角度来看待加强银行内控。经过长期的银行监管实践，我们体会到，一家银行要防范风险、保证安全，第一道防线是加强内控，第二道防线是行业自律，第三道防线是中介牵引，第四道防线是部门监管，第五道防线是充分保险。从系统论的角度讲，要形成一套系统。

　　第一道防线要是很坚固，就不会发生问题。如果第一道防线被冲破了，被冲垮的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防线，而是产生一种冲击的叠加效应。东晋时期，前秦皇帝苻坚的百万大军在那儿，结果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看着山上的草木都以为是兵。所以内控问题不解决根本不行，这就要从系统的角度看待银行的内控问题。加强银行内控，不但需要技术支撑，而且要建立起全新的金融文化、内控文化。业务是枝，体制是干，文化是根，一切都是靠人去做的。如果人的内控文化没有解决，精神状态没有解决，无论法制也好，规章制度也好，检查也好，都不起根本作用。

　　全面看问题——通货膨胀诱因多

　　下面用哲学思维思考当前的经济问题。

　　现在有一个通货膨胀的问题。弗里德曼讲过一句话，他说一切通货膨胀都是货币现象。如果我们简单地把通货膨胀理解为货币现象，大概有一些问题就不能解释了。货币发行过多，肯定造成通货膨胀，这是货币现象。但是货币现象不仅是货币总量的现象，还是货币结构问题，还是货币力度问题。一块石头放在头上和砸在头上，作用是不一样的。货币政策出台的频率、出台的力度不同，作用就不同。所以，对弗里德曼这句话要全面辩证地分析。

　　另外，实行从紧的货币政策，我没意见。但没有解决问题。问题在哪儿？过去，收紧货币是治理通货膨胀的一个有效方式，但是今天没有解决问题。为什么？我突发灵感，想出一个“流水效应”。什么叫“流水效应”？我们加入WTO以后，金融已经没有国界了。过去有国界，你流不进来。现在没有国界了，你从紧，他从宽，资金就必然是热钱。什么叫“热钱”？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大家公认的、被普遍接受的定义。我给热钱下的定义是，一年期以内以投机为目的的非正常外汇流入，算作热钱。你从紧，他从宽，大量的热钱进来。所以升息虽然对控制物价起到一定作用，但是没有解决资金来源的问题。有热钱流进，从紧的货币政策的效应便没有发挥出来。

　　热钱怎么来的？大概有三个渠道：第一，绿灯渠道，像直接投资，属于合法渠道；第二，黄灯渠道，像虚报出口，可能就是打擦边球；第三，红灯渠道，比如地下钱庄。我们实行从紧的货币政策，但是效果不明显，是因为一切都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我们早已加入了WTO，资金、金融已经没有国界了，产生了资金的流水现象。应该这样去认识问题。

　　在“两防”的同时又要防止滞胀，就是“三防”了。我们现在提高准备金率的政策，总量需不需要？需要。但是，现在恰恰是结构问题。从管总量的手段实施了以后，胖人减肥了，那瘦人呢？我们要管总量的问题，更要注意结构问题。

　　再比如美国次贷问题。德意志银行的人问我，你认为次贷危机什么时候出现拐点？我说，这要看谁当美国总统，我要当美国总统压根儿就不会发生。次贷危机一开始说一千多亿，后来两千多亿，四千多亿，现在一万多亿，究竟多少，没个准数。本来是手上拉个口子，究竟由于什么原因，各种说法都有。首先是夸口，不得不断指，后来不得不断臂，后来断臂也不解决问题，最后全身瘫痪。

　　次贷危机究竟什么时候是拐点，还在于各种不同条件的作用。如果民主党上台，可能会进一步恶化，更加严重。有这种可能。该不该救市？我抛开这个问题，不讲救市，我提出护市的概念。救市就是这个人病了需要抢救，护市就是没病的正常人需要保护。救市主要靠行政手段，护市主要靠经济手段和法律手段；救市主要靠注入资金，护市当然也需要注入，但更重要的，是增加市场信心。这是从哲学的角度全面地、辩证地看这些问题。

