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费钱财打一中药名:张胜:邓小平“惹不起”的上将张爱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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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胜:邓小平“惹不起”的上将张爱萍(2)

发布时间:2011-10-10 15:02 作者:张胜 字号:大 中 小 点击:425次


  车窗外掠过了崇文门的古箭楼,列车进入北京站。我和杨尚昆道别,他握着我的手说:“你们一起的还有哪些同志?都代我向这些年轻同志们问好,告诉大家,军委感谢你们。困难啊!军队建设受到国家经济的制约。”


  我说,杨副主席,下面部队的同志都有这个志气,钱少不怕,和平时期,军事领域一样可以大有可为的。他笑了,说:“怎么跟你爸爸一个样。我和你说句心里话,我们其实都是一致的。”


  我后悔不该讲那么多,其实他们什么都知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9个月后,军委扩大会议召开,主题是裁军和“忍耐”。许多中央领导同志对军队干部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要集中财力物力搞经济建设,经济建设搞上去了,加强国防建设也就好办了。”


  对此,军队同志表示坚决拥护,理解国家的困难,做好工作,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


  但杨的讲话中到底还是用了我们建议中的一句话:“要实现我军建设指导上的战略性转变,从早打、大打、打核战争,转到和平时期建设的轨道上来。”这能视同是军委接受了我们“实行战略转变”的意见吗?感谢李希庚同志动了恻隐之心,从我们厚厚一大本建议书中摘出了这句话。


  过了好久,父亲笑着对我说:“军委有的同志问我,大家都在说战略转变,怎么我就记不起是在哪次会议上通过的呢?”


  详细阐述对制定战略计划的体会


  和平来到了。但军队究竟怎样利用这个难得的和平机会为战争做好准备呢?转入和平时期的军队又该做些什么呢?今后军队发展的目标和道路又是什么?全军将士又应该怎样去奋斗?我们真的不满足仅仅“忍耐”两个字。


  我对父亲谈了自己的看法,军队冬眠,国防工业又让人家拿走了,我们还能干什么?


  父亲静静地听着,长时间地沉默着,没有回答我的话。我很难受,你们为什么都如此沉默?


  大概是一个月后吧,他忽然找我去,说是抽个空子,谈谈你们的大作。我坐下还没张口,他突然发问:“你对今后的战争怎么看?”


  我说,一句话怎么说得清楚。


  “应该能说清楚,也必须说清楚。”


  “你们提出的,抓住相对稳定的和平时期这个机遇,积聚力量,这没有错;要制定一个统一全军行动的方针也没有错。但问题是,怎样准备战争?怎样建设军队?建设出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你们的依据又是什么?”


  他用手杖顿了一下说:“答案是,战争!”


  “仅仅停留在战争可能推迟的结论上,是远远不够的。我经常说的,未来的敌人是谁;在哪里打;打一场多大规模、什么样式的战争?我们基本的打法又是什么?这些关于战争研究的结论,正是今天我们建设军队的依据。但你们没有回答清楚,这也正是你们这个建议不足之处。你看,是不是这样?”


  “精简固然不错,但精简成一支什么样的军队才是符合现代战争要求的呢?理由又在哪里?”


  他开始详细地阐述自己对制定战略计划的体会:“一个好的战略计划的核心是对今后战争的认识。这个问题搞透了,军队建设的依据就有了。国防体制、三军比例、人员数量、武器装备型号数量、作战部队的编成等等,就有了依据。


  “最后才是实施计划。要落实就要有个步骤,先减掉多少兵员,先装备哪些部队,分几步到位,等等。对国防工业来说,上哪些,下哪些,按什么比例发展。现在我们是有点本末倒置,上来就讲给我砍掉多少多少万,那怎么行呢?削减兵员、调整比例、研制武器,统统都是为战争服务的。一句话,打什么样的仗,就组建什么样的军队,失去了对战争分析的结论,军队建设就失去了龙头,就是盲目的,经验主义的。


