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是谁创造的:京式月饼自来红

     每年离中秋节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商场超市就会腾出一块地方，搞一个月饼专区，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月饼礼盒，一个比一个的豪华精致。我曾经与一家糕点公司的老总聊过，中秋节一场商战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当年利润指标能否完成，中秋月饼的销售利润大概要占全年利润的四分之一。我注意到他说的不是销售额而是利润，对于厂家来说一种糕点就如此重要，稍加分析就会知道，月饼是真正的高利润产品，不说暴利也差不多。
    其实，大家都知道商家卖的月饼是有暴利的，可是这月饼每年也没有少卖过，而且是越买越贵，越贵越买，天价月饼还卖得最快。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绝大部分月饼不是自己买回去自家吃的，而是买来送礼给别人吃的。为什么呢，因是中国人要讲礼的。《礼记•曲礼上》中说：“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曰：礼者不可不学也。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据证，礼记中的篇章大多出自孔子的思想。据说孔子开坛讲学时经常被请到宫中讲学，有人就去拜访孔子，孔子常借故不见，后来有人知道孔子是最讲究礼尚往来的，有个人就特地给孔子留下一只烤乳猪，随后就得到了孔子的回访。听了这故事是不是觉得孔子挺俗的，其实，不管你是正襟危坐地开坛讲学，还是咬文嚼字地写成国学，还不都是老百姓日常那些俗事儿嘛。
    送礼就必须有面子，越贵越拿得出手，尤其是送给那些利益相关单位的人，要让那些见惯了礼物的主们满意，豪华精致那是必须的。说起豪华精致，那肯定要数广式月饼的。广式月饼皮薄馅大，花样繁多，造型美观，所以，豪华精致的月饼礼盒几乎就是广式月饼的一统天下。这些年，为了那些送来送去的月饼礼盒，还真是吃了不少广式月饼，不过总是觉得吃的都是馅儿，还过于甜腻，北方人的口舌和肠胃都不太适应，总觉得还真不如咱老北京的自来红和自来白，不是很甜有面香。
    现在，京式月饼在商场超市的月饼专区里你可能是找不到的，因为它们造型简朴，名字老土，皮厚馅少，口味单一而不能作为当今的礼品，就只能和其它糕点摆在一起。不过，京式月饼在以前还是可以作为礼品的，而且以月饼为中秋节馈赠礼物由来已久。清朝的《都门杂咏》有诗句：“红白翻毛制造精，中秋送礼遍京城。”红白就是自来红和自来白，翻毛就是酥皮月饼，旧称南味月饼或苏式月饼，因月饼翘起雪白的酥皮，像翻起一片片鹅毛，形象地叫做翻毛月饼。正巧，现在北京电视台正在播放新版红楼梦电视剧，红楼梦书中提到了这种苏式月饼，说是贾母在中秋赏月时，听了一段悠扬的笛子曲，看月听曲中顿觉烦虑皆无，神清气爽，命人将自己的瓜仁油松瓤月饼并一杯酒赏赐给乐师。这瓜仁油松瓤月饼在袁枚的《随园食单》中有介绍：用山东飞面做酥为皮，用松仁、核桃仁、瓜子仁研细加冰糖猪油做馅，食之不觉甚甜，香松柔腻，回异寻常。这里说到做酥为皮和猪油调馅是苏式月饼的特点，所谓飞面类似现在的雪花粉，磨得很细，风一吹就会飞起来。清人《燕京岁时记》记载：“每逢中秋，府第朱门皆以月饼果品相馈赠。至十五月圆时，陈月饼瓜果于庭前供月，并祀以毛豆、鸡冠花。是时，皓月当空，彩云初散，传杯洗盏，儿女喧哗，真所为佳节也。”说起祭月，儿时曾听老人讲是男不拜月，女不祭灶，追问为何，告知男的拜了月，家里的嫦娥就奔月了，此话到现在还是不解。