　　抓主要矛盾——光大改革条缕清晰

　　最后说说我现在供职的部门，中国光大集团。

　　光大的架构类似于明朝体制。明朝是一个皇帝，两个首都；光大是一个董事长，两个独立法人：财务上、法律上互相独立，一套行政班子，两套管理体制。光大境内的行政班子和党政班子，加上境外的行政班子归中组部管，党的班子归中联办管。在明朝，北京一个兵部尚书，南京一个兵部尚书；北京一个礼部侍郎，南京一个礼部侍郎。在光大，北京一个财务部经理，香港一个财务部经理。但是，两个班子，一个董事长，要理顺各种体制关系，就要改革重组。

　　我把光大的改革重组划分为四大战场：第一大战场是金融企业，即银行、证券、保险等等；第二大战场是实业企业，诸如环保、房地产企业等等；第三大战场是集团公司；第四大战场就是在香港的企业。

　　不过，饭要一口口吃。12个跳蚤10个手指按不住，你必须有两个手指分别按住两个，10个手指才能都按住。好比人走路，你有四肢，光大有四个战场，这四肢都要动起来。如果一只腿动，走不了路，一只腿一只胳膊动，也走不了路，四只要都动起来才能走。但是动起来又不能同时动，如果你走路，两只胳膊、两只腿同时往前迈，走不了路，既要有前，又要有后，这样才能正常走路。受走路哲理的启发，光大的改革要这么做才行。

　　哲学讲抓主要矛盾，主要矛盾就是光大银行。光大银行的改革，我把它分成三大战役。

　　第一战役，改革方案的出台。改革方案的出台，别觉得事小，前后经过三年零八个月，国务院总理批了八次，可见其复杂程度。终于在去年8月出台了。

　　第二战役，在方案出台以后注资到位。注资到位涉及到各方面的利益。要学会处理矛盾，把两边磨平。

　　第三战役，有10场战斗。发行60亿元的次级债，批量除掉42亿元的不良资产，弥补31亿元的历史亏损，解决巨额的关联交易，清理多年形成的、包括原来接受投资银行的自办经济实体和对外投资，完成审计，完成招股说明书，等等。这10项工作基本上全结束了。

　　当年中国革命那么复杂，毛主席说武装夺取政权、农村包围城市，目标就实现了。当年国际形势那么复杂，周恩来一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就解决问题了。香港问题那么复杂，邓小平一个“一国两制”就解决了。这就是哲学的魅力。

　　下面用几个哲理来分析我在光大的工作。

　　煮青蛙理论。先放青蛙，再放开水，青蛙肯定跳出来；如果先把冷水放进来慢慢煮，青蛙慢慢适应，最后就死掉了。我到光大以后，别人说，有的地方不改革是在等死，改革是早死。我就在等死和找死之间，找出一条不死的路来。

　　绘画的哲理。我到光大以后，很多人愿意去，也有很多内部人在观望。我就跟他们讲绘画的能力：绘画需要赤橙黄绿青蓝紫，染料也有区分；就像画太阳和画大海，分别要用红染料和蓝染料，如果错位了，就有问题。

　　打鸟哲理。我们小时候常听大人讲故事，树上有10只鸟，用枪打死一只，还剩几只？一个也不剩，那些肯定吓走了。但是，我们希望一枪打10只麻雀，还得保证一枪下去10只都得死，不能有一只飞走，自然不能用普通猎枪打。东北有一种猎枪叫做洋炮，是一团铁圈，射出去能把10只鸟都打死。光大的改革不能用铁枪，要用洋炮打。

　　倒开水哲理。冬天往玻璃杯里倒开水，先要用温水涮一涮，否则玻璃就碎了。光大的改革，就要按照这个做。

　　矛盾是无时不在、无处没有的。要想没矛盾不可能，所以要掌握解决矛盾的方法。我有一句话，一切过不去都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自己过得去什么都过得去，自己过不去什么都过不去。所以很多东西都是辩证的。辩证法不是变戏法，掌握了辩证法不但会得心应手，而且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