  “过去彭老总在的时候,我们也搞过。我们在脑子里对未来战争都有一个宏观构想,根据当时的战略环境,设想敌人主要来自海上,所以加大了守备部队和战役反击力量的建设。后来批他的海防思想,就是指的这个。60年代转向北面,针对苏军作战的特点和三北地形,加大了战略纵深,组建机械化集团军。那时也困难,比现在还困难,但不是无所作为。毛泽东抓两手,原子武器,大办民兵师,就是基于对战争的认识,那时就是准备帝国主义对我全面入侵的。一个让你不敢打;一个让你打不起。


  “今后呢?你们好好研究一下。对未来可能面临的战争,不是军委几个人能提出来的,军委只能指出这个方向,这应该是全军的任务,尤其是你们作战、训练部门应该拿出来的。


  “我已经老了,很多话,说了一辈子,也不想再说了。还是那句话,不要好高骛远,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


  1986年,张爱萍偕夫人李又兰于马克思墓前


  1986年9月,国防部长张爱萍应邀访英时向撒切尔首相赠字。


  1984年,张爱萍将军访美时会见1943年在苏北解放区被我军营救的飞行员(右起第三人为美国防部长温伯格)。


  1982年,水下导弹舰艇发射成功后张爱萍到舟山登舰视察。


  “向外国买武器,这是绝对靠不住的”


  在父亲临退休前的一个月,我把研究成果《新时期军事斗争的形势、任务与战略指导》摆在父亲的桌上,这是一本集全军智慧的论文集,由迟浩田总参谋长作序,熊光楷、贺承选、廖锡龙、刘存智、张序三、糜振玉等对世界军事动态和我国周边热点地区的未来作战提出了建议。父亲一边翻看一边说:“是送给我的礼物吗?”他概略翻了一下,又说:“这么一大本子,我看不完,还是有空听你摆摆龙门阵吧。”遂大笔一挥,在封面上写道:“儿子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这才看到,桌上放着他的小孙子画的贺卡,噢!今天是他的生日。


  早在一年前,1986年12月,军委扩大会议。我参加文件起草。我问父亲,你准备讲点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拉个提纲?


  父亲说:“我没有什么可讲的。”


  我说,我们整理了一个材料,把下面部队反映的问题汇总了,你看看?


  他说:“不用了,问题不在下面。”


  在我国,国防部长是个政府职务。军队领导人的职权是按军委分工确定的,父亲只负责武器装备和国防科技工业。全局性的工作由杨尚昆负责,军事工作由杨得志负责。在这样全军性的会议上,他讲点什么呢?


  但与会者一致要求父亲“讲一讲”。我记得他开讲的第一句话就是:“民富国富,并不等于国强!”


  “不错,国防建设有赖于国家经济的发展,但在集中力量进行国民经济建设的同时,应以适度的财力、人力加强国防建设。”


  他停了一下又说:“我们绝不能说,待有了钱,即可向外国买武器,这是绝对靠不住的。它即使卖给你,也要受政治上特别是经济上的限制。”


  “国防建设要有一个过程,特别是高技术的发展,更是如此。没有一定的财力,没有较多的时间,是不可能的。所以在要求国富民富的同时,千万不要忘记逐步加强国防力量的建设。”


  然后他就国防建设的主要任务为题,分别阐述了关于武装力量的建设;国防科技和国防工业;国家战争动员体制;全民国防教育;以及军事学术思想的研究与发展。


  同时专门就研究未来战争对战争准备的意义以及研究方法做了阐述。


  他的讲话引起了热烈的反响。


  “军队一旦向钱看,光荣就完全玷污了”


  “一切向钱看,这不是共产党人应该搞的改革”


  随着改革开放第一批暴富起来的人们在沿海特区灯红酒绿的生活,对钱的渴望,就像瘟疫一样的传播开了。但谁能料到呢,一夜之间,党政军大办公司之风竟然一下子席卷了全国。


  我曾和父亲有过一场辩论。我说,人不光有一张嘴;还有两只手嘛!军队有的是有利条件,不信干不过地方。这也是发扬南泥湾精神嘛!再说,国防工业可以搞民品,搞军贸,军队为什么就不行?