    说实在的，比起广式月饼或苏式月饼来，京式月饼真的说不上好吃，不过在几十年前，北京南味月饼贵且少，自来红和自来白是中秋佳节的主角。很多外地人看见摆在糕点堆里的自来红和自来白，或许都不知道这是北京人吃了二百年的月饼。但对老北京人来说，那份儿时的记忆总是难忘的。八月十五的晚上，当又大又圆的月亮从院子的东南方升起，月光像水银泻地般地漫在地面上，花和叶就着银光把黑白照片映在墙上，不时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一定是从家长那里分到了好吃的东西，龙眼葡萄、京白梨、鸭梨、石榴、西瓜还有现在很难见到的沙果等，当然少不了月饼。看着月亮，啃着皮硬硬的甜甜的带着麦香的自来红，嘎崩嘎崩地咬着馅儿里面的冰糖，想着神秘的月宫和宇宙，沐浴着中秋季节里的清风和清香，和院子里的孩子们做着游戏，在快乐童年的记忆里怎能忘了自来红呢。
    不过，自来红也不都是好的记忆，还会让人想起红色革命极左时期。好像那时京式月饼只有自来红没有自来白，在那个阶级斗争的年代，红代表无产阶级，白代表资产阶级，大家都要红不要白，人人都要又红又专，不能走白专道路。在极左思潮鼎盛的红卫兵运动时期，把那些出身于革命干部、革命军人、工人、贫农、下中农的人称为红五类，有个口号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按出身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从网上摘了一段红卫兵的大字报，标题是“自来红们站起来！”内容“我们是顶天立地的革命后代，我们是天生的造反者。我们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为了造资产阶级的反，接无产阶级的革命大旗，老子拿下了政权，儿子就要接过来，这叫一代一代往下传。有人污蔑我们是“自来红”，崽子们：你们的污蔑是我们的光荣！你们说对了！要问老子是哪一个，大名就叫“自来红”。我们从小长在红旗下，成长在红色家庭环境中，从小饱受了红色革命的教育，我们的老子跟着党，跟着毛主席从枪林弹雨中闯出来的，他们对党对毛主席最热爱，并且从小就这样教育我们，所以我们从小就对党和毛主席有最最深厚的感情，最最热爱毛主席。老子的革命精神时时刻刻渗入我们的体内，我们从里到外都红透了。“自来红”正说明了老一辈革命者的传统怎样传给了革命的后代！我们是纯纯粹粹的无产阶级血统，我们受得是地地道道的革命教育！而你们是在资产阶级高级玩意、反革命、大右派的环境中生长的，他们整天在家受的是黑黄百等杂七杂八的教育，你们不改造，只会“自来黑”！“自来黄”！“自来白”！看完这段大字报，就会想到还有不那么幸福的年代。非常有意思的是，自来红月饼是白面做的，在烤制之前自然是白色的，只有在经过高温烘烤后才会变成红的，虽叫自来红，其实不会自来红。
    说古今，忆往昔，闲扯半天，看官们都饿了，该把京式月饼自来红和自来白端上来啦。

    自来红和自来白馅料基本相同，无非是冰糖、白糖、饴糖、面粉、桂花、青丝、红丝、桃仁、瓜子仁什么的，馅料较粗也不是很甜，吃的时候还能吃到颗粒状的冰糖，相当特殊的口感。两种月饼的皮都是用面粉、白糖、香油、苏打和水做成，不同得名是因为成品皮色不同，自来红是烫面制成的烤出来呈棕红色，自来白是冷水和面制成的呈白色。
    在云南商品大集上买了几块云腿月饼，是滇式月饼的上品，吃了觉得很好。前几天，在网上看到大集上那家企业正在金源燕莎二层进行中秋节月饼展销，就去买了几块。

    再来几块苏式月饼和广式月饼，呵呵！中国四大月饼系的月饼都来了，这中秋节，就团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