  “胡搅蛮缠!国防工业和军队不同,它本身就是国家经济建设的部门,军品订货吃不饱,理所当然应该拿出些力量搞民用项目。原子弹要那么多干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搞核电站?从性质上说,军工企业发展民品、以民养军,不属于党政军经商的范畴,这和党政军机关做生意完全是两回事嘛!至于国防科工委机关要做生意,那就是不允许的!我要查他们,有没有这种事。”


  辩论到最后,没想到父亲竟勃然大怒,脸一沉,喝道:“混账话!”


  其实我讲的是实情。既然国防工业可以武器出口,军队凭什么就不能搞?军工企业可以,为什么我们军办企业就不行?


  我的朋友们都说,你爸也太不识时务了!


  我从来没有被父亲劈头盖脸地如此骂过。他当着家里人和秘书、工作人员很多人的面,痛斥了我一番。他怒火难消:“木必先朽而虫始蛀之!我看要垮台就垮在这上面。”


  他说:“不错,军队经商的目的是为了以军养军,我不否定这些同志的出发点。但要害不在这里。不是个养不养得起军队的问题,而是用这种方式养出来的,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是人民可以信赖的军队吗?是在外敌入侵时能够英勇作战、不怕牺牲的军队吗?”


  “军队一旦向钱看了,军队的光荣就完全玷污了,解放军就再也不是人民军队了,党也不成其为共产党了。这根本不是个方法问题,而是个立场问题。”


  但真正使他如此愤怒的还不仅在于此。


  在这样一个浅显简单的道理面前,怎么就得不到认同呢?他,作为一个军委和国务院的领导人,作为一个主管我军武器装备和国防科技工业领域的最高领导者,怎么就制止不了呢?


  批评国防科工委:“不要把人格也变成商品!”


  1985年3月14日,父亲给国防科工委党委写了一封信。他用词激愤:“有些人要去搞企业、公司经商,就让他们离开军队或政府去搞好了!这种官商或军商,实不是我们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干的,只有军阀国民党可以。热衷于经商,必然导致腐败。尤其是国防科工委机关,不去向科学技术高峰攀登,而热衷于赚钱,实在可悲!


  “不要把自己的人格也变成商品!我自己长期以来,有一句警告自己的话:‘勿逐名利自蒙耻’,不知以为然否?请恕直言!其目的,不外望国防科技战线的同志发扬国防科技战线的优良传统而已。”


  有一次,来人闲聊,说到国防科工委还在经商,父亲愤然斥道:


  “什么公司、公司的,就是借公肥私。什么中心!我看就是以钱为中心!”


  人家对他说:现在社会上都这样。他回答:“我们是干什么的?是搞原子弹的!能和人家一样吗?”


  人家又说:首长没听说吗?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父亲大怒:“是谁说的这个话,就让谁去卖茶叶蛋好了!”他愤愤地用手杖戳着地板,说:“现在就把他从我这里撵出去!”


  父亲在军委常务会议上说:“军队和政府经商,势必导致官倒,官倒必然导致腐败。穿着军装倒买倒卖,是军队的耻辱,国家的悲哀。提倡部队做买卖赚钱,无异于自毁长城。”


  说着说着,又愤愤起来:“我们在军委工作的人,如果连这些都制止不了,这样搞下去,将来发生了战争,该杀谁的头?首先该杀我们的。杀了我们的头,还要落下骂名、丑名、恶名!连尸首都要遗臭万年!”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到时候,怪不得别人要打倒你!”


  满座皆惊。


  但他已无力回天。党政军经商的大潮铺天盖地而来。一段时间内,整个军队都已浸泡在商海之中了。


  到过海南的人,不会不对公路两侧标有“八一”军徽的加油站留下深刻的印象,在很多城市里,通信兵经营传呼服务的广告,军办旅店、餐馆、酒吧、卡拉OK屋,随处可见。军队也迅速进入了资本运作的领域,房地产业、证券业和期货业。军队不仅参与正常的商业活动,还参与一些非法牟利活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下冒出了许多挂军用机动车牌的汽车。车牌一转手就能换来成捆的钞票,对部队而言,除去申请需要时间外,无需成本。当这一情况引起交通警察的注意后,干脆将自己的士兵连同军车一起出租,这就正应了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这句话。


  张爱萍及科工委领导集体同科工委系统十二大代表合影


  1982年11月,中央军委副秘书长、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张爱萍视察某集团军。


  1964年,张爱萍于戈壁滩核爆试验场


  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张爱萍在试验场向周恩来总理报告。


  随着军队下海的深入,军办企业的产权关系也越发复杂了。不同部队单位合股的企业、军事单位与非军事单位合股的企业,军队单位与港资、台资和外资合股的企业。一旦合股,便有了利益上的一致,军队成为唯利是图的商业性组织,在捍卫自己的经济利益上,军队必然会冲锋陷阵的。工商、税务、海关、森林部门的检查,奈何于我?


  但问题还不仅止于此。父亲常会说的那句话:“木必先朽而虫始蛀之!”真正要命的是内部的腐烂,机制上的变化。市场和战争能融合吗?公司的机制正在替代军队的机制。战争要求军队的是绝对的服从,而市场要求的是等价交换。国家安全是军人的使命;经商使各部队都变成了独立的利益主体。一旦有了切身的经济利益,各单位都希望保守自己的“商业秘密”,谁也不可能掌握全局的真实情况,谁也不知道全国有多少军办的经济实体,有多少官兵、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又在从事什么样的活动,它们的盈亏情况如何,经商所得如何分配……


  “允许军队经商,是严重的失职!”


  即使在当时,这一现象已引起了许多高级将领的警觉,军委、总部和各级领导机关也多次召集会议研究。据迟浩田回忆,1986年6月,在军委召开的一次谈党风的座谈会上,当时还是济南军区政治委员的他,发言后,爱萍同志当场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两句话:“勿逐名利自蒙耻,要辨伪真羞奴颜”;“破世俗一尘不染,立高洁两袖清风。”


  后来我和父亲回忆到这件事,他说:“这也是我自己的座右铭。”


  迟浩田还说,我到总参工作后,爱萍同志那时已经退离了工作岗位,他专门把我约到家里,对我说,要以史为鉴啊!


  以史为鉴,历史告诉了我们什么呢?


  父亲说:“你们读岳飞的词《满江红》,有一句注意到了吗?‘靖康耻,犹未雪’……”


  这是怎么回事呢?宋朝皇帝为了弥补军费的不足,推行军队经商之略,结果是武功荒疏,军纪涣散,面对一个西夏小国,也是屡战屡败。金兵入侵时,中央政权失控,徽宗、钦宗二帝被俘。这就是历史上的“靖康之耻”。反映社会生活现实的小说《水浒传》,就刻画了张团练、张都监这样一批人,他们既是军队、政府的官员,同时也是“快活林”酒家恶霸蒋门神的合伙经营者和地方黑恶势力的保护者。


  父亲说:“富国不等于强兵。但愿不要等到那一天,也像岳飞那样,怒发冲冠、仰天长啸了!”


  迟浩田后来对我说:“你父亲说了一句话让我震动:饮鸩止渴!”


  迟浩田后来撰文《为人顶天立,豪气逐风云》,记载了与我父亲谈话的内容。


  十多年后,1998年7月22日深夜。军委江泽民主席提笔写了封信:“万年、浩田并军委诸同志:……现已夜深人静,最近一个时期我对群众反映的腐败现象,心里深感不安,……军队必须停止一切经商活动,对军队所属单位办的各种经营性公司要立即着手清理。要雷厉风行,当然也要工作细致。”


  父亲回顾这段历史时说:“允许军队经商,是中央政府严重的失职!”


  “我不跟人,只信奉真理”


  父亲曾和我谈起过这样一件事。一次他和小平同志汇报完工作,闲聊了两句,小平同志说了句话让他久思不解。父亲说:“小平同志说,爱萍,我看你这个人是不懂得政治。”


  “我不明白,我怎么不懂政治了?75年,‘四人帮’那样嚣张,我妥协过吗?”


  我说,你是个军人,军人热衷于搞政治,不就成了政客。


  父亲说:“胡说八道!”


  我还是想说服他:小平同志能当着你的面说,我看,他是太了解你了。


  父亲说:“反正我就是这个样子,对的坚持,错的改正。我不跟人,只信奉真理